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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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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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头来问:“啥事儿?”面容清瘦稚嫩,戴着个眼镜,一看就还是学生。

“你是燕京科技学院的学生么?”我问

“是啊!怎么了?”他好像还有点惊讶似的。

“我是去你们参加药剂师培训的,找不到接我的人了,你们学校怎么走啊?”

他打量了我一下,大概看出我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就热情地说:“这样啊,正好我要回学校,要不你和我一起走怎么样?”

“那太好了!”

我们一起竭力地穿过人群,他说:“我叫王建国,大哥你呢?”

“我叫陶勇。”

他带我曲曲折折地走了好半天,才终于来到一个公交车站。我看了看站牌笑道:“这北京的地名怎么全是什么什么‘门’啊?”

“都是用老北京城的几座城门命名的,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皇城四门,可不是多嘛!”

“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我老家在四川,不过是在北京长大的。”

“那待会儿咱们去哪个‘门’啊?”

“咱们不去‘门’,去‘坟’。”王建国答道。

我吓了一跳,他却笑而不语。

果然上了车一路往北穿城而过,起先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过后是一片片红砖楼房,再走就是平房了,最后平房也少了,柏油马路也变成了土路。

“小国,你们学校这么偏啊,我们是不是快到河北了?”我忍不住问。

“还有七八站的样子吧。”他稀松平常地回答。

“你刚才说我们去‘坟’,是什么意思?”

“我们学校在北边郊区一个叫‘林家坟’的地方。”

把这么凶悍的字放在地名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戏谑道:“不是‘陶家坟’就行。”

他大笑起来,没等笑完,车嘎吱一声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售票员和司机下车去看了一下,然后上来大声说:“车坏了哈,大家下去等下一趟吧。”

也是,一条公交线跑这么大老远,不坏也就怪了。

这时车上也没几个乘客,我们下了车,其余几个人大概离目的地不远了,也就四散而去了。最后路边只剩下我俩。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别的不说,我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翻了翻包,带来的干粮最后就剩下半个馒头,再和小国各分一半,俩人就站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肚。他还感慨说,还是东北蒸的馒头好吃,宣乎。

等了许久,不仅下一趟公交车没来,坏掉的那辆车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聊着聊着天,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怎么王建国白衬衫慢慢变红了。转头一看,身边一片茫茫的荒地延伸开去,止于远远的西山,而正要沉入山中的夕阳被一片霞光笼罩着,色鲜如血。

“要不,咱们走着回去吧?”我提议。

“可还有七八站,少说也得有十里地哪。不过如果咱们不走公路,直接穿这片地过去的话可能能近一些。”王建国指着残阳的方向说。

我们俩就舍弃了大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西边走去。没走多久我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感觉离刚才的大路并不远,但远处却没有一点儿亮光,仅能看到周围东西的大致轮廓,方向也开始变得不太确定。但是前面的王建国却走得好像毫不犹豫似的,我也只能跟着继续前行。

又走了好大一阵,眼前着前面一团黑影越来越近,感觉像是一小片树林,但再走近些的时候,黑影却突然蠕动起来。片刻的工夫猛然涨大,“扑愣愣”地向我们直逼过来。我冲上前一步,把王建国拉在我身侧,张大眼睛仔细观瞧,却见是一大群乌鸦像是被惊动了一样,扑簌着翅膀各处乱飞。有几只飞得低的,与我们已经近在咫尺,感觉翅膀扇动的疾风阵阵,一股动物和泥土混杂着的腥气扑面而来。

“你退后!”我对王建国说,看到脚边好像有一根长长的竿子的黑影,就伸手拿了起来在身周胡乱挥舞了一阵,乌鸦的视力显然比我们好得多,纷纷躲避开,振翅向昏暗的长空遁去了。

“这地儿怎么回事,这么多乌鸦,该不会进了什么坟圈子了吧?”我戏谑着回身对王建国说。

只见身后只有一片黑暗蔓延开来,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小国!王建国!……”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声,我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且不说他凭空消失这件事实在有点诡异,眼下我一个人大黑天站在这定位不明的地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但我仍然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于是蹲下身细细查找,想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左右探了没几米远,见到地面上一片暗影,伸手触及发现是一个大洞口。

这是一个大约半米见方的洞口,还比地面稍微高出大概七八分公。我一下子想到,这八成是个菜窖。

菜窖这东西在北方的农村是很流行的,为了保证冬天蔬菜的供应,会在刚入冬的时候多买一些土豆、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在自家地里挖一个大概两三米深见方的大坑,上面用木板和浮土盖住,只留一个可供进出的小口。把蔬菜码进去,可以保证它不冻,一直可以吃到第二年春天。

现在是夏天,这菜窖里估计应该也没存放什么东西,搞不好这小子是掉到里面去了吧。

我冲着窖口喊了两嗓子:“王建国!王建国!”

果然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回答道:“勇哥,我在这儿……”

我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原来是土遁了。”

他无力地笑着说:“我怕被你的棒法波及到了,想着往远点儿退,一脚踩空就掉进来了。头好像摔着了,现在还是蒙的。”

我伸手一摸,窖边是有梯子立着的,就问:“你现在能动不?这口太窄,只能你自己爬上来了。”

“行,应该可以……”一阵悉悉索索声,他好像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突然“锵”的一声金属响,紧接着传来“哎哟”一声!

“怎么了?”我问。

“我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呻吟着答。

我听了心里着急,探身伸手下去一捞,好像摸到了他肩头的衣服,赶紧把他拉了上来。

这时月亮已经升了上来,周围终于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小拇指好像被夹掉了一小块肉,鲜血直流。

“你不是被咬了,是被夹了。”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他一定是碰到菜窖里的鼠夹了,看这伤口,八成是带锯齿形咬口的那种,那东西锋利无比,可以将一只中等身材的大老鼠拦腰夹断。

我赶紧用左手掐住他小指的指根,右手去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把里面的干粉直接倒在他伤口上,疼得他直吸气。

“勇哥,这是什么?”

“三七粉。”眼见伤口被干粉覆盖后血势减缓,片刻已经不再流了。

我又从包里掏出一小卷纱布,撕开给他包扎了起来。他忍不住赞叹道:“不那么疼了哎!谢谢勇哥!怎么这些东西你都随身带的啊?”

“当然了,这才能体现一个药剂师的专业性。”我吹嘘道。其实准确地说,随身带这些东西,不过是体现了一个从小到大无伤不欢的捣蛋分子的专业性而已。

血光之灾过去之后,接下来就平安无事了,在我第81次怀疑王建国这小子到底认不认识路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一所校园伫立在前方。

拿出介绍信给门卫大爷看了一下,他指点说让我去主楼一楼报个到。

于是和王建国道了别,直奔报到点而去。

接待我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高大身材红脸膛的男老师,他一见我就嗔怪地说:“你跑哪去了?我们在北京站等了你好半天没见你人,都快发寻人启事了。你们这个班就差你没报到啦!”

“我转了好几圈没找到你们,正好碰到这个学校一个学生,就和他一起过来了。”

“胡说,我们就在进站口,还拉了一个横幅。你看!”他转身拉起桌上一块红色的布条子,上面还写着“热烈欢迎药剂师培训的同学来京”。

我有点恍惚了,这么明显的标志是怎么逃过我这两只视力1。5的法眼的?

又问他沿途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比如说见到坏了的公交车之类的。他说没有啊,一路坐车回来都很顺利。

最后我只好打哈哈说:“这学校还真是远,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搞得我们都迷路了。”

“谁说的?”他讶异地说:“公路两旁不都是路灯嘛!”

第三章 遇见

虽说只是针对一次考试的培训,主办方还是比较负责地安排了很多的内容。拿到书本资料和入学通知后我一看,啧啧,简直跟重新上了一回学一样。除了根据考试科目进行重点学习之外,还要补习一些边缘的知识,鉴于这些年一直对中药更偏爱一些,我考的当然是中医药剂师。主课之外还有中医理论基础、中药经典著作赏析,针炙概论甚至于解剖学、西医学简史这些辅课。居然早上还要起来跑步,上下午做课间操,晚上还要研讨会。培训期三个月。

对于年近而立的我来说,看到这课程表的第一反应就是困啊,眼皮子发沉。虽说周日是可以休息的,可是这学校除了离长城近一点儿之外,离哪都远,我这种懒人怎么会有精神头儿费那周章?

说实话,我不止一次怀疑过我来到这儿那天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假如不是当晚看到手上还留有少量的血迹,外加书包里少掉的那一包三七粉。我甚至连王建国这个人是否曾经存在过都开始不确信了。

直到培训开始大概一周后。

那天由一位陈姓的发须皆白的老先生给我们上中药鉴定学。我一如既往地在开课不到十分钟后果断地睡了过去。正睡得香甜,一本书重重砸在了我头上,睡眼朦胧地抬头一看,陈老先生正举着怒目瞪视着我。

“你们这些学员都是各单位选派来的,代表的可都是你们单位的荣誉,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单位领导和同事对你们的信任!”他气得胡须直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了祖国辜负了党,我知道错啦!”我生怕他老人家怒火攻心,赶紧点头陪笑。

老先生却不依不饶地说:“这位同学既然在我的课上睡觉,大概是因为对我教授的内容已经了然于胸,那就请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现在我讲的这味药,它的药性和功效是什么。”

我抬头一看,黑板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葛根”。

我心想,这还不是手拿把攥。其实老爷子刚才讲的那些东西我也听了几耳朵,只是文字表述得过于拗口,现在竟然是半个字也记不起来。但是我一向心性好强,怎么可能就此缴枪认输,于是站起来清清嗓子,朗声说道:“这个,葛根这味药啊,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引水。简单说就是像咱们平时用的压水井一样,把沉在地底下的水引上来,用来喝、做饭、洗脸洗脚。放在人体里说呢,就是治疗上头缺水的症状,比如说感冒时的嗓子疼、口渴、脖子硬什么的。因为它这个能把液体引到管道里的特性,所以女同志还可以用它来丰胸……”

说到这屋里二十几个人哄堂大笑,好几个女同学红着脸议论纷纷。而身边的陈老爷子更是怒不可遏,对我吼道:“胡言乱语!你给我上后面……坐着去!”

我猜他本来是想让我去罚站的。但是看到我沧桑的脸,想起我已经不再是小孩伢子,所以最多是扔到教室后面去不再理睬罢了。

其实我讲的这些东西还真不是编的,是当年刚进药房时带我的李大夫教我的。感冒初起感觉嗓子有点疼的时候,拿几克葛根煮水当茶饮,那效果谁用了谁知道。单方都如此奇效,复方更是可以产生无数的变化,可以说是相当价廉物美的一味药了。

说起这李大夫也算是我们当地的一个奇人了,据说早年是在北京给首长们看过病的,但是****的时候因为成分不好还不是什么的原因,后半辈子就隐退到我们那里,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了。说来也奇怪,他本来有着手到病除的医术,但是后来完全不接诊了,只是对中药有着很深的感情,一直在药房工作,没事干就给我东讲讲西讲讲。相比于眼前这位老先生所讲的药理,倒是李师傅讲得要生动多了。

正打算重整旧山河,回头再睡,忽然于陈老先生回头写板书之际,有一个身影匆匆飘到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偏头一看,是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出头,梳着两根麻花辫儿,面目清秀俊俏,一对不言自笑的凤眼,眼神却是有些咄咄逼人。

“你是陶勇同学吧?我注意你好几天了。”虽然声音很小,但内容可是够直接。

“呃……我是陶勇。你是?”

“我叫田歌。”她答道,“其实我不是这个班的。”

“那你来这儿干嘛?”

她樱唇一抿:“做研究。”

“研究啥?”

“本来我是想研究一下老师们讲的内容,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讲的更有趣。前几天从你讲到那个阴阳理论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我要研究你!”我感到很惊讶,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说话的内容,更是她语气里那种霸气和坦然,让我瞬间觉得我不像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而像是实验室一只可爱的小白鼠!

她说的前几天的事就发生在上周中医理论基础的第一堂课上。

教这门课的就是当时去车站接我们的那个红脸膛的老师姓杨。我对他颇有好感,不止因为他性格比较爽朗,更因为他没有什么老师的架子,也没有那么多的臭规矩。

那天的课安排在晚上,教室里有点闷热,他干脆把我们二十几个人叫到了操场边上,各自七手八脚从树林里捡来一些柴,点了一堆篝火。大家围了一个小圈子,借着火光上课。

那堂课谈的是一个中医甚至是中国文化亘古以来永恒的神秘主题:阴阳。

杨老师先不破题,而是把这个主题交给了大家去自由发挥。

虽然我中大多数人都是在医院里已经工作了一些年头的,但是说起这些抽象的理论,还是饿鬼吃烤刺猬………不知道从哪下嘴。

先头几个发言的人,就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血为阴气为阳啊、腹为阴背为阳啊,六阳经六阴经啊,类似的一些例子。

说实话,他们说得都对,但是又都不够清楚,中医这东西本来是很接地气的,就是因为这些故弄玄虚的表述,才一再被西医批评过于抽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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