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我这是被逼无奈才会替你动手术,若是有任何风险,就要麻烦你自己承担了,本人对手术的过程和后果概不负责,OK?你不回答,我就认定你是保持沉默,视同认可了哦。”
当然萧宏没有办法爬起来举手反对,敖彦很“体贴”的等待了一秒钟之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小心盖在萧宏身上,匆匆跑回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一只针线包——王府里的丫鬟可没有人会主动为小厮们补衣服,这可是要自己动手的项目——然后溜到厨房里打了一壶热水,顺手拿了一壶白酒,又从灶膛里掏了一大把草木灰,临走还回头把大厨挂在窗前的一块油腻腻的猪肉条给拿了下来,反正厨房总是少东西,大厨如今也麻木了,缺少了的东西反正都归结到那个贪得无厌的鬼怪身上就是了。
回到萧宏的身边,敖彦不恋蛉地看到大黄警戒着的身影,只是大黄脚边那被啃得光溜溜的肉骨头让敖彦心中决定,回头绝对要惩罚这只贪吃的狗狗。
很粗鲁地将萧宏从茅草堆里拉出来,揭开披在他身上的外衣,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一旁,然后敖彦很不负责任地开始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外科手术。
“你有没有命活下去,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敖彦撇着嘴喃喃自语着,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难得的紧张,敖彦三五不管地掰开萧宏的嘴巴,往里面灌下小半碗白酒,虽然只是大厨自制的米酒,但因为是陈酿,所以浓度比一般十几度的米酒要浓许多,敖彦猜至少四十度是绝对有的,按照大厨的说法,酒量就算再好,半瓶下肚也得醉得趴下。
萧宏的酒量如何,敖彦不清楚,不过他喂酒的手段实在粗暴,愣是把重伤的萧宏给呛醒了。
萧宏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双令他终身都难以忘记的眸子。
那是一双如梦幻般闪烁的眸子,不参杂任何感情的色彩,单纯得令人心醉也令人心寒,彷佛一眼就能把自己看穿了一般。
若非亲眼所见,萧宏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么一双耐人寻味的眼睛居然会出现在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因为那是一种睿智而冷静的眼神,甚至睿智得令人有些窒息,很难相信飞扬跳脱的少年会有这种近乎无情的冷漠双眸。
“喂,我要帮你治疗伤口,可能会比较疼,你可得忍着哦。”敖彦在萧宏的耳朵边小声地说着,一股淡淡的温热带着一种奇特的感觉在萧宏耳际蔓延,只是他甚至还没有机会回味什么,就被一块粗糙的布堵住嘴,然后萧宏体验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治疗过程。
只见敖彦把细长的针在油灯的火上烤了几下之后,伸手把一旁没有喝光的酒浇在萧宏的伤口上,然后用他那扭劣的手法直接缝合那狰狞的作口。
就算坚强有如萧宏这样的人物也必须承认,面对着如此残酷的治疗手段,简直比上大刑还要恐怖,那剧烈的疼痛灼烧着他全部的神经,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嘶吼,多亏敖彦有先见之明,直接堵上了他的嘴巴,否则就这一吼,足够把王府内外的所有人都给招了来。
敖彦看上去非常的冷静,一针一线地穿过萧宏胸前的伤口,将翻卷的肉块重新缝合在一起,但是事实上只有敖彦自己才知道,他从始至终一直在心底告謧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藉此来缓和自己紧绷的神经,他可以从手下急剧起伏的胸膛感受到萧宏的痛苦,他知道忍耐这痛苦是怎么样的感受,他也曾经有幸地切身体验过,但是此刻他不能让自己手软,比起痛苦,生命的延续显然更加的重要。他必须在萧宏的体力完全消耗殆尽之前把这个手术完成,否则萧宏绝对撑不过去。
这个可怕的手术维持了将近半个时辰,萧宏之后根本就是在半昏迷状态下才勉强挺过这一关,敖彦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春夜微寒的风吹过,丝丝森冷的寒意透体而来,敖彦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两个冷颤。
在处理好伤口之后,敖彦毫不犹豫地抓过草木灰将伤口盖了起来,草木灰是民间急救的必备用品,只是在消炎方面实在很难防止感染,不过敖彦滤算如愿地看到伤口的血逐渐止住了,而另外两道已经止血的伤口,敖彦则用猪肉上油腻腻的猪油,慢慢地擦去伤口附近的污秽,以免产生不必要的感染。
不过当他收工抬头看到萧宏山白得发青的脸色之后,敖彦意识到这个男人恐怕没有办法撑过今夜,毕竟是失血过多了。
看来还是要用那招了……敖彦苦笑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谁让自己遇上这事情了呢,何况萧宏变成这个样子,自己也要负责上不小的责任。
“龙族之血,是天地至宝,哪怕是半滴,对于人类来说都算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但是人类即便是这半滴血,能够吃进肚子而不被补死,都算是命大。”
敖玄曾经这么告诉敖彦,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弟弟明白,龙族对于人类而言是多么的强大,但却没有想到在如今成了敖彦救人的最后一招。
“你这小子祈祷自己够命大吧!”敖彦撇了撇嘴,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而萧宏的脑袋上,却多了一条银灰色的小龙。
沿着萧宏挺直的鼻梁,敖彦慢慢爬到萧宏塞着布条的嘴巴上,伸出爪子把布条拽了开来,打算给自己“放血”,只是这时敖彦才发现,自己现在不是那软软的小宝宝,而是浑身上下披着鳞片的小龙。
嘴角抽搐着,敖彦真有把自己打昏过去的欲望。
怎么会这么笨,如今这模样要取血也难啊!
敖彦无奈地用纤细的爪子抓着一身鳞片,身体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那逐渐衰弱的呼吸,苦恼的敖彦急得仰着小脑袋直转悠。淡淡的月光洒下,原本银灰色的鳞片掩映着月光的色泽,漾出一道柔和的银色光芒,不远处的大黄早就停下了啃咬骨头的动作,一副吃惊的模样盯着敖彦的变化。
突然,一丝细微的裂口出现在敖彦的视线里,那沿着鳞片的细小伤口,却给了敖彦一条希望之路。
那是在柳州城里,为了救援坠落的桀枭而过度拉扯撕裂开的伤口,原以为早就好了,没有想到居然会留有这么一条痕迹——其实敖彦不知道,这伤痕恰恰是他这条不合格的小龙才会有的痕迹,任何龙族即便是受伤,本身强悍的体魄也能够在瞬间将伤口愈合,然后经过几天的休息便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但是敖彦本身是条衰弱的龙,他所受的伤即便是回到龙王界也要好好地养上百年时间才会完全恢复,可惜这伤口是在龙形之下才能看到,不然敖玄早就把这个小东西给抓回龙王界去了。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伤痕,再打量了一下自己那还算尖锐的爪子,敖彦很是义无反顾的就这么对着伤疤划了下去。
没有准备中的那种钻心彻骨的痛,更像是平日里不小心在锋利的刀口上碰到一般轻微的刺痛,然后银色的鳞片上便出现了一抹红色。
小心地抬起尾巴,敖彦努力地将伤口在萧宏的嘴唇上蹭了蹭,这伤口只有一点点的血,大概补不死人,敖彦反而担心那血到底有没有蹭到萧宏的嘴唇,毕竟这血可是转眼就干了。
不过好在,很快萧宏的呼吸变出现了转强的现象,让敖彦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等到白蕴秋他们回来,自然会发现萧宏,现在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是就在敖彦收拾好东西,抓着大黄悄然离去后不久,一道红色的婀娜身影便出现在萧宏身边,只是红影在萧宏身边略略停留之后,便又迅速离开,彷佛是为了回避什么似地,而红影消失之后,又有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只是这次出现的人影却前前后后地将整座王府搜索一番。
不过,可惜的是,结果令人失望。
“可恶,我明明感受到小彦儿的气息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呢!”人影愤愤的跺了跺脚。
原来来人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着弟弟的敖玄,这一次难得的机会,是因为敖彦宝宝流出的那一丝一毫的血液,凭藉龙族血脉中的呼唤,才令敖玄一路寻来,只可惜冥冥之中,那只拨动世人命运的无形大手,却故意让这兄弟两人擦肩而过。
至于另外一位早敖玄一步到来的人——除了伟大的龙后大人,还会有谁!
敖彦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期盼已久的亲人到来,他肚子里的幻形珠很不上道地掐断了敖彦身上的龙族气息后,又忠于职守地把这条小龙幻化回忠厚的仆人,只是这一夜瑞王府里的客人们可没有好好休息的命了。
白蕴秋他们自然不会没发现动伤的萧宏,于是当天夜里,白蕴秋一行四人,便辞别了瑞王,带着昏迷中的萧宏返回乾坤门,只是临走时,白蕴秋还是很遗憾地没有让温彦答应随他入山修道,只能无限惋惜的一再叮咛温彦好好参悟那本总诀,希望有一天温彦会自动开窍。
当然白蕴秋心里已经打定注意,把萧宏送回师门之后,一定要和师傅商量一番,看看能不能派个清修的师伯下山,前来劝服温彦这个顽固的家伙。
白蕴秋的惋惜落在瑞王的眼中,自然另有一番滋味,他当然明白白蕴秋这不甘的眼神之后,所代表的是他最期待的好处——若是凭藉这个温彦,把白蕴秋所代表着的修道门派绑在身边,无疑是个最划算的买卖。
于是等白蕴秋走后,瑞王对于温彦更加地重视,除了看管库房的责任之外,瑞王特地交代总管,让温彦到自己的书房里伺候,要知道在王府里伺候瑞王书房的小厮,而且还是王爷指名的小厮,日后出了府去,少说也是个从四品的六部之中的侍郎、郎中什么的,可谓政治前途无量——这倒不是晏景瑞仗着自己的权位在朝堂上安插亲信。
因为伺候书房的小厮,要负责整理瑞王手上的政务奏摺,刚开始只是最简单的分类,但是到熟悉了之后,就要在王爷询问的时候,拿出些自己的意见让王爷参考,这可是一条培养人才的捷径。
老瑞王在世的时候,负责伺候书房的,都是从太学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才子,只是到了晏景瑞继承爵位后,觉得这样会令君王不满,所以就再也没有这么做过,如今为了温彦再开此列,足以让王府上下都对这个少年人刮目相看。
敖彦并不在意晏景瑞的提拔,或者说他的内心早就习惯地球上那复杂而势利的人际关系,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够明白晏景瑞的目的,不由地想起敖玄往日里在不经意间流露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或者不是高高在上,而是看穿了一切之后的冷淡,就如他现在这样吧,眼看着身边这些人类为着各自的目的而忙碌着、算计着,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那么的可笑而又可叹。
不同于那种久经风霜,看透一切般的苍老和沧桑,而是一种冷眼旁观的嗤笑和无谓。
“你是龙族,和人类这种生命短暂的生物截然不同……”敖玄的忠告究竟对自己有几分影响尚是未知,但是敖彦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变化。
曾经他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也曾川为自己这副龙族的身体感到好奇而惊讶,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颠倒了过来,如此直接地对着曾经是自己同类的人们,敖彦才发现,曾几何时,他早就习惯了龙族的身分和这个叫做敖彦的名字。
望着自己的双手,虽然在目光中那是一双布满了薄茧的手,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双手其实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构筑的虚假画面,哪怕它给予周围人同样的温度和力量,但是这是一道真正的虚影,隐藏着虚影下的小小身影。
“温彦,你在想什流呢?想得这么出神。”突然间一个娇笑的声音,打断了敖彦难得一见的自我剖析,转过头来,是负责搬运奏摺的斯琴,只见他手中抱着一堆裹着锦锻的奏摺。
“今天又这么多?”敖彦翻了翻白眼,虽然晏景瑞的出发点和目的都别有意味,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瑞王倒是个比晏国君主更加勤勉的臣子,也难怪晏国皇帝每天想着拜仙求道,这个国家居然还能顺利运作。
“不只呢,门外还有两大车!”斯琴故意作出喘息的动作,做了个鬼脸,惹来敖彦的笑容。
“那我出去帮你一起搬。”
“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两人说说笑笑地开始搬动这些奏摺,只是按照斯琴在的街上听来的小道消息,今天的奏摺会突然多出这么多,十有八九是日为晏国境内的怒江三大支流,云湖、宜湖、以及干江同时泛滥成灾,半个晏国都成了汪洋泽国。
“大家都说,前阵子帝都地震,就是预兆着这次三大支流泛滥,还有这阵子帝都门外的流民也越来越多了呢。”斯琴小声操在敖彦耳边嘀咕着,这种市井内的传闻,可不能在王府里乱说,被总管知道了,少不得就是一顿揍。
地震和水灾,也许起因于内在的联系吧,只是可惜了那些受灾的百姓,即便是讲究人道主义的地球将救人放在第一位,但是每年的自然灾害,还是会夺走很多无辜的生命,何况晏国这种还在用锄头耕地、用马车运输的时代。
“老百姓这回可是倒楣了。”敖彦叹息着,随口问了一句,“朝廷那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动静呢?”
“我可听说了,皇帝陛下决定举行祭天大典,在我晏国境内所有的道观,都需在五月摆开祭坛,同时行祭天之礼,以恳求上苍收回灾祸……”
敖彦的脚下一个跄踉,充满了不可思议神色的目光投在斯琴的身上,“祭天?放着那么多的灾民不管,跑去祭天?”
“那当然啊,先要请老天爷收回天灾,然后才能救人啊,不然触怒了天神可是要受天谴的啊!”斯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落在敖彦的眼里真让他有扁人的欲望。
“现在就救灾的话,不是能够救出更多人吗?”
“可是,历朝历代都是先祭天,再救人……”
敖彦这下子明白,所谓“夏虫不可语冰”的具体表现是什么样子了,就如同他和斯琴!
“当当当……”
王府墙外的更鼓敲了三下,已经是三更半夜时分,而这时载着瑞王的马车才停在了王府门前。
一脸疲倦的晏景瑞,只是粗略地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洗了一番,便进了书房继续和奏章奋斗,也顾不得阖眼睡上一刻,反正四更又要去上朝,要睡也没时间。
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房里,书桌上堆积的奏章却异常的刺眼。
就算是熟悉政务的晏景瑞看着那每日里越堆越高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