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老爷也回过神来,他一脚将陈氏踢到旁边,扑通一声跪倒韩老太爷的跟前,抱着韩老太爷的双腿叫道:“父亲大人息怒,保重身体呀!”
韩老太爷火气正旺,他想也有想,抬腿便是一记窝心脚,将韩大老爷踹的翻了一个跟头,嗷的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在地上,“没用的混帐东西,连个婆娘都管教不好!你还有什么脸为官做宰!”
韩大老爷这几年在江南,没有长辈拘着,于酒色上不节制,身子比从前虚多了,这么一摔,险险儿摔去他半条命,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韩老夫人一见大儿子晕了,这心里可就受不住了,扑上前抱着韩大老爷便哭了起来,韩老太爷原本也是很疼爱韩远城这个大儿子的,一见儿子被自己一脚踢晕,心里也有些后怕,可是脸上却下不来,只铁青着脸说道:“不用管他!”
韩远城在韩老夫人的急救下醒了过来,只老泪纵横的哭道:“父亲大人责骂的是,都是儿子无用,治家无方。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总要先想着如何将此事的影响减到最低才是,至于这个贱人,等这事了结了,儿子定然饶不了她。”
韩老太爷听了这话,铁青着脸问道:“这么说你知道这事?说,是哪个狗杂种辱了青环,你这当爹的竟要咽了这口窝囊气不成!”
韩远城垂头恨声哭道:“贱人,还不快回父亲的话。”
陈氏远远的跪在门口,颤颤微微的说道:“回父亲大人,是……是威国公府的二公子。”
“什么,又是威国公府!”韩老太爷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回响在屋子里,让每个人都耳朵嗡嗡直响,韩远城和陈氏大着胆子抬头看向韩老太爷,见韩老太爷气得胡须根根竖起,五官已经气变了形,一张脸只能用“狰狞”二字来形容。
韩老夫人原本扶着韩远城,听得威国公府四个字,也将韩远城推到一旁,赶紧来到韩老太爷的身边,一个劲的顺着韩老太爷的背,急切的说道:“老太爷,身子要紧,别为了那起子小人气坏了你,这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个屁,计什么计,快去把我盔甲武器备好,来人,备战马!”韩老太爷霍的推开韩老夫人,冲着门外大吼。
韩远城吓坏了,他也不顾还会不会被踹,扑上前死死的抱住韩老太爷的双腿,放声大叫道:“父亲,使不得啊!”
“使不得?”韩老将军瞪圆了一双虎目看着韩远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挤,韩远城眼一闭心一横,点头说道:“爹,这是在京城里,您已经解甲,不能领兵胡来。”
“哼,领兵!区区一个破威国公府还值得我领兵!”韩老将军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韩远城赶紧顺着说道:“对啊对啊,他们不配。”不料韩老太爷又说了一句:“我单枪匹马足以踏平威国公府。”这话话韩远城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他以为经过了这些年,韩老太爷的脾气已经和缓了许多,不想却比当年更火爆了。当下韩远城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只高声叫道:“来人,快请二老爷过来。”韩远城知道,在父亲盛怒之时,怕只有二弟韩远关才能劝得住。
就在正房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青瑶回来了,王嬷嬷正在东厢门口等着,一看到青瑶便将青瑶叫回房中,将自己刚才听到的几句学给青瑶,青瑶听说便宜爹和便宜后娘挨了爷爷的打,心里顿觉畅快,她还以为是韩老太爷找了借口为着自己中毒的事情发落那对便宜爹娘,却不想是韩青环出了事。
韩远关被人急急的抬了过来,他一见韩老太爷气的脸色都变了,母亲又是气又是哭,哥哥嫂子两人都狼狈不堪,哥哥正不要命的抱着父亲的腿,而嫂子正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全没了诰命夫人的气势。这样的局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韩远关让抬着他的下人退下,出声问道:“爹,娘,大哥,出了什么事?”
韩老太爷看到韩远关,脸上怒容稍减,仍是气道:“问你的好哥嫂!”
韩远城虽是无地自容,却不得不臊着一张老脸说道:“二弟,你侄女儿被威国公府的二儿子欺负了。”
“青瑶,不可能,我刚才还见到她的。”韩远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愕然的叫了起来。
韩老太爷黑着脸怒道:“胡说,瑶瑶好好的跟着我,她好好的,是青环。”
“青环?大哥,确定是威国公府的儿子欺负了青环?”韩远关扭头看着韩远城,咬着牙问道。
韩远城还不知道老六之事,更不知道韩老太爷和韩二老爷已经将威国公府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家,还愣愣的点了点头,沉痛的说道:“是。”
韩远关大怒,转头看着韩老太爷叫道:“爹,儿子的腿虽然废了,可身上的功夫没废,走,我们爷俩去平了那狗屁威国公府。”
韩老太爷皱眉说道:“区区狗屁威国公府,爹一个人就够了,远关,你留在家里。”
韩远城急了,忙叫道:“娘,不能让爹去啊!这是京城,爹一旦动手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韩老夫人冷着脸,缓步走到韩老太爷身边,看着韩老太爷说道:“振纲,先安顿好孩子,我就和你一起去,让他们尝尝我胭脂枪桃花马的厉害!”
韩老太爷点头,韩远城此时快要急疯了,他忽然跳起来抓过掉在地上的宝剑直冲入里间,恨声叫道:“都是儿子教女无方,我杀了那个小贱人再自尽,爹娘保重。”
陈氏大惊,慌忙爬起来追着韩远城去了里间,韩远关双眉紧缩,他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佩玉掷向韩远城,韩远城刚冲到里间儿门口,便腿上一麻摔倒在地上,陈氏正好赶上来,不要命一般的抢下韩远城手里的宝剑,大哭叫道:“青环被人欺负了,老爷不说为她出头,只要杀了她,要杀,你索性把我们娘母子们全都杀了吧,省得丢了老爷的人,碍了老爷的眼。”
韩远关推着自己的轮椅缓缓过来,俯身解了韩远城腿上的穴道,拉着韩远城站起来,声音低沉的说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给做兄弟的听听,青环是我们韩家的孩子,绝不能白白被人欺负了。”
陈氏腿上一软,便冲着韩远关跪了下来,哀哀哭道:“二叔,你要给青环做主呀,青环好惨……”
韩远关见陈氏如此不着四六,座上还有高堂父母,她竟只跪着自己,这让自己如何自处?韩远关,手一拂,陈氏便跪不稳了,身不由己的歪坐在地上,而韩远关则转动轮椅走开了。
韩远城黑着脸吼道:“还不把事情始末细细的回禀爹娘!”
陈氏一行哭一行说,说了好一阵子,才说明白了。当然,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说她曾经唆使青环对郭诚自荐枕席的。只说是那郭诚吃醉了酒强占了青环。
韩老太爷冷着脸沉声问道:“那郭诚纵然吃醉了酒,也当歇在外院,青环随你做客,只有在内院里行动的,如何能被遇上?”
陈氏心里一滞,忙解释道:“青环是头一回去崔大人府上,路不熟也是有的,而且那郭诚自小便常在崔府往来,吃醉了酒擅闯内院……”韩老太爷没有说话,陈氏忙又说道:“事情发生之后,威国公夫人已经再三赔罪,还说要上门来求亲,如今郭诚毁了青环的清白,青环也不能再嫁给别人了,只有……”
“放屁!”韩老太爷一声暴吼,吓得陈氏又趴回地上,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
“就算养青环一辈子,我也绝不和威国公府结亲家,陈氏,你死了这条心吧,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韩老太爷怒冲云霄,毫不留情的骂道。
陈氏心头猛颤,她真不知道韩老太爷都知道些什么,当时她嫁入韩家,老太爷还在边关没有回来呢。
陈氏求助的看向韩老夫人,从前,韩老夫人也是支持她将青环嫁进威国公府的。可是让陈氏无比失望的是,韩老夫人竟然冷着脸说道:“老太爷说的极是。”
陈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道:“娘,您平日也是疼爱青环的,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啊!”
韩老夫人冷着脸道:“青环失德败行,还有什么脸面嫁人,明儿就打发人将她送到清心庵做姑子去吧。”
“不……不行,我绝不答应!”果然是为母则强,陈氏为了青环,更为了她以后在韩家的地位,陈氏猛然跳了起来,大叫道:“青环没什么错,错的是郭诚,为什么要让青环做姑子,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娘,这对她太无情了!”
“无情?陈氏,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要多言休怪我不讲情面,便是不要了远城的名声体面,我也要他休妻!”韩老夫人也想起了一些旧事,声如寒冰的喝道。
“休妻”二字一出,陈氏便如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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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听到“休妻”二字,瘫了陈氏,惊了韩大老爷,他面色惨白,张了张口,却又颓然垂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是韩老太爷也微微有些吃惊,二老爷韩远关双眉紧皱,看着一脸怒容的母亲,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劝解的时机,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对那位其蠢如猪的大嫂,韩二老爷极是无语。
就在外面已是僵局的时候,里间的韩青环冲了出来,她手握剪刀冲着众人大叫道:“不关我娘的事,都是我没有用,郭贼欺负我,我被他打昏,没能一头撞死以保清白,我现在就死,绝不连累韩家的声名体面。”说完,韩青环便拿着剪刀用力扎向自己的小腹。
陈氏尖叫一声“环儿不要……”便飞身扑了上去,而韩老将军也本能的抄起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将韩青环手中的剪刀撞飞,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因还在年节里,韩青环身上穿的是灰鼠里子粉缎皮袄,就她那点儿力气,就算是真扎上了,也刺不穿那层灰鼠皮。
陈氏紧紧抱着韩青环,一声声“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好苦……”的哭着,韩青环也失了全身了力气,靠着陈氏哀哀哭道:“娘,您就让青环去死吧,青环不死,就对不起韩家的名声脸面……”
正房里乱成一团也不象话,韩二老爷便皱着眉头说道:“爹,娘,先让大哥大嫂带着青环回去吧,这事要从长计议才是。”
韩老太爷沉沉的嗯了一声,韩远关便推了推站在他旁边的韩远城,低低叫了一声:“大哥……”韩远城会意,朝上行了礼,怒冲冲骂了陈氏一句:“贱妇,还不滚回去。”
陈氏也不敢说话,只扶着青环给韩老太爷和韩老夫人磕了三个头,然后便灰溜溜的带着青环出了颐年居。
屋子里只剩下韩老将军夫妻和韩远关。这三人不约而同的深深叹了口气,休了陈氏,将韩青环送去做姑子固然能解一时之气,可是也断了韩远城的仕途,韩远城如今刚过四十已经是二品大员,可算得前途无量,再历练个几年登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在这当口让他休妻,就等于向世人宣告韩大老爷无能,连齐家尚且做不到,如何能治国平天下。而且更要紧的是,若真让韩青环做了姑子,那么这桩丑事必是遮不住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打听,什么打听不出来。韩家还有青瑶青青雪要嫁人,青云鑫哥儿他们要娶媳妇,若是青环的事让人打听出来,青瑶青云他们的亲事上就艰难,只一句门风不正,便足以让韩家的孙子们娶不到好媳妇孙女们嫁不了好人家。
道理韩老太爷韩老夫人自是明白的,可是一想到要和威国公府做亲家,韩老太爷和韩老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都不愿意答应的。就是韩二老爷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爹,娘,要不把青环送回老家吧,择一户老实的庄户人家,多给些嫁妆也就是了。”韩远关斟酌再三方才说道。
韩老太爷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行,山东老家比京城更守礼,青环若是回去嫁人,我们韩家的人就丢大了。”韩老太爷的老家是极重礼法节操的地方,不论贫富贵贱,新娘子过门之前,都要请专门验身的婆婆先验了贞节才能进洞房的。象韩青环这种情况,根本就过不了验身婆婆这一关,更不要说顺利嫁人了。
韩老夫人点点头,皱眉说道:“刚才陈氏说威国公府会来提亲,到时如何应对!”
韩老将军一听这话便大吼道:“应对什么,打出去就是了。”
韩远关的双眉拧了起来,极为无奈的说道:“爹,别说气话了,他们真要上门提亲,咱们还非得答应不可,青环被郭诚那个混蛋辱了清白,除了他,青环不能再嫁给别人了。”
韩老太爷和韩老夫人显然明白这一点,可是老两口儿心里不愿意承认,与威国公府结亲家,这事,太憋屈了。韩远关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人,他沉声说道:“不是儿子这做二叔的说侄女坏话,这事虽是郭诚之错,可是青环若安分守礼,本本分分的跟在大嫂身边,又岂会出这种事情。儿子知道,年上大嫂就极热衷于和威国公府攀亲家,虽然大嫂没有说明,可是儿子的媳妇都听到了风声。如今出了这事,为了其他的孩子们,少不得咽下这口气,不认也得认了。”
韩老太爷对于这些事情的敏感比较低,只皱眉沉声问道:“真有这等事?”
韩老夫人点点头道:“没错,年上陈氏和我说起过,说是威国公府有意相看青环,有了聘她做二儿媳妇的打算。”
韩老太爷冷哼一声道:“怕是陈氏上赶着巴结人家吧。”威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不论权势门第,都足以让陈氏眼热无比,更何况还有韩青环偶遇郭诚之后,便被郭诚那副皮囊深深吸引,竟有了非他不嫁的心思。不论从那方面看,将青环嫁入威国公府,都是极上算的事情,她岂有不尽力促成此事的。
韩老夫人恨道:“老太爷说的是,可现在怎么办,答应和郭家联姻?”
韩老太爷双眉紧锁,怒容不可遏止。韩远关却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爹,娘,您二位觉得青环这孩子怎么样?”
韩老太爷哼了一声怒道:“不知廉耻!”
韩老夫人却有些个明白韩远关的意思,沉沉说道:“青环素来娇惯,又是个掐尖要强不容人的,心肠也硬。”
韩远关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之意,看向韩老太爷说道:“爹,似青环这样的,会有人愿意聘回去当媳妇么?”
韩老太爷想起从前在军中之时发生的一桩笑话,那时韩远关刚刚从军,就跟在他的身边。当时有个副将家里有个夜叉性子的女儿,偏生得好看,这副将有个死对头,他的儿子相中了这个姑娘,死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