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之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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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一寸灰-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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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时光从未流泻。

钟明琴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这个熟悉的,永远透着促狭的笑容。她不自觉红了脸。

宋致朗拉长了眼光留在钟明琴脸上:“几时学会害羞了?”

华滋堪堪看到这一幕。前尘往事一瞬间涌起,心里咕咚咕咚冒起了泡,哼,他果然知道她来了。他果然来接人了。

宋致朗一面与钟明琴和玉琤调笑,一面抬头环顾四周,想着华滋她们怎的还未到。

这一转眼,正好看见李夫人一行人,于是他脸上笑意更盛,脚步不由自主就想跨过去。

“娘!姐姐!玉珰”玉琤一叠声喊起来。

李夫人循声望去,几步赶了上去。

“路上都好?冷不冷?饿不饿?我看看。”李夫人嘴里的话一句没停,说得玉琤连连笑起来,抱着李夫人的胳膊不住地蹭:“饿坏了,船上哪有好吃的,一直想着李妈炖的蛇,想得梦里都留口水。”玉琤说着,作势擦了擦嘴。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李夫人连声说:“炖上了,回去就能吃了。”

大家都在笑,宋致朗的笑容却对着华滋,别有深意,一双眼睛眯得更细。华滋一面笑,一面抽空狠狠回瞪了他一眼。

宋致朗伸出手在脸前挥了挥,像是要扫去华滋的眼刀。

钟明琴太过开心,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一幕。

华滋看着宋致朗一副与众人打成一片的模样,似乎要跟回去吃饭,于是笑得分外真诚,像是在为他考虑:“致朗这么忙还拨冗前来,真是有心了。刚刚碰到钱掌柜的,还急着在找你。事情这样多,要照顾牵挂的人也这样多,你真是要自己保重。”说到牵挂两字,华滋故意加重了语调。

宋致朗的笑容就有了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华滋,引出她一副尖酸态度。但是想来总比不搭理的好。

玉琤重新住回自己以前的房间。钟明琴被安置在华滋住的后院里。

玉琤在父亲和穆夫人灵前上了香,眼泪漱漱而落。当着钟明琴的面,还是克制了几分。玉珰暗地里拉了玉琤一把,“如今娘的精神不大好,不要惹她难过。”后来,她们还是在华滋房里痛哭了一场。

住了几天以后,玉琤终于发现家里变得有些奇怪。众人对华滋的态度格外尊敬,家中一应事情说是由李夫人操管,实际上都要等华滋裁夺。而且家中客人稀少,这几天就没见一个人上门。自己回来,外祖那边也没有一点表示,还是她自己提出要去看看外祖。没想到李夫人支支吾吾,最后面带犹豫地说第二天带着玉琤过去。

玉琤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坐下,外祖母就开口说:“你回来太好了,我有话直说,如今你娘管不住你姐姐,你夫家有背景,怎么也能说上两句话,她怎么能卖鸦片!”

鸦片两个字在玉琤脑中如惊雷般炸响。她在省城见过太多骨瘦如柴,为了一口大烟不顾体面,抛妻弃子的公子哥儿了。外祖母再说些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略略说过几句话,玉琤就急忙告辞了。

她几乎是冲到华滋的房间里:“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华滋错愕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天下人都能骂我,唯独你们不能!”

玉琤为之气结:“你少强词夺理!你不愿意粗茶淡饭,怎知我们也不愿意?你的钱,一分一毫都是脏的!”

李夫人赶紧上来解劝,拉住玉琤:“别说了,你姐姐都是为家里好。”

玉琤冷哼一声:“她要是为家里好,怎会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让每个人都抬不起头来!”她甩开李夫人的手,指着华滋:“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家?你没看见,没人愿意和我们扯上关系?”

玉琤的话像利刃戳中华滋的心。她还以为早已做好准备面对千夫所指,她真以为自己能够不为所动。原来,她连一句都承受不起。那颗早已破败的心开始一片片溃烂。

玉珰哭着跑进来,抱住玉琤,声音嘶哑:“二姐姐。”

玉琤的眼泪也一颗颗掉下来:“你有没有为玉珰和华旻的未来想过?”玉琤又指着玉珰,几乎问到华滋脸上:“谁还敢娶她?”

华滋紧紧咬着嘴唇,把那些伤人的话语都咽回去,只有眼前这些人,这个家,是她的信仰,动不得,伤不得。她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样就能把眼泪逼回去:“你回房去。”

她的声音冷峻,那个姿势是这些年锻造的故作坚强,每一寸都是脆弱的累累白骨。







、盟誓(一)

玉琤甩开众人来拉扯的手,几步上前,她的脸上尽是泪痕,一双杏仁眼爬满了红血丝,双手抓着华滋的肩:“姐,收手吧,还来得及。”

华滋却是一声冷笑,整张脸似满了弦的弯弓,有肃杀的凌烈之气:“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天怒人怨,如果真有报应,那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对我而言,这人世早已和地狱没什么两样,还会有什么更残酷的事情呢?”

她盯着玉琤的眼睛,声音细细,却像钢丝般坚硬:“你只听见外人说我丧尽天良,为求富贵不择手段,说什么安贫乐道,他们,或者你,有没有亲眼看见过曾经拥有的一切崩塌成灰?”

华滋猛得抓起玉琤的手,狠狠捏紧。玉琤吃痛,一张脸皱了起来,只听见华滋的声音:“你知不知道爹的血是怎样在我脸上一点点干掉?”她又拽着玉琤走出屋子,指着孟府里连成一片的屋檐:“你看没看见过那些院落是怎样一个个被锁起来,结满了蛛网?你听没听见过着府里晚上的低泣?你知不知道,别人可怜你的目光,是高高在上的刀?你以为,我们守着那点操守一步步落败,日后他们对你的轻慢会比今天的鄙薄好受?”

玉琤整个身子软下去,已经不能抑制地痛哭起来。

“我们早都没有选择。在一出悲剧里,谈何慈悲或者善意?”华滋扯出一抹冷笑:“当你身负血海深仇又一无所有,你还奢谈什么问心无愧?”她的面容真如地狱中出来的幽魂般:“我是不得好死,但我只要护住我能护住的一切。”

李夫人哭嚎着扑上来,“不要再说了。”过往画面在她眼前一一展开,孟东的血,朱大浊臭的尸体,急痛攻心,突然晕了过去。

众人一惊,手忙脚乱扶起李夫人送回房。

那之后,华滋借口忙,多数时间不在家中。除了鸦片之外,孟家其他生意亦由华滋接手管理。她还在司令府的时候,李夫人跟她说有两间铺子维持不下去了,后来主管请辞了,铺子也就空置在那里。她急着想再请人把以往的生意做起来,无奈她于人头不熟,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合适人选。

日子烦闷,一日午后,华滋叫人备车去山里看看,又命人传话回府说晚些回来,不用留饭。

远山之上尚有积雪。枯枝伏在泥地上,冬天的山林披上了一层苍褐色。

其实山中也无甚事情,华滋不过来散散心。只有一家人住在山上,算是看着这片地。小小一片农舍,五、六间房屋。屋外养了几只鸡,还有两条狗。

华滋来得勤,狗都熟悉了,见了也不咬。两只狗趴在地上,在太阳光里眯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偏过头去。

不想来的不巧,王嫂的女儿害肚子疼,正满床打滚,嘴里哀嚎着。王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站在床边,又着急又担心。

华滋听见嚎哭声,掀帘进来:“怎么了,请了大夫了?”

“请啥大夫,往日里痛一痛就好了,今儿偏痛了这么久。”王嫂的声音如被火烤一样。

另外几个小孩成堆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华滋的衣饰,冲华滋羞涩地笑。王嫂正不耐烦,看见几个小孩,没来由地蹿起火气:“去,去,去,外边玩去,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华滋见情况不好:“还是叫人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爹一早就进城喝酒去了,现下也没个人。”王嫂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哪值得费那么大事,拿点鸦片给她压一压就好了。”

轻轻一句话在华滋听来犹如焦雷。而王嫂面色如常,似乎吸点鸦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果真拿了烟枪和一小块鸦片进来。她先在火上烤鸦片,一阵香甜之味伴随而出。随即放入烟枪之中,递给女儿。

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痛得连吸食的力气都没有。王嫂见这样,扶起女儿,把烟枪塞进她嘴里,说着:“吸一口,马上就不痛了。”

一阵吞云吐雾之后,女孩逐渐睡熟了。

华滋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只觉口中干涩。原来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会完全不一样。王嫂见女儿不喊痛了,放下心来,请华滋外边坐,又说道:“我们自己也种了一点大烟,求姑娘到时候帮忙卖出去。还有周围不少人听说这个能挣大钱,都来找我们买种子,我听说也有人去省城买种子的。”

华滋看着王嫂的嘴唇一张一翕,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放佛看见自己在旷野之上,燃起地狱业火,内中有无数人影哭喊奔命。她才知道命运从不在自己手中。她多想一把打掉女孩手中的烟枪,告诉她们,这个东西一丁点也沾不得。可是,她有何资格?谁会信她?

王嫂殷勤留饭,华滋吃了两口,如同嚼蜡,道过谢,便回城了。

她回到孟府的时候,天已黑。两个小丫头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见华滋的车到了,赶紧迎上去。

华滋跟在小丫头后面,脚步似有千斤重。两个小丫头见华滋面色不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沉默地在前走着。

堪堪走进后院,几声轻笑吹落在华滋耳边。她抬眼望去,回廊里依稀是两个人影靠在一起。这院里除了自己、华旻就只有钟明琴暂住着。

小丫头们见华滋顿住了脚步,也赶紧停下。

“那时候我太玉树临风,我想了想,得给其他男同学们也留条活路,而且梧城还有众多姑娘等着我来评鉴,于是就大义凛然退学啦。”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钟明琴娇嗔地拍了宋致朗一把。

宋致朗正了正表情,收敛起笑意:“那我很正经地问你,我走后,其他男同学是不是活得比较滋润?”

华滋懒得听下去,迈步朝自己房间走去。心里一股火气压也压不住,只想着这辈子也不要再搭理宋致朗。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要娶自己的男人,他到底可有一点真情?他知道自己所有不堪的过往,可又有一点介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念及此处,华滋又不满起自己,管他那么多!从此以后,就当没有这么个人,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

火光动处却已被宋致朗看见。他扬高了声音,高兴地喊:“华滋,你回来了。”

他这趟过来本来就是来找华滋,结果华滋不在家,于是一等等到现在。

华滋真不想理他,可是当着众人面,又不好无故让他下不来台,于是遣小丫头过去回话,就说自己累了,要歇息了,改天再聊。

不想宋致朗毫不放在心上,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奔到华滋面前:“我有事情和你商议。”说着就伸手拉华滋:“怎么面色有些苍白?”

华滋一躲,让宋致朗抓了个空,垮着脸,冷着声音说:“男女授受不亲,宋公子请自重。”

宋致朗以为华滋还是因为蒋云澹的事情生自己的气,准备了一篇软语温言,但是钟明琴就在不远处,当着人不好说出来,只能压低了声音:“好华滋,我真的有事情,咱们里面说好吗?”

华滋抵着门,不让宋致朗进去,也不答言。

钟明琴正好走了过来:“华滋姐姐,你回来啦?你今天去山上好玩儿吗?下回带我去瞧瞧啊。”

华滋心里的白眼如浪花般一个接一个打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钟明琴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谙世事的表情,这才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小姐,就算有点心计也不过是想着如何在锦绣丛中出尽风头。

她堆出个笑容来:“行啊,改天我们一起去。”说着扫了二人一眼:“不打扰两位叙旧了。”

宋致朗看华滋笑得客气,而眼风却如带冰霜一般,还想着说等等,我还有事要说。华滋却已经关了门。

宋致朗怏怏地回头对钟明琴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我也要回家了。”钟明琴看了看已经关掉的房门,又看了看宋致朗,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

他是真的有事情找华滋商议。他暗中筹划了一回,若要华滋放弃鸦片,必然要给孟家再寻一条生路。大半年来,他一来想适合华滋做的事情,二来寻找合适的人。眼下,关于生意,关于人选终于有了头绪。一腔热情却吃了闭门羹。

华滋关了门,也不点灯,整个人蜷进椅子里。







、盟誓(二)

“茜云,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华滋懒懒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挽春赶紧跑过来,“小姐,时候不早了,宋公子一早就过来了,眼下跟钟小姐、三小姐在后花园打秋千。”

华滋把头发拨到一边,“叫习惯了,总把你叫成茜云。”

挽春转身抱了衣服过来,先帮华滋换上长裙,披了皮袄,扶华滋在镜前坐下。她站在华滋身后,拿了梳子一下一下地梳头:“宋公子留了话,说有要事与小姐商议,嘱咐我等小姐一醒就知会他。”

华滋一面听挽春说话,一面端详镜中的自己,唯一没变过的就是这一头如瀑黑发了,她看自己的眼睛,有一种世俗的疲惫,懒懒地问道:“那你差人知会他了没?”

“奴婢不敢,想来还是先请示小姐。”

华滋扯起嘴角,似是微微一笑,却没说要不要去请宋致朗。她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从未说过深情的话,亦从未给过明确的承诺。他甚至还一手破坏了她的精心谋划,他凭什么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出现?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既往不咎?

华滋想得心内烦乱,只想找个借口躲出去:“若一会宋公子过来,就说我已经出门了,今天谁都不见。”

烦心事那么多,她是真没有心神再来应付这男欢女爱。

“你去厨房叫做一碗甜甜的东西给我。小心,不要说我在屋子里。”华滋嘱咐到。

挽春应了是就出去了。

一碗甜汤下肚,华滋才觉得周身有了力气,连心情都没来由美丽了些。她转头看窗外,阳光透过窗纸在地板上划出一个圈。她拿了本书缩在椅子里,一页一页翻起来。“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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