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
雨雪霏也暗许了此次的比试,她正头疼今年的特典该交给谁,心中肯定着子卿的才华,然而却不得不顾及尹辞心的人气名头。此次的比试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谁胜了,今年十月的特典就交给谁了。
离比试开始的时间还早,大堂中已坐满了人。前辈们坐于舞台两侧,一席竹帘垂下,隔开舞台与席位。堂中文人雅客品茗听曲,闲聊各种曲艺之妙。
柳夫人也坐于堂中一隅,旁边陪着严静芸和柳乔阳。慕成佑则陪着慕夫人坐在隔壁一桌。
“好久没听子卿弹琴了,上一次,还是在那年的特典上。”柳夫人感慨地说:“那孩子就是灵性得很,弹的琴都很好听。”
“嗯。”严静芸点点头:“我记得那一次我还被感动得哭了呢。子卿这两年出外游历,想必琴艺又精进了不少。”
婆媳俩聊着,柳乔阳则在一旁发愣,间或咳嗽几声。蓝蝶翩翩,台上他那温柔的一眼,醉了多少人的心,那时候的他,还是喜欢自己的,还为自己不喜欢他而偷偷难过。
时光荏苒,此情此景,恰如那情那景,而人心,却无可挽回地变了。柳乔阳勾起唇角苦笑,不对,改变的只有他的心而已。
堂外,树荫下,
子卿颔首低眉,白皙灵巧的手指缓缓摸过琴弦。
如今,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就只有琴曲了。自己所珍爱的,也只剩下琴曲了。真好,自己还可以弹琴作曲,可以在倾城阁以琴曲会友,相交于琴曲,相忘于琴曲,掩藏自己的不堪,排遣余生的寂寞孤单。
“子卿,还怪我硬拉你和尹辞心比试吗?”陪在一旁的茗烟不安地问。
“不是。”子卿柔声答道:“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一种形式,琴曲本身是无法比较。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为我着想。”
“那你就忘了这是一场比试,随你的心自由地弹。”茗烟笑着明媚地说:“无论结果怎样,你定能再登台,到时候,我便回阁来为你伴舞。你就当……就当今天是为我而弹,可好?”
“好。”子卿温柔地笑着,点点头。倾城阁还有茗烟,真好。
“切~真没羞!”呼延恪罗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听到茗烟的话忍不住奚落:“小卿明明是为我而弹的。”说着,腆着脸对子卿笑道:“对吧,小卿。”
“我看没羞的人是你吧。”茗烟瞪着呼延恪罗,嘟嚷道:“子卿凭什么为你弹?还有啊!你不是很喜欢尹辞心吗?待会儿她输了哭鼻子,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啊!”
“我什么时候喜欢尹辞心了?!”呼延恪罗一脸茫然。
“哦?那天盯着别人看的好像不是你哦?”
“盯着她看?”呼延恪罗似乎在极力回忆,忽的恍然道:“哪有?我只是觉得我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时想不起才一直看她的。连这茗烟姑娘也要嫉妒?!我也可以一直盯着你看呀~”
“切~我才不稀罕!”茗烟扭头不理。
子卿在一旁听着,不由有些笑意。不知从何时起,这俩人一见面就开始拌嘴抬杠。挺好的,在他俩的陪伴下,气氛总是很活跃,自己能暂时望了生命的黑暗。
正说着,忽听闻几声琴弦轻拨。
茗烟闻声对子卿道:“要开始了,是尹辞心先弹。子卿要进去听听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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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一章为何这么少,养肥再看是王道
☆、第六十四章 一曲惊人 (1380字)
呼延恪罗和茗烟陪着子卿坐到舞台一旁。刚落坐,飘雪便捧着琴走上台去为自家小姐摆好弦琴。
厅中公子雅士都翘首盼着他们心心念念的尹姑娘出现,然而尹辞心却迟迟未来。
“哼,耍什么大牌。”茗烟低声嘀咕了一声:“出门妆要化三层,生怕勾不了男人的心。”
“兴许有什么事。”子卿拉拉茗烟的袖子,让她别乱说了。
“她那双眼,不用化妆,也很妩媚的。”而呼延恪罗却很“公道”地指出茗烟的错误。
“哼。”
正说着,尹辞心掀帘而出,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尹辞心很习惯这样的目光,似嗔非嗔地莞尔一笑。这一笑并不经意,却教众人看了沉醉不已。
一夕海棠非是酒,教人流连醉花阴。朦胧似见有人笑,直比海棠媚三分。
尹辞心娉婷地走到子卿面前,双手叠在腰间,极恭敬地低身施礼。
子卿连忙站了起来,也拱手弯腰回礼。茗烟瞄了尹辞心一眼,神情古怪地看向一旁。呼延恪罗却看向尹辞心,浓眉轻皱,还是回忆不起来。
低身向四个前辈一一施过礼后,尹辞心走上台去,俯身坐在弦琴前,对着前辈们问道:“辞心请问前辈,今天是怎样个比试之法。”那声音,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竹帘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慈声说道:“弹琴作曲皆为抒情达意,大凡深入人心的曲子,都离不开情之一字,或教人惋惜喟叹,或教人刻骨铭心,亦或是教人踌躇满志,就连水谣云曲,亦免不了人之寄情。所以,这次的比试,不妨以“情”为题,看二位如何演绎。”
尹辞心聆听完,微笑着点点头,伸手在琴弦上挑拨试音,极坦然自信,甚至有一些自负。
试完音,尹辞心按住琴弦,再次向四位前辈颔首。接着,灵巧自如地弹了起来。
一双手,
一把琴,
手与琴的交汇之处,彷如一把开启心门的钥匙。
门里面,是风情万种,也是百转柔肠。
宫,商,角,徽,羽,明明只有五个音阶,可拆分组合,衔承变化,又生出千千万万的音调,时紧时缓,时急时徐,忽而山穷水尽,忽而又柳暗花明,忽而气滞揪心,忽而又欢畅淋漓。
在天韵妙隽的琴曲里,听的人只觉经历了一场百转千回的爱恋,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终至今生今世,永不相负,万水千山,生死相依。
琴音乍然止,余音却袅袅,心就如浮云,身还似飞絮。
……
片刻之后,人们才恍然若悟,从幻梦中醒来。
一时之间,掌声雷动。
竹帘内的老者们不住地点头。
就连茗烟,也忍不住拍起手来。没想到,尹辞心的琴技是如此超绝。
有些不安地扭头看向子卿,神色里有失落也有期待。
子卿却淡然一笑,低声对茗烟道:“尹姑娘的琴技绝对不输于我。”
大厅之中,所有人都被尹辞心的琴曲打动了。
不对,准确地说,
除了一人。
柳乔阳自始至终出离于琴曲之外,他的世界里只有舞台边上坐着的子卿。看着子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牵动他心里的弦。
至于琴曲里的悲欢离合,与他何干?
可惜的是,从开始到现在,子卿竟然没有看过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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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的琴曲明儿写~
☆、第六十五章 半曲情殇 (1619字)
“子卿,我为你摆琴。”尹辞心向众人低身施礼后,坐到舞台的一边,茗烟拿过子卿的琴,上台为他摆好。
这是子卿回来之后第一次登台,之前既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纷扰着他,亦是因为倾城阁几多新人换旧人,这个舞台并不缺他。蝴蝶恋曲虽是让他名动一时,然而虚幻的名声终究抵不过蹁跹流逝的时光,两年,足已,让众人遗忘了他。
如今能再次上台弹琴,无论是为了什么,子卿都倍感亲切。更何况,如今的他,需要以弹琴来寄托一切,不然……不然,还能怎样呢?
子卿依依向竹帘后的老者拱手施礼后,端正地坐于弦琴前,伸手试音。
低眉颔首,眉目依旧清逸如画,神色凝定,而那双灵动的眸却似沾染了沉重的叹息,不再流转,而成幽深。
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柳乔阳却觉得子卿离他从来都没有像如今这么远过,即使是他离开的那两年。
世界是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已无情离开,我却还在原地等你。
“叮叮咚咚”
似是轻叹一声,子卿伸手抚琴,宁定地弹了起来。
琴音平平淡淡,毫不出奇。
相比于尹辞心奇险峻峭,百转千回的曲音,众人只觉稀松平常,便不甚用心。
然而,奇怪的是,你不去在意它,它却轻轻悄悄地潜入耳朵,映入脑海,深入骨髓。琴音婉转,似拥有某种魔力一样,牵动着听者的记忆之弦,将烟尘往事一丝一缕牵引而出。
记忆里,
是谁纤影如梦?是谁素手轻舞?又是谁对谁莞尔一笑?
是谁的眸灿烂若星辰?是谁的发丝留着残香?又是谁对谁的思念宛若明月光?
曾记否?
小桥流水,伊人对水照影回眸一笑。
似忆起,
月下花前,情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亦或是,
一个人满腹心事,幽幽暗念。
再或是,
两个人天涯海角,触不可及。
……
琴音一种,听者情绪却千千。谁没有动心过?谁没有动情过?谁的心中没有藏着一个伊?
娓娓而弹的琴音,仿佛勾勒出一个个梦境,让人沉浸。或甜蜜,或企盼,或感伤,或唏嘘,亦或是不诉离殇。无一例外的是,那一个个梦境和臆想里都有听者心头最温柔处住的人。
柳乔阳也被这琴音入了心,绕了骨。不知不觉,许久不曾记起的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那一年,是谁红梅枝下展颜轻笑?
那一年,又是谁为这笑痴了心?
那一年,是谁多情却做无情忧?
那一年,又是谁痴情偏做薄情游?
谁与谁在雪里梅前许下了前世今生?
又是谁与谁拥吻于缤纷樱花雨?
往事如烟花烂漫,记忆里月色一直未央。蓝月流光,映亮他眸中春水,晚风轻送,流散他一头青丝,一夜缱绻情似水,红梅花开不许谢……(这段对应魅生妖颜那章,会不会太隐晦鸟?飘走~)
……
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爱恋之中,谁也没有发现端坐抚琴的子卿额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手随心,心随情,演绎的只能是自己的感情,可子卿的感情里偏偏全是他不想触碰,想要断绝的人。
一开始,子卿只想借用一些浅浅的感情和回忆凝成琴曲。可他低估了琴曲的魔力,一经弹出,琴音好似有了自己的意志力,想要召唤出子卿心中那些好不容易被封锁起来的感情。
裂缝不断地扩张,心墙一点点地在瓦解崩溃。琴音也一轮一轮地往高处攀岩,众人的情绪也随着这不断上扬的曲音攀向高处,只等待着攀到最高处后痛快淋漓地泻下。
不行!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
就在心墙快要崩裂的一刹那,子卿的理智猛地抗拒起来。激烈而矛盾的情绪让他心脏骤然一缩,痛得难以自已。
“嘭”的一声。
弦断,琴止。
琴才弹到一半,已无法继续了。众人没有等到如期的欢快淋漓,反而是情绪郁积于心,不得而出,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六十六章 罪孽昭彰 (2837字)
自己一不留神,竟然将琴弦扯断,让一首琴曲半途而废。子卿低头坐于琴前,不知当如何是好。
台下众人更是面面相觑,这未完成的曲子如何比较?
“啪,啪,啪”正在这时,左边竹帘后一位老者轻轻拍了几掌,继而慈声说道:“柳公子虽只弹了半曲,然而这曲中意境已然与尹姑娘分出了高下。”
一旁侍者缓缓卷起竹帘,众人才看清这位老者鹤发童颜,端身坐着,气度非凡。
“非也。”右边竹帘也应声而开,朗目须眉,精神矍铄的老者朗声说道:“柳公子琴艺虽精,然而刚才老夫观公子弹琴,觉公子之心甚杂,思左右而想其它,终至扯断琴弦。作为一个琴师,无法专心于自己的琴,就算意境再好,对琴也是一种侮辱。反观尹姑娘,心意专注,琴技超绝,琴曲百转千回,婉转流畅。老夫觉得,尹姑娘更胜一筹。”
子卿低头听着,眉头轻凝,暗自咬着牙和自己较劲,他刚才突然发作的心悸之痛还不肯休止。谁胜谁负已不重要,只盼着能赶紧下台回屋。
而尹辞心此刻饶有兴趣地看着子卿,仿佛对胜负也不甚上心。
“然也。”左边老者轻捻其发,点头道:“同修所言极是。然而老夫却仍然觉得柳公子更胜一筹。琴曲之音不在于专,也不在于一。人的情感本来就是千差万别,细致微妙,要专注于一不仅不必要,甚至有损于情。尹姑娘琴曲繁复,琴技实属一流,然而一首曲子却只弹出了情感的一种可能性。而柳公子虽然只有半曲,却已经引得在座众人各自怀念,各自感伤,生出了千千万万情感的可能性。实属妙哉。”
两边老者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底下的人窃窃私语,也各有各的看法。
此时,帘后最后一位还未置一词的评判的意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众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那一帘竹影。
“音成千调,只诉一字。”那人突然开口吟道,声音轻柔宁定,如夏日里的一弯清鸿。
呼延恪罗闻言一愣,这是谁?竟然也知道赵陌荻的诗?
子卿听着那人熟悉的声音,心中已然知道帘后之人是谁了。只是他为何也知道陌荻公主的诗呢?
只听帘后那人继续说道:“子卿,两年不见,你的琴技已经精湛如斯了,真是可喜可贺。”帘后之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评判身份,似和多年好友话家常一般对子卿言道。
子卿微微颔首,回应帘后之人。
“不知我是否有福,能等到子卿你的琴艺精进到弹出如刚才那一联诗中的意境。然,还请保重身体,心悸之苦不好尝,我可比你更有体会哦。”
说完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帘后人站了起来,由侍者扶着离席而去,留下众人不明所以。
评判竟然这么不负责任!!!那这谁胜谁负要如何决定呢?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时,人情练达的崔管事走了出来,对众人道:“比试为次,赏曲为要。既然如此难分胜负,今天的比试不妨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