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罗莎丽亚不明白,她的想法多好啊!
杜诚还是摇头。
“到底为什么,你至少给我个原因?”他光摇头,罗莎丽亚怎么能猜出他为什么不愿意。
“罗姑娘,”杜诚再确认一次,“你是让我给病人看病,确诊后再由你安排他们的饮食,对不对?”
罗莎丽亚点头:“这叫做营养餐。”在现代,她家五星级的餐厅都有营养师,负责点菜时为顾客提建议,反响很好,而唐代,根本没人考虑到适当的食物对人体健康有多重要,这不失为一个商机。
“可是,”杜诚表情严肃起来,“饮食怎么可以代替药材,罗姑娘,病人生病你不让他吃药,反而到你的店里吃饭,这要是贻误了病情…”做生意不能为赚钱,也得讲良心啊。
他这后半句话虽没说出来,但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罗莎丽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考虑他是古代人,思想可能僵硬点,罗莎丽亚决定不生气,继续解释:“我并没有说生病不让吃药,急症当然需要药物治疗。可有些人只是生活作息,饮食不当而小有不适,我们可以帮他们调节饮食习惯,让他们恢复健康。”在现代,这样的身体状况叫“亚健康”。
“身体不适,自然应该进医馆,哪有去饭馆的?”杜诚还是摇头,“如果食物能治病,还用药材做什么?”
罗莎丽亚不高兴了,你可以误解她,但不能瞧不起食物,祖父和外祖父虽然有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但从小便都告诉她同一件事:身为一个厨师,一定要对食物充满了热爱。
“既然你瞧不起食物,为什么还要用绿豆来解苍耳子之毒?”罗莎丽亚要为食物正名。
杜诚一怔:“那是因为…绿豆是起辅助作用的。”
“谁说的?绿豆肉平皮寒,解金石,砒霜,草木一切诸毒。”罗莎丽亚为绿豆正名,她的绿豆甘草汤,杜诚的银菊苇茎汤,都有绿豆在,难道只是巧合,辅助这么简单?
“绿豆肉平皮寒,解金石,砒霜,草木一切诸毒?”杜诚疑惑地重复这句话,“这是哪本医书所载?”他怎么从不知道?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罗莎丽亚答得理直气壮,然后才想到,这年代,还没有李时珍呢。
“李时珍?《本草纲目》?”杜诚只觉自己孤陋寡闻,“这是哪位医坛圣手?”
“一个无名医生。”罗莎丽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反正对唐朝人而言,李时珍确是“无名之辈”。
“神医扁鹊你总听过吧?”罗莎丽亚见杜诚还想追问李时珍的事,赶紧转移话题,“你应该知道扁鹊有个著名的‘三豆饮’吧?”
杜诚终于改成点头了:“绿豆、赤小豆、黑豆各1升,甘草节2两,水8升,煮极熟,任意食豆饮汁。治无名痘疮,疏热解毒。”绿豆确能当药材使,是他忽略了。
“绿豆也是食物,可它的作用并不亚于药材。”罗莎丽亚缓缓言道,“药食同源,病从口入,食物和药物的区别就在于吃它的人是病人还是健康人,就算是食物,吃错了也是会害病的。”
“食物也有忌讳?”杜诚这下可是在请教了。
“还拿绿豆举例,绿豆解毒,但解得是热毒,所以脾胃虚寒者忌之。而且正因为它解毒,在服用别的药物时也忌吃绿豆,免得会降低药性。”罗莎丽亚解释,“我想和你合办药膳,就是为了这个,你告诉我病人病症,我就知道他们忌口什么,在食谱上就避免这个。而普通人养生,我也以为药补不如食补。”
她的两个哥哥,一个是专业的餐饮营养师,一个有食品营养师的毕业证书,耳濡目染下,罗莎丽亚对食品营养也知道不少,但由于这时代人们对食疗认识不够,她才想借重杜诚的医术,加上她的厨艺,从临床营养师这块找商机。
“你可以慢慢考虑。”罗莎丽亚起身告辞,让别人认同你的观念,总需要一个过程。
。
第八章 酥合子
“刚才有客人来过?”陆氏回来了,看着桌上的点心,水果,还有已经凉了的茶,问道。
“嗯,是罗姑娘来了。”杜诚在翻医书,头也不回的答道。
“这水果点心是她带来的?”
“嗯。”
“你这孩子,”陆氏忍不住埋怨,“她一个姑娘家在这生活多不容易,你怎么好意思收她的礼物?”
“嗯。”
“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陆氏奇怪,儿子这是怎么啦?
“听见了,我在查医书,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在说。”杜诚边翻医书边回答,不过他的注意力明显在医书上。
陆氏摇摇头,心里也明白了,儿子多半是行医时又碰上了什么疑难杂症,“和你爹真像。”陆氏小声道,丈夫当年也是如此着迷于医术。
陆氏去做午饭,杜诚在那翻医书,当翻到汉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时,他停下了,书中明明白白记载着这么一句话:“所食之味,有与病相宜,有与身为害,若得宜则益体,害则成疾。”
“我真笨!”杜诚用手中的书卷敲脑袋,是他错怪罗姑娘了,早在汉代,就有名医提出饮食正确与否与健康息息相关,可因为后来屡经战乱,人们能添饱肚子已经不易,像富贵人家也不过是看重食物的新鲜,价值,味道而已,很少人会把它看成药材。
但他杜诚却不该忘了,他不但枉读圣贤书,连医书都枉读了!“应该向罗姑娘去道歉。”杜诚打算到。
……
“你这孩子,怎么不想好了再说话?”当吃饭时,陆氏听儿子讲述拒绝罗莎丽亚的经过,埋怨道。
“是我的错。”杜诚很惭愧,“直到罗姑娘走后,我回想她的话,总觉在哪听过,便去翻阅医书,果然书中早有记载,可笑我学医这么久,却总把食物和药物分得那么壁垒鲜明,忽略了食物其实也能入药。”
“其实也不光是你,你爹,你祖父,也没人提过这个说法。”见儿子自责,陆氏又心疼起来,开解道,“不过罗姑娘对医术真的挺在行,我听说,她也用绿豆甘草治好了几个苍耳子中毒的孩子。”
“还有这事?!”杜家医馆也是刚开业,杜诚整天在家里忙活,消息还不如在外面送针线活的陆氏灵通。
“娘,我想去和罗姑娘道歉,您和我一起去吧。”就算他有正当理由,一个大男儿也不好随便登姑娘家的门。
“行,正好我把罗姑娘留下的那两片金叶子还给她。”陆氏同意,他们怎么能要人家如此贵重的东西。
……
罗莎丽亚对杜诚的歉意和回礼的水果欣然接受,但对陆氏送还的金叶子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她就说这母子怎么还住茅草屋,原来他们根本就没花她留下的钱。
“我这人丢三落四的,放在我这儿说不定哪天就找不着了,要不伯母您替我先收着。”罗莎丽亚找理由,有了这两片金叶子,到雨季时他们日子也好过些。
“那好吧,我先替你收着。”看罗莎丽亚坚持,陆氏只好又收回去,但她心里也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用动这笔钱。
杜诚虽然对罗莎丽亚的食疗表示接受,但仍拒绝和她合办餐馆,他的理由是:“杜诚学业未精,连食物能治病都不知道,如何替人开方子?”
罗莎丽亚也不勉强他,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她自己攒够本钱自己办吧。
……
“开口笑”已经买了快半个月,看店里的客流量,罗莎丽亚知道,这食物的新鲜感也快过去了。
于是她又准备再做另一样小吃:酥合子。
原料:面粉,饴糖,油,果料(核桃仁,瓜子仁,松子仁,芝麻)。
1。将一小部分面粉和油按2:1的比例合成油酥面;
2。将剩下的面粉和油按10:1的比例配好,加入少量凉水,合成皮面,放在盆里醒面;
3。将果料切碎,加入饴糖和油,拌成糖馅;
4。将油酥面分成0。6两一个的小块,将醒好的皮面揪成0。8两一个的小剂。用一块皮面包上一块油酥面,擀开卷成卷,再擀开卷成卷,然后切段擀成圆皮。
5。将明酥的那层皮向外面,中间夹上一勺糖馅,用手捏出花边成合子形。
6。下锅,用温油炸熟。
酥合子被定价为六文钱一斤,罗莎丽亚知道,能常到店里买点心的,多半都是手上有些余钱的,只要让他们觉得物有所价,多一,两文钱也能接受。
果然,酥合子一上柜台,就得了不少好评。
随后,罗莎丽亚又推出了一文钱一个的蜜麻花,四文钱一斤的芙蓉干糖,五文钱一斤的麒麟酥,生意红火起来,连附近的街上都知道这太白居做的点心好吃又不贵。
***
“罗莎姐姐,陈少爷好像快一个月都没来了?”傍晚二丫帮罗莎丽亚收拾柜台时,突然又想起陈惜光这个人,问道。
“他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依罗莎丽亚的看法,陈惜光到这里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不来更好。
“可陈少爷每次来都买不少吃的。”二丫为失去这个大客户而遗憾。
“我们现在每天也能买出去不少啊。”罗莎丽亚笑笑,不是为买吃食而来的客人,失去了也不算遗憾。
……
而事实证明,太白居并没有失去陈惜光这个大客户,在二丫提起他没几天,陈惜光就又出现了,他一来便向罗莎丽亚道歉,说是家里生意太忙,所以没空过来。
看罗莎丽亚对他的出现并没多喜出望外,陈惜光也挺识趣,买了几斤点心,客套几句就走了。
罗莎丽亚现在的心思确实不在陈惜光这儿,(当然,从前也没在过),她惦记的是紧贴太白居的另一家店铺,那是家布店,这个月底租期就到了,老板准备回乡,不再续租,因为近水楼台的关系,罗莎丽亚提先知道了这个消息,准备和房东谈谈,租下这家店,扩大营业。
……
“一个月租金一吊钱?!”没等罗莎丽亚开口,陪她过来谈租房子的大丫就叫了起来,“赵家婶子,如果我没记错,这布店一个月的租金是五百钱,怎么罗姑娘要租,你就要一吊钱啦?”一吊钱可是一千文,就算涨价,也没一下就涨这么多的。
“你都说了这是布店的价,重新再租,自然应该重新定价。”布店的房东赵家婶子涂得红红的嘴唇一撇,回的理所当然。
罗莎丽亚明白她这是看自己急着租铺子,乘机涨价,但一吊钱也确实太离谱了,那家布店不过才三十平方米大,同样大小的店铺,地段比这儿还要好的,一个月租金也不过才八百钱。
“赵家婶子,我一个月给你租金七百钱可好?”罗莎丽亚抱着一切都好商量的态度开口。虽然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但将布店装修成餐馆,再买些桌椅板凳,餐具,菜蔬,这前期投入也得不少钱,一吊钱,压力是大了。
“不行,现在我的店一个月要一吊半钱了。”看罗莎丽亚提出七百钱,赵家婶子不但没同意,反而又涨了价。
“赵家婶子,我是在和你谈生意,不是开玩笑?”罗莎丽亚微微皱眉,她还从没碰上这种事,这种人。
“我是在谈生意啊,其实罗姑娘,一吊半钱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就凭你这张脸,只要对陈家大少爷抛个媚眼,就是一两金子,大少爷也会双手奉上的。”四十多岁的赵家婶子说起这话语气还是酸溜溜的,陈家大少爷对女人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自己年轻时怎么没遇上这么阔气的公子哥儿?
罗莎丽亚这才知道赵家婶子管她漫天要价的原因,又好气又好笑,“赵家婶子,陈家少爷不过是去我店里买几斤点心。”她试图解释清楚。
“人家大少爷要不是看上你,干吗往你店里跑,三和斋可是长安城最有名的点心店,他还能是看上你店里的点心了?”赵家婶子才不信她的话,真要没钱,她干吗把价钱提到七百钱。“赵家婶子,七百钱是我现在能拿出的最多钱了。”解释不通,罗莎丽亚也不去解释了,重新把话题回到租金上。
“罗姑娘,我说你起早贪黑开店,多累呀,不如跟陈家少爷做个外室,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多好。”没达到预期的租金,赵家婶子更不痛快了,这小妮子不知从陈大少爷那儿捞到多少好处,到她这,一吊半钱都舍不得拿。
“赵家婶子,我以为你是房东,没想到你是媒婆,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罗莎丽亚拉着大丫准备离开,这笔生意不做也罢。
在旁边早就气不过的大丫补充一句:“赵家婶子,做外室这么好,你不如找陈家少爷给自己做媒好了,不过事先你得花上一吊半钱,买上几斤胭脂水粉,好好整整你那张脸。”
说完,不再理会气得脸发青的赵家婶子,两个女孩笑嘻嘻地携手而去。
第九章 糯米麦粥
嘴是痛快了,气也出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罗莎姐姐,要不我家前面的那间店给你做买卖,怎么样?不用租金也可以。”大丫真诚地帮罗莎丽亚出主意,就凭罗莎丽亚救过拴子,别说不收租金,就是把铺子白送,爹和叔叔也不会有意见。
李富那杂货店租期还没到,现在解约会给李富惹麻烦的,而且,“你那家店离太白居远了些,我需要的是和太白居邻近的店,这样我才不用两头跑。”罗莎丽亚现在还没本钱开连锁店,餐馆的前期资金投入也要靠点心店的营业额,所以点心店的生意也需要她照顾,两头跑,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大丫发愁了。
“再看看吧,反正我现在开店的本钱也不多,再多赚点也好。”罗莎丽亚也只能如此了。
……
到了五月中旬,天气热起来,早晨在外面吃饭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罗莎丽亚来到唐朝也四个多月了,她发现这里的饮食习惯和现代有所不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般是一日两餐,一干一稀,至于哪顿是吃干的哪顿是吃稀的,就根据个人的工作来安排了。
罗莎丽亚起初也好奇地试了下,早晨七点时吃碗粥,可她到中午十一点多就饿了,然后十二点多吃午饭,到傍晚她就又饿了,不想虐待自己,饿上一晚上,她在第一天就放弃了这试验,只能说,长久的饮食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同时罗莎丽亚也明白了,这里小吃生意为什么那么好,不光是她,人们一日两餐都维持不了体力,所以有条件的人家,会吃些点心当加餐。这样的饮食习惯,其实也是连年战乱的后遗症,没有人敢放开肚皮时,谁也不敢保证粮食什么时候就不够了。
唐武德七年,长安城内人们日子还过得可以,入夏季之后,白天就长了,有人就把用餐改成了一稀一干再一稀,早晨起得早,喝碗粥也有了力气,正好趁早上凉快多干点活,中午饭就可以晚吃点,太阳落山晚,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