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伸出的手就不着痕迹缩回,淡淡道:“睡醒了?”
苏田眨眨眼,寻思一会儿才记起是怎么回事,警觉退去。看着身上的披风,那上面传来阵阵曾经熟悉的兰香,知道是睡着后玉轻尘为自己盖上,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和感激,干咳一声,低低道:“呃,谢谢你。”
玉轻尘淡淡瞥她一眼,淡淡道:“客气。”
然后低头看书,不再理会她。
苏田心中有点委屈,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刚才被撞醒,脑子一懵,只觉得昏昏沉沉,头痛难忍,然后,就看到近在眼前斜卧着的玉轻尘,还以为他。。。。。。
总之,刚才自己的过错更多一些。想道歉,却见玉轻尘入神地看书,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摸摸脑袋,拉紧披风向车窗外张望。
眼下已经是农历九月中,秋意渐浓,天空一片湛蓝,偶尔飘过的几片白云,极为高渺。田野里庄稼有的已经收割,没有收回的也已经黄熟,一片农忙丰收景象。田间地头,偶见几颗枣树,隔得近了,可以看见尚有一些晚熟的大枣零零星星挂在枝头。果园里有刚刚成熟的蜜柑,星星点点点缀在绿树间,非常可爱,引得她馋涎欲滴。
看了一会儿有点无聊,放了车帘静静靠坐在车厢里,突然见左首有张地图松松卷了放在一旁,信手拿过看着。
这次走的是陆路,否则倒是与五月间回京的路线基本一致。为及早赶到战场,一路都是急行军,每日大约可以前进一百四五十里,估计二十来天就可以抵达汝宁。
苏田看着地图暗暗想:没有发达的交通工具真是不行,这样长途跋涉,赶到战场已经是人困马乏,怎么可能立即投入战斗?不说万一敌人趁机偷袭,只说他们以逸待劳,那就很让人受不了。
她边想边微微摇头,无声叹了口气。古人说不立危墙之下,不入战乱之邦,这下可倒是好,哪里有战乱她被拽着往哪里去!!
苏田并不想无缘无故进入危险的境地,想了想,清清嗓子陪着笑道:“国师大人,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工夫?”
玉轻尘头也不抬道:“讲。”
苏田用委婉地语气说起自己的担忧,说完一看,玉轻尘依旧头不抬眼不睁,只是专注看着手中书本。苏田愣了一下有点不悦,但她不想再把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转转眼珠道:“我听街头巷尾传言,太子殿下是断袖,薛瑛中在柳帽胡同养了一个相好还生了三个私生子。。。。。。”
玉轻尘闻言,愕然抬头,询问地望向苏田,苏田轻松拍拍手道:“呦,终于抬头了!我还以为你没在听呢。”
玉轻尘一滞:“你。。。。。。”
苏田耸耸肩:“我随口说着玩的。”
见玉轻尘皱眉,赶紧道:“第一段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听出重点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如何对敌?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三万活生生的人,不能让他们不是一路累死就是被敌人一刀砍死。最重要的是,我本人更不想死。”
玉轻尘瞥她一眼,半晌才道:“若你是将领,该怎么办?”
苏田郁闷:“第一我不是将领,第二我没有办法。”
玉轻尘看她一会儿,自她手中拿过地图摊开,目光紧紧盯住其中一点,却是良久不语,苏田顺着他的目光反复瞧了几次也没发现他具体看的哪里,又问不出什么,只好放弃,转而在一角出神。
她又拿起地图研究半晌,自言自语道:“敌人能在半路伏击,我们难道不能围城打援?”
玉轻尘闻言一惊,低喝道:“噤声!”
、沐浴
看苏田有点紧张的四下环顾,然后望着自己小声问:“怎么了?!有情况吗?”
玉轻尘心中惊疑不定,片刻靠得近了沉声问道:“你一个小女子,如何知道围城打援?”
苏田茫然道:“书上写的啊!”
对面目光流转不定,过了一会儿重新摊开地图,压低声音问:“若你是将领,当选何处围城,何处伏击援兵?”
苏田看着地图,讷讷道:“你这是平面地图,看不出山川走势,不熟悉详细的地形,很难做出判断的。”
玉轻尘看着地图,蹙眉点点头,苏田来了精神,吹牛道:“如果有沙盘我说不定能做出安排啦!”
苏田暗想:你只是一个神棍,料想也没有军事才华,蒙你还不简单?!
玉轻尘微微一愣,片刻问道:“沙盘?。。。。。。那是什么东西?”
就算没有军事才华也该听说过沙盘啊!难道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宝贝?苏田有些得意,比比划划给他描述了早期莱斯维茨的沙盘:用胶泥制作成精巧的战场模型,用颜色把道路、河流、村庄和树林表示出来,用小瓷块代表军队和武器的配置情况,按照实战方式进行策略谋划。
玉轻尘连连点头,微笑道:“此物甚妙!”
然后抛下手中书本,正襟危坐,继续询问行军布阵之类,苏田苦笑道:“您别把我当大明白,其实我没有多少军事知识,知道这些不过是因为看过两遍《三国演义》,这沙盘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们那个世界基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玩意儿。”
玉轻尘勤学好问,抓住《三国演义》不放松,苏田只好摆开龙门阵,讲起了评书。她声音清朗,口齿伶俐,叙述简洁清晰,有条有理,玉轻尘听的入迷,不知不觉就过完了一天。
第二天继续。苏田一边喝茶一边讲起了经典段子《火烧赤壁》,看着玉轻尘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摆摆手道:“我们对南召用苦肉计诈降估计不太靠谱,不过说起来我倒想起阿基米德用铜镜大败敌人舰队的故事。”
公元前215年,古罗马帝国派强大的海军,乘战舰攻打古希腊名城叙拉古。小小的叙拉古难敌来势汹汹的古罗马大军,居住在岛上的阿基米德发动全城的妇女拿着自己锃亮的铜镜来到海岸边。在烈日下,阿基米德拿起一面镜子,让它反射的太阳光恰好射到敌舰的船帆上,不计其数的妇女学着阿基米德的样子,一起用镜子把太阳光集中反射到船帆上。顿时,敌舰起火,不可一世的罗马海军大败而归。
苏田将这个小故事讲述一遍,看着玉轻尘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兴奋道:“如果在我方船上立起铜镜反射阳光,两面铜镜之间插上草人,敌人看不清我方具体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用弓箭压制我方,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一举两得,顺便起到草船借箭的作用。就算敌军舰船不起火,等到他们弓箭射尽人也乏了,士气大跌,这时候我们趁机一鼓作气杀过去,差不多也能取胜。”
玉轻尘难掩喜悦之色,轻轻颔首:“若是用的巧妙,何止取胜。”
苏田道:“南召海军强大,一次败仗不能动摇根本,这种亏吃过一次,他们就会记住教训,下次就会趁着夜间或者清早无法反射阳光的时候进攻,我方海军薄弱,就算投机取巧获胜一次,哪怕是大获全胜,总是实力不行,也不是长久之计。”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半张着嘴巴愣愣出神。玉轻尘出言相询,见她只是摆手皱眉不语,知道她心中一定在想着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看着,但见她一会儿皱眉冥想,一会儿口唇翕张,一会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窄案上涂涂画画。
过了良久,苏田看着窄案上的一团糟乱问道:“有纸笔吗?”
玉轻尘吩咐下去,很快亲兵奉上纸笔,苏田用不惯软软的毛笔,只好撇撇嘴将就着抓住笔杆小心画着。
画好了,拿给玉轻尘道:“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不过,或许将来很快就能派上大用场。”
玉轻尘很是无语地看着那个像个大柜子一样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苏田想了想,像从四维口袋里掏出神奇法宝的小叮当一样道:“就叫它。。。。。。氧气炉吧!其实它叫什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它会有很多用处就好了!”
看着玉轻尘仍旧蹙起的眉毛,细细为他解释所谓制氧炉的构造和功能以及如何利用硝石加热制造氧气。。
“喏,我们可以在离海疆百八十里左右的地方选址,秘密建造大约四十个这样的氧气氧炉,把它生产的氧气灌进长两尺七,宽一尺六七的密封牛皮袋,嗯。。。。。。大约制造一千个这样的氧气袋就足够了。。。。。。”
“牛皮袋密封一定要好,不能渗水,不能有毒有刺激性气味,为了方便固定,可以在这里。。。。。。,还有这里,装上这样的绳索。。。。。。”
“还要准备几百套木工用的凿子,精巧锋利的斧头,锤子。。。。。。”
玉轻尘细细看着苏田写写画画,听到这里,直直凝视着苏田沉声道:“你是准备潜入水下,凿穿敌舰?”
苏田笑道:“是啊。如果没有氧气袋肯定不行,现在有了氧气袋可以在水下估计可以呆二十分钟甚至半个来钟头。。。。。。呃,就是差不多两刻钟,那可行性可就很高了。到时候精选水性娴熟,臂力强劲的兵士,把五六个人编成一队,每艘战船差不多用三队人,分凿六到八个洞,估计,就算那战船是分隔式的水密仓也会沉底。”
玉轻尘凝视着苏田,片刻方道:“你倒是腹笥甚广,心思奇巧缜密。”
苏田呵呵笑道:“雕虫小技,难望大人项背。”
玉轻尘亲自将氧气炉连同氧气袋示意图和各部构造要求细细誊清卷成卷,自窄案下方小屉里取出一个小竹筒装好,用火漆封了盖好印章,叫来亲兵,嘱咐将此密信送往灵州,面呈灵州守。
一路上讲着故事,讨论着战术,时间过得倒是很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六天。别的倒还好说,个人卫生这个问题有些实在不好解决。来时亏得如意心细,将日常用品巨细靡遗统统给她收拾打包,装的利索齐全,洗脸刷牙这样基本的都没用太大影响,可是。。。。。。洗澡怎么解决?距离终点站还远,总要继续走上十六七天,难不成这二十来天里一直就这样捱着?距离她上次洗澡已经过了将近十天,身上已经有些发痒了。
前两天她要了一盆热水洗了洗头,试探着擦身时却着实不便了。节气已近晚秋,帐篷封闭又不严密,一来是太冷,二来是实在没有安全感。
苏田想起别的穿越文中,通常都很少提及这个问题,偶尔提起也是说女猪深夜独自外出在湖泊河流中洗浴,她们都不怕冷吗?或许是自己太过矫情,她总觉的除了盛夏夜间可以在野外大型自然水体中洗澡,其余可操作性太差。夜深水凉容易感冒不说,多不安全呐!不说万一被人偷窥,继而引发刑事犯罪的可能,单说这古代环保工作抓得好,生态破坏较少,自然环境优越,难保没有夜间外出打食进餐的大中小型食肉动物。。。。。。,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瞥了一眼身旁的玉轻尘心中纳闷:同样的条件,这位大神整天衣履整洁精神抖擞,神清气爽幽香扑鼻,简直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搁在哪里都可以轻易摘获卫生标兵,最佳衣着先生桂冠,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玉轻尘如有感应,抬头看向苏田,唇角似笑非笑微微上扬。苏田一愣,随即悻悻收回目光,双手在肩臂上划拉几下,抖落一身寒栗:这厮,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甚是销魂的表情?
他看到苏田的反应,唇角弧度加大加深,连眼睛都有点上弯,末了,似有似无轻笑一声,激的苏田赶紧扶额闭上眼,心中翻个大白眼。
当晚宿营,晚饭后玉轻尘命人将苏田带至自己大帐前。那名亲兵在外禀奏后直接离开,苏田自己走进大帐。其内惟有玉轻尘一人负手立于案前,而营帐正中,用大布围起一个长约六尺,宽高俱不足五尺的类长方体,苏田好奇,不由多打量几眼。
玉轻尘缓步上前,打开一面,里面是个盛满热水的大浴桶,一边搭着两块干燥的毛巾,还有一盒澡豆和木梳。
苏田看看木桶,再看看玉轻尘,有些发怔。玉轻尘却已经施施然负手离开,边走边道:“我要去巡视大营,总要多半个时辰才能回来,门外有重兵把守,你且自便吧。”
眼看着玉轻尘一撩门帘走了出去,苏田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这,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他已经说过,没有多半个时辰不会回来。。。。。。
他还说过,门外有重兵把守。。。。。。
此时不洗更待何时?!苏田咬咬牙,手脚利落脱衣入水。身体被热水包围的瞬间,她简直幸福地想笑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完全泡在水中,然后露出头,面带笑容低声唱着:“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啊哦哦哦。。。。。。”
她突然停住欢快的动作,用力抽抽鼻子:水汽中还萦绕着一种熟悉而危险的气息——兰花的清幽香气!
苏田滞住:难道。。。。。。这是玉轻尘往日洗澡用的?!
这也太。。。。。。
矛盾了几秒钟,她咬着唇宽慰自己道:公共浴池和游泳池都是人人共用,不也就那样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水是新烧的,他又没有用过。要是住店,洗澡用的木桶还不知道都有谁用过呢,没准上个就有皮肤病的糟老头,好歹玉轻尘年轻貌美没有传染病。。。。。。
一边想着,手上动作和力度却是加快加大,简直有搓下一层皮的趋势。
匆匆洗完,擦干抹净,穿好衣物,这才发现一角甚至还摆着个水漏,不由感慨玉轻尘心细如发。
她至少提前了二十分钟。
整理好一切,用头巾细细束好头发,轻咳一声离开了大帐。门外卫兵目不斜视,也没有问话,想必是玉轻尘提前都已经吩咐过。
苏田钻进自己的小帐篷,更换了干净衣物,直接进了被窝。刚刚洗过的皮肤又滑又软,那感觉真是太好了!
只是,身边总是有隐隐兰香浮动,害她有说不出的别扭。在被窝中翻来覆去几次,心下有点烦乱,脸却微微红了。
玉轻尘回到帐中,那里早已是人去帐空。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水汽,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非兰非麝,淡远却悠长。
让她用了自己的浴桶,心中总是有些微异样,他说不出,只知并非厌恶嫌憎。
、论战
第二天一大早,玉轻尘令亲兵讲一个长约四尺,宽两尺有余,高不过一尺的大木盒子搬上车,苏田心中纳闷,不由出声询问,玉轻尘但笑不语,只是拉她上车,然后将木盒摆在两人之间的窄案上,这样一来,车厢里更显逼仄,两人只能紧靠车厢相对坐跪坐。
玉轻尘示意苏田掀开盒盖,里面竟是一个小型沙盘!苏田常常能看到各种三维地形生成图,眼前沙盘虽做的精细,倒也不甚惊奇,只是侧头一笑:“做出来了?倒是挺快。”
没看到预期中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