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淡淡笑道:“自然是怕扰你清梦,害你休息不好便点了你的睡穴。”
看他这样无耻,苏田语气更冷:“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别说你是喜欢我!你自己想想这话可信度多低,骗三岁孩子吗?!”
“我有什么利用价值?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我做不可?我跟什么重要人物长得很像,像到可以以假乱真?。。。。。。”
苏田一边努力回想着以前看的那些狗血文,将里面常出现的原因挨个捋了一遍。她有自知之明,不是无药可救的浪漫主义者,知道现实生活中如果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到了,通常不会是馅饼,而是天屎。
玉轻尘看着她,须臾温柔一笑:“你为什么总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况且那日我已经发过重誓,今生今世,便只有你一位妻子,我会好好待你,不离不弃。。。。。。”
苏田直直凝望他的眼睛。他神态专注,目光坚定,倒不像完全是作伪,只是。。。。。。直觉告诉她:此君之语,绝不可信。
灵光一闪,苏田得意洋洋道:“正因为你发过誓,所以我更不能和你在一起!喏,你那天是说今生今世只有柯绫一个妻子,对吧?那你就找柯绫去吧!因为,现在你该已经知道了,我叫苏田!!”
玉轻尘淡淡笑道:“我不管你的名字是什么,只要收下了定情的银梳,你便只能做我的妻子。如今两天早已经过去,既然你并未在长老面前提出悔婚,我们就算是正式的夫妻了。”
苏田又急又怒,她看着玉轻尘,片刻冷笑道:“我们不妨都坦诚一点,把底牌亮给对方,然后协商一下,看怎么样才能各取所需,成就双赢的局面吧。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要辛苦演戏,你不累我看着还累呢!”
然后不理会他,径自走到罗汉床边,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将盏内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嗯,味道不错,幽香馥馥,入口生津,必然是高档货。她伸手为自己又倒了一盏,一边细细品着,一边挑眉看着欲言又止的的玉轻尘,挑衅道:“现在摊牌,敢还是不敢?!”
、打赌
看着玉轻尘眉头紧皱,又慢慢松动,旋即露出一点困惑和思索之态,知道他一定已经有些动心,想了想,说:“为表示我的诚意,我先说吧!”
深吸口气自顾道:“或许你会觉得很惊讶,或许你会不相信,但是,请你一定要耐心仔细听我说完,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她将柯绫提前一天为自己庆祝生日,以及柯绫极不厚道地趁机揩油乱许愿害她穿越之事冷静详细讲了一遍,然后将目光投向他。
玉轻尘眉头轻锁,望着她,若有所思。
苏田在心中叹口气:这样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要有个缓冲时间才能接受吧?他没有立时斥责笑话她就算不错了。
苏田双手捧着茶盏,一口口啜饮着那盏中茶水,心中微有不安。而她并不知道玉轻尘此刻蹙眉,却与她讲述的离奇穿越并无多大关系。
玉氏祖训:可以占天占地,不得占人占命。否则必遭劫报。
百年前有族中先人舍命占得一卦:百年后,命星现。有挟天命之女降临,只要娶她为妻,则可重兴一族。。。。。。
而十余天前星象所示,这颗命星的确已经出现,他恐钦天监察觉,勉力施术,掩星轨,引客星入紫微垣,偷梁换柱。
图谶所示,届时,命星降临凤凰岛,只要在凤凰节上将其识出。。。。。。百年前的血海深仇即可得报。
凤凰节,他顺利将其找出;择取仪式上,毫不迟疑将其择定。
她的来历,她出现的方位,与星象吻合,虽有些不可思议,却并没产生什么震撼。
身为族长,自然以阖族荣辱兴衰为己任。娶妻娶贤,既然是命定之女,他自然要毫不迟疑娶了她,届时,重兴一族,荣华富贵任她享用,也算两全其美,不算亏了她。
一切都是平常。玉轻尘觉得奇怪的,却是那茶盏。
他自幼长在绮罗丛中,教养严苛,又自视甚高,有些洁癖,从不容任何人随意动用他的物件,更不用说,使用他刚刚用过的器皿。
而苏田正捧着的茶盏,在她进门之前,他刚刚正在用着。
若是往常,谁竟敢如此捋虎须,他只怕已经将那个不长眼的拖出去杖责,茶盏也会令人捣碎深埋。
但,见苏田用那茶盏,出言阻止不及,心中虽然有些别扭,却没动怒。
好吧,此女干系重大,非比寻常,与他利益息息相关,总要特别对待一些,况且,她并不知道那是他用过的东西。不知者不为罪。
想到此节,玉轻尘勉勉强强松开眉头。
礼貌还是要维持的,与大局相比,不能拘泥于小节。
苏田眼巴巴看着他,见他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倒有一点紧张,一口喝净茶水,将茶盏往桌上一顿,心一横道:“说吧,信不信!”
她不敢抱太大期望,所以听到他说“信”时有点发懵。
他回答得太干脆了,一点迟疑也没有,甚至眼中也是冷静清醒的,这实在有些诡异。苏田心里不踏实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玉轻尘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晃:“你真的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他点头。
苏田有点傻:“你,你怎么。。。。。。你真的信了?!”
他又点头,甚至玩笑道:“你这副样子,到底是希望我信还是不信?”
苏田缩缩脖子,大夏天的,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是信吧。”
怎么弄的跟她刚刚是在撒谎一样呢?
沮丧了一会儿,她瞪着玉轻尘:“那,我都说完了,你也信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玉轻尘一笑:“在下世代传下家规,男子二十五岁后方可娶妻,今年恰好年满。择取之前,族中长老曾为我占卜过,依据卜辞,你便是我命定的妻子。”
苏田闻言冷笑,缓缓道:“难道择取仪式上都是根据占卜结果来速配?!这样还用什么择取仪式,干脆摆个一百米长的卦摊,族中长老一起坐镇,来一个算一卦,用什么相识相知两情相悦?以后两天的试婚也不用了,准保不会有意外!谁敢砸长老的招牌,谁敢抹长老的面子?!”
玉尘摇摇头:“族中长老岂能轻易占卜?”
苏田闻言瞪他一眼:“能为你占卜就不能为别人占卜?你当你是谁?”
话刚出口自已先是一滞: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的身份一定是不简单的,自己早就知道,还用多此一问?
她瞪着他,没容他答话继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问清楚吧!
他微微一笑:“在下是玉氏族长。”
苏田皱眉。他的笑容真是太臭屁了!!
突然想起柯绫的话:他们的族长——优雅迷人年轻英俊。。。。。。
掩面。柯绫,你,你这样的设定。。。。。。真让我无语啊!!
抹把脸,认认真真道:“想必你刚才也已经听明白了,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个错误。这原本是柯绫的愿望,应该由柯绫穿越到这里,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老天一时糊涂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了她扔过来了,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挟天命之女,你命中注定的妻子呢,也应该是柯绫而不是。。。。。。”
“上天让你而非柯绫出现,正是天意如此。”
“什么天意!这是个误会,这是个错误!!”
苏田气急败坏。玉轻尘仍是淡淡的:“上天不会因柯绫想要什么而改变初衷。之所以没有选择柯绫,却选择了你,只能说明天意原本如此而已,既然是天意,你我只有遵从。”
“都说了这是错误,上天难道没有犯错的时候?!”
“天意无错。就算有错也是天意,我仍要遵从。”
“遵从一个错误的所谓天意对你有什么好处?!”
“又有什么坏处?”
苏田气得发疯:“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勉强相对有什么意思?”
“不试着相处,怎能知道有什么意思?”
“。。。。。。”
玉轻尘循循善诱:“我会敬你重你,许你天下的荣华富贵;我会尽我所能,护你一生平安喜乐。你所想要,都会尽量为你取来。这样,可以吗?”
“两个人相敬如宾,捆绑一生,却没有理解,没有爱情,甚至没有真正的尊重,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天意’,你觉得这样好吗?你不会觉得空虚无聊吗?我们是人,就会有人的七情六欲,至少,我不会满足于没有爱情的婚姻!也不屑去要这样的婚姻!”
玉轻尘蹙眉:“爱情?”
苏田抚额:她怎么忘记了,面前这是个古代人,万恶的封建社会男人,怎么可能会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对他们而言,妻子只是一个工具和摆设而已。
他嗤笑一声:“你这女子倒是离经叛道。”
苏田瞪他一眼:“真挚的爱情,相互的尊重和信任是婚姻的基础,不够坚固的基础不能撑起雄伟的上层建筑,遑论根本没有基础。”
她的论调对于玉轻尘来说有些陌生和新奇。放眼五国,哪门婚姻不取决于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婚姻的基础?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这难道不是最雄厚的基础?
他摇摇头轻笑一声:“天真的小女子。一生优裕从容,平安康宁便是好姻缘,若再能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已经是罕有的神仙眷侣。”
苏田蔫了下去。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跟他讲的明白?!
玉轻尘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道:“不如,我们便赌一局?”
苏田深深看他一眼,继而有气无力问:“赌什么?”
他微笑:“自由。”
苏田精神一振,目光灼灼:“怎么个赌法,说来听听!”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三天后我去找你,若是一天内找不出,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我们互不相干,嫁娶自便,若是找到。。。。。。”
“详细条件!你不准跟踪,只能自己独立去找,不准找任何人帮忙,不能偷偷提前开始!”
见他一一点头应下,苏田又道:“还有,一次不行,要给我三次机会!”
玉轻尘摇头,想了想,又摇了一下。
苏田有点急,软语央求:“就三次吧,我刚穿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躲都找不到好地方,这样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多给两次机会嘛!”
说到后面,已经不自觉带上几分撒娇的语气。她自己反应过来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小样的,做人要能屈能伸!必要时色相都能牺牲一二,撒个娇又能算什么!
玉轻尘见她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心中竟微微一动,面上带出一丝笑意。
“你看,你是男人,本来就应该让着女人,而且你是凤凰岛土著,从小到大一直呆在这里,哪里不知道。。。。。。”
“我自幼长在京师,对此地并不熟悉。”
苏田好话说了半箩筐,见他但笑不语,就是不松口,有些焦急,变了面色威胁道:“你一个大男人家真小气,不就是多两次嘛!爽快点好不好?才两次而已,我还不一定有本事藏那么严实呢!嗳,你要是再不答应信不信我叫你人财两空?!。。。。。。”
玉轻尘好笑的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一只小猫亮出她的娇小的爪子和玲珑的小牙。
原本就是故意作态,待她作好作歹央告威胁一阵后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低头
苏田定好时间,与玉轻尘击掌三次,表示契约成立。然后意气风发向他一拱手:“就此别过,保重!”
玉轻尘含笑拱手道:“后会有期。”
气得苏田一个倒仰。
在如意的带领下离开这所大宅,再次看到街上的熙来攘往,真是恍如隔世。她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飞快转着。
首先,需要一张地图。
原本以为这会是个很大的问题,没想到很快就打听到卖地图的店铺,小二一边给她取地图一边殷勤笑道:“三钱二分。”
拍拍腰间的荷包犯了难:倾囊而出也不过六七钱碎银,三十七枚铜板。
苏田粗略折算一下惊奇道:“怎么这么贵?!”
按一两银子购买力相当于RMB三百元算,三钱二分可就是将近一百呢!小二一边将地图展开放在她面前一边夸赞道:“小姐您是识货的,您瞧瞧,这是上好小羊皮!别的不说,只这么大一块整皮卖您三钱就不贵!您瞧瞧这绘工,您瞧瞧多细致多清楚。。。。。。”
古代的平面图与现代不同,对于苏田倒是不算太难,虽然这图在她这位专业人士看来有些地方绘制的的确不成章法。
在馄饨摊前一边吃东西一边蘸着茶水计算着,做着资金配置,半天仰天长叹: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一文钱难死英雄汉!!
既然说不会追踪,不会提前开始,那自然是越远越好,苏田将住宿餐饮预算尽可能压缩,几乎将所有的钱都用在交通上。
第四天傍晚,来到南陌镇,喜忧参半。忧的是,她的荷包里只余五十三枚铜板。喜的是,迄今为止没有被发现,眼见天色向晚,只要捱到明天早上,她就赢了,她就自由了!!
住客栈已经不太可能,为了逃离后几天内不会饿肚子,今晚只能再忍一下。镇东头有座寺庙,虽然不能投宿,但寺庙外的几株古树实在是非常不错,低矮粗壮,枝繁叶茂,栖身在这里倒是理想。一来安全,二来防潮,三来不容易被发觉。打定主意,她在树下做了一套鸽式伸展,活动开身体,手脚并用爬到中段比较粗大平直的树杈上,然后将腰带解下来缠绕在右手腕上,双臂抱紧树杈,再将腰带另一端尽量在左腕缠绕几圈,双腿分开垂下,叹了口气。
她今晚没吃东西,失去了腰带束缚的肚子正在咕咕叫。她自嘲地笑笑,低低道:“乖肚子,别叫了,明天上午九点以后还没被抓住,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夏虫唧唧,夜色渐浓,凉意袭来,苏田打了两个哆嗦,她摸摸手臂上的寒栗自我安慰道:“知足吧,幸好不是冬天!”
这一觉睡得痛苦纠结。前几晚虽然住宿环境差,好歹是躺着的啊!
苏田醒来,解开绕在手腕上的腰带,慢慢撑着树枝做起来,龇牙咧嘴活动一下僵直疼痛的四肢,揉揉脖颈。她一边看着初升的朝阳一边将腰带狠狠勒紧,然后缓缓挪动,靠在树干上。
这四天的日子让她感慨颇多。以前,对于柯绫总是幻想钓到金龟,傍上有钱人的想法嗤之以鼻,现在,她有一点点理解了。
无论自己从前生活多不幸,经济上从来不曾短缺。或许是因为愧疚,父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切都给她最好的,她从来不曾想过,没有钱会这样窘迫。捉襟见肘的日子自己不过才过了四天,而柯绫,或许从懂事起,这样的窘迫就一直在缠绕着她。
如果今后的日子一直这样继续下去,自己是否会丢掉一些曾经坚持的东西呢?
想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