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莎丽亚看来,不过是这小地方的人比不上长安城的人见多识广,看见胡女觉得好奇,回绝了就可以,陆氏却吓着了,连夜带着罗莎丽亚和杜诚离开,连酒楼的工钱都不许她回去要。
据陆氏后来说,这里的人确实很少见胡女,尤其是落单的胡女,而且这些地方都受过突厥的害,能得到一个胡女,对某些人而言,满足的不光是虚荣心,还有报复心。
这话让杜诚也害怕了,之后他也再也不敢让罗莎丽亚出去工作了。
现在听了罗莎丽亚的话,杜诚也觉得有理,他们三个人,总不能靠母亲卖绣品生活吧?何况要真是疑难杂症,对医者也是难得的经验。
“那我们去找母亲,然后一块过去。”杜诚准备去找趁这集市摆摊卖绣品的母亲。
罗莎丽亚依依不舍地再看了几眼天空,才动身,可惜她的摄像机和飞船一块毁了,不然录下来该多好。太白复经天,史记曰:“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玄武门就要开始了!
……
布告求医的,是清河郡张氏的一户人家,这个家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杜诚虽然不清楚这家姓张的是张氏家族的哪一支,但看这深宅广院,红墙碧瓦,其家势也必然显赫。
出来与杜诚等人见面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公子,他自称名叫张文琪,是张家的三公子,两个兄长现在都不在家中,所以由他主事。得病的是他母亲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得的病是外伤,其背后生了毒疮,坐卧不安,只能趴在床上,十分痛苦。
看张文琪张三公子的样子,对仅比他大上几岁的杜诚并不大信任,但病急乱投医是每个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共同心态,布告出了二天,来的又只有杜诚,张文琪也只好试试。
杜诚介绍母亲和罗莎丽亚是他的助手,并由她们为崔老夫人细细检查病情,然后描述给杜诚听,而他只隔着帐子为老夫人诊脉。
看杜诚带着女眷,又将大户人家的礼节遵守得滴水不漏,张文琪暗暗点头,对他心生好感。
陆氏虽不会诊脉,但见过的各种病症比杜诚还多,罗莎丽亚虽是初学医术,但她心思细腻,勤奋好学,对这两人的观察结果,杜诚十分信任。
再结合自己诊脉的结果,杜诚得出结论:“张公子,老夫人的病并不严重,她是体内有火,才发出毒疮,而且依在下看,毒疮出来比不出来好。”毒发于肤外总比伤了五脏六腑要好。
听了杜诚的诊断,张文琪仍是面容忧虑:“那依杜郎中看,这病该如何医治?”
“切开毒疮,放出脓血,再上消炎生肌之药。”这问题对杜诚并不难。
张文琪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叹息道:“问题就出在这儿,家母畏疼,不许人在她背上动刀子,其实这儿的郎中原也是和杜郎中一样的诊断,可都被家母赶走了。”张家老夫人的不配合这里的医生都知道,所以只有像杜诚这种不知情的外乡人才敢来。
杜诚恍然,难怪以张家的财势还要布告求医,“那事先涂上麻醉药,不就不会痛了。”杜诚想办法。
“可过后还会痛的。”张文琪无可奈何,从前的郎中也说过,几个毒疮必须同时切开才管用,不能分几天进行,母亲又如何受得了这份苦。
“这…”杜诚也犹豫了。
“算了,”张文琪摇摇头,决定还是另请高明,“有劳杜郎中了。”他让下人送上诊金,人家诊断的结果没错,张家也不吝啬这点钱。
杜诚不接:“张公子,老夫人的病症请容在下再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也好。”张文琪点头,其实他早已六神无主,以前哥哥在家,这么大的事哪用他承担?
……
出去后,杜诚将事情原由告诉等候在外面的陆氏和罗莎丽亚。
“崔老夫人现在连躺着都困难,不一样痛苦,这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劝劝老夫人。”陆氏提议。
杜诚摇头:“我看张公子应该劝过老夫人了。”有用的话,又何必让当地郎中都退避三舍。“罗姑娘,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食物,吃了能让人手术时不痛,术后也不痛?”他再问罗莎丽亚。
罗莎丽亚苦笑:“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食物倒有,可哪有止痛的。”别说古代,现代也找不出啊,要不然也不会有什么止痛片,或者干脆切断痛楚神经了。
“其实我倒知道一个不用动手术,便吸出毒血的法子,可不知能不能用?”杜诚却说出另一个办法。
“你知道?”
“还有别的办法?”
陆氏和罗莎丽亚纷纷询问。
“是从前医书所记载的故事,我也不知真假,所以犹豫。”杜诚现在还是犹豫,“故事说,有医者利用某种动物吸咂疮疖,从而达到减轻患者疮疖热毒的治疗效果。”由于这只是个故事,杜诚也不敢相信。
。
第十八章 绿豆糕(下)
听了杜诚说的这个故事,罗莎丽亚却是眼前一亮:“你说的那种动物不会是水蛭,就是俗称蚂蟥的那个吧?”
杜诚连连点头:“姑娘也知道水蛭吸毒法?”和这女子说话,总能带给他不少惊喜。
“不光是水蛭,还有蟾蜍也能吸毒。”罗莎丽亚答道,她上初中时,看过那本著名的《笑傲江湖》,对蓝凤凰用水蛭给令狐冲输血颇为好奇,特地查了查,结果艺术真的源自生活,输血没发现,但利用水蛭吸血确有其事。
早在公元1500年前,埃及人就首创了医蛭放血疗法,还有唐开元年编制的《本草拾遗》,也提到用水蛭吸出毒血的记载,杜诚身为初唐年间的人,知道水蛭吸毒法并不奇怪。
“还有蟾蜍也能吸毒?”对医术,杜诚绝对兴致勃勃。
“将活蟾蜍一个,用线绳系着它的腿,放在疮上。过一个时辰左右,看蟾蜍昏迷了,再将它取下放入水中,再换一个,同前面一样仍放在疮上。如果这个蟾蜍又昏迷了,说明毒势仍盛,就再换一个,直到疮上的蟾蜍取下后仍活蹦乱跳,才是疮毒已尽。”罗莎丽亚起初记住这方法只是出于好玩,没想到还有用它的时候。
“那就用蟾蜍试试?”杜诚原来只知道蟾酥解毒,没想到活的蟾蜍也行,看罗莎丽亚说得详细,他决定就用蟾蜍。
“可蟾蜍吸毒后会不会死了?”这个医书里可没说,但蟾蜍是益虫,吃蚊子,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罗莎丽亚要保护益虫,“我们还是换水蛭吧,它吸出毒血,不是效果更快?何况你认为崔老夫人能同意让她背上趴着个癞蛤蟆?”
是不会同意,“但用水蛏,老夫人就能同意?”杜诚皱起眉头,崔老夫人要是能配合,毒疮也不用长那么大了。
“这个,我有办法。”罗莎丽亚胸有成竹的微笑,“就是…”
……
办法有了,但怎么抓水蛭呢?
“抓水蛭我可不会。”罗莎丽亚事先声明,她对于虫子,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这个我有办法。”杜诚微笑,原来女孩子都怕虫子啊。
陆氏也点头:“其实捉水蛭并不难,我们以前就捉过它,晒干了当药材卖,不过用活的治病还是头一次。”
看这两人把这事说得容易,罗莎丽亚又动了好奇心:“怎么捉?”
“等我捉来你就知道了。”杜诚卖个关子。
……
其实捉水蛭真的不难,用新鲜的家禽血,滴到有水蛭的水里,水蛭自己就会集中到滴血的地方,这时就可以趁机打捞。
杜诚将买来的新鲜鸡血倒入水里,一会儿就用网兜捞上不少水蛭。
“我看看。”罗莎丽亚要过去。
“小心你的鞋子!”杜诚提醒她,可罗莎丽亚已经踩着湿泥地过来了。
“这就是活的水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罗莎丽亚可不在乎这一脚泥,反正鞋子也是旧的,她的注意力在网兜上,要是害怕水蛏,她如何帮崔老夫人治病?
……
治病的事,由陆氏和罗莎丽亚亲自动手。
当听到杜诚说他有不用手术就清除毒血的方法,张文琪是半信半疑,但崔老夫人的病已经逼得他快走投无路了,只好试试。
杜诚取出几个竹筒,说用竹筒拨出毒血,看真不是动刀子,而且用竹筒的人还是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崔老夫人也同意一试。
将崔老夫人背后的疮处,用温水洗净,罗莎丽亚将竹筒打开,快速扣合在疮上,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但想到竹筒里面装着一只水蛭,她的手还是有点发抖。
等了一会儿,罗莎丽亚稍稍将竹筒抬起点,果然水蛭吸满了血,已经自动掉下了,而原来的疮面也已经平下来,肿处消散了不少。
看这方法有效,罗莎丽亚和陆氏很高兴,依法继续进行。
清除全部疮面,总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中间,崔老夫人没喊过一声痛,因为比起疮口本身的疼痛,这水蛭吸血根本就不算什么。
吸毒疗法结束后,张文琪进来,看到母亲背后的肿处都消了,喜出望外。
“杜郎中,请您开接下来的药方。”张文琪恭恭敬敬,亲自研墨。
杜诚并不动笔:“老夫人体内还有余毒未散,不过她背上已经上药,如果再吃药,未免用药太多,老夫人她久病身虚,不适合如此。”
“那应该怎么办?”张文琪现在可是对杜诚十分信任。
“接下来就交给罗姑娘吧,由她帮老夫人调养身体。”杜诚对罗莎丽亚食疗的本事可是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罗姑娘?”张文琪起初犹豫,但转念一想,罗莎丽亚如何照顾母亲,后面必有杜诚指点,男女有别,由一个女子出面负责母亲的饮食,岂不正适合,便点头同意。
……
因为崔老夫人体内有余毒,加上天气越来越热,罗莎丽亚从饮食着手,凡是对病人有害的食物,一概不准呈给老夫人。
皮肤病不管是不是感染性的,在发病其间,应该忌食“发物”的。海味中的鱼,虾,蟹。豆类中的蚕豆,豌豆。调味品中的姜,蒜,胡椒。蛋类中的鸭蛋,鹅蛋。
罗莎丽亚开了一张单子给厨房,上述食物都暂时成了厨房中不受欢迎的对象。
虽然豆类中的蚕豆,豌豆是忌口,但绿豆却是清热,解毒,消肿,滋润皮肤的营养食品,罗莎丽亚决定做绿豆糕给崔老夫人当点心。
这里没有现成的绿豆粉,要做绿豆糕就得从头开始。
1。将绿豆洗干净,下锅煮成皮破开花,再取出晒干。
2。将晒干的绿豆用小磨研成细粉,挑出研不了的硬皮。
3。将绿豆粉加上白糖和少许粉,搓拌成湿粉。
没有模具,罗莎丽亚临时让杜诚帮忙做了个硬木框,将木框放在屉里,再将湿绿豆粉倒入木框中,压平压实,再放到灶上蒸熟。
蒸绿豆糕,火候是关键,蒸久就糊了,时间不够又会使绿豆糕的最下面一部分变硬。
蒸好取出后,切成块就可以了。
……
绿豆糕是明清以后才流行的糕点,崔老夫人生于初唐年间,再富贵也没吃过这点心,加上罗莎丽亚的厨艺出众,对这点心崔老夫人着实满意。
为防止崔老夫人吃腻,罗莎丽亚又加上香油做了油绿豆糕,加上豆沙馅做了夹馅绿豆糕。
……
玄武门发生的消息,于半月后从长安传到了清河,张文琪面色大变,严令下人不能让崔老夫人知道这件事。
“杜兄,实不相瞒,文琪的大哥现在民部任职,二哥正参加明经科考,如今两人都在长安,所以这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让家母知道。”出于尊重,张文琪亲自告诉杜诚。
杜诚当然也把这情况嘱咐罗莎丽亚。
“他大哥,二哥叫什么名字?”罗莎丽亚问道,要说这邢台清河历史上可出了不少名人,唐武德五年,清河人士孙伏伽就是进士第一,而且还是中国科举史上第一个有名可考的状元。最重要的是,玄武门中,孙伏伽是秦王一派的,那念在同是清河人,张氏兄弟就算不出名也不会出事吧?
“他大哥叫张文琮,二哥叫张文瓘。”杜诚告诉她。
“真是张文瓘?!”罗莎丽亚又惊又喜,她在内宅,只听丫环婆子说什么大公子,二公子,对这人名还真不知道,“你能确定?”要是那个“张文瓘”就不用担心了。
“你认识张家二公子?”杜诚奇怪。
“不认识。”罗莎丽亚只知道张文瓘也是唐朝的一代名相。
“那你?”看她表情,怎么也不像不认识?
“崔老夫人这几天好像又有点上火了,不会是因为这事吧?”罗莎丽亚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杜诚果然皱眉叹气:“我听三公子说,秦王在清理太子和齐王的旧部,所以长安那边音信难通,家里已经快一个月没收到书信了,老夫人能不惦记,他也不知能瞒多久。”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人之常情啊!
“老夫人可不能再上火,对了,她现在可不可以出门散散心?”对病人的身体状况,还需要杜诚把关。
“只要不是长途跋涉累着,出门透透气也好。”杜诚同意,崔老夫人身上没有刀口,疮处结痂很快,这天气也伤不了风。
……
能出门就好,罗莎丽亚陪崔老夫人是三清道观上香。
看老夫人上香时面带忧色,口中还念念有词,罗莎丽亚和老夫人的贴身丫环琴儿交换个眼色。
崔老夫人上完香起身,罗莎丽亚和琴儿就陪老夫人在道观中四处参观。
“罗姑娘,”琴儿对罗莎丽亚说道,“你是第一次来这三清观吧,这儿的占卦可是出名的灵验。”
“真的?!”罗莎丽亚兴致勃勃,“在哪儿?”
“就在那边。”琴儿熟门熟路的指向一处偏殿。
“夫人,我们去看看好不好?”罗莎丽亚问崔老夫人。
听到卦象灵验,崔老夫人也是心中一动,便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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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糯米糖藕
“夫人,你先来?”这里占的是竹签卦,罗莎丽亚礼貌地将签筒先交给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心中有事,接过签筒,犹豫一会儿,祈愿一会儿,才摇出一支签,琴儿将签递给一旁解签的道士。
道士看看崔老夫人:“求签的可是这位夫人?”
崔老夫人点点头。
“不知夫人要求哪方面的事?”道士再问。
崔老夫人答道:“家人平安与否?”
道士细看签文,然后又问:“请问夫人家中可有外出考试的人?”
“正是。”崔老夫人十分惊讶,“请问道长是如何得知的?”
“是签文中写的。”道士将签文给老夫人看,“签文道:士人来占必得名,生意买卖也兴隆,匠艺逢之交易好,农间庄稼亦收成。贫道看夫人出身高贵,家中人必应了士人一词,故此推断。”
崔老夫人忙示意琴儿送上卦金:“还请道长细细解签,老身的两个儿子可都在外面求功名呢。”
“夫人不用担心,这卦可是上上卦,名叫地风升。”道士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