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断肢的疼痛,从来没这么受过伤的月九霄昏昏地竟睡过去了,睡梦里还皱着眉。
应该是极不舒服的。
连城瑾试探着用手捏了下月九霄的腿,立马听到一声低低地□。连城瑾只觉得心里一颤。
声音像挠在心脏上。是自己活过的十几年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被逼着相亲前父亲曾给自己做过很多功课,也包括几本…小黄书。
书上说女子的唇极软,有花的清香。
亲/吻的时候会有酥麻的感觉。
连城瑾却觉得那日的几个女子,嘴唇上红艳艳地唇彩显得格外粗俗。
不如眼前这人。淡淡的色彩还有些干裂,却让人不自觉…
鬼使神差般,连城瑾手触上面前这人的脸颊,立刻烧烫般缩回。
又小心翼翼把脸凑近。
那日这人就如同这般,虽是玩笑,却把自己的心搅乱了。
不知道怎样面对,最后只好狼狈地把这人推开。
这么人很宽容。
明明是王爷呢,却一点不摆架子。
这个人很吵。
习惯了这种吵,偶尔一天没有了竟然会想念。
这个人不知道是受挫能力强还是压根儿什么都不在乎,无论自己多冷淡还是热乎乎地贴上了。
这个人会替自己着想。
这个人会保护自己,在关键时候总护着自己。
这个人会笑眯眯喊:“小瑾,小瑾。”
这个人……
连城瑾把唇贴上去,在触碰地一瞬又缩了回来。
如果这时候醒来,会讨厌地吧。
连城瑾眼神复杂看着月九霄,最后倚到这人怀里。
知道睡神夺走了最后的意识。
那是一种安心。
而他们不知道,此刻的宫里,正传来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
他们的皇帝病危了。
☆、第十一章
“倾寒长大了,和小瑾一般。只是两个人……”
“……”
“不回去么?”
“嗯。”
连城瑾在模模糊糊中听到这样一段对白。额头阵阵隐痛,让连城瑾忍不住小声□了下。
“小瑾,好点没?”月九霄坐在床边问。
连城瑾坐起身,看看四周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连城瑾皱皱眉。
顺着视线望过去,月九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大约三十的青年,直直地站立,气质自然而生。
“小瑾,这位是——”
“在下姓吴,名涯,小兄弟叫我吴涯便可。”
“吴大哥。”连城瑾眯眯眼。
“小瑾,吴…吴涯他是大夫,你的伤就是他治好的。”月九霄像邀功般。随即又不悦道:“你手臂上划了那么大口子也不告诉我,下次不准这样。”
“嗯。”连城瑾低着头轻声应道,又抬头望着吴涯:“多谢吴大哥了。”
手臂上已经包扎了厚厚的纱巾。药物清凉的感觉渗在皮肤上。
“嗯,我去熬药。”吴涯眼睛不自然地四处看看,说了句。
“诶吴…大哥,我也一起。”月九霄把连城瑾安顿好也追了出去。
厨房。
小火炉上,药缸子里冒着泡,吴涯拿着扇子对了火慢慢扇。月九霄蹲在一边。
“吴…大哥,真的决定好了。”
“若是反悔,这些年我早就回去了。”吴涯沉默了会儿说。
“那你还真放心。”月九霄翻白眼。
“那是因为有小霄啊。”吴涯终于扬扬嘴角。
“吴涯。”月九霄还想说什么。
“好了,小瑾的药熬好了,我去端给他。”吴涯打断。
“你……”月九霄终于抿了抿嘴。
窗子外,一小片草在空气了摇晃。
吴涯走出门,抬头看看明晃晃的阳光,眼睛看着草地晃动的地方,愈发深邃起来。
“怎么了?”月九霄把头从他肩头探出来。
“没什么,走吧。”吴涯收回视线,一笑,端着碗往卧室走。
“哦。”月九霄奇怪地默默鼻子,视线在吴涯刚刚停顿地地方看了又看。
卧室内,连城瑾坐在床上认真扣着扣子。看见有人进来,表情略微尴尬。
“我想披上件衣服。”
“小瑾,我来吧。”吴涯把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连城瑾低头,看见吴涯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扣子灵活地翻动,一时间视线迷茫开。
月九霄进门时就看见这温馨的场景,笑笑在门口等了等,才微微咳嗽声踏进门来。
“我拿了勺子。”月九霄举起手。
“呃,我不是小孩子。”连城瑾抽抽嘴角。一勺一勺喝那是酷刑。
吴涯把碗端给连城瑾。
小瑾红了红脸,吸一口气端着药灌入胃里。
吴涯也就这么看着。
气氛诡异却格外温暖。
月九霄顿了顿,终于决定悄悄退出房间,在院子里坐下慢慢嗑瓜子。
在瓜子壳堆起小山时,吴涯终于出来了。
“小瑾睡了?”月九霄似笑非笑。
“嗯。”吴涯说。
而屋内,原本应该睡着的连城瑾突然睁开眼,对着帘帐。额头,是吴涯留下的掌心的温度,久不散去。连城瑾看着头顶垂下半圆弧度的帐子,半晌,叹了口气,重又闭上眼。
“他们知道吗?”吴涯突然问。
“知道什么?”月九霄剥着瓜子问得漫不经心。吴涯不说话了。
“好吧,不知道。连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找着你。”月九霄说。
风静静吹。
这里才是真正的莲花岛。莲花岛,岛中岛。满山的青草红花间有一个小院子。
“喏,给。”
月九霄看着手里半月牙形的铁器愣了。
吴涯一手拍在他脑袋上。
“这是镰刀,种地用的。走吧。”
“去哪里?”
吴涯一笑:“既然来了,还不帮帮大哥的忙。”
吴涯说的帮忙是后院子里的一排排青菜。
“把草割了。手这么拿,像这样。”吴涯说着做了示范,动作利落。
月九霄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厚厚的茧,表皮粗糙。
看着月九霄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吴涯终于发话了。
“刚来那些年,这些活儿都不会,经常割破手指。”所以指尖还有当初的痕迹。
“你可以……”月九霄哽着嗓子。
“既然如此小霄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你的摄政王呢?”
“我不喜欢。”月九霄脱口。
“我也是。”吴涯抬头,眼睛深深埋入月九霄的灵魂。
“那不一样,如果不是她…”
“小霄!”吴涯喝道。
“小霄。”意识到自己激动了,吴涯缓下来。
“小霄,割完草,咱们去后山,那里我埋了几坛好酒。顺便……。去看看她。”
“……好。”月九霄闭上眼。
我们曾经有最好的日子和最好的年华。因为太美好,所以才让我至今想念。
大哥……
皇宫。
月倾寒看着密折死死眯起眼。
“冯易。”
“奴才在。”冯大总管听出小皇帝的语气不善,弓着腰站出来。
“这回是失踪。失踪什么意思,冯大总管这回怎么替皇兄辩解?”
冯易抹抹汗。
“回皇上,奴才认为这…王爷应该是办正事去了。”
“办正事?办正事能带着连家小公子一起失踪?”
“呃陛下。”
“说。”月倾寒坐在龙椅上掀起左眼皮。
“陛下奴才觉得这回真的是王爷的不是。”
“哦,这话怎么说。”月倾寒扬了声调。
“奴才觉得王爷千不对万不对,最不对的就是带着连小公子一起失踪还不顾皇上您的感受。”
“感受?月九霄他爱失踪哪儿失踪去朕为什么要有感受?!”月倾寒扣着椅背一字一顿。
冯易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颤了颤。
“算了。”月倾寒换个姿势,揉着太阳穴。
“密传温成玉偏殿伺候。”月倾寒说着,站起身,手别在背后出了门。
“是。”
冯大总管行礼答应。再淡定地一摸背。
僵了。
冯总管有心得。要当个好总管。要腰好腿好身体好,倍儿棒,才行,
偏殿。这一回温成玉带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关键。确实极其重要的一步。
一切,终于露出尖端。
莲花岛。连城瑾还在睡觉,剩下的两个人摸到后山。
吴涯从一棵大树下挖出坛酒,道:“昙莲花酿造的。”
“昙莲?那不是…”极其难得地花?月九霄几乎脱口想问,被吴涯的下一句硬生生掐死腹中。
“你以为这满山的小白花是什么?”
这一回,月九霄彻底傻眼了。
小白花?小野花?昙,昙莲?
☆、第十二章
吴涯翻个白眼。
“嗯,就是昙莲。”
月九霄把酒坛子放到一边,蹲下来看地上的小白花。花朵小小的一簇一簇,花瓣像桃子形,尖端有淡淡的粉红。
“那为什么都传说昙莲长于山巅?”而且极其难寻?
吴涯打开坛子,嗅嗅里面的香气说:“昙莲,取贪恋之意,本就是人杜撰出来的美好。假象。”
“所以说,昙莲本就不存在?莲花岛只是个传说?”月九霄诧异。
“对。”吴涯抬头喝了一口酒,抹着嘴角对月九霄说,“小霄,拿着坛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月九霄还处在震惊之中,不知不觉和吴涯来到后山一个偏远的角落,在一小片土丘之上,有个凸起的土包。
吴涯拍拍地示意月九霄坐在他身边。
吴涯拎起酒坛子,视线望向远方,久久没有说话。
“她,就在这里?”月九霄小声问。
“嗯。”吴涯把眼睛眯起一点,“她喜欢看夕阳,我现在每天都能陪着她看。”
更远的海天交接之处,水被染成了橙色,极艳。
晚霞染透了半边天空,阳光洒下来,像海绵吸尽了水分一样饱胀的色彩铺满了山坡。
“小霄。如果只有失去才能知道美好,那宁可不要,因为,这代价,太大了。”
“见到小瑾和你我很高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
“我很高兴。真的。”
那样的静静的风吹过来。
光线渐渐被黑夜掩盖。
唯独眼睛里的神采不变。
月九霄也抡起坛子往下灌酒。
昙莲酿造的酒,有花的甘甜芳香,酒味浓厚,唇齿留香。是酒,却不乏花茶的清凉。
月九霄默默看着身旁的隆起的土包。
吴涯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眼睛闭着,安然睡着。
“大嫂!”月九霄突然痛快地喊了声。
风吹过,微微的草的晃动,像回应般。
“大嫂。”月九霄把声音压沉,拎着酒坛在土包一周倒上,“我敬你。”
屋内,连城瑾已然睡熟。
整个莲花岛沐浴在月辉之中,静静呼吸。
而此时的皇宫,皇宫的某个小屋子内,依旧灯火通红。
“成玉。”小皇帝再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皇帝以冲撞丞相,目中无人之罪罚了刑部尚书半年俸禄,在家思过一个月。为此,皇帝在生病之际依然召见温成玉,可见皇上之愤怒。而当事人乐呵呵坐在皇宫的密室里。
“成玉,不要笑了!”月倾寒半羞半恼,甩袖道,“真有那么可笑吗?”
“哈哈,不是,陛下,啊哈哈哈,等等,等我缓一下。”温成玉半弓着腰,手捂着肚子,揉了半天才慢慢直起身来,“陛下,这不能怪臣,这可是要怪我们的丞相大人的。”温成玉终于掏出手擦擦眼角的泪。
月倾寒眼一瞪:“再笑,朕罚你半个月不准见朕的贵妃。”月倾寒说“贵妃”二字时加重了声音。
温成玉立马脸色一正:“回陛下,臣觉得丞相的提议未必不可。”
“未必。”月倾寒脸一拉,“想让自己的女儿做皇后,让朕当个傀儡。成玉你说,咱们的宰相,胃可真不小啊。”
温成玉胸有成竹。
“陛下,丞相只是说为皇上您冲喜,让女儿嫁入宫中,但并没说是哪个女儿。”
“你是说?”
“是,陛下。微臣听说丞相的长女倒是极好的性子。”温成玉拉开衣服,跪下,恭敬地说,“请皇上下旨。”
月倾寒揉揉眼睛,下面还有浓浓的淤青。
“爱卿看朕这样子像不像纵/欲/过/度?”
“不,陛下是龙虎精神。”温成玉面不改色。
月倾寒脸一僵,想出口的哈欠就此夭折。
“朕去睡觉。你和贵妃叙完旧别忘了从密道走。”月倾寒改把手别到背后,径直走向里屋的床。
“谢皇上恩典。”温成玉这回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本就是利用与利用的关系,为什么还是有点不舒服呢?
月倾寒躺在床上这样想。
皇叔。
小皇帝迷迷糊糊,无意识喊了声。
皇叔,早点回来。
莲花岛。
看着吴涯煎了三天的药,月九霄终于会了,守着小火炉慢慢熬药。
那日摔落下来时连城瑾一把抱住自己。月九霄只是皮外伤,连城瑾却在最后石头磕着了脑袋。本来喝上三天药就可以痊愈,月九霄坚持多喝几天强身健体,也就迫使吴涯不得不把让月九霄他们离开的计划拖了拖。
“小瑾原来会武?”
等闲下来时月九霄终于有机会问了这个问题。
“练过基本功。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爹请了师傅教我的。”连城瑾皱着眉看着碗里的药,终于露出孩子该有的表情,“好要喝?”
月九霄看着那幽怨的脸,忍不住想亲一口,顾及到连城瑾刚好的身体,知道撇除想法。
“小瑾乖,再喝三天就好了。”这三天其实是额外加的。这一点,月九霄死都不会说。
“唔。”连城瑾屏住呼吸往下灌,碗刚离口,月九霄就塞进来一样东西。
“梅子,好吃不小瑾。”月九霄拖着下巴眯眼笑着看连城瑾。
连城瑾终于偏过头,脸颊有可疑的红晕。
在月九霄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吴涯突然一脸严肃站在门口。
“霄,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月九霄抱歉地看一眼连城瑾,就起身跟着吴涯走出了门。
“这个是——”月九霄看见时只是微微惊讶,又很快恢复。
“小蟒。”月九霄微微笑,伸手想触碰,蛇脑袋往旁边一偏。
月九霄愣愣一笑,默默缩回手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