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痛切的声音将如意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一叠生问道:“郡主,郡主怎么了?!。。。。。。”
苏田仓惶左右四顾,抓住如意的手嘶哑着问:“杨兄。。。。。。,他怎么样了?他在那里?!”
如意见她全身都是冷汗,一边为她擦拭一边答道:“王爷怕是刚起呢。郡主。。。。。。找他?”
苏田怔忡,仍是点头,咽口唾液哑声道:“找他,找他。。。。。。,我要看他是否无恙。。。。。。”
如意小心窥着,笑道:“郡主只怕是作恶梦了吧?”
苏田心中也渐渐明白过来,却仍是心脏狂跳,焦灼不安,催促道:“快些,我要去找他!”
如意急的连连跌足,叫道:“郡主,郡主先别出门,这可于礼不合!”
苏田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如意见状,只好匆匆帮她挽发。
正在忙乱,门外传来略显迟疑的声音:“如意,郡主起身了吗?”
是陆遂。苏田匆匆系好衣带,一边问“王爷怎么样来?”一边跑去开门。
门外,站在陆遂身后的正是面色隐有不安的靖阳王。
苏田一怔,伸手就在他的胸前摸了两把,吁出一口气道:“你没事?没事就好!”
陆遂和如意在旁有些尴尬,苏田看着朝霞绚烂,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做了个噩梦。。。。。。。刚才大喊大叫,一定吵到你们了。。。。。。”
如意和陆遂赶紧表示天色已亮,正是起床的时候,然后各自忙乎去了。
靖阳王先是担心,继而喜不自胜。见那两人走开,上前一步握住苏田双手含笑道:“你昨晚梦到我了?!”
苏田忆起梦境,面色有些不安,苍白着脸点点头。
靖阳王瞬间笑得如这天边云霞般灿烂,他捏捏苏田的手,低声道:“日有所思,夜间方有所梦。你。。。。。。”
他试探问道:“你曾在想我吗?”
苏田看着他满面春风,不由苦笑:“是个噩梦。。。。。。”
靖阳王牵着她的手进房,与她携手坐在桌案前,细细问道:“都梦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苏田面色忽红忽白,怔忡片刻才胡乱道:“呃,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梦到国师要将我囚禁在囹圄之中,你前来相救。。。。。。”
靖阳王笑得开心,问道:“后来呢?”
见苏田面有不愉之色,笑眯眯道:“难道是我不敌国师,反为其害?”
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眸,苏田赧然,吃吃道:“也不是啦。。。。。。”
靖阳王向前微微一探身,目示她继续,苏田有些心慌,低头道:“是你为了剖白真心,竟然自戕。。。。。。”
话一出口顿觉不详,匆匆笑道:“不说这些!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刚一起身,右手一紧,却是被靖阳王拉住。他轻轻一带,苏田就被拥进怀中。
靖阳王的语声低柔:“那么,我的心意,你终究是信了还是不信?”
、出游(五)
苏田一愕,看着他幽深漆黑,深潭一样的双眸讷讷。
“嗯~?”靖阳王的声音恍如叹息,让人闻声心醉。他臂上加力,不容她去回避。
苏田只好胡乱点点头。瞬间,那双眸子化作明星,流泻出光华万千,神采熠熠。
苏田痴怔: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问我,我对你的心意呢?你这样一味付出,让我如何承受?
额间落下一吻。靖阳王拥着她,思忖片刻道:“我们便在外面多游玩几日,你也好纾解一下心中的疑虑不安。”
早饭后,靖阳王仍旧带苏田在这附近一带游荡。乡野郊外,人迹罕至,极度宁静。
傍晚,一起看罢夕阳落日,携手慢慢回到小屋,那里,如意和陆遂已经做好晚饭,不过几种野味菜蔬,落胃却是熨帖宜人。
饭后一起看星河灿烂,日渐丰满的月亮沿着月轨,自东向西移动。四周虫鸣唧唧,有种返璞归真的淡泊宁远。
第三天,复又启程,绕过恩山,到达北麓。这一带地势平缓,虽然不如南麓向阳,却因为土壤肥沃,也是林木密布。
山下有几个村落,男耕女织,偶尔上山捕猎,日子过得倒也富庶悠闲。
原本不欲在此处多做停留,因为苏田听村民说山上有座水月庵,她从没见过尼姑,因此大感兴趣,生了到水月庵一游的兴致。
这次出游没有严格的行程规划,靖阳王和苏田又一向随性惯了,立刻改了路线,向着山上走去。
旁人都还好说,只有如意,平日安居深宅大院,一向并不健于跋涉,前两天不过偶尔走走平地还好,一爬起山来,没过多久就气喘吁吁腰酸腿疼。
靖阳王见状,干脆让陆遂护送她下山,到附近镇上先找投宿落脚的住处去了。
如意纵然百般不情愿,无奈说不出让人信服的缘由,身体又实在吃不消,勉力跟随也只是给旁人增加负担,只好按下心中不安,跟着陆遂下了山。
靖阳王和苏田相伴而行,走走停停。沿途树木吐翠,野花盛开,山溪潺潺,鸟鸣莺啭,虽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水月庵建在半山腰,坐北向南,倒也颇具规模。山门三开,前座供着弥勒菩萨,后座乃是是大雄宝殿,奉着华严三圣。东厢西厢分别供奉观音菩萨,地藏菩萨。修行的比丘尼共有二十多位。
苏田不由奇怪:是谁建起这样一座庵堂?
上了香,捐了一笔很是不菲的香油钱,苏田拉着庙祝问询起来。那庙祝见苏田神态自然天真,靖阳王又是洵洵儒雅,放宽了心介绍:数十年前一位富孀先后失了丈夫和儿女,心灰意冷,将家财尽数捐了出来建了这座清静的水月庵,自己也在庵中落发,法号妙相,在此修行直至圆寂。
苏田听了不胜感慨。
苏田极想了解一下真正的古代出家人是如何生活,待要四下参观,但靖阳王终究是男性香客,不甚方便,他便自行离开庵堂游玩,说好半个时辰后前来接苏田下山。
苏田感激他细心体贴,含笑将他送出山门。然后跟着住持派来的知客细细观摩。
据那名知客介绍,妙相师祖当年甚有远见,不光建起庵堂,庵堂方圆三里都置办为庙产。
行至庵后,那里有一个菜园,有几位比丘尼正在园中浇水。苏田突然发现其中有一名在鬓边淡青色僧帽下露出乌黑光洁的头发,不由小声惊奇问道:“小师父,这里也有带发修行的吗?”
知客一看,轻叹一声:“冤孽啊!”
苏田大感兴趣,拉住知客追问详情。知客道:此人原本是京城大户人家女眷,因为□极不顺遂,心灰意冷,就欲在此落发出家,当今住持空静大师只说她尘缘未了,不答允为她剃度,怎奈她意志十分坚定,只好暂且起法号妙因,特许其在庵中带发修行。她虽然体弱,性子却甚是倔强坚韧,每日除了早晚课时,都要在菜园辛勤劳作。
苏田听着,不由仔细打量那名女子。细看之下却觉得很是面熟,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便蹙了眉头认真去想。
片刻双手轻轻一拍,点头道:“我可是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正月初一那天薛瑛中在国师府调戏的那名小侍女吗?!犹记当时她眉目间的惊喜和痴迷。只是,短短三月不见,不过白日间,怎么突然就变得憔悴了这么多?当日看来,她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如花少女,现在眉眼间多了一些苍老和疲惫,甚至有些看透世态的沧桑!
记得听侍女们议论起,说是薛瑛中后来将她讨要了去。只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一时却记不起了。
苏田向那名知客笑一笑道:“说起来我与这位妙因师父是认识的,还有一点小小的渊源。这位师父,容我上前和她打个招呼可好?”
知客稽首念声佛号道:“既如此,施主请便吧。”
苏田想了想,又笑道:“我想跟她叙叙旧,这位师父若是有事不妨也请自便就是。”
知客微一思忖,旋即了然:妙因是□受挫方才生了出家之心,面前这位女施主说是叙旧,只怕是要牵起那些情爱隐私的,自己是出家人,自然不方便从旁静听。况且住持大师也说过,妙因尘缘未了,说不得,竟要着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思及此处,再念一声佛号:“施主请便。”
说完上前分别与园中几位女尼低语几句,将妙因带到苏田面前后飘然离去。
妙因看着含笑凝视自己的苏田有些诧异,却还是很有礼貌的行礼道:“贫尼妙因,见过施主。”
苏田看她片刻叹道:“听说国师将你送去紫竹别院,该是顺心遂意的,怎么突然就出家了?!”
妙因闻言讷讷,脸上有些惊怔。苏田瞅着她问道:“难道薛二公子待你不好?还是你心里另有他人?”
妙因听到这句,面色突然变得雪白,喉中仿佛□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苏田一惊,赶紧扶住她道:“怎么了?!”
她知道其中必然另有隐情,赶紧问清了妙因住处,将她搀扶回房。
妙因双目蓄泪,嘴唇哆嗦着强行忍住,不让它滴落下来,继而深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强打精神道:“施主。。。。。。,妙因。。。。。。并不认得国师。。。。。。与薛二公子。”
苏田皱眉:瞧你刚才那表情,谁信你说的才怪!
可是又觉得纳闷:好好的,怎么连自家国师大人都不认了?看样子这打击不小!只是实在猜不出短短三个月间能发生些什么让她被打击的都要跟过去一切彻底了断。难道。。。。。。,竟是玉轻尘私德不修,将她送给薛瑛中之前就把人家小姑娘怎样了?!古代人封建的很,若真有这样的事,恐怕薛瑛中心中会大有芥蒂。。。。。。
苏田觉得心中有些闷胀,不愿继续深想,只是抿了抿唇。
二人相对不语,片刻妙因垂下头去,低声问:“这位施主,从前见过贫尼吗?只是。。。。。。请恕贫尼眼拙,没有认出施主。”
苏田闻言几乎失笑:连国师您都推说不认识了,您还能认识谁?!
她轻咳一声瞅着妙因道:“就当不认识吧。大不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田,呃,眼下是襄平郡主。能认识吗?
妙因听出她话音中的调侃,不由面色一红。苏田,这个名字倒是似曾耳闻。
妙因未曾料到面前装束简素的年轻女子竟是一名郡主,迟疑一下道:“见过襄平郡主。我。。。。。。似乎略有一些印象。只是,素日都在深宅内院之中,孤陋寡闻,一时有些记不起。。。。。。”
苏田举手:好好好,没有直接像刚才那样说不认识就好。
她瞅着妙因,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不过,逃避没有用处。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跟我说一说,若是能帮上忙,我一定帮到底,哪怕是把薛二打包扔到神武湖呢,只怕我也能替你做到!”
妙因闻言大惊,一把拉住苏田衣袖:“不要!”
苏田瞅着她,点点头道:“为什么不要?你又不认识薛瑛中!”
妙因的脸忽红忽白,咬着嘴唇,泫然欲泣。苏田见状有些内疚:自己是不是有欺负小姑娘的嫌疑?
她思忖片刻,决定委婉一些,当下推心置腹道:“你先别哭啊,哭又解决不了问题!喏,你看,你的父母将你辛苦养大,总不见得是为了让你落发出家,青灯古佛寂寞一生吧?再说,他们年事已高,你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呢就看破红尘?你倒是出了家没有牵挂了,他们怎么办?你给他们安排好今后的生活了?他们靠谁养活?”
妙因垂头听着,面色渐有不忍和惶愧。苏田见她如此,知道她心中一定已经有所触动,继续谆谆道:“好,就算你给他们攒了积蓄,购了房产,你也有兄弟姐妹,可是,你的那份就是你的那份,他们只能尽到自己的孝心,能在父母膝下替你尽孝吗?”
妙因怔怔道:“我。。。。。。双亲已逝。。。。。。”
苏田说得正煽情,听了一愣,举手道:“好,好,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妙因目中淌下泪来:姑母。。。。。。茕茕无依,尚在病中。。。。。。
苏田见她流泪,知道必然已经触动她的心肠,细声慢语道:“你看,你还有放心不下的人,还有人等着你去照料,是不是?”
妙因的泪水流得更多,渐有哽咽之声。苏田趁热打铁道:“住持大师也已经说过,你还有尘缘未了,她是不会为你剃度的。你在这里虚耗着也不是办法。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去先照料好家人,待到所有牵挂都去了,一无所扰的时候再干干净净来出家。”
妙因心中一动,随即茫然:自己却是如何才能照料家人?
苏田见她面有难色,坐直了身子道:“知道你一定是有难处的,没有难处也不会想到出家。不过,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吗?”
妙因看着眼前女子认真严肃的脸,心中生了一些羞愧:她是这样冷静通达,仿佛能将一切都理得顺畅清楚。。。。。。
苏田扶着妙因双肩,正色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尽最大努力来帮助你。” 妙因双唇微颤,良久,缓缓点点头。
苏田宽心一笑:“就是嘛,你才多大年纪,不会超过十六岁吧,人生才刚刚开始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就是原本的名字。”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听过一两次,现在一时没想起来。”
妙因微红着脸,踌躇片刻道:“我。。。。。。俗家姓兰,单名兰洛,今年已是二十岁。不知何时曾经有幸见过郡主,兰洛鲁钝,竟不能记起。”
苏田愣住。兰洛?二十岁?!
她蹙眉,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个小侍女,看起来分明一副未成年人的模样,若说她超过十六岁都有些难以让人相信。。。。。。
她深深看着面前女子:虽然瘦弱一些,倒实在不像垂髫少女。
心中觉得异样,仿佛有些什么呼之欲出,却总是让人抓不住头绪,待要细问,又担心哪里说得出岔。半晌,才强笑道:“啊,那个,你和薛瑛中认识多久了?”
妙因——兰洛,闻言垂头,片刻方才低声道:“十三年。”
苏田霎时惊呆。脑中有什么在呼啸着,亟欲涌出,却被什么打散,总也汇集不到一处。
、回程
她只是微笑着,握住兰洛双手,一遍遍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尽我最大的可能帮你!”
兰洛咬咬唇,起身就要行礼,却被苏田按住,只能含泪道:“得遇襄平郡主,兰洛之幸。”
她再咬咬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不知郡主如何认得。。。。。。薛二公子?”
苏田本能答道:“我们只是好朋友!”
兰洛红了脸,讷讷道:“兰洛不敢猜疑!郡主光风霁月,英气豪爽,兰洛。。。。。。并无他意!”
苏田反应过来,讪讪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呃,当初我客居国师府,薛二公子与国师交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