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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成只觉得小腹像是被锥子尖戳着一样，一阵一阵地疼着。他双手按压着小腹，弯腰竭力抵御疼痛，哪还有力气起身？马二德闻声而来，见苏云成弓着腰急促地喘气，满脸是汗脸色白得吓人，当下就变了脸，他招呼老太太一起将苏云成扶到板凳上歇了半晌，直到苏云成的脸色慢慢恢复，腰也渐渐挺直起来，他才放心地将老太太打发走了。
“我没蒙你，你跟你爹当时的症状一样。你爹生你的时候，我也在呢。”马二德沉默了片刻，蹦出这么句话来。苏云成别过头去，艰难地反驳道：“我就是生病了，我要去医院检查。”马二德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小屋，不多时又转了出来，将几包东西递给了苏云成：“你愿意去查就去查吧。反正我老马头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说假话诓人。这几服药你回去煎了喝吧，能好受点。”
苏云成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从钱夹子里抽处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放在了桌上，转身就要走。“等等，”马二德叫住了苏云成，把那几包药塞进了他怀里，“权当你从我这看病买药了。你有这里的电话号码，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说完，马老头摆了摆手，转身进了里屋。
返程的路上险情不断，苏云成神情恍惚，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市里的，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市立医院门前的停车场上。“先生，停车收费每小时2元。”停车场管理员敲了敲车窗玻璃，苏云成惊醒过来，掏出两元钱递出窗外，然后咬咬牙熄火拔钥匙甩上车门，像准备英勇赴死的革命英雄般壮烈地走进了市立医院的大门。
“初步诊断可能是腹部肿瘤，详细情况要等做完检查后再下定论。先做B 超吧。”戴眼镜的大夫将检查申请单填好交给苏云成，很温和地笑了笑。“我很容易乏力，胃口也不好。”苏云成忐忑不安地补充症状。大夫点了点头道：“肿瘤压迫有可能会导致上述症状，在确诊之前不用太过担心，还是先去做检查吧。” 苏云成拿着检查申请单，交费后来到B超室前排队。摔了那一跤后，小腹里就一直动个不停，只在大夫检查时停了一阵子，坐在长椅上等待叫号的时候，里面动得更加厉害，搅得苏云成越发心神不宁，不由伸手在小腹上轻轻抚了一下。很神奇地，肚子里安静下来了，苏云成把手移开，过了半晌肚子里又开始连续动作起来，等他把手一抚上去，竟然又不动了。
“看吧，你多摸摸他他就乖了。”苏云成悚然转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孕妇正抓着她老公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浮肿的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小宝宝害怕的时候会闹腾得厉害，如果爸爸妈妈抚摸他安慰他，他就会安静下来啦。”苏云成惊恐地转过头，低头看着自己凸起的小腹，把嘴唇咬得死紧。
第 5 章
“24号，苏云成！”护士从B超室里探出头来，高声叫了起来。苏云成站起身来，捏着手里的单据走到了B超室门口。“请进吧。”护士看了一眼苏云成的单据，示意他进屋。苏云成从门缝里看着那台庞大机器的屏幕发出的幽幽蓝光，心底生出一股寒意，逃跑的念头涌了上来。“我……”苏云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捂着小腹，不管捂得多么用力，也无法制止腹中的抽动。“不用紧张，检查很快就结束。”大概看到苏云成的脸色不好，护士放柔了语调，将B超室的门又推开了一些。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苏云成喘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哎，你……”护士有些不满地喊了一声。“让她先进去吧。”苏云成捂着话筒，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孕妇，转身走了出去。
电话是公司打来的，通知苏云成回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忙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苏云成又困又累，回家就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在吃了一顿丰盛的聚德斋外卖后，苏云成抚着隆起的小腹坐在沙发上，盯着放在茶几上的检查单发呆。如果是肿瘤，不及时治疗可能会丧命；如果不是肿瘤而是马二德口中所说的胎儿，去医院检查就会立刻曝光成为新闻人物。苏云成不想英年早逝，也不愿被当作怪物，于是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在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后，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念头占了上风，苏云成抱着要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态，再次走进了市立医院的大门。
那天是周一，苏云成提前请了半天事假，很早就去了市立医院。单据是现成的，苏云成直接就去了B 超室门前等候。时间还早，B 超室门口的椅子上只坐着苏云成和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来得比苏云成还早，坐在椅子上讲电话，讲着讲着就发起了脾气：“说好了陪我产检的，怎么又反悔了？你总是这样，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你的一份，他要是生出来缺胳膊少腿或者痴呆弱智，你可不要后悔！！”女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啪”地一声合上手机，把手里的缴费单据使劲往地上一摔，气哼哼地走了。怀孕的女人果然气性大，这气话说得也太狠了些。苏云成不由自主叹了口气，直到女人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后，才俯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单据，好奇地看了起来。
“1号，刘玉丽。”叫号的小护士探出了头来，刚喊了一声，便被急匆匆赶到的另一个护士叫住了。那个刚赶到的护士跑得气喘吁吁，抓着叫号护士的胳膊猛摇：“小王，张姐的孩子上学路上被车撞了，护士长让你顶她的班去ICU。你跟主任打声招呼，快点过去吧。”叫号护士“啊”了一声，转身跑回B超室片刻后又跑出来，跟着另一个护士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苏云成被晾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等了一会儿有些着急，就轻轻叩了叩B超室的门。
“进来。”门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女声，苏云成吞了口口水，推门走了进去。室内光线很暗，巨大的B超仪前坐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大夫，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太好，脸色在蓝色荧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她头都没抬一下，把单据要过来后就让苏云成躺到了检查床上，交代他注意事项。
冰凉滑腻的偶合剂涂上腹部，苏云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轻轻瑟缩了起来。女大夫早就见怪不怪了，很利落地把B超探头放到了苏云成腹部，漫不经心地开始调试仪器。感觉到探头在小腹上动来动去，苏云成紧张得不知所措，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张口就要询问病情。正在这时，女大夫的手机响了，苏云成只得闭上嘴，耐心等待通话结束。
大约是在和家里人通话，女大夫的语调轻松随意：“起床了吗？哦。几点下班？别提了，我值了个夜班，上半夜倒是没事，还睡了会儿，从下半夜两点开始，住院病号一个接一个地来，还都是急症，一直折腾到天亮。这不刚接到通知，说人手不够调不开班了，让我再坚持半天。我眼都睁不开了。……恩，是呀。真想我吗？真的吗？”女大夫越讲声音越低，语调温柔得如同三月天的春水，大约不太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情话，她把检查床和B 超仪器之间布帘拉开一半遮住自己的身体，继续低语喃喃地通着电话。
苏云成躺在检查床上，听着女医生柔美的声音，紧张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肯定不是怀孕，也没什么大毛病，否则的话女医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如此想着，他的心慢慢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 6 章
“哎！”讲着讲着电话，女大夫突然停住低低地叫了一声，苏云成感到施加在探头的压力变大了。紧接着，B超室里响起了一阵“咚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急密的鼓声一样。苏云成正纳闷呢，却听女大夫说道：“胎心正常。”她的语气平淡，也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对电话里的人说的，紧接着，B超探头在苏云成腹上滑了几圈，停在了小腹的另一侧，然后重重地往下摁了摁，“咚咚咚咚”的擂鼓声就又响了起来。“另一个胎儿的心跳也正常。”女大夫说完这句话后，把探头从苏云成肚子上拿掉，然后把单据递给他，告诉他去窗口取检查单再回来让大夫签字确认。
苏云成有些发懵，心底涌上了不安，但潜意识里却仍存着侥幸。他机械地擦掉肚皮上的耦合剂，茫茫然地走出B超室，来到了服务窗口。“取报告吗？把单据给我吧。”窗口的小护士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苏云成回过神来，将手里的单据递了过去。小护士看了看单据，“咔哒”一声点了下鼠标，一张彩色的B超检查报告单就缓缓地从打印机里打了出来。小护士取下检查单，重新核对了一遍相关信息后，把报告单递给了苏云成，还细心地叮嘱他不要忘了回去找大夫签字确认。
苏云成低头看了一眼检查报告，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然后身体一晃，差点就没有站住。“你没事吧。”旁边有热心人扶住了苏云成，捎带看了看他手里的检查报告，羡慕地笑了起来：“双胞胎哦，真有福气！小伙子，你可真厉害，看你高兴得，站都站不稳了。”苏云成脑袋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的动作就是去敲服务窗口的玻璃，边敲边语无伦次地嚷了起来：“弄错了把这，怎么可能呢这？……”小护士接过单据仔细核查了几遍，反复地解释没有出错，苏云成却如同魔怔了一般，根本不听解释，只一个劲儿地说是弄错了。好在闹腾了不一会儿，苏云成的神志就渐渐清醒，看看有人围观了，他自觉形势不妙，只得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找了个理由敷衍：“我……我老婆身体不好，家里条件也不好，太突然了，有些接受不了。” 听苏云成这么说，围观的人都释然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有的劝解有的艳羡，不多时就各自散开了，只剩下苏云成自己站在那里，紧捏着手里的报告单，冷汗直冒。“那位同志，别忘了让大夫确认签字。”服务窗口的小护士探出头来，十二万分热情地提醒苏云成。苏云成哦了一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姓名刘玉丽，性别女，年龄 28岁，孕周18 ，双孕囊，可见卵黄囊……”（原谅我吧，我在百度上百了好几百，也没能凑出一份真实可信的双胞胎比超孕检报告来，囧）苏云成现年28岁，毕业于名牌大学热门专业，是个相信科学的现代青年。他可以不信已故父亲的遗言，可以不信村医马二德的诊断，可是，面对着这份由专业医学用语和精准数据组成的B超孕检报告，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双胞胎。
苏云成脚步虚浮，神情茫然地在特检病大楼的走廊上游荡，仿佛丢掉了三魂七魄。“护士护士，求你让我先进去吧。我都憋不住了。”“凭什么你先进呀，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一阵喧闹声将苏云成唤醒，他蓦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B超检查室的过道里。检查室的门前，两个女人正怒目相向，几乎要动起手来。新来的叫号护士捏着一叠单据，不知所措地立在门口。“小刘，1号还没回来吗？”B超室门口正乱成一团的时候，刚才为苏云成做检查的女大夫走了出来，目光在等待检查的众人身上扫视了一遍，冷着脸转向了叫号护士。“贺老师，1号还没回来呢。”叫号护士是个实习的大学生，被女大夫一瞪顿时有些无措，慌乱地解释起来。“1号来了千万别让她走，就说她的检查报告有点问题，需要重新检查。明白了吗？”女大夫交代完毕后，紧锁着眉头，转身走回B超室。
苏云成心里一紧，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检查报告。男人的生理构造与女人不同，尽管肚子里孕育了胎儿，但孕育的方式绝不会与女人的完全一样。想来那位女大夫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否则的话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来。一思至此，苏云成手脚冰凉，转过身去逃也似地跑出了特检病大楼。与此同时，B超检查服务窗口室里，正在整理收费单据的小护士突然“咦”了一声，从一张收费单据的后面取下了另一张单据，皱着眉头嘟噜道：“奇怪，怎么多了张单据？”
第 7 章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苏云成喘了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卫生间。刚确认怀孕之初，苏云成也曾自己动手做过几天饭，但随着身体负担的逐渐加重，他的体力越来越差，在灶前站不了几分钟就会觉得腰像要折断般地酸痛，最后不得不作罢，通过叫外卖的方式来解决吃饭问题。把两大份聚德斋精品外卖都消灭干净后，苏云成瘫在沙发上懒得连小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了。他既懒得起身收拾茶几上的残局，又有些穷极无聊，就想到要找那两个让他吃尽了苦头的小家伙来消遣。在沙发上歪了半晌后，苏云成慢慢撑着坐起身来，跟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玩了起来。这个小游戏非常简单，许多妇产科大夫都推荐孕妇尝试，以此来测试腹中胎儿的应激反应能力。苏云成先在自己鼓鼓的肚皮上轻轻弹了两下，刚才弹过的位置紧接着动了两下，他又换了个地方弹了两下，肚皮活动的位置跟着就发生了变化。苏云成觉得有趣，忍不住一弹再弹，直弹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再也不肯回应的时候，才无可奈何地开始收拾茶几。
聚德斋的外卖向来量足味美，以前的时候，就算是再饿也只能吃下一份，可是如今苏云成已经能够非常轻松地把两大份聚德斋外卖吃进肚里了，而且还发现自己的饭量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在把印有“聚德斋外卖”字样的方便袋扔进厨房的垃圾箱里时，苏云成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确认怀孕的那天，他逃命般地从医院里飙车回家，整个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对着那张孕检报告发呆。中午十二点整的时候，他从卧室里走出来，打电话叫了两份聚德斋外卖，然后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十二点半整，外卖送到了，他不紧不慢地吃，虽然已经有些饱了，但还是坚持把两份外卖都吃了进去，然后舒服地靠坐在沙发上，跟往常一样看起了午间新闻。如同能够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