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她打了过去。
纪慧娴却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手,见她打过来,便忙闪身躲避,但耐何却是迟了些。纪娇娟的手从她的臂膀掠过,却是让她身子一歪,站立不稳的摔在了地上。
“姑娘。”那远远跟在身后的采吉看到这样情况,惊呼一声忙跑了过来。
纪娇娟的丫头也跑了过来,忙拉住纪娇娟,惊慌的道:“姑娘快走。”
纪娇娟却是一摔丫头的手,指着纪慧娴便大声骂道:“你胡说八道,我娘才不跟你娘一样。她就算是姨娘,可她却早已不是奴婢。再说她没有犯事,自是比你那娘要好上许多。”
采吉把纪慧娴扶了起来,拍着她身上的灰土,边着急的问道:“姑娘,你可摔着了,身上哪里疼?”
纪慧娴忍着手掌心方才被沙石擦过的辣疼,看着这样跋绂的纪娇娟,脑海中却是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来得快,却是来不及细想后果,只觉得这样的机会稍纵即失,不管了,先做了再说。然后,便猛地跨出一步,把正在大骂着人的纪娇娟也猛地往地上一推,并大声喊道:“你不但骂我,竟然还打我。这也就算了,可你不能骂我的娘亲。”
这样的纪慧娴跟平日里温婉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显得粗俗不堪,毫无教养。让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韩氏也着实吓了一跳。她看着地上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猛地朝身边的仆妇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两位姑娘分开。”
姐妹间吵闹之事却是哪个府里都会有的事,这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但只要不出格,姐妹间斗斗嘴,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两姐妹打在一起,还在地上毫无风范的拉扯,却是真真的少有。若是传出去,不管谁对谁错,这泼辣没有教养的性格却是要坐实了。日后及了笄,说起亲事来却是会矮上人家许多,到时就算是忠国公府的姑娘,却也可能会被人家嫌弃。最最重要的还是忠国公府的体面,若伤了体面,这府里还有许多姐妹,却也会有所牵连。
韩氏就算再好的涵养,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免不了动了怒。让略略收拾了下的纪娇娟与纪慧娴跪在了内室,她坐在上首榻案,只觉得头稳稳作疼。
“可问清了?”纪老夫人端坐着,手里捧着一盏刚泡出来的春茶,朝刚走进来的黎妈妈沉声问道。
“大姑娘跟三姑娘打起来了。”黎妈妈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
纪老夫人一抬头:“怎么回事?”
黎妈妈便把听到来的事一一回了老夫人,最后道:“到底是自家生母,三姑娘却是唯护的紧呢。”
“哼。”纪老夫人却是有些怒气:“谁不维护自家人?可说动起手来,却还是头一遭的事。看着稳重懂事,却也只是表面功夫。”
“说是大姑娘先动的手。”
“那是个教不稳的,迟早失了我们忠国公府的体面。去,让人给关起来,这么些年却是纵了她了。再没有找到适合人家之前,不要让她出来。”纪老夫人看似动了真怒:“那个也不是好的,让大夫人好好管教一番。”
黎妈妈在一边忙声应了是。
纪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把茶盅一放厉声又道:“这事少不得伤了府里的体面,让丫环婆子一定不许往外传,就是自家也不许提,若是让我听到一点流言,便统统打杀出去。”接着顺了一气又叹:“怎么就在这时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可不是好的。”
“老夫人既然发了话,那定是一点风声也不会传的,您放心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纪老夫人眉头一紧:“明日里去探望将军夫人的病之事,万不可拖。”
“那是当然,听说将军夫人的病又重了。自二月初出城赏了花回来,却是一步床也没有再下来过。”
72时日不多苦费心
院子里很静,半人高的花木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身姿。站在廊下的丫环婆子都屏气凝神,不敢随意说笑,气息令人压抑。略带潮气又有些闷热的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了进来,让屋里更显得闷热。
用金钩钩起纱帐的床榻上躺着一人,她青丝铺枕,半眯着眼,脸色苍白。呼吸绵弱,似是睡着了。
李妈妈神色满是阴郁,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然后起身把那半开的窗子关了起来。免得吹进来的风,让床榻上的人再着了凉。
“莫要关着了。”床榻上的人虽未睁眼,但却感受到了周围的动静,开口轻喃道。
“夫人,这风吹不得,让人凭添几分难受。”
李幼娘又道:“我却是吹着舒服,这一关更是闷热。六郎也说了,屋里通气对我身子也好。”
李妈妈叹了一气,把窗子又打了半开,然后上前放下一边的帐帘,又给李幼娘拉了拉被子:“夫人可要喝点水?”
床榻上的李幼娘似疲累至极,却是没有回答李妈妈的话。过了半晌,才再问:“六郎去了哪里?”
“将军应是在书房,要不奴婢叫他过来?”
“不用,让他也歇歇,从早到晚呆在我这个病人身边,也是为难了他。”
“将军是爱护夫人,若是可以却是巴不得不离夫人一刻的。是个好夫婿,夫人可得好起来。”
李幼娘每日里都听这样让她好起来之类的话,却是早以不以为意,她问道:“忠国公府可消息传来?”
“暂还不见人来。”李妈妈回道:“夫人这话少问,免得将军听到又不高兴了。”
“呵呵。”李幼娘睁开眼睛,看着李妈妈轻笑道:“最近六郎好像很喜爱生我的气。”
“将军对夫人的心意,夫人怎么会不明白,他不希望夫人替他安排什么女人的。”
李幼娘便不再说话,想起前几日他从宫里面圣回来,便就生了好大的气。一直对她温言细致的他,第一次朝她厉声道:“你怎么能够这样糊涂。”
“六郎这是怎么了?”
“今日里见了官家,他说让你好好养着身子,少操些心,其他的却是日后再作打算。”
“是听了关于纪三姑娘的事吧,官家难道不同意?”
“幼娘。”他语气沉重的唤了她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事牵扯太大,哪是你我就能作主的。如今官家言语不清,你我更是要慎言慎行才对。”又道:“官家心思难测,若是真与忠国公府有了牵扯,却不一定是好事。官家顾忌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
“可我只想做个妻子的本分。”李幼娘有些委屈:“品格品性不好的不适合六郎。”“不要忘了,她的生母一家却是官家忌讳的。就算适合,那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
李幼娘便笑了:“我还不是一样的身份,你娶了我,官家可一点也没有对你忌讳的。”
娶个罪臣之女,本身就会招来话柄,在朝庭里说话便就少了三分理直气壮。这样的人在朝堂不会有大作为,人更是要依附着官家。李幼娘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纪慧娴身份,她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觉得对暂避风芒的杨延昭来说更是好事。而对忠国公府来说,将军府三字诱惑不会小的。
“咳咳。”喉咙的一阵痒痛把李幼娘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她的身子已虚弱到了极致。先天的不足,从小吃着药长大,再到生子的亏损,更是挖空了她的身子。爱女的离去,却是把她最后一丝精气也带走了。她知道她定是时日不多,虽然无人再她面前说起。
“夫人,喝点药。”李妈妈从丫环手中端过碗盅,扶起李幼娘。
又是药,那褐色的带着浓厚酸味的药汁,每喝它一口,李幼娘便觉得苦痛并没有过去,反而更添几分身子的沉重。她不想喝,可她却又不得不靠她支撑最后的时光。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的暖了起来。
黎妈妈第一次走在这座长年深关着大门的将军府,她在深宅内院走动了几十年,却是第一次觉得这内院的路让人走得如此眼花缭乱。她那早已爬满纹理的宽阔额头已经隐隐见汗,可她却无心去理会,一门心思全在了等会要见之人与要说之话的上头。如此隐秘,只为与那将军夫人达成共识。将军府是块香饽饽,只是这饽如今有些硬,轻易下不了口。用水泡了这么多时候,直到这时才觉得已经发软。是该先拿到手,不然到了那时怕便会被抢烂手。
想到那样温雅之人的女儿的命运,如今要靠她的一张嘴促成。心里便很是忐忑,若是不好,自己却是也有难推的责任。
走进这间带着浓郁药味的内室时,更觉得有些心惊胆颤。她在内宅侍候老夫人三十多年,早已洞悉许多的稳秘之事。这样的药味,只消闻一闻便知病人的身体。怕是没有多少时候了,所以才如此的散发消息给忠国公府压力。若是忠国公府再无表示,那将军府的大门便会给他人打开亦或被他人挤开了。
黎妈妈朝那靠坐在床头的妇人行了大礼,记得冬日里在府里是见过一面眼前之人的。那时的她虽身子娇弱,可脸上却是挂着笑容,那笑意里有夫爱子孝的满足,虽然那时她的女儿才满那么几个月。
可如今的人儿却是越发的消瘦,虽笑着可那笑意里却是带着悲怆。
黎妈妈朝她恭敬的说道:“老夫人听闻夫人身子不适,心中甚是担忧。又知夫人喜静,不爱兴师动众,所以便只差奴婢一人过来探视夫人。”
李幼娘眼前一阵昏花,但却还是抿嘴笑着道:“多谢老夫人关怀,只是老毛病了,喝再多药也就如此了。”
“夫人还需保重身子才是。”
“这些自也是知道的,只是能说话之人甚少,这心里便就有些孤寂。难得与纪三姑娘能谈得来,却是少见她来。回去后,还望妈妈禀报一声,让三姑娘得空多来我这府里走动。”
“三姑娘最近在府里学习规矩,所以不得空前来。不过,夫人既然说了这话,老夫人定是会同意的。”
“那就好,只是莫嫌我这病身子传了病气给她。”
“怎么会,能得到夫人的青眼到将军府来,老夫人前几次便就说了那是她的福气。”黎妈妈笑道,意味深长的又道:“夫人品性温雅,我们姑娘若是能得夫人指点一二,对她也是好的。”
李幼娘听了这话,心中一松:“如此甚好。”说完,让李妈妈出去拿了一个锦盒进来:“老夫人如此关怀,我心中感激,这礼物便让妈妈带回去呈给老夫人,一表我的感激之情。”
73从长计议无定论
“谦让恭敬,先人后已,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纪慧娴立在桌案后,提着笔垂首专心抄着女诫。那日里跟纪娇娟打闹了一场,韩氏便罚她抄女诫一百遍。女诫内容是纪慧娴最不以为意的,可既然罚抄却也不能违背,便就只当练字了。
想着那纪娇娟却是被禁足,关在了院子里轻易不得出来,这是罚抄似乎是比她轻了些。不过既然老夫人下得命令,那也无人能反抗。
刘氏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就垂着目抹着泪来找了纪慧娴,先是跟她道了歉,最后道:“娟儿她就是性子急燥了些,姑娘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这些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个奴婢。所以若是可以,还望姑娘也可以原谅她。”言语中不乏透露出维护之意,虽是道了歉,但也看不出有多少真心。
纪慧娴但笑不语,跟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杨妈妈心疼的看着纪慧娴一连几天抄着那女诫,一刻也没有休息过,便劝:“姑娘,也不急这一时,慢慢来吧。”又道:“姑娘又是何苦跟她争论,如今又是受罚,又是得了坏名声,对你可不是好事。”
纪慧娴头也不抬:“妈妈难道不明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她都这样辱我,若是我没有一点反应,却也太懦弱了一些。”
“女子温驯没有什么不好,想当年夫人她不就是这样,却是人人夸赞的。”
“那只是外人觉得好,祖母不喜她就算了,你看看刘姨娘,却也直到现在也没有把她放在心里。”
杨妈妈顿时急了:“姑娘可不能说夫人不好,她可是您的母亲。”
纪慧娴停下笔,看着杨妈妈苦笑了下:“妈妈把我带大,难道还不知我的性格?我哪是那样不恭敬之人,我只是觉得人不要有坏心思是好,但却也不能软弱。”
“姑娘越大越发的有自己的心思了,奴婢却也猜不准了。”
“妈妈。”纪慧娴唤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本来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可看到她这个样子,若是知道她自毁名声,还不得急成什么样子。
与纪娇娟争斗的确可以完全免掉,可在她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却是忽然想到,若是与她打上一架,她的形象便不会那么好。将军夫人一直以为她乖巧温顺,若是知道她还有这样一面,不知会不会有另外的想法。只是事后才发现,老夫人却是不让任何透露一声。这事怕也没有传出去,纪慧娴便有些泄气,这架怕是白打了。不过可能唯一的收获便是,让老夫人和韩氏她们知道,她并不像表面那般好。她也是有自己的性子,日后或许关于她的事情会更斟酌一些。
杨妈妈心情有些低落的出了屋子,纪慧娴看到这个样子,心情也有些郁闷。最近许多事情堆积在一起,她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本就不是那样心思活络之人,只是多了一些见识,有些小聪明罢了。可这些在这样的环境中,显然是不够用的。
门外传来细细的说话声,认真听去又听不太清楚,但认出是采吉的声音。
“有话进来说罢。”纪慧娴扬声说道。
话音落下,杨妈妈便再又掀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采吉。
“姑娘。”采吉上前慎重的说道:“方才奴婢看到黎妈妈从将军府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匣子,显然是将军夫人送得礼。”
一个人不动声响的去,回来时手里拿着礼,那么很显然黎妈妈这一趟走得很是顺利。她这时去将军府,无外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将军夫人所提让纪慧娴进将军府之事。如今这样看来,老夫人是同意了的。
纪慧娴顿觉得全身发凉,怎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为什么如此悄悄?府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若不是让采吉留意着,却是也没有发现的。”纪慧娴有些疑惑。
“怕是老夫人只是先跟将军夫人通气,待真正确定了,才会开诚公布。”杨妈妈也是担忧,可这事却不是她们能够做主的。
不,不会这么快,也不会这么简单的。纪慧娴到了这时,反而静下了心神。这样的大事,若是只有老夫人跟将军夫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