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瞧见轩辕无白,谢玉宸恨不得当即冲上去将其斩于马下,偏皇命压身,他强行按捺下杀意,只按原来的计划迎了上去。
谢玉宸没事全力,假作手臂受伤难以发力之样,交战几回合后,又作出不能承力的样子,让原本看到竟是谢玉宸已经有些绝望的轩辕无白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来。
只是病虎犹胜雄猫,轩辕无白仍被逼得有些乏力,他意志不坚,心道此处既是谢玉宸,加上早先见过的几门护卫,京城稍有力量的将士想来已全数用尽,再没有新人能受西门,或许该是能攻陷的软处,索性再拼一拼。
如此一想,轩辕无白不禁暗暗后悔,若最开始他疑心病小些,绕开东门南门,直奔西门,哪儿用得着受那种伤人自尊的伤?哪用得着被谢玉宸逼得鼠窜?
轩辕无白掉头就跑,谢玉宸穷追不舍,但速度也拿捏得极好,眼看快把轩辕无白追上,又落后一点;一见要跟丢,又迫上前去。
西门是个诱敌陷阱,只是意思意思放了些看上去很精干的守卫。那些守卫人数不少,但轩辕无白一靠近,他们就逃窜地往宫里跑,口中还念着太后娘娘。
谢玉宸这回落得有点远,轩辕无白往后一瞥,没见到人影,但心中仍急,顾不得多分辨这个门的虚实,只想大赌一把,带着众人冲了进去。
西门离太后寝宫极近,对于太后轩辕无白也是很恨的。若非这个老女人阻挠,他怎么会骗不到央冉染?若非这个老女人一句“轻了”,他怎么会被加罪到贬籍?
轩辕无白看到富丽堂皇的宫殿,几乎想冲进去先将太后杀了,可谢玉宸追在后头,他得先杀掉皇帝。
他这么琢磨,但手下的人有些心猿意马。这群人本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宫廷一边一角的,此时他们只觉得挖一块地砖回去也好。
轩辕无白虽为了与小怜儿私会偷偷入过后宫,但秀女居所终究只是外围,里面的草木他并不属实。正巧一个小太监一边高叫“太后娘娘救命”一边乱窜,他二话不说捉了他,逼他带路。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两腿内八,很是不雅。
本来与他跑在一处的另外两个太监看情况不对,愈发害怕,尖声尖气地跑到太后宫中合上了门。
“报!逆臣轩辕无白已闯入西门,正向大殿袭来!”来报的官兵声音颤抖地厉害,他不敢抬头,也不知为何上面的三位官长如此镇定,明明是灭国亡朝的大事。
央胤轩深吸一口气,眯起了眼睛。
秋月眉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冷静,她轻轻将手从央胤轩掌下抽出,向金倩巧道:“这下可是最后一步了,再逼他一逼,叫他去太后面前露露脸,也让太后娘娘眼见为实一次。”
金倩巧颔首同意。
“那便让大内侍卫从北门绕到太后寝宫后院,金家妹妹带人从东门赶来正面逼轩辕无白,等那逆臣见了太后,再三边包夹将他擒获!”
秋月眉话音刚落,一直站在金倩巧身边不吭声的十七竟摇了摇头。
“东门太远,费时。”十七道。
他素来不开口,几乎像个木头人,见他主动说话,秋月眉和央胤轩不加以指责,而是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十七面无表情地伫立,任凭他们打量。
央胤轩对这个暗卫颇为欣赏,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我。”
金倩巧只觉得自己舌头打结脑袋发晕,自与轩辕无白结仇后,她时时刻刻都命自己保持清醒,容不得半分闪失,此刻却觉站不住,更不知该说什么。
央胤轩在紧张时刻还笑了两声,说:“那朕便派你去!”
说着,他把最后一支调动御军的令牌的扔给他,十七稳稳接住,单膝下跪,“谨遵圣命。”
话完,十七人已不见。
十七向来只听自己调遣,暗卫的规矩是只认主人,他这次听了皇命,还毛遂自荐,对金倩巧来说,绝对意外之极。
见金倩巧满脸写着纠结,秋月眉好笑地扫了她一眼,道:“你也太迟钝了些,这都瞧不出来?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难道你当真打算自己给自己攒一份聘礼?”
作者有话要说:十七打算自力更生弄一份聘礼粗来_(:з」∠)_
今天听力考试的磁带怎么跟长霉了一样……好吧,看来我只有三月份再来当好汉了。
、所谓结局
轩辕无白远远地见到策马而来的人;一时有些慌神。从远处的动静来看,铁骑的数目绝对不亚于他剩下的兵力。这个皇帝这么多的兵力到底是从哪里瞬间就调出来的?算算人数和来人的时辰……简直像是早有准备。
轩辕无白的念头不过一转而过,在他看来;哪一任皇帝都不可能蠢到把逆臣故意放进皇宫里的地步,眼下的情形,逼宫怕是成功不了了。但他筹谋多日,费了多少心思财力;将他所有的家底都压在这次夺宫上;就此无功而返;让他如何甘心?!
眼前援兵抵达,身后谢家军逼近;轩辕无白不得不望向另一条林荫之径,它通往一位贵人的殿宇。
太后的宫殿伫立在侧,奢华依旧。
手下的人早已对宫里的财物垂涎三尺,太后的住所想必那群被封建专权洗过脑的奴才也不敢轻易闯入。即使他们真的闯入了……
轩辕无白眼角微微下移,那群跟随他进宫的地痞流氓盯着宫殿蠢蠢欲动,这么多无脑的炮灰替他挡着,他出入宫墙这么多次,逃跑再容易不过,或许他还能有机会捎上小怜儿。
打定主意不能空手而归,轩辕无白大手一挥,“闯进去!随便你们抢!”
听到梦寐以求的命令,散发着汗臭的男人们一下振奋了精神,这里值钱的东西太多了,随便一两样带回去,就能一辈子吃香喝辣!
轩辕无白狠狠一抽马鞭,率先冲了进去。他两腿之间被摩擦得太厉害,反而疼得没了知觉,千钧一发在此一搏,他努力让自己忘掉现在自己还受着重伤,冲在最前头。
依照皇令,要将太后吓到之后才能去擒轩辕无白。十七与谢玉宸正面相遇,都微微颔首,两双坚定的眸子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不多言语,各自带兵站在一侧,等里面的动静。
轩辕无白自以为对皇宫格局十分熟悉,却不知太后的寝宫早已做了布置,这是个密不透风的罐子,从口进来就不能从底出去。
果不其然,轩辕无白强行闯入后不久,门口的士兵们就听到许多又尖又细的叫声,有宫女也有太监,只不知里面是否有一声来自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十七与谢玉宸对视一眼,同时骑着马率兵冲进去。
平时当然不可能做起码进屋这种事,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顷刻之后,太后寝宫就变成了一个臭气熏天、狼藉不堪的地方。至于太后本人,更不是用简单的狼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她自幼出生轩辕世家,端的是高门长女的做派,一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此前突然被远房侄子逼宫的事将她吓坏了,过去的几个时辰就像一场噩梦。
轩辕无白杀进去时饱含恨意的眼神让她心惊不已,太后从宫斗中脱颖而出的这些年,她当然知道有不少人恨她,甚至有人恨得想将她挫骨扬灰,不过恨她的人大多已化为尸骨,她从没想过会有人因为恨她而试图倾覆这万代江山。
生擒轩辕无白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他丹田亏空,又伤在不妙之处,哪儿比得过谢玉宸和十七两人,何况还是以一敌二。三人凭空交手数个回合,最后谢玉宸用一杆长枪将轩辕无白从马上扫了下去,他掉下来后根本站不起来,却仍挣扎着在地上匍匐挪动。
回想他数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之景着实令人心生感慨。可惜,在场没有会为轩辕无白感叹的人。几个小兵手脚麻利地把轩辕无白四肢捆住,像烤乳猪一样将他倒吊着抬走。
传令的士兵,很快将消息带到大殿。
金倩巧等人听说轩辕无白再无反抗之力,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计划并无差错,最差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他们成功了。
央胤轩绷紧的脸一松,反而露出一丝茫然。他毕竟还是太年轻,虽有抱负志向,但手中真的握有实权时,竟不知应该做什么。央胤轩不仅想当真正的皇帝,他还想当一个好皇帝,百年之后翻开史册,仍能让世人看到他在位时的国泰民安。
央胤轩望向秋月眉,对方将明艳的容颜转向了他。秋月眉捕捉到央胤轩情绪中隐隐地不安,她伸手轻轻拍拍央胤轩,莞尔一笑。
虽是无言,默契仍然溢于言表。
轩辕无白大势将去,他夺位失败,原作中的情节想来不会再续上。金倩巧垂首站在两位好友的身后,心中颇有几分怅然若失。
朝堂上轰轰烈烈地讨论了整整十几日轩辕无白篡位失败的事,杀父灭兄、剽窃诗词、亵渎公主、畏罪潜逃、欺君罔上、意图谋反,零零总总的罪责堪称央朝开朝之最。如此大逆不道无恶不作之人,实属世间少有,举国震惊。
轩辕一派的官员当初曾在诗歌剽窃一事上维护过他的,纷纷缩着脑袋不敢在说话,往常门庭若市的轩辕大宅沉寂一片,能走得亲戚朋友全逃空了,只恨不能脱籍换姓。事到如今,任谁都瞧得出来皇帝态度坚定,必是要趁此机彻底一网打尽轩辕世家。
往日还有轩辕太后方可保住一方绿荫,可偏偏轩辕无白这一遭,把太后惊出了心病,夜夜梦靥,觉得宫里阴气重,有东西要害她,精力大不如前管不了事不说,根本就是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连自己都活不好了,哪儿有可能庇佑子孙。
最终的决定是株连九族,半月之后菜市斩首。
金倩巧听到判决之后,连着几夜都睁着眼睛看天明。
以前她每次失眠,都是因为轩辕无白百折不挠屡败屡战,如同烧不尽的野草。可今夜,野草终于即将除根,她仍旧睡不着。皇宫保住了,那么三两次的交锋仍旧弄得四处血迹斑驳。是她策划了这一场战争,那些生命也是因她而命殒。
尽管她知道,若轩辕无白称帝成功未来几十年百姓面对地将是苦难的生活;尽管她知道,今日所做的一切,已经是为君主立宪埋下民主的种子;尽管她知道,逝者或许能在奈何桥边买个房子,在院中种上满满的彼岸花,过上安逸的地府生活。但是无论如何,她终究真正在手上染了温热的血。
参军的年轻人离开家乡时意气风发,因为他以为他将会去收割荣誉、报效国家。但是等他真的戴着满胸的勋章回来,却是满脸沧桑,宁愿自己永远是田野里不知愁为何物的毛小子。
金倩巧同样要过一道坎,自从穿越来到架空古代,她一刻不停地与轩辕无白作对,乃至于从没考虑过她该将何处作为落脚点。
混混沌沌地过了几日,转眼便是轩辕无白行刑之日。
这本该是令人痛快无比的日子,金倩巧坐在茶馆二楼,感受不到内心有丝毫的喜悦之情。轩辕无白的囚车缓缓驶过,车轱辘在不平坦的石板道上发出难听的滚动声,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急得水泄不通,人们高声议论着正要受刑的央朝第一逆臣,围观者兴奋地将臭鸡蛋和石头往囚车里面扔,砸得轩辕无白一头粘稠的黄色。
在原作中,此时正是轩辕无白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本该身穿龙袍睥睨天下,从此坐拥天下美人,笑看世间美景。
此刻,火辣的骄阳之下,那个男人颓唐地靠着潮湿的囚车牢笼,他站不起来因为□已经溃烂。被关押的一月以来,没有大夫为他诊治患处,他甚至找不到一件利器来割除腐肉,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出脓腐烂,散发出叫人退避三尺的恶臭。
被推上邢台,轩辕无白的膝盖被刽子手从后重重一踹,他本也站不起来,结结实实地跪下。
天空蔚蓝。轩辕无白忽然想起,在数年之前,他还在一个时代发达的世界,可以靠父母养着,可以整天看小说刷论坛,发帖抱怨为什么美女都眉高眼低。
穿越的时候,他得意无比,觉得天大的幸运降临在了他身上,狂喜的情绪让他忘记了原本的家人和朋友,一心一意只想在异世界闯出一番天地,最终落得如此结局……死去之后,他是不是能穿回家呢?
……
金倩巧冷眼望着刽子手取下轩辕无白的木枷,用黑色的袋子套住的头,双手握住雪亮的大刀。
执行官眯起眼惬意地瞄了眼快到正中央的太阳,抽出一支令,往地上一丢,“行刑。”
刽子手一声低吼,黑色的袋子重重地落在地上,嫣红的血液溅出一条直线,最后那具半身不遂的尸体也倒在地上。
金倩巧仿佛看到一本大书落下最后一页。
十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金倩巧身后,他穿着黑色的习武之服,没有蒙面,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小姐。”
刑场上的小吏开始收拾残局了,金倩巧移开视线,把目光落在十七身上。
“十七,你说过相随我一世的话,现在可还作数?”
十七重重地点点头。
“……此番你我都在有功之列,皇上许了你什么我尚不知晓,不过……”金倩巧稍微停顿,喉头似有些发涩,她并不十分好意思说出口,“皇上赐了我一处东城的院落,离秦叔叔家也不远……你若愿意,便搬来与我同住。百草与十六亦一起来,还有我爹,他前两日的家书,已在进京的路上了。”
百草是妹妹,十六是有死契的仆人,十七父母健在,终究是不同的。
纵然央朝风气开放,未婚男女又无亲属关系,同住委实不合风俗。但比起当初一时松口的戏言,这次她的相邀实在郑重了很多。
十七好像没有听出金倩巧话里难得的局促,他如往常一样,对金倩巧单膝下跪,“属下遵命。”
“若是不愿,自不必勉强。”金倩巧不肯定地说。
十七站起来,他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属下逾越。”
没等金倩巧反应过来他这次逾越在那儿,十七已经上前一步,弯下腰,将金倩巧整搂在怀中。他自幼习武,身量比寻常男子要高,轻松就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肩膀之下。
十七嗓音比之寻常略要低压一些,“属下绝不欺瞒小姐,属下绝无半分勉强。”
金倩巧愕然之下侧首,不慎在极近的位置撞进十七的眼中。
春去秋来,沧海桑田,这个男人仍是当初那双眸子,静如止水,坚如磐石,诚如初见。
离开金县时,金老爹曾对她说过,暗卫最重要的就是眼睛,目色不纯就不可胜任,千挑万选,便是择个“忠”字。
或许,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陪她同看一世云卷云舒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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