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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敏一把揪住齐宝的领子:“你疯了么?咱家里什么没有?用得着你出这样的法子去搏个功名回来?你这是拿你的命在开玩笑,你知道么!”
齐宝注视着齐敏:“敏儿,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少则两年,多则三五年,我必定回来。”
建文帝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与原史不同,如果没有战事,则是五年瓜代一次,如果参战,则是两年。出海的海兵往往会超过两年,但是又不足五年,只是这些随郑和出海的募兵回来后退伍的补帖也更丰厚,立的功也更是厚加封赏。
而且在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下,募兵和在籍兵的待遇也是一样的。军饷由屯田为主,补以盐课及民运等解决,而兵之粮饷有安家、马价、衣装、器械等银,月粮也较丰厚,不像军只有月粮,战时或出征时才有行粮。
而且兵主战,军主守、主屯。齐宝应募的是兵,而不是军,那是要出海的,更是要打仗的,齐敏怎么能够不为他担心!
齐敏瞪着他道:“我不许你去!我明日去找三叔,让他去贿赂募兵处的人,抹掉你的名字!”
齐宝握着齐敏的双肩:“敏儿!你能不能让我自己由着性子去做这么一件事?从小到大,我都是顺着你和爹娘的意,你们让我念书,我就念书,他们让我不要娶你,我就任你和苏睿在一起现在我要去当兵,你能不能就让我任性一回?!”
齐敏愣住了,没想到齐宝会这样想,不由得呆呆地看着他。
齐宝道:“这次我被苏睿放了出来,无端地受了他一个人情,等于是又被他羞辱了一番。他还到咱家里来羞辱了你,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齐敏怒道:“你就为了出这么口闲气,就拿命去拼么?”
齐宝道:“这不是闲气,我也是个男人,这样被人欺,你让我怎么在盱眙城里抬头?所以我必需得走!”
齐敏听了,也只有默然了——古代的人,看重的是节气,不像现代人,只重利益,所以她对此也是无法可想的。
——也许,我该为宝儿的雄心壮志而击节叫好么?
心里这样想着,眼中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齐宝替她拭去眼泪:“放心把敏儿,我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出一趟海罢了。我若能立功,至少是一个把总,那是正七品官——我一定让你风光地嫁给我,决不让委屈了你!”
齐敏哽咽着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可不贪图这些个东西的!”
齐宝叹了一口气,抱着齐敏:“敏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我。如果我就这样下去,一定考不上举人进士,我根本无颜在盱眙立足啊!还好店铺都有三叔帮忙,你们也不会有事,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齐敏道:“那你跟娘说了么?”
齐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不能跟娘说,娘一定不允的。所以只有把这封信,托你转交给她了。”
齐敏道:“你这是让我去挨骂么?”
齐宝道:“娘一直疼爱你的,你只说是我趁夜放在你门口地上的,我今晚连夜就走,该说的话,我都写在信上了。”
齐敏拿着那信,道:“你可真狠心!”
齐宝对齐敏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如果万一……那,你也不必等我,反正也没有改黄册,你还能作为我们齐家的女儿嫁出去!”
齐敏“呸”了一口:“你少想着日后飞黄腾达了再找别的女人!我都跟你那样了,还能嫁给别人么!”
齐宝听了这话也笑了:“敏儿,你对我真好!”
齐敏道:“不对你好,我还要对谁好呢!”
齐宝拥着齐敏,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本来还以为要说服你要花很多工夫的。”
齐敏叹着气道:“算啦,事已至此,我就算现在嚷起来,也徒然使得你为难,即便留下了你,你这一生也不会快乐。”
齐宝道:“说得对,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齐敏叹了口气,双手勾上齐宝的脖子,凑上自己的双唇,和他结了一个吻,然后道:“一定要今晚走么?”
齐宝道:“是啊,我没有在盱眙这里报名,而是在邻县那里报的名。”
齐敏道:“怪不得你前几天都在县学里,没有回来。”
齐宝点了点头:“这事其实我早就想做了,并不因为这次苏睿的事,而是因为娘一直想要我有个功名,我不能让她失望!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游必有方啊!”
说完,齐宝又抱着齐敏亲了一下,道:“敏儿,这事真的不怨你,不是因为和苏睿置气,你别想太多了。”
齐敏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话来回应他,却又哽咽着说发出声来。
齐宝抱着齐敏,紧了紧怀抱,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偷着溜了——也不知他使了几个钱,才让人家募兵处的人放他回来这些时间,现在又要赶着走了。
第二天文氏看到了齐宝留下的信,也是空自垂泪,却并没有责怪齐敏什么,只是让齐连春打发人去追他回来。齐连春却不知齐宝到底在哪个县报的名,一来二去的找人查报名的名册,结果各个募兵处的兵都已经开拔了也没找到齐宝。
齐家人都没有办法,只得各自为齐宝祈祷,齐连春却是又去了京城里,想要拜托郑和,如果可能的话,请他照顾一下自己的侄儿。
齐敏这边,只能是心里一边想着齐宝,一边悉心照顾因为再次遭受打击而精神变得更差的文氏。
这一年,是建文十六年,齐福二十六岁,苏睿二十岁,齐宝十九岁,齐敏十六岁,齐升十三岁,他们的人生轨道路,都刚刚开始,却又各自都迎来了一个转折……
卷三 安居篇 第一章 三年之间
明代盱眙,其实在狭义上本来并不是现代的盱眙县,它的治所在盱城镇,位于现代的明光市,只是管辖的地域包括了后世现代的盱眙县罢了。出了盱眙县城(其实是盱城镇),要到洪泽湖,得先往北通过女山湖。
这女山湖北与洪泽湖地下相通,南纳池河之水,经七里湖入淮河,要去洪泽湖,可以从女山湖之西绕道,也可以通过女山湖镇里的桥过去。
这一天是建文十九年八月的一天,几骑快马从女山湖镇的桥上飞驰而过,马上的人身穿皂衣,手持红色的信封,口中均大喊:“让开让开,报喜的快马来啦!”
原来从建文十六年的秋天开始,建文帝在各地募得了重兵,然后在建文十七年的春天,命郑和率领大军从北方新修建的威海港出发,准备先出使日本,然后从北海道再继续往东,经白令海探索美洲新大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这个月里同时有一支军队由太子率领,打着出使朝鲜的名义,突然以东北方面的驻军和所带的重兵,与郑和水军一起,水陆并进,突袭东北奴儿干都司的女真族人的聚居地,通过几个月的战斗,把整个女真族人的各个部落,全部击破,不管是投降的还是顽抗的,全部一起处死,只留下未成年者,女性为奴为婢,或令出家为尼,男子都阉割后或入宫为奴,或发往军前效力。
这一点又是穿越皇皇帝朱允炆为了免除后顾之患的大手笔了——只是这一次,不免过份血腥和残忍了!
不但在中国境内的女真族人被种族灭绝了,就是从元末起就迁入朝鲜境内的女真族人,也被建文帝命令朝鲜国王遣回中国后纷纷处死。
事实上在正史上的明朝中前期,明朝和朝鲜联军先后五次对女真族也进行过大屠杀,明将赵辅曾在他自己写的《平夷赋自序》之中得意洋洋地夸耀自己对女真族“强壮尽戮,老稚尽俘”;从朝鲜史料给出的建州女真人口数字来看,在经过五次屠杀后,建州三卫合计起来也不过万余人而已,其壮丁最多不过两、三千人。
而这一次建文帝灭绝人性的屠杀,比正史更狠,一个壮丁也没留,彻底断了女真族的种。而在正史中,女真族在明初与明朝的关系还是相当良好的,甚至帮过永乐帝朱棣攻打蒙古,但是建文帝显然不想要未来的敌人帮自己这个忙,而是“攘外必先安内”。
在消灭了女真族后,郑和继续远渡重洋去探索美洲,而太子朱文奎率领大军,与徐辉祖两路出兵,由耿炳文镇守后方为总接应,挟战胜之威出兵漠北,稳扎稳打,在长城以北修建了几十座堡垒,步步蚕食蒙古的领地。
这两仗从建文十七年初一直打到建文十八年底才告一段落,蒙古人远窜极北之地,明朝尽复元代的辽阳行省和岭北行省等地,北方辖境最北至北冰洋,最东到白令海——当然,这么大块的土地,也是用来封赏有功人士的。
本来在正史中,永乐帝朱棣从1410年到1421年这十年间三次大举北伐,把蒙古打得数十年间无力南下。现在的建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擅长防守的耿炳文苦守北方十几年,从不向北方用兵,麻痹了蒙古人,然后毕其功于一役,作出与建州女真自相残杀的假像,引诱蒙古兵南下,然后大破蒙古主力。
现在蒙古人北窜,去和俄罗斯人争夺生存空间了,建文帝也就放过了他们,转而在北方大兴堡垒和城镇,准备巩固取得的土地——草原上也的确可以建城,关键在于选址的迁百姓以充实人口。
而更为关键的是,由于建文十八年的大捷,建文帝在建文十九年开了恩科,再次取士,意欲选拔人才,去治理新得到的土地。
北方虽然严寒,但是中国人历来信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说法,所以也没人表示明确的异议。
况且太子和太子妃还在北方平定零星的战事,去了北方,能巴结到未来的皇帝,有从龙之功,更是很多人的梦想。
而盱眙的齐家二少爷齐升,正好在建文十八年孝期已满,就参加了第二年恩科的乡试。这几匹从凤阳的快马,是到各地去报喜的,大概是先去的北边的几个地方,这才转而南下,往凤阳以东的盱眙而来。
这几匹报喜的快马,正是往齐家而去的。
这一年齐升不过十六岁,就中了举人,也算是破天荒了。
快马送到时,齐升并不在家里,而是在自家的当铺里办交割手续——现在国家把当铺也收归了国有,不许民间私营当铺业,齐升作为齐家现在台面上主事的人,自然要到场的。
现在齐家的当家人,是养女齐敏,日常打理店铺生意的,是齐升的三叔齐连春。齐连春不但替齐敏和齐升打理生意,自己也开了不少店铺,把整个直隶地区的的生意都做得很火红,齐家的商队,已经做到很多外省去了。
齐连春曾在海外做生意,陆上的生意,他也同样做得得心应手。
而齐敏的养父齐长春,已于四年前去世了,养母文氏因为丈夫去世,儿子离家而去,变得整日忧郁,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才四十岁出头的人,就整日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让人担心。
齐敏的爱人,也是齐家的长子齐宝,在三年前应了朝廷的募兵,参军去了。
当时齐家的二少爷齐升也未成年,文氏的身体却已经不行了,齐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事务都交给了齐敏打理。
整个齐家也被齐敏打理得井井有条,文氏也算欣慰——虽然她本来不愿意让齐敏嫁给自己的儿子,但是这几年下来,也看出齐敏是个理家的能手,不但在四年前发明的“味精”,两年前又用“黄泥水淋脱色法”做出了更洁白,味道也更淳的白糖来。
本来这“黄泥水淋脱色法”就是明朝中前期发明的,齐敏却是正好抢先一步,又做了出来,同样大赚了一笔。
齐敏同样把这新做出来的糖给三叔齐连春打理,又是足足地赚了一大票——这两样东西都是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销路很快就遍布了天下,齐家立即成了凤阳有名的富户。
今年五月时朝廷派人来与齐家商量,想要把这两样东西都收归国有,由国家来专卖,同时给齐家一笔钱。但是齐敏却通过齐连春,回复说齐家并不想再得多少钱,只想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的途径最直接的只有一条——于是,这一科的恩科,齐升自然高中举人。甚至可以说,来年的进士,也定然不会落榜。
这个交易其实只是很小的一笔交易——齐家只要进士,并不是要授官。而且齐升的文章也并不差,所需的只是时间和进一步的进修。中了进士,在国子监里念书,等他长大了,也能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人才。毕竟他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而且因为现在年纪小,也不会实授官职,不会去北方苦寒之地历练。
而且,齐家现在已经是直隶第一富户,齐敏就是再想低调,皇帝也会听说齐家的名声。现在皇帝给齐家这个面子,也是笼络这个富户——这一点这个建文帝比朱元璋好,朱元璋可是把明初富户沈万三给抄家了的——即使是在封建社会,大商人也不是说动就动的。
当然,这种交易,齐敏和齐连春是瞒着齐升的——他年纪小,气盛得很,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好意。
至于大少爷齐宝,自从参军去后,只在讨灭女真族后来过一封信,然后就一直杳无音信。信上说了他参加讨灭女真族的几次战役的情况,虽然没有直斥这样残忍的种族大屠杀,但是在字里行间里也体现出了对女真族平民的同情。
“我能够做到的,只是保证自己手上不沾平民的血。”
这是齐宝在信里对齐敏所说的,也算是让齐敏放心了——在战争中,人性的丑陋往往会体现出来,特别是在别人的疯狂屠杀或□掳掠的情况下,心志不坚定的人,往往会沉沦堕落。齐宝能保持一颗真心,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战争总是残酷的,如果有国际法,这个建文帝应该是犯了反人类罪的吧!
可惜在古代,不但皇帝的权力是没有制衡而至高无上的,就是很多平民,也对女真这种蛮夷之辈没有好感,让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怜的,甚至认为这种野蛮人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齐敏作为一个穿越者,也没法让身边的人都承认众生平等和人权什么的,就算说了,也会被人笑是妇人之见,或者是类似于出家人的慈悲心。
为了不让人说她一个小女子妄议国家大事,她也就不再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只是私下对齐升说,这样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事实上如果明朝一直强大,女真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女真不是日本,如果中央政府政策得当,是有可能化解这未来的危机的。而日本,于建文十七年在郑和的庞大船队的软硬兼施下,不但派兵协助明朝剿灭倭寇,而且还派出天皇之子和幕府将军足利义满之子足利义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