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回荡耳边:龙鳞,可以起顽疴,解百毒,医世间一切杂症,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她不禁骇异失笑:龙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超自然的事实。连龙鳞都有了,这样逆天的神效,还有什么不能理解和接受呢?
她扯扯嘴角,突然又反应过来:家父,玉轻尘刚才说“家父”,这又是什么意思?!天下尽人皆知,他的父亲已经过世至少十年了!!
她张口结舌,讷讷无语。玉轻尘似是知道她的惊疑,慢慢说着让她惊异的事实:“家父。。。。。。昭明皇帝,不曾过世,当日不过死遁而已。”
不想这一趟收获如此丰厚,苏田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只有瞠目结舌静听的份儿。
玉轻尘有些为难:这毕竟是绝密,还牵涉多人不便启齿的隐私。
他双手扶着苏田肩头,目光流转不定,静静看她半晌,平缓了心态:想要她将一颗心毫无保留交给自己,便要以同等的诚意相对。这便是自己决意要呵护一生,珍爱一生的女子,从前,自己对她多有欺瞒,今后。。。。。。再不会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直视苏田:“家父,父亲早年游历天下,曾在北疆结识一名女子,与她相与绸缪,誓共一生。但铭氏家训,复国大业未竟之前,只能娶凤凰岛五长老族中之女为妻,子息也只能出自凤凰岛女子。父亲。。。。。。也不能例外。那女子决意不肯为妾,更不肯一世无所出,遂告决裂。后来父亲娶了寒光长老幼女,也即我的母亲——惠章显仁太后。大约我十四岁时,父亲偶然意外得知,那名北疆女子。。。。。。”
讲到这里,玉轻尘面色有些难堪和痛楚,苏田正在犹豫要不要说一句诸如“如果不愿讲就不要讲了”之类表示一下。谁知他紧了紧下颚,还是继续说起来:“她与父亲,已经有了一个比我尚且大上两岁的儿子。父亲再也不愿辜负她,便与母亲说清一切,竟得到母亲默许,他们决定瞒着我,只待我年满十六岁,父亲便死遁,自去与那两人相守终老。。。。。。”
当年父亲“临终”前在榻上拉着母亲的手,目光殷殷,隐有求恳,为的,就是得到母亲的配合和帮助,而非外界相传的“深情眷眷,情重不舍”啊!!
一声讥诮嘲讽的冷笑逸出唇角,玉轻尘目光冷然,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苏田不意真像竟是这样,心中大是同情:他与自己一样,也是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呵,就连年龄都那样雷同!
遭到背叛,被至亲之人无情舍弃,那种锥心之痛浮出心底,她咬着唇,深深望着对面的男子:他俊朗的眉宇之间压着一层阴郁之色,眸色深暗,如风雨之前的天空。
苏田不由生了怜意:自己与他相比还是幸福一些的,起码爸爸妈妈当初是因为相爱才走到一起,自己生命中的前十四五年都是在温馨宁谧美满幸福中渡过。而他,玉轻尘,他的父母只是因为“复国”“契约”而结合,恐怕他自幼就没有享有过完整健康的父爱,家庭气氛想必也不会多么和美欢快。。。。。。
手指不由自主就抚上他的眉间,一下下,想要理平那里的起伏。
玉轻尘收回目光时,正对上苏田爱怜横溢的眼睛,不由一怔:她的眼波如五月的阳光,如七月的湖水,温暖干净,柔和澄澈。
二人对视良久。玉轻尘的心在那目光中渐渐柔软温热,生出感激的希望:余生悠长,有她相伴,人生也算完满美好。。。。。。。而且,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生命,他们的孩儿!!
他的目光更加温存缱绻:今后,一定要将所有遗憾补齐!今后,生活必定再无缺憾!
他柔声唤道:“田儿。。。。。。”
双臂一收,将苏田拢于怀中,喃喃道:“田儿,你会陪我。。。。。。”
苏田闻声,心中怅惘,一片酸软,无声偎在他的胸前。这样,看起来也算美好。。。。。。
二人久久相依相偎,直到日影渐渐西斜。
苏田突然想起郭靖危急中吸了蛇血,段誉阴差阳错吃了莽牯朱蛤,由此之后都是百毒不侵,他们的血也有了解毒的神奇功效,依此类推,自己服食了龙鳞,起死回生不敢说,治个疑难杂症应该没有问题。。。。。。。她好奇问道:“我体内含了龙鳞,岂不是连我的血肉都有了龙鳞的奇效,能够治顽疾,解百毒,活死人?”
玉轻尘心中畅美,一时没有多想,玩笑道:“这却不知。听起来似乎确有可能。”
苏田顿时欢喜不已:果真如此,非但杨兄的手足筋脉,连宁儿的双目双耳也是有望治愈!!
玉轻尘亲亲她的额头,摇头道:“不过,你当日即已丧命,此后龙鳞也即你的命元所在,你虚耗一分,自身自然就会荏弱一分。。。。。。”
说着,猛然醒悟,双手扶正苏田身体,目光如炬,上下扫视着她,继而眼睛微眯,明灭不定,须臾沉声道:“你又动了什么心思?!”
苏田被他灼灼目光望的有些不自在,嗫嚅着说不出话。
玉轻尘心中一冷,正色道:“田儿,眼下你的身子全靠龙鳞外物支撑,略有损耗便无法弥补。。。。。。,况且眼下你怀有身孕!你,善自珍重,绝对不要妄动!”
苏田咬唇垂头,半晌不语。
玉轻尘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寒凉:难道今日她来此,就是为了套出这些。。。。。。
失望阵阵涌上胸口,翻腾不息。他冷了声音,也冷了心肠:“你。。。。。。,不要过分!!”
苏田抬头,目中有求恳,有愧疚:杨思恂,柯绫,宁儿。。。。。。,自己若不救治,怎么会安心!!
玉轻尘看着苏田神情,心阵阵刺痛,冷哼一声生硬道:“便不珍重自己,也该珍重你腹中的孩儿!哪里有母亲置亲生儿女于不顾,反去护着旁人的道理!!”
苏田听他口气极为不善,略一愣怔,旋即惊疑:他这样,难道只是顾虑自己腹中的胎儿?!
想到这些,极不痛快。她自然不愿拿着腹中胎儿的小命玩笑,可是,要救治杨兄和宁儿,不过出一点血而已,哪里就会动摇根本,甚至影响到胎儿。。。。。。!况且,这个孩子。。。。。。
她扭过头,面色淡漠。
玉轻尘见苏田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除了怒意,还有极度的失望和伤怀。略一沉吟,凉凉笑道:“我知道多日不见,皇后必然是想念你那堂兄的。我已然宣他进宫,不如,今晚我们就欢聚小酌一番,皇后,意下如何?”
苏田一惊,愕然抬头看着玉轻尘。他的唇向上勾起,像是在微笑着,那微笑却远远没有抵达心底。他眼中闪着的光芒,无端让她想起当日刺向自己的剑光,那样锋锐难抵,寒意凛凛。
玉轻尘上前,挽起苏田的手,不理会她下意识的挣扎,紧紧握住,不容她反抗,一步步向大殿外走去。
路上苏田咬着牙,竭力想要挣脱,但他的手如同桎梏,没有丝毫怜惜狠狠将她攥紧,微扬着下颌,颌角呈现出完美却冷傲的弧度。苏田有些惊慌,她知道,此人并非良善纯洁之辈,与他硬抗不会有什么好处。可是,他这样邀杨思恂进宫,又是安的什么心思?她实在猜不出。最后,索性放弃一切无用的反抗和思索,由他牵着,一路来到锦麟台。
锦麟台雄伟高阔,四面望去,视野极好。此时,夜幕四垂,宫人们正将宫灯点燃挂起,朱红的宫灯在春夜里泛着暖暖的光辉。
杨思恂早已经被引到此地,正负手立于白玉雕栏前,望着暮霭中的宫室出神。
去岁人日,父皇大宴群臣,便是筵开在这锦麟台。。。。。。,不过一年,天翻地覆,自己却是在这锦麟台上,等着新朝天子的宣见。
宫人高呼和跪迎声惊醒了他,杨思恂转身,静静上前几步,躬身迎驾。
苏田短笺上,虽只寥寥四字,却传递了数重信息:她忆起了自己,忆起了往事;她有事急欲向自己说,甚或向己求助!
而自己甫一回京,却是玉轻尘命人传唤自己进宫而非苏田!其中,又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敢多想,敛了心神,不卑不亢向高高站在玉阶上的人行礼如仪。无论发生了什么,总是先要沉着,方好行事,不过见招拆招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PS:原本想把玉轻尘老爹的糟烂事写个番外,咳咳,那个,有些别的安排,就在这里把他交代了吧!番外神马的,也颇费时间和脑细胞啊!我还是把有限的精神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吧!
、相见
苏田定定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了略略一松:他较前略显清瘦,精神倒是还好。
玉轻尘眼角余光瞟见苏田一副放松下来的神色大是不悦,单手一拽,将苏田拉向自己怀中,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间狠狠一收,含笑道:“这样快就回来了,看来的确还是京师更加令人钟情。”
杨思恂不动声色道:“某生于斯长于斯,总是故土难离。”
玉轻尘轻笑一声,重复道:“故土,故土。。。。。。”
苏田看着他高深莫测的表情,心中一紧,赶紧打岔道:“兄长此行,一路可还顺畅?”
杨思恂眉尖一抖,不由抬头望向苏田:多日不见,她容色较前稍见憔悴,目中有些局促不安,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却是不敢大意,依礼向苏田问安后才道:“回皇后娘娘,一路很是顺畅。”
玉轻尘目光在二人面上逡巡一番,突然笑意大盛,手臂一收,将苏田搂得更加贴近,笑道:“景行此番能够回京甚好,朕与皇后这里有件大喜事,很想说与你知。”
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前些日子皇后被诊出喜脉,你,很快便可以做舅父了。”
杨思恂心脏猛地一跳,视线不由扫过苏田,一股酸滞苦涩自舌侧涌出,攻的他呼吸不畅,他迅即低头,丝毫不敢流于颜色,躬身又是一礼,强忍着胸臆间的闷胀郑重道:“果然大喜。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玉轻尘见他如此,仿佛极为高兴,大笑几声道:“好,好,圣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果真不假!皇后,你说呢?”
苏田知道杨思恂往日里对自己的情思,自己对他,虽不是怀有爱恋之心,但也能明了他此刻骤然闻听此讯的震惊失望,不觉有些难堪,扭过头去,不去看他,牵强笑着“嗯”了一声聊作答复。
玉轻尘假装不曾看懂一切,只如逗弄老鼠的猫儿一般,饶有兴味盯着身边两人,眼眸深处却是莫测的沉暗冰冷。
宫人鱼贯而入,流水般奉上珍馐美馔,醇酒佳酿,乐工舞女献上嘉曲曼舞,恢弘的锦麟台,席设两桌,更显空旷开阔。
杨思恂看着高高在上的帝后,心中苦笑,起身祝酒,说着言不由衷的贺喜之辞,坐下来,只是含着满脸笑容将杯中酒浆和着痛楚饮下。恍惚忆起去岁人日,那日天气晴好,星光流灿,自己心中怀着对将来的筹谋和期待,实实已经准备迎接生命中最盛大的喜悦,而今。。。。。。,楼阁依旧,惆怅旧欢如梦。
玉轻尘心中如有熊熊焰火,酒入喉,非但浇不熄,反倒激起层层怒意。
这两人,一个强颜欢笑,一个满眼难堪不忍,只将自己视为最碍眼的存在!!
酒饮得有些急了,激的眼角呈现几缕血丝,玉轻尘突然道:“一向听闻景行擅长弹筝,碰巧朕这里得了一张古筝,景行可愿为今日之喜献上几曲?”
杨思恂如在梦中,听他提及自己,赶紧站起身来,片刻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拱手道:“敢不从命。”
玉轻尘扬扬手,食指微勾,一名内监极会看眼色,领命躬身退下,过不多时,抱来一张古筝,因其外有锦囊包裹,看不出名堂。
玉轻尘一扬下颌,两名内监抬来琴案,将那古筝除去锦囊置于案上,杨思恂眼睛看着那古筝,神色略一惊怔,旋即垂首。
苏田只觉那古筝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于乐器上并不太通,自觉大凡筝琴,看起来大同小异,没有太大分别,所以不曾在意。
玉轻尘看杨思恂一眼,一侧唇角一牵,那笑意里有说不出的讥讽,隐隐还有一丝恶毒。
杨思恂不敢多想,暗暗咬咬牙,净了手,坐到琴案前。
玉轻尘百无聊赖挥退乐工舞女,一肘撑于膝上,拇指和食指拊着下颌,双眼微眯,直直望着杨思恂。
杨思恂微一沉吟,敛了心神,竭力压下心中苦涩弹起一首《螽斯》。
玉轻尘听着,眼中阴郁之色略减,唇畔讥诮之意却是更盛。待一曲奏完,不置可否,片刻一笑:“可否再弹一曲?”
说是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苏田听了皱皱眉:杨兄手足筋脉俱废,再弹一曲。。。。。。,能不能禁得住?
杨思恂窥见苏田表情怫然,暗喟一声,虽有些无奈,却毫不迟疑答道:“自然。只是深恐有辱圣听。”
玉轻尘清浅一笑:“无妨。”
苏田看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悦:无妨?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虽然杨思恂弹得不好,他大人大量不嫌弃吗?!他明明知道杨兄手足多有不便,还这样得寸进尺,他是故意整人吧?!
看玉轻尘的时候神色中就添了一些气恼。
玉轻尘自然知道苏田在生气什么,满心满口更添酸涩,别开脸去,只做不见。
杨思恂略一思索,奏起《有駜》。
这支曲子颇长,将近终了,杨思恂力道便有些不继,乐声中雍容欢快之态大为减损,他心中黯然,心一灰,曲调便显凌乱。
苏田听不太出其中诀窍,但觉尾声有些异样。
玉轻尘却是不依不饶,含笑道:“尚能三为否?”
杨思恂心中灰败,默然片刻,刚欲起身告罪,苏田却是按捺不住,一拍桌案道:“够了!”
就见玉轻尘和杨思恂一起望向自己。玉轻尘的眼珠黝黑,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暗沉;而杨思恂,却是羞愧焦灼和求恳的。
乍然泄气,苏田双肩一塌,垂首低声道:“今晚。。。。。。已经听了太多,我,我不想再听了。”
玉轻尘双眉一扬,似笑非笑扫视全场,目光落在琴案上,手指一抬,身旁内监极赶眼力将那古筝捧了,趋近奉上。
玉轻尘接过,随手置于膝上,拨动几下,双掌一按,十指突然一划,双唇微抿,手指翻飞,弹奏的,正是杨思恂之前所奏《有駜》。
只是与方才杨思恂指下的雍雅欢悦大不相同,筝声激越高昂,隐隐带着张扬凌厉的霸气。
苏田愣怔:同一支曲子,竟可以弹奏出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韵味!
心潮却是随着曲调起伏,一曲终了,面上泛起微微的潮红。
自己不知,玉轻尘竟还会弹筝。。。。。。
玉轻尘略顿一顿,继续弹起《螽斯》,他下颌扬起,眼睑低垂,便是在弹曲时,周身也散发出难以描摹的高傲凛然之气。而那曲调,气息清冷,孤高傲直,一如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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