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木,情人劫- 第12部分

“哦，木木，你在这儿偷懒，我说在外面怎么没看见你呢。”一个性格非常开朗的同事看见发呆的穆相思，开了一句玩笑，将她的回忆唤回。

穆相思看了一下手表，已经12点了，正好是换班的时间。和同事们寒暄了几句，换上便装打算回家。

“知了”的营业时间很长，晚上8点到凌晨5点。每天的客流量非常大，大多数员工根本盯不下整晚，所以实行倒班制，8点到12点一班，12点到5点一班。

出了“知了”的后门，穆相思找到自己的自行车，然后往家的方向骑去。心理想着：卓尔，妈妈这就回家陪你。

　　第　18　章

骑车大概半个小时，穆相思终于到家，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生怕发生大的动静吵醒睡熟的女儿。

房间的灯亮着，穆相思这才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你还没走呢呀？”说着将钥匙仍在一边，换上拖鞋，坐到沙发上。

裴君尧看着晚归的穆相思，感觉到她脸上露出的疲惫。然后进了厨房，从微波炉里端出一杯热牛奶，递给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的人。

“今天很累吗？”坐到她旁边，同样压低着音量说话。

穆相思喝了一口热牛奶，这是她怀了孩子之后被裴君尧培养出来的习惯。脑海中又浮现今天在“知了”意外见到的男人，对上裴君尧的目光摇了摇头。“今天我看见卓尔的爸爸了，他回来了。”

裴君尧听后显得有些惊讶，认识穆相思七年了，很少听她提起卓尔的爸爸，他只知道卓尔的爸爸不知道她怀孕，离开她了。

穆相思觉得对裴君尧，没有必要隐瞒，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撑下来的，她非常感谢裴君尧。当年她怀孕的时候才18什么都不懂，全是靠裴君尧帮她，她才能顺利将女儿平安产下，每次遇到困难，裴君尧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的人。

其实穆相思也不是没考虑过和裴君尧在一起，但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裴君尧，她是一个酒吧服务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他是年轻有为的医生，就算他不介意，穆相思想他的家人也一定会反对。

所以这些年，即使裴君尧的明示暗示穆相思都看在眼里，却从没有过什么表示。穆相思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不想因为自己误了他的幸福。

裴君尧看着穆相思此时此刻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在想卓尔的爸爸，脸色微微一沉，都七年了，穆相思依然忘不了卓尔的爸爸，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赢不了她的心。

突然觉得有些无奈，但也没有什么表示，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嘱咐穆相思。“最好别把卓尔自己留在家里，虽说她董事，但毕竟才6岁，不安全。”

“我知道，金瑶有的时候会过来帮我看卓尔。”穆相思把他送出门口，这栋旧楼的灯不太好，一闪闪，昏昏暗暗。

“行了，回去休息吧。”裴君尧没再让她往出送，虽然住在一楼，但已经将近一点钟，她也该休息了。

穆相思也没再客气什么，这么多年的朋友，心中都有数。回到房中，将两道门锁好，打开女儿的房门，看见她抱着怀中着布娃娃睡得正香。看着女儿的睡容，穆相思觉得非常满足，只要女儿好，她就再无所求。

洗过澡躺在床上，脑海中卓文修的样子挥之不去，一整晚睡得都不安稳，不到6点就实在睡不着，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窗帘，太阳刚刚升起，不是很刺眼，院子里已有几个老年人在打太极拳，仔细算算，她搬到这里已经快七年了。



当年穆相思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自己唯一的亲人就是身在陵城奶奶，虽然知道可能会被劝阻，但这件事情不可能隐瞒她。

陵城的奶奶家，穆相思爸爸在世的时候，每年只是春节的时候会带她去一次，等爸爸去世后，穆相思也延续着这个习惯，她还记得当时异姓的小叔给她开门时的惊讶表情。

穆相思见到奶奶之后，心里所有的委屈都爆发出来，把包扔到地下，冲上去抱着奶奶的腰就开始哭。李淑媛把她拉进了房间，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相思怎么了，告诉奶奶，发生了什么事？”

穆相思支支吾吾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奶奶。李淑媛一听，确实受到惊吓，她的孙女还不到18岁啊。“听奶奶的话，这孩子不能留，奶奶带你去医院。”当年李淑媛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但是穆相思一下子冲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颤抖着声音说：“奶奶，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不行，绝对不行。你才多大，你将来的前途怎么办？”李淑媛依然坚决的反对。

穆相思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哭的更加伤心。“奶奶，可是他是我的亲人。”穆相思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回想着B超照片中的那个小黑球。

这一句话说出口，李淑媛也忍不住了，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孙女的苦，从小就没妈，14岁又没了爸爸。大儿子去世后，李淑媛想接穆相思来陵城，但是穆相思坚决不来陵城跟她过，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在相思的内心非常渴望有家人的疼爱，有家庭的温暖。

一时之间，李淑媛觉得是自己欠了穆相思的，是她没有尽当奶奶的义务，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孙女。

李淑媛老泪纵横，看见穆相思这个样子更加难受，但还是极力劝阻。“相思，你听奶奶的话，咱们把这个孩子拿掉吧。你还不到18，你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孩子，根本没有能力抚养他，你将来还有机会要孩子。”

穆相思听着李淑媛的话，一个劲的摇头。

“听话，相思，难道你就不上学了吗？还有，你未婚带着一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谁还会要你？”

虽然知道李淑媛说的话都是为了她好，但是穆相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她真的很想有一个真正家人，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奶奶，我能照顾他，我自己可以，只要您同意让我生下来。”穆相思“噗通”跪在地上，抓着李淑媛的裤脚求着她。人心肉做的，看在李淑媛眼里，简直心都要碎了。

李淑媛扶起穆相思，“孩子，你先起来。你告诉奶奶，孩子的爸爸呢。”她想着，也许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能会好办一点。

穆相思想到已经离开的卓文修，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结果。

从穆相思嘴里，问不出任何关于孩子爸爸的消息，她只是一边边重复着说“奶奶，您让我留下他，我能养活他。”

一句一句听得李淑媛难受的要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哭着说。“你自己可想好了，这个孩子一定是你的包袱，将来拖累你一辈子。”

穆相思摇摇头，坚定地看着李淑媛说。“奶奶，我不怕。”

李淑媛对于倔强的孙女没有办法，而且她再婚之后也有自己的家庭，也不能因为穆相思一个人影响他们这个家庭。

虽然觉得愧对穆相思，但是李淑媛并没有将穆相思留在陵城，穆相思明白人言可畏这个道理，自己不到18岁就未婚怀孕，传到邻居嘴里，肯定会给奶奶的家人带来麻烦。

李淑媛陪着她回到阳城之后，照顾了穆相思一些日子，确定了她没什么事情才回到陵城。

穆相思主动联系了金瑶，这是她唯一的朋友，两个人坐在一起合计了半天，如果想要这个孩子，必须要有经济基础，可是她们两个都不大，金瑶可以出去打工，但是穆相思怀孕了，什么都不能干，如果没有收入，她可怎么活。

穆相思最后一狠心，决定将爸爸留下来的房子卖掉，金瑶也退掉租的房子，和她一起租一个两居室，这样金瑶平时就能够照顾怀孕的穆相思，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伴。

七年前的房价低得可怜，穆相思的房子又在偏僻的地界，院子也不大。再加上两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被中介公司糊弄糊弄就签了合同。最后中介搞定了房子，穆相思拿到手才十几万。

当年的十几万对于两个女孩来说还是天文数字，其实穆相思挺庆幸有这十几万的，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养活女儿。但是那个时候两人年龄小，没有生活经验，十几万到手就放开了花。

再加上穆相思怀孕本来开销就很大，孩子出生之后更不用说，虽说金瑶在外面打工，一个月有1千多的工资，但是不到4年，两人的积蓄就花的所剩无几了。

那时候卓尔面临着上幼儿园的问题，穆相思才不得不考虑找一份工作来维持她们三个人的生计。

穆相思白天到便利店打工，金瑶晚上到酒吧买啤酒，一个月能有4千块的收入，除了给卓尔交幼儿园费，剩下的生活费少的可怜，两个大人省吃俭用，能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孩子。有的时候裴君尧也会帮助她们一下，但是穆相思总觉得欠了他的。

大概一年前，金瑶搬出了这个房子。金瑶结交了一个开大排档的男朋友，他为人老实，不介意金瑶曾经跟过别的男人，还打过胎，一心一意的对金瑶好，虽然没有稳定的工作，但是金瑶不怕吃苦，愿意跟他一起挨。

穆相思对于好朋友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非常高兴，也是从一年前开始，穆相思才到“知了”上班，那里比便利店工资高，而且还有小费，即使没有了金瑶那一份收入，也能养活女儿。

唯一的不方便就是晚上将女儿自己放在家里，她非常不放心。好在金瑶不忙的时候会过来帮忙看，或者将女儿送到金瑶家里住。

刚开始上夜班的时候，总是不放心女儿，但是她非常乖，一睡就是一整夜。有的时候卓尔醒来看不见妈妈，也不会吵闹。第二天问穆相思去了哪里，穆相思就骗女儿说跟她玩儿躲猫猫的游戏，只要卓尔睡着就能看见妈妈。所以偶尔卓尔起夜看不见穆相思，也都是乖乖回床上睡觉。

但是在穆相思心里，如果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绝对不可能这样凑合着生活。

　　第　19　章

穆相思看着窗外打太极拳的老太太已经收势，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差不多时间叫女儿起床了。

走进穆卓尔的房间，坐到床边，轻轻地拍了几下被子。小丫头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扭动着身子，抱紧怀中的兔兔。

“妈妈，我不想上幼儿园。”穆卓尔又跟她撒起娇来。

穆相思笑着看着女儿，“你不去幼儿园，陈老师这个月就不发你小红花了。”

穆卓尔伸出3个手指头，“我已经有3朵小红花了。”

“如果你今天不去，就得不到第4朵了，到时候齐琪有可你没有，就羞羞脸了。”叫做齐琪的女孩是卓尔的同班好伙伴，一听到好朋友比自己好，不情愿的将双手伸向穆相思，然后嘟着嘴说：“那我还是去吧。”

穆相思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坐在床上。女儿不是很喜欢上幼儿园，眼看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级，再过些日子就要从幼儿园毕业，万一向她一样不爱上学可就难办了。

“你乖乖起床，妈妈一会儿送你上学，你就能有4朵小红花了。”理了理女儿有些乱的长发，看见她打哈欠，就把她抱了起来，卓尔将腿盘在穆相思的腰上。

“妈妈，如果我有4朵小红花，可不可以吃薯条。”卓尔就像很多小朋友一样，非常爱吃麦当劳的薯条，但是平时受到限制，只有特殊奖励的时候才提出要求。

将女儿抱到卫生间，让她站到洗漱池前的板凳上，笑着说：“臭丫头，你还跟我讲条件。”

穆卓尔自己拿到牙刷，熟练的挤好牙膏，见妈妈没有答应自己，又问了一遍。“妈妈，可不可以吃薯条嘛。”

穆相思看着镜子中的两人，女儿的五官长得像她，同样的长发，也给她剪成齐头帘。两人身上的睡裙是穆相思买的纯色的棉质睡裙，找来印染衣服用的颜料，在睡衣上画了两人各自的Q版漫画像，女儿就像是缩小版的自己。

“等你拿到4朵小红花，妈妈就带你吃薯条。”穆相思帮女儿的漱口杯接满水，然后答应了她的要求。

穆卓尔已经将牙刷塞进嘴里，听见妈妈同意，不顾挂在嘴边的泡沫，看向穆相思，“拉钩，我要多多番茄酱的薯条。”

“好好，你快点刷牙，一会儿妈妈给你梳头发。”穆相思满口答应爱讨价还价的女儿，然后镜子里两个身影动作统一的刷牙，洗脸，然后穆相思梳好自己的辫子，又帮女儿将头发扎好，系上漂亮的蝴蝶结。

将穆卓尔送到幼儿园门口，小书包背在卓尔身后，低头亲了她一下。“放学在这里等姨妈，今天姨妈接你去她家，晚上大熊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穆卓尔听到能吃大熊叔叔做的好吃的，乐开了花，连跑带颠进了幼儿园。

穆相思算计了一下，明天早上就要去酒店报到，没有时间送卓尔去金瑶家，索性就给金瑶打电话，让她晚上来接卓尔放学，这样她晚上去上班也不耽误。卓尔最喜欢吃金瑶老公做的饭，也让那丫头解解馋。



卓文修返回到“知了”将近凌晨5点，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环顾周围忙碌的服务员，却没看见穆相思的身影。

随便拉住一个服务生，“请问穆相思在哪儿？”服务生老实交代了他们倒班的情况，卓文修才知道这一趟是白折腾了，穆相思早就下班走人了。

重新回到车上，卓文修并没有放弃寻找穆相思的念头。将车子发动，熟门熟路的开到穆相思家的胡同处，这条路并没有因为七年未走而生疏。

停在那熟悉又陌生的胡同口，卓文修反而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下车去敲门。

七年来，他也回国几次，除了办好自己的事，从来没想过要找穆相思，就好像这个人真的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怕忘不掉她，上飞机之前，将那个记有穆相思电话的时机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会的上了飞机。刚到美国的时候，偶会儿会想那个女孩，她是不是还喜欢打架，或者听了他的话，变得乖乖的。

但是随着自己生活越来越忙碌，穆相思也渐渐退出自己的脑海。直到这一次看见穆相思，卓文修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忘记，只不过是将她尘封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

她的眉眼，她的笑，都那么真实的存在。

卓文修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受到穆相思的影响，原来一切都是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