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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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医-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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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我们几人,大家都听得分明,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越璧的名字,又没说到下文,所以都有些发愣,最后还是孟姜问道:“陛下说什么?”

“你叫越璧啊,是从哪里来的?现任何官职?”嬴政却不答孟姜,突然转向越璧,这样问道。

“小民是从河东而来,只是受章大人召唤,前来协助办理一些私人事务,并未任任何官职。”越璧据实作答。

虽说据实,但他这番回答仍然是有所考虑的。我们四人虽说是受章邯相邀而来,但确实不是官吏,插手任何事务都有越权的嫌疑。这里是章邯的地盘,他当然可以随意安排,但真报到皇上那里,就只能说是“私人事务”,才可以避免僭越之罪了。

“唔……”嬴政听罢,也不做点评,只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

章邯当然也能想到这其中的关节,连忙解释道:“这四位公子均是河东郡守府中的能人,臣早有耳闻,凭着与郡守大人的私交,调遣这几位过来,意图结交一番,想着说不定可以征召于之,为朝廷所用。也是赶巧,适逢圣上驾临,他们又与孟姜上师颇为一见如故,臣以此身担保,必能为陛下之千秋功业出力不少!……”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首,嬴政却是并未动声色,都没有抬眼瞧他一下,只在他说到“为千秋功业出力”这句的时候,才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仍是直接对越璧道:“章爱卿倒是提醒联了,看来你挺精于工事建筑的,是么?”

“这……略知一二……”被堂堂皇上如此肯定,倒是让越璧有几分惶恐了起来,礼节性地谦逊了一下。

“想必你也知道,眼下联在北方最大的防御工事,就是将旧时的各段城墙一一修补联结起来,以绝胡人之患。这事一直都是直接回报给联,前阵子陇西段都尉上书,说是空缺出一个尉史,你就先过去顶一下吧。”

这话一出,屋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还是章邯向越璧示意道:“还不快谢恩!”众人才如梦方醒:这……是皇上赐了一个官职给越璧啊!虽然只是地方负责城防的一个小吏,但毕竟也是吃上了皇粮了,而且还是皇上直接指定的!

而且,北方的防御工事,联接各段城墙什么的,我想得不错的话,那就是指长城啊!郦山陵工事固然了不起,长城也毫不逊色不是嘛!这样的工程,真是再适合越璧不过了!

可是,这不是在说兵马俑的事嘛,为什么会跑题呢?

于是,除了越璧迫于情势,不得不伏下身去,说道:“多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外,其余人仍然是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我这还在搔头不解呢,越璧已经直起身来,却是立刻侧过头望向了我。

虽然感觉有点突然,但也算是个喜讯,我便抬起手来,暗暗地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算是恭喜。可是他望向我的目光却犀利无比,拧起的眉头,微微扬起的下巴,都在昭示着一股无声的敌意!

看来,这个“喜讯”并不是他想要的啊,不止如此,我觉得他还可能相当的抗拒!我倒是知道他不是追求功名利禄的那种人,可是眼下也算是能发挥他的所长,倒也算是一举两得吧,只不过出现的时机有点奇怪而已。

他现在却是用那样冰冷的眼神在狠狠瞪着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抉别

好在我心里的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番汇报并得到大佬的首肯之后,孟姜和章邯被留了下来,而我们几人便可以就此退散了。

结果我出了大帐没走几步,只觉得身侧一个人影一闪,紧接着脖颈处一紧,脚下一个踉跄,后背重重一痛,就这么被人揪着也领推到了墙边!

我猝不及防,被撞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再睁眼看时,却见一张怒气冲天的脸已贴在眼前,正是越璧!

“你……干什么?”我诧异地问。

“应该是我问你要干什么才对!”越璧一改平时那副书呆子模样,脸涨得通红,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怒视着我,像是要当场把我撕碎一样。

“我……不干什么呀!……”我一头雾水。我深知这家伙的死穴在哪里,平时开个半认真的玩笑气他也是常事,但上次挑衅他的时候,他还知道回避,不公开和我起冲突,这次明明周围一圈人在看着,却如此失态,真是奇了。

问题在于,我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惹着他吧?

“越璧,你干什么?快放手!”桑青在后面喝道。一旁的偌嵇也早已急了,但却不敢正面上来帮手,正有些手足无措,桑青这句话无疑是给他了一个很大的助力,当即也说道:“是啊越璧公子,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吧!”

最后是秦期,走上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道:“说实话我还挺想看你俩打一架的,但惊动了屋里的几位,可就不太好了吧。”

越璧虽然仍然瞪着我,但这些话显然还是听进去了,双手一松,转身便走。看那方向却不是回自己的住处,却是往一旁的山坡上走去。

那里走上去的话,就是野山一片,很少人会去的。看来这小子又是想找个地方和我单挑啊!

我当即领会,也跟着他走了过去。偌嵇想跟过来,被我一摆手阻止了,同时,也向桑青投去了一个“放心吧”的眼神。倒是秦期,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只惹来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单挑就单挑,越璧这臭小子,无论落到哪朝哪代,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他!

所以跟着他往山上走的时候,我的心情是非常放松的。对我来说,能痛痛快快打打架,也不失为是兄弟之间的一种交流方式,倒胜过于猜着、绷着、冷战着、矜持着,婆婆妈妈,简直是令人心中烦闷!

而且最冤枉的事,得罪他的明明是墨晏,现在被迫还债的却是我!

我们沿着山道走了一小段,就见到一处缓坡,不算宽敞,打架却是足够了,越璧走到那里,停下了脚步,我也就跟着停了下来,侧头望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山脚下所修建的大坝的全貌,甚是壮观!

“越璧,你在郡守府里混,真的是屈才了,你该有更大的舞台!”我想到这书呆子也曾参与这宏伟的计划,不禁感叹道。

“所以你就想办法把我赶走,是吗?”越璧却背对着我,冷冷地说道。

“我,赶走你?”我听了一愣,没明白他在说的是哪一出,到底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墨晏,你知道吗?我时常有一种感受就是,为什么我会遇到你呢?有你在的郡守府,根本就不需要我,有你在的郦山陵,也根本就不需要我……”他顿了一顿,又说,“有你保护桑青,也根本就不需要我。”

我听出他语调中的一丝失落,赶紧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抬举我,还以为你一直瞧我不顺眼呢……”

“是,是很不顺眼!”他突然说道,接着回过身来,直直地望着我,那眼神不再是如刚才一般的怒火中烧,却是充满不忿、纠结,甚至于,一丝悲凉的意味。

“为什么你那么强?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为什么你可以为所欲为,身边的人却都要围着你转?……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从我面前彻底消失!”他说道。

面对他的指责,我无言以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那样一个时刻,当我在异乡的火车站前徘徊时,看到一个身穿洁白无暇的白衬衫的少年,从我向前走过,被我叫住时,他脸上的那个憨憨的笑容。

那是我昔日的兄弟……王建国。但当我在历史中再与他相遇时,却觉得他那简单的笑容,开始变得格外珍贵了,当我在感慨命运对我陶家的不公,导致我背负太多的无奈与压力时,我身边的这些非常重要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内心感叹着,笑着向他伸出双手,说道:“那你动手吧!”

“……现在这样也好,从此再无瓜葛了,你好自为之吧。”越璧却低下眉去,不再看我,身子一侧,已与我擦肩而过,走下山去了。

我回头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怔怔地站了好久,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刚回到大营,就见偌嵇匆匆跑来,见到我,一副担心得要死的样子,叫道:“公子,你没事吧?”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见到没有受什么伤,才放下心来似的,又说,“刚看越璧公子一个人回来却不见你,吓死我了!”

“你以为他会把我从山上推下去啊?”我打趣地问道。

“嗯……也不是没可能,我看他那个表情,真的不像只是和你去散散步那么简单。”偌嵇摸着下巴回味道。

“没什么,真的只是散散步,聊了几句天而已。”我说,“他人呢?”

“他走啦!”偌嵇说道。

“啊?”我大吃一惊,问道:“去哪了?”

“他不是要去陇西镇上任吗?刚刚已经去领了官文,之后就走掉啦!”偌嵇说。

“你怎么不去叫我啊!”我抓住他双肩,一边摇着一边说道。

他一脸茫然地说道:“公子不是知道他要调走了嘛……”

“可是我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走啊……”我急道,撒腿就向营中奔去,一边跑一边回头问偌嵇道,“他往哪边去了?”

“啊……”偌嵇仍然有些发愣,手在空中晃了晃道,“好像……是往北门去了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陇西是在咸阳所在的内史郡的西边,他要往西去的话,肯定是出北门最方便了,当即奔到马厩旁边,拉过一匹来骑上,就打马出了大营。

沿途问了几个人,却是并没有人见到他,我一直追出北门,又向西跑出了将近十里,仍然未见他的人影,此时,夕阳已斜,四周的山林已经被渐渐浓重的阴影所笼罩,我无奈地拉住僵绳,向远处一望再望,直至什么都再也看不清。

回营的路上,我又回味起越璧所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挫败,当真是沮丧到了极点。一直到看到大营方向传来的亮光,才深呼吸了几次,拍拍自己的脸,振作了一下,走进了营里。

一进大帐,就见不仅桑青、秦期、偌嵇,就连孟姜都在,几人一齐望向我,我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才好,只能淡淡地笑笑,坐了下来。

他们见我不似以往那般精神,也都明白了几分似的,个个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还是孟姜开口道:“以越璧的才华,在陇西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不得不说,这话令我们都在认同之余,也为离别的气氛增添了一丝亮色。

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再次将我打落到深渊之底:“可是,皇上是怎么知道他是王家的人的?是听你说到的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过节

“不是啊,我哪有什么机会告诉皇上这种事?!”我疑惑道。

“那就怪了,怎么皇上会突然想到这个呢……”孟姜沉吟道。

“而且这个王家,有什么特别吗?”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孟姜却摇了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刚才就特意问了一下章大人,据他说,有可能与几年前何人斯案有关。”

何人斯案?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十年前轰动朝野的那桩何人斯案吗?”

“什么何人斯案?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桑青在一旁说道。

“那是当然了,十年前你才多大啊!”秦朝插嘴说,又朝我一抬下巴道,“这个人能知道这件事也够奇怪的了。”

我当然不知道,但是墨晏却知道,但即使是他,也仅仅只是事后听说过而已,对于其中的细节,却是无从知晓了。

就目前所知,只是十年前,当时还是秦王的嬴政身边,有一个谋士在一个非常公开的场合,借酒起兴,诵读了一篇先秦名文: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之云。

二人从行,谁为此祸?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彼何人斯?胡逝我陈?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絺搅我心。……

这篇诗文本来讲述的只是一名女子对丈夫经常外出,不能陪伴自己的哀怨之言,但在当时的环境下,不知道怎么就被理解成了对嬴政刚愎自用,不重视人才,不能听取臣下意见的诟病了。这名谋士也因此得罪,险些被坑杀,幸得数名旧友联合保举,才幸免于难。

这事说到底也只是当事人的个人运气问题,但在文人眼中,却读出了更多的意味,这些人前些年奔走于各国之间,择主而伺,自由散漫、百花齐放已经惯了,如今强秦已成统一之势,却突然现再这样下去人身风险变大了,纷纷感到受到了拘束和威胁,故此事也算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被称为“何人斯案”,而其中的主角到底是姓王还是姓张,倒是没人去在意了。

“章大人说,当时被降罪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姓王的。他见过那个人,说起来,越璧到真的和那人长得很相似。”孟姜又说。

十年前,越璧也还年幼,父亲遇到这样大的事,虽说不能了然,但应该也会有些印象吧。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过,就像他说的一样,就连姓王这件事,都不轻易向旁人说起了。

问题是,如果他是罪臣之后,皇上见到他,应该只会感到不喜而已,为什么并不明说,还突然要指定他去陇西去当个小吏呢?

但随即我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马上开口道:“不会越璧觉得是我向皇上告密,揭穿了他的身份吧?”

在座的几人一听,却似并不意外,都用一种类似同情的眼神望着我,看样子,不止是越璧这么想,就连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我顿时头晕起来:也难怪,毕竟我前脚才提起越璧的姓氏,后脚他就被皇上认了出来,要说是巧合也实在是太勉强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次抽筋一样的笑,倒像是有什么奇怪的预谋似的,告密的嫌疑是大大上升了几个层级,怪不得越璧一下子就冲着我来了。

我想到这儿,颓然地坐到了塌上,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谁让我鬼使神差,想起了拿他的姓开玩笑呢?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祸从口出吧。

可是这傻小子也不想想,我想他离开这里的话,真的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哪里用得着借助皇上,费这么大的周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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