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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归心似箭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漫天风雪中那点家的灯光更温暖更让人心安了。当周毅轩远远地看到大门口和院子里亮成一片的灯光时，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他刚刚松了口气，心却在看到大门旁那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后倏地又紧了起来，想也没想就狠狠地踩下了油门，丝毫不理会身后传来的两道惊呼声。
车子一停，周毅轩打开车门就直冲下来，托住了苏云成正在下滑的身体。灯光下，苏云成脸色惨白双目微合，他嘴唇的颜色很深，看不清是红色的还是青紫的，且浑身都是落雪，也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周毅轩心里抖了一下，顾不上去拍打苏云成脸上身上的雪，只一叠声地唤他的名字。片刻后，苏云成慢慢睁开了眼，涣散的目光好半天才聚焦到周毅轩脸上。“苏云成！”周毅轩又叫了一声，生怕苏云成晕过去，却不提防被苏云成大力推了一把，往后踉跄两步勉强稳住了身体。“你TM，打个电话会死啊？！”苏云成恨恨地盯着周毅轩，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来，身体摇晃了两下就往旁边歪去。周毅轩冲过去扶住苏云成，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风雪依旧肆虐，灯火依旧通明，但回廊的路却不似来时那么长了。苏云成窝在周毅轩胸前，在稳稳的步伐交替颠簸带来的些微不适感中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毅轩一口气把苏云成抱到床前，帮他脱掉湿透了的鞋子和衣裤，再扶着他躺下，严严实实地盖上了厚棉被。周毅轩本想解释几句的，但见苏云成躺下后就闭了眼扭过头不动弹，想了想就没作声，出去放车卸行李安顿好带回来的人。
一切都收拾好后，已经过了十二点，周毅轩关了灯，轻轻推开苏云成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他离开的时候把台灯开关调到最小，微弱的灯光洒满了床头，于是能看见苏云成正侧卧着，眉头微微蹙起，好像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周毅轩在床边坐下来，盯着苏云成呆呆地望了半晌，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想在旁边蹭个位置睡。周毅轩刚要躺下，却见苏云成动了动蜷了起来身体，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对。想到苏云成刚在天寒地冻的室外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周毅轩生怕苏云成哪里难受，就把苏云成推醒了。
事实上，苏云成也的确不太舒服。平常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站上个把小时也够受，更何况他这种情况特殊的。苏云成本来累得睡着了，但睡梦中却突然抽了筋，从小腿到脚后跟的那根筋绷得僵直，酸痛难忍。苏云成蜷起身来想伸手去够，却一点作用也没有，被周毅轩推醒后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怎么了？”周毅轩见苏云成像是要起身的样子，就伸手去扶他。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苏云成这次没推开他，反而抓着他的胳膊借力坐起来，然后下了床。周毅轩心里没底，也跟着下了床，扶住苏云成问：“到底怎么了？肚子疼吗？要不，我去叫马大爷？”苏云成还是不说话，抓着周毅轩的胳膊站了好一会方才舒了口气：：“不用叫，抽筋了。”周毅轩松了口气，扶着苏云成上了趟卫生间，然后坐在床前讷讷道：“那个，你经常这样吗？我是说，半夜抽筋。”苏云成躺在床上，一时也没大有睡意，只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周毅轩见苏云成没像往常那样撵着他走人，勇气便充足了起来：“以后我在的话，我也在这屋睡吧。”说罢，小心翼翼地等苏云成回答，等了半晌，终于等到苏云成的一声“哦”。
周毅轩顿时觉得这趟远差没白跑，心有些飘飘然，勇气成倍充足起来，于是就咬了咬牙，完完全地坦白交代了：“我回来这么晚是有原因的。……我把马大爷带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人。”
第 53 章
“什么？！”苏云成睁开眼，双手撑起上半身，不可思议地盯住了周毅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周毅轩却左右顾而言他起来：“我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的，可开始情况不允许，后来没信号，等有信号了手机又没电了。所以，就没能打，害得你在外面等那么长时间，是我的错，真的。……”“你先别说打电话的事。我问你，什么另一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说话间，苏云成已经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周毅轩的脸。周毅轩叹了口气，把枕头竖起来垫在了苏云成腰后：“我的意思是：这次过去，我一共接回了两个人，一个是马大爷，还有一个刘大妈。”
苏云成盯着周毅轩，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的火苗子一个劲地往上蹿，浓烟顶得他头晕眼花几乎支持不住，最后只把头往后靠了靠，虚弱地问了句：“为什么？”周毅轩看到苏云成脸色不好，但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还是趁热打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一切还是很顺利的。周毅轩正午以前就赶到了马老头所在的村子，若立刻动身的话，晚上六点以前绝对能赶得回来。谁知事情起了变化，临上车前，马老头突然提出要带个人一起来。周毅轩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反对的，多一个人来就多一份泄密的风险，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拿这事开玩笑？但马老头的态度却坚决异常，最后甚至把行李包裹从后备箱里都提了出来，以此表明决心。周毅轩不敢打电话告诉苏云成，怕他担心，只能对马老头动之以情，不断说好话做工作。就这样，在僵持了两个小时后，马老头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马老头年轻时曾与同村的姑娘恋爱，可惜当年两家交恶，生生拆散了这段姻缘。后来，姑娘嫁到邻村去了，而马老头则跟家里堵上了这口恶气，一生未娶，成了个老鳏夫。前几天，村里有姑娘碰巧嫁到了老太太夫家的村里，三朝回门时跟娘家人聊起了老太太的事情，说她老伴过世多年子孙皆不在膝下晚年如何凄凉等等。这话传到马老头耳中，拨动了他心底的那根情弦，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个“附加要求”。马老头是动了真感情了，说到最后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周毅轩手足无措之余，想到他和苏云成的状况，不晓得将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会遭到家里父母怎样强烈的反对，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情，最终应承了下来。
却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就格外地不顺利了。马老头村所在的县地广村稀，老太太夫家说是在邻村，路途实际上却很远。该县经济落后，道路修得不好，加上途中又遇上了两起交通事故，绕了不少弯路，等赶到目的地找到老太太家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周毅轩本想给苏云成打个电话，但该村处于信号不覆盖区，于是只好作罢。本以为再没啥大问题了呢，谁知老太太那边又起了波折。原来，接老太太一起进城生活只是马老头一厢情愿的想法，此前并未经过老太太同意。三十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要求她抛下现有的一切跟他远走高飞重叙旧情，无论对谁来说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件超级震撼的事情。老太太死活不跟马老头走，马老头黔驴技穷，就差没给老太太下跪示爱了。最后，还是周毅轩编造了一个他与“心爱姑娘”不顾家人反对未婚先孕的动人爱情故事，连哄带骗地把老太太架上了车。雪夜赶路，本来就走不快，加上老太太严重晕车，不时地下车呕吐，一直折腾了7个多小时才赶回本市。
“刘大妈人挺好的，她绝对不会乱讲话。这点你放心好了。”见苏云成沉默不语，周毅轩赶紧给他吃定心丸。苏云成哼了一声，冷笑起来：“一个农村妇女能把男人怀孕生孩子的事憋在肚子里直到老死？打死我也不信。明天把她送回去，否则的话我就走！”
刘大妈要是走了，马老头也就跟着走了，马老头走了，苏云成怎么办？苏云成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周毅轩又该怎么办？明明是数九寒天，周毅轩却急得快要冒汗了，他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要淡定：“知道她憋不住会讲的，所以就，就没跟她说你是男的。”见苏云成的眼睛越瞪越大，周毅轩只能抢着在苏云成发作前把话讲完：“刘大妈是老年青光眼，只有很微弱的光感，看人就能看个很模糊的轮廓。我跟马大爷商量了半天，觉得只要你不跟她多说话，她肯定不会想到你是个男的。”周毅轩一口气说完，然后就小心观察苏云成的反应。苏云成的目光有些松动，但口气还很强硬：“就算她看不清楚，一听我说话就会怀疑。总不能让我装哑巴吧？”“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周毅轩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要有尾巴就差摇尾巴了，“刘大妈不来，马大爷也不来。马大爷说了，就算这次不拉着刘大妈来城里一起住，回去后也要把刘大妈接回他们村子住。总而言之，马大爷下定决心要跟刘大妈住一起。你要是去了乡下，也免不了要跟刘大妈接触的。在哪都一样，一样的。”
就这样，周毅轩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苏云成。熄灯躺下后，苏云成还是不放心：“那个，刘大妈真的看不清楚？”“真的真的。”周毅轩转过身来，试探着伸了伸手，见苏云成没有抗拒的动作，便放心大胆地从身后抱住苏云成，将手臂搭在苏云成隆起的肚子上，合上眼很快睡了过去。而床那边的苏云成则僵着身体睁眼躺了许久，直到凌晨时分才朦胧地睡了过去。
第 54 章
吃早饭时，苏云成见到了传说中的刘大妈——一个干干瘦瘦的农村小老太太。因为长年上山下地辛苦操劳的缘故，刘大妈的头发几乎全花白了，她的肤色黑红中透着点黄，一笑起来满脸都是菊花瓣似的褶子。“闺女，吃个鸡蛋吧。一个人吃俩人补，呵呵。”刘大妈捏着一个剥好皮的鸡蛋向苏云成的方向递了过来，如同枯树枝般的手臂微微打着颤，看得苏云成心惊胆战。
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所在，眼睛真的有问题吗？苏云成心里惊疑不定，站在餐桌前一时没能回应。“好啊好啊，谢谢大妈，以后得麻烦您照顾小苏了。”苏云成发着愣的时候，一旁的周毅轩打着哈哈伸出手去，要接刘大妈递过来的鸡蛋，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刘大妈就松了手，那只白白胖胖的鸡蛋“吧唧”一声掉到了粥碗里，溅得满桌都是小米粥。刘大妈顿时窘得满脸通红，搓着手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不要紧不要紧。”周毅轩把桌子整理干净，伸手拽了苏云成一下，示意他落座。
桌上的饭菜比前些天丰富了许多，好多都是香气诱人的地道农村吃食，一看就出自刘大妈之手。可苏云成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打量刘大妈。这一打量，才看出了端倪。乍一看，看不出刘大妈视力有问题，她执筷夹菜和伸手取东西的方位都很准确，可仔细看就会发现，刘大妈的手到了目标近前就会有停顿，眼睛也会使劲眯起，要费很大劲才能看清楚下筷和下手的准头。尽管如此，仍有好几次偏离了方向，没能取到想要的东西，好在马老头每次都会很及时地把东西送到她眼前。看来，刘大妈的眼睛确实看不清东西。确认了这点后，苏云成放下心来，稀里呼噜地放开肚皮大吃起来，惹得刘大妈眉开眼花满脸欣喜，嘴里不停地叨念起来：“能吃好啊能吃好，能吃饭肚里的娃长得壮。”壮？那是毫无疑问的。苏云成低头看看像小山一样挺在身前的肚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破罐子破摔地继续胡吃海喝。
吃完饭后，刘大妈挣着抢着要收拾厨房，周毅轩没能争过刘大妈，被推到了一边。结果，不上片刻，厨房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周毅轩和马老头闻声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马老头拖着刘大妈走出来，径自进了客房。半个小时后，周毅轩才收拾完毕回到客厅里。
“真行啊，5分钟不到，摔了两只碟子三个碗。刘大妈比我厉害！”周毅轩把衣袖撸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削起皮来，边削边咕噜个不停：“我跟你说了吧，刘大妈眼睛真的看不清楚，要不也不会扔鸡蛋的。她不熟悉新环境，所以才会摔碗子摔碟的，等过几天就会好了。哎我跟你说，马大爷对刘大妈真上心，生怕碗碟脆片伤了刘大妈的手，挣着抢着去收拾，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呢。真看不出来哈……”周毅轩正说得兴起，冷不防苏云成吭吭咳了两声，他抬头看了苏云成一眼，关切地问：“怎么，不会是昨晚冻着了吧？我去弄点姜汤？”苏云成瞥了眼立在周毅轩身后满脸窘相的马老头，挫败地摇了摇头。周毅轩顺着苏云成的目光转头往身后一看，顿时噤声。
“那啥，起来吧。到里屋去，我给你看看。”马老头干咳一声，沙哑着嗓子说出了这么一句，他看着周毅轩殷勤备至地扶起苏云成往屋里走，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小兔崽子，敢在背后嚼我舌根，看我怎么整治你。
回到卧室后，周毅轩在马老头指示下扶着苏云成在床上平躺了下来，并把苏云成的上衣撩起，把他的裤子褪到腹下，露出了浑圆硕大的肚子。苏云成当然很讨厌这种事情，但是对于即将来到的生产的畏惧占了上风，他不得不顺从马老头的安排，两眼瞪着天花板，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马老头哼笑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就按上了苏云成的肚子。他这一下力道不轻，苏云成猝不及防痛呼出声，顿时疼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了？”周毅轩有些担心，拉住马老头的胳膊不让他继续。“不要紧的，不会很疼。”马老头把周毅轩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拉掉，继续在苏云成肚子上东按西按。苏云成不想被马老头笑话，闭着嘴咬着牙硬是不出声，等到检查完毕，他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头发都几乎被汗水湿透。
“马大爷，怎么样？”周毅轩给苏云成提上裤子拉下外衣，关切地询问。“没啥事，就是胎位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