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门前,芳踪杳杳,哪里还有苏田的身影?
杨思恂心中怅然若失:竟然。。。。。。,果然,还是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
记起苏田说过,她的住处要向北走,杨思恂打马向北,沿路找寻,他哪里知道苏田只是信手一指,瞒过他而已。
几条大路找下来,自然没有发现苏田,天色却是渐渐变暗,那张明媚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心情也如这天色般低迷昏暗。百般无奈,只好回府,调转马头,突然记起自己在京郊尚有别院,更是悔之无及。
茫茫然回到府中,下人见他面色不愉,只道他今日京郊祭母,心情难免不快,都格外用心服侍。看着那一张张小心翼翼的脸,心中更觉郁闷,晚饭也无甚胃口,草草吃过,信手取过紫玉箫,坐在中庭吹奏起来。
耳边仿佛有人说:中元那晚的箫声太凄婉,听得我每次呼吸都会痛!
他停了下来,举目四顾,月色清明,形单影只。
她说:哀而不伤,你的忧伤太甚。
她说: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过得幸福开怀。
她为自己唱了一首歌: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很好的一首歌,由她来唱,有种难言的洒脱自在。他记着曲调,用紫玉箫吹来。但箫声幽咽低徊,与此歌意境大不相合,只得放弃,唤侍女上酒,然后一边独酌,一边依着节拍,叩着紫玉箫,低低唱来。
一曲终了,心情却更加空茫遗憾。
知音难求。他与她奇迹般两次邂逅,却还是失去了。。。。。。
却说苏田,看杨思恂一路向西而行,赶紧控马钻进一条小道,绕来绕去,回到了暧阳巷国师府。
如意见她回来,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半是埋怨半是关切问道:“小姐今儿可是淋雨了?下雨了也不见回来,着凉了没有?”
苏田笑嘻嘻道:“谢谢你备下的斗篷,今天可是起了大作用呢!喏,这是花盏龙眼,这是最时新的花样子,。。。。。。”
正说着,如心也过来了,手上端着滚烫的红糖姜汤,一边烫的嘶嘶啦啦,一边招呼着:“小姐快点趁热喝了再躺在被窝里好好暖一暖,发发汗。”
苏田一边给她拿松子糖和怪味核桃,一边哭笑不得:“我没受凉,下雨的时候我躲起来了。”
如心愣了愣。撅着嘴道:“小姐倒是会躲,奴婢可是听如意姐姐埋怨念叨了大半天呢!”
苏田心中暖暖的,赶紧向如意笑道:“害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如意和如心都是一怔,简直手足无措:哪里有主子小姐给奴才丫头道歉的?
盛情难却,苏田还是窝在被子里喝下了姜汤。如意在一旁帮她整理衣物,突然“咦”了一声,问道:“小姐新买的荷包吗?”
苏田向如意手中一看,却是杨思恂送她的那个,并不愿同她多讲,就打个哈哈道:“看着好看,就顺手拿着了。”
如意有点疑惑,撇嘴道:“小姐以后别扮男装买这些贴身的东西了,这倒像是男子的样式,肯定是掌柜看小姐穿的男装就给您拿的男子用的。”
苏田伸手要过荷包,翻来覆去细看,她对这个世界的很多常识一无所知,自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荷包一角绣着两个小字,看起来像是小篆,苏田辨认半晌只约莫猜出第二个是个“阳”字,她有点纳闷,后来释然:古人都是有名有字,肯定是杨思恂的字是“﹡阳”。
她打开荷包一看,里面除了几块碎银,竟然还有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苏田咋舌:不会吧,这也太大方了!!
她坐在床上,两眼发直,扳着手指换算着古今货币值。结果令她瞠目结舌:到京郊祭奠都随身携带数十万巨款,还信手将这巨款随意送给个某个偶遇的,看着还算顺眼的人,这是什么做派?!或者说,他是什么人?
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可是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市侩精明气息,连富二代身上通常可见的傲骄之气都一丝也无。
出将入相的官员?他也太年轻了。清贵世家子弟?独自去京郊,连个小厮仆役都不带,也不像官二代的做派。
出酒肆时差点摔倒,是杨思恂一拉一带间将自己身形稳住,看起来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一人一骑,独来独往,为人豪爽,似乎又不愿意透露自己行藏,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江湖人士。
苏田暗暗点头:对了,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侠客!为人侠义,古道热肠,说不得,甚至是位劫富济贫的侠盗呢!难怪他目光老到,从蛛丝马迹上一下子就认出自己是个女子!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潮澎湃兴奋不已。哇,侠客呀!!等下次见面要不要试试武侠小说上提到的江湖切口?!江湖上是不是像小说中提到的那样精彩复杂,有没有北冥神功,九阴真经,凌波微步那样的绝世武功??有没有黄药师,扫地僧,逍遥子那样的世外高手?有没有花无缺,楚留香,李寻欢那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有没有王语嫣,香香公主,陈圆圆那样的绝代佳人?。。。。。。
苏田咬着手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直直坐了起来。
等等,江湖人士啊,是不是就可以自成一统,脱离朝廷官府那一套,特立独行?如果是这样,自己逃跑的事是否可以着落在他身上?
想到这一重,她更是坐立难安,索性披衣下床,扶案翘首,推窗望向室外。
已近中秋,月色皎洁清明,庭院中景物都笼罩在一片月辉下,仿佛被牛奶泡过般,皎白可爱。苏田四下看看,心想:若他真是侠客,想见自己何等容易!说不定哪一天就踏月来访呢!就算他自己没有这样的惊世武功,难道没有昆仑奴一样的朋友?!
想到这里,抿着嘴,咬唇轻笑,得意念道:“杨思恂,杨思恂。。。。。。”
呵呵,兄弟,全靠你了!!
她托着腮望着月亮,兴致大发,低低唱道:“我醒来睡在月光里,下弦月,让我想你 ,不想醒过来,谁明白,怕眼睁开你不在 ,爱人心深入海,带我去把它找回来 ,请爱我,一万年,用心爱。 。。。。。。”
屋脊上,有人负手而立,皱眉看着,片刻,冷哼一声,转身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话说,赏月的后果就是:苏田伤风了。
来到这个世界数月,这是第一次生病。没有药片,没有退烧针,没有退热贴,连中药冲剂都没有,只有一碗碗的苦药汤,苏田喝得愁眉苦脸,胃口败坏,一闻到药汤味就想吐。
开始苏田耍心眼,只要药汤被端来,就将侍女支开,偷摸将之倒在后窗下。过了两天病情不见起色,反而烧得厉害了,如意说什么都不走,站在床边,非要亲眼看着苏田将药汤尽数灌入口中这才满意地递上颗蜜饯。
第三天是中秋节,宫中设宴,玉轻尘作为国师自然不能避免,要前去赴宴。苏田病得打蔫,看着满桌珍馐美味,嚼在嘴里也尝不出滋味好坏,草草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让侍女撤了自己下去享用,然后歪在床上发怔。
中秋节,团圆节,自己却孤孤单单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独自吃着晚饭。。。。。。
而且,还生着病!!
她擦擦眼角,长长吁了口气,宽慰自己:算了,矫情什么!往常在原本的世界,这两年来不也是孤孤单单自己过节吗?!爸爸虽然叫自己一起,但,看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心中的腻歪啊!还不如一个人清静舒畅!!
自己原本就是多出来的一个,到了这个世界倒也算干净,眼不见心不烦,于自己来说是这样,于爸爸来说恐怕更是如此!
自嘲地笑笑,静静翻身趴下。
约莫戌末,净手洗脸完毕,如意端来汤药。苏田皱皱眉,央求道:“大过节的,咱不喝这苦药汤行吗?”
如意坚定摇头:“这可使不得,烧还没完全退下,怎么能私自停了药?”见她一脸不情愿,如意又开始叨念:“生了病哪里有不喝药的?要不是小姐前两天偷偷把药倒了,这会子都该大好了,怎么又会发烧?又何必再喝这劳什子?!
”
看着苏田苦哈哈的,又柔声安慰:“该喝的总是躲不过,小姐只要痛快喝下,再吃颗蜜枣口中就不觉得太苦了。”
苏田无奈,坐起来,咬咬牙硬撑着将药两口直直灌下,却忘记了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被呛住了,连连剧咳,差点将已经喝下的药又吐出来,待咳嗽稍减,如意赶紧把最大的蜜枣塞进苏田口中。
苏田心中暗暗哀叹,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就听一人沉声道:“怎么,还没见好吗?”
如意闻声慌忙回头行礼回话:“回大人,小姐虽说还有点发烧,病情已经有了起色。刚才是药喝的急,不慎呛到了。”
如意一转身,露出她身后的苏田。身上穿着杏子红软绸寝衣,熨帖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一张脸上半是因为低烧,半是因为刚才的那阵咳嗽而憋得发红,眼中还有呛出的点点泪花,烛光下更显双眸水意盈盈,口中刚刚含进一颗大大的蜜枣,双唇微张,却无法说话。
玉轻尘心中一动,两人无语对视。
如意赶紧轻手轻脚退出房间,临走还体贴的将门拴好。
苏田怔了一会儿,首先反应过来,一边披衣起身,一边忙忙把枣吃下,干笑两声道:“不过一点小毛病,还劳您大驾过来探视,真是。。。。。。,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玉轻尘在桌前与苏田相对坐下,淡淡道:“客气。”
苏田背过脸去咬咬牙:探视病人还这幅模样,您老真是惜字如金啊!
一时冷场,苏田无奈,只好笑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人不用记挂,还请大人注意休息,早睡早起,好生保养。”
言外之意:您快请回,睡你的大头觉去吧!
玉轻尘微微颔首,道:“多谢。”
离得近了,能够闻到对面传来的淡淡酒香,苏田记起他今夜进宫赴宴,奇怪问道:“宫里的宴会散的这么早?”
“不早。”
苏田皱眉瞪他一眼:您就不会多说几个字吗?
“那你早早回来,不怕太子不高兴?”
玉轻尘玩味地看她一眼:“怎么,担心?”
这话问的,苏田一时还真想不出怎么回答!要说不担心,难免有幸灾乐祸之嫌疑,眼下自己还寄身在人家屋檐下,不该如此。要说担心,又显得有些自作多情套近乎。她神色闪烁,吭哧几声道:“皇家的宴会,我也不知道规矩。。。。。。,再说,肯定很热闹。。。。。。”
“怎么,你有兴趣?”
看着玉轻尘微挑的眉毛,苏田心中一抖,赶紧摇头:“又没有认识的人,我也不懂规矩,有什么兴趣!”
看着他眉毛挑高两分,干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么盛大的宴会,你早早回来可惜了。”
又是一阵沉默,苏田郁闷至极:早知道就赶紧喝了药卧倒装死了,省得面对他费脑细胞。
少顷,玉轻尘问道:“节日过得可好?”
苏田又一愣怔,寻思一会儿道:“还行,反正。。。。。。就那样。”
对面是询问的目光,苏田只好解释道:“这两年。。。。。。也就是这样过节的。”
他仍不放松,苏田轻描淡写道:“我母亲去世了,父亲。。。。。。另有家室,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住在舅舅家,平时差不多也都是我自己一个人。”
玉轻尘闻言眯眼:果然,她也是,她真的也是。。。。。。
、困惑
目光流转变幻之间,不由放的柔和几分。苏田见他面色突然和缓,有点受不了,更加理解薛瑛中的感受,摆摆手道:“你不用同情我的,就算是一个人,我一直过得也很好!”
见他眼中有几分怀疑和怜悯,苏田简直有点恼怒,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你不用怀疑,我真的过得很好。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没有必要为了父亲的负心薄情而让自己生活在痛恨和自哀自怜里,浪费我宝贵年轻的生命。至少,我的母亲是爱我的,她甚至用自己的生命让我慢慢理解,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多么荒谬。她说过:无论何时,如果自己尊重自己,爱自己,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贱你,伤害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一口气说完,因为力短和激动而咳嗽起来。她转过身,用衣袖掩口,尽量压抑着咳嗽声。
正如人说:咳嗽和爱情,无法压抑。
勉强压制的结果就是,她憋得面红耳赤,呛得几乎喘不过气。
玉轻尘皱皱眉斥道:“要咳就咳,何必逞强!”
苏田百忙之中不忘翻个白眼,一杯水送到面前,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压一下。”
玉轻尘竟然会纡尊降贵服侍人?!苏田有点惊讶地回头瞥他一眼,迟疑着看向水杯。
一眼之下,看到她辛苦强忍,不仅涨红了脸,眼眶也红红的,双眸水光滟滟,眉尖微蹙,似悲似嗔,似惊似疑,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味道,他的心怦然一动,手不自禁就伸出,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苏田觉得背心有股热力传来,暖洋洋的,很是舒适,气息很快就被理顺,咳嗽声渐渐停了。
苏田想到什么,一下滞住:玉轻尘,也是武林高手?!
小心翼翼窥他一眼,见他正紧盯着自己,心中发虚,心跳快了一些,赶紧掩饰地抓过水杯,用喝水来掩饰。
看着苏田有点局促的样子,玉轻尘心中渐渐柔软:她极少在他面前有这种表现!
细细打量着苏田:她比一般女子要高,身量修长苗条,虽略显青涩,还算玲珑有致。披着一件湘色夹衣,内穿杏子红寝衣,烛光下更显肌理细腻,双颊粉光莹润,双眉未描未修,却是自然的好眉型,眉心开阔,眉梢略略上挑,显示着主人性情开朗,倔强不失洒脱。眼睛虽不太大,也不算小,外眼角与眉毛呼应,也是上挑的,一旦狡黠笑起来,无端的就在眼角眉梢流泻出难言的慵懒撩人风情。鼻梁挺直,应该是个有主见的人。而双唇。。。。。。,她刚喝完水,樱唇被水润泽的娇嫩红润,有菱角一样的弧度,她伸出舌头舔舔唇角,咬着下唇小心向自己望来,发现自己直视的目光,眼睑迅速一垂,目光溜走,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细软羽毛若有若无拂过他的心。
他面无表情,却知道胸腔里有某个地方跳跃的速度加快了。
他的目光不由飘向她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