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吧,你也同意我说的‘以进为进’。”亚伦得意道。
“不,”我否定。“你难道没发现,我们说了半天的,正是‘以退为进’吗?播音员永远是在自说自话,这不是贬义,只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永远躲在喇叭后面,只默默地传播着声音,虽有期待,却没有条件主动去追寻什么。所以,他们做的,只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不同意,充其量只能说明他们是委婉的‘进’,而非‘退’。”亚伦双手抱胸,一副敌对的架势。
林蕾看了半天,不禁笑了下,说:“早遇到你们就好了,你们太有趣了。”
“那你以后常来啊。”孬孬本来在调酒,听到林蕾这么说,一下子窜过来,迫不及待地道。
“嗯,好啊。”林蕾应道。
那一晚,关于进退的话题,我们争执了半宿。不过纯属娱乐,不伤感情。结果到最后,也没辨出谁胜谁负。
第三十六章 晋升之争
清早,我驾车来到郊外的一处空地。
空地上已经支起展棚,进进出出的人来来回回地搬东西。
安琪先看到了我,热情地跑过来,当然贺威也是。
“金鑫呢?”我问。
安琪指着展台上,“呶,在那儿‘指挥交通’呢。”
金鑫穿了套卡其色的套装,显得十分端庄。她很看重这次活动,因为关系到明年一年的合作。
“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忙?”我走过去问。
“展棚基本布置好了,十一点的时候会来一批礼仪人员,由安琪负责面试。”
“礼仪?女的?”我马上问道。
金鑫说:“有男的,也有女的。”
“男的让安琪面试,女的让我来。”我自告奋勇。
“切。”金鑫呶呶嘴,不屑地道。
十一点,按时到来的礼仪人员陆续走进展棚,都是年轻漂亮的男女生。
安琪办事雷厉风行,她用眼睛如镭射光般扫描了一遍。一抬手,“你、你、你,可以走了。”几个不入她法眼的就这样被Pass掉,悻悻地离开。
最后留下4男4女,分配了岗位,由金鑫培训女生的前台工作,安琪和贺威培训男生的领队工作。
“Hi;angel;howareyoudoing?”忽然一个老外走进来,拿着怪异的腔调,热情地向安琪打招呼。
安琪则是一脸勉强的笑,“Hi;mike。”
我问金鑫:“这是谁?”
金鑫告诉我:“麦克(Mike)是我们的客户,来自德国公司的,是这次活动的最高负责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鬼,总是缠着安琪。”
这个麦克,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刚出头,一头散漫的卷发极为惹眼。西服下面穿沙滩裤,很是不伦不类。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眼镜,一看就是大学生,斜跨着书包,应该是翻译。
“Hey;hotchicks;”这个卷毛麦克,又把注意力转到了一个礼仪身上。“mayihaveyourname?”
女孩没搭理他,他还以为安茜不会英文,于是叫身边的小眼镜翻译出来。
小眼镜说:“美女,请问你的名字?”说话还带点四川味儿。
那个女孩叫程琳,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有注意,她是商务英语专业的。但她就是不搭理麦克,也不回答小眼镜。
“Don’tbeshy。”麦克以为女孩是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去拍对方的肩膀。
这可激怒了程琳,她气愤地回道:“Hey;littleboy;yourEnglishisverypoor。Pleasesayhellotoyourmotherforme。”
“小鬼,你英语太破了,问候你妈!”小眼镜竟然向麦克翻译起了汉语。
“What?”麦克听糊涂了,既糊涂为什么程琳问候他母亲,也奇怪小眼镜为什么向自己说中文。
我说:“小眼镜,你迷糊了吧,跟他说中文?”
小眼镜回头看我,窃笑了一下,“我没迷糊,我就是想骂他。”看来他受了这卷毛不少的气。
“What?”麦克还在那儿大叫。
三个男生围了过来,他们和程琳都是一起来的,都是同学。其中一个还是她的男朋友,撸起袖子就要揍麦克。
这么没技术的泡妞手段,挨揍是活该的。不过在活动前发生事端可并不好,金鑫忙去阻拦。我怕金鑫受伤,于是也上去帮忙。
最终,架没打成,但四个礼仪却负气离开。因为麦克的关系为活动造成了麻烦,可他却还理直气壮的指责是我们这边选人不慎,招来的都是没有教养的野人。
安琪安慰了好一会儿,身体贴着麦克让他占了不少便宜,这才令他罢休。
金鑫在一边咬着牙,急的直跺脚。
“别急了,马上到时间了,现在再调新的礼仪也来不急了。”我说。
“那怎么办?”她鼓着嘴巴问。
“你、我、安琪、贺威,刚好四个人,换衣服,上吧。”我说。“而且,活动流程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不用再培训了。”
“行吗?”她有点不确定。
“听我的,没错。”
安琪去做“黑房子”演示,就是在模拟空间里体验汽车的性能;贺威负责车舞表演,和车手协调细节;金鑫负责Presafe安全系统体验;我则随时待命,紧跟全程。另外我还安排了剩下的礼仪人员,两个女孩负责前台签到,一个女孩负责指引,还有一个男生负责试驾体验。
一天下来,活动很顺利,我们所有人都累到不行。我承诺给四个礼仪双倍工资,他们这才一扫满脸的不情愿,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到市内,又去了那家日式料理。不过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吃芥末了。
金鑫向我投以感恩的目光,安琪则表达得更直接些,搂住我的胳膊帮我夹菜。方桌的两边,一边坐着金鑫,一边坐着我、安琪和贺威,有趣的排位。
趁着贺威和安琪都去了洗手间,“今天周末,”我问金鑫。“你不用和周宇约会吗?”
她摇摇头,“不用,他特别忙,没时间的。”是啊,为了当上高级总监,这段要紧的时间可不能清闲。
“你们的关系发展得怎样了?”我问。
她捂了下嘴,好像不愿意谈这个话题。“我也不知道,好像和以前没太大变化。反而似乎以前见他的时间还更多些。”
“他是务实的男人,以事业为先。他现在忙着升职的事,等选定后就有时间陪你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希望他陪。”
“傻蛋。”我拍了下她的头,道:“你追了他那么久,当然希望和他一起,别胡思乱想。”
她看着我,鼓起腮帮,然后慢慢把气吐出去。我们都装作忘记互相说过那三个字,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假装。因为周宇?还是纽约?或者安茜……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贺威本打算叫酒喝,却被金鑫制止了,因为明天活动还要继续。
“希望明天那个卷毛别再给我们惹事了。”贺威也跟我学,管麦克叫卷毛。
不过贺威那只乌鸦嘴,像开了光的。
第二天的活动上,麦克非要学专业车手那样开,结果一个漂移嵌进了旁边的墙里。近百万的展车基本报销,还得额外赔偿场地损坏费。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倒不坏,因为事后麦克被调离了。
活动结束后,回公司做报告。周宇明显瘦了一圈,但更白了。估计一直埋头在办公室,太久没见太阳的关系。
正巧赶上电话会议,周宇邀请我也参加。与会的,都是各部门的主管,大都见过面。珊珊走后,职位由原来的助理暂代。
显示器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达叔,头发有些花白了,但看起来仍是精神奕奕。
“是阿诺吗?”他看到了我。
我笑着,叫了一声:“达叔。”
“工作得还顺心吧?有没有碰到什么困难?不会太累吧?”他毫无顾忌地跟我寒暄起来,完全不在意其他的人。
周围的人都惊诧地看着我,甚至小声嘀咕着,猜测我和他们老板的关系。我多少也感到一些尴尬,可又不好打断达叔。
我在纽约的时候,都是达叔在照顾我。我见他的时间比见父亲的时间还多。达叔没有孩子,可以说把我当成了他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听过别人对他的评价,平时十分严肃,几乎人见人怕。不过,只有我,从没见过板着脸的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给我一张慈祥的笑脸。
大概聊了有一个小时的家常话,才转回正题。各部门依次汇报业绩,并预制了明年的计划,以及新的规章,整合方案等。整场会议又臭又长,坐得我的屁股酸疼。
会议又进行了三个小时,才讲到了年底前最重要的事件,市场部经理的认命和活动部高级总监的考核。
我看到周宇也早就坐不住了,屁股在位置上不停地挪来挪去。胳膊在桌案上也换了好几种姿势。直到讲到高级主管的考核,才肃然坐直了身子。
关于考核内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半天,却没有统一的意见。
“阿诺,你怎么看?”达叔突然问道。
“我?”我想了想。“我刚来公司不久,了解情况不多。但我知道下个月有个大公司的案子,关系到明年的合作。以我愚见,三个候选者每人拿出一个策划案给客户,谁拿下这笔生意,谁就晋升。”
“好,就按阿诺的办法。小李,拟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达叔即刻让行政部的主管去执行。
周宇一直看着我。我读不出他的表情,不知是否正在埋怨我,为什么不直接推荐他。
离开会议室,身后忽然有人叫我。“阿诺?”
我回头,发现是个瘦小的男人。被发胶高高打起的头发,前额的刘海盖住了眉毛。他太瘦了,瘦得像海盗旗上的标志。
“真的是你?”他微微笑道。这一笑,眼角的皱纹一直裂到了发际线。嘴角也是。
我记得他,金鑫跟我介绍过,是活动部三组的主管古斌。
“你好。”我说。
“你不记得我了?”他说。“我是古斌啊,小学同学,六年五班。你还给我起了外号,‘骨头’。”
“骨头?是你?”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外号,我才记起来。只是他的变化太大了,虽然小时候也很瘦,但当时是瓜子脸,现在是风干了加腐烂了的瓜子脸。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不能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他说。
“是啊,我也万万没有想到。”
周宇本来站在我身边,好像想和我说什么。可被古斌打扰,没说出口。接着看到我和古斌相识,还叙起旧来,于是自讨没趣地走了。
我和古斌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还记得张玉吗?”他问。
“记得,站排时是女生的排头。很黑,脑袋大、身子小,我们常笑她是外星人。”
“没错,脖子上还总挂着条钥匙,谁笑话她她就抡起来打人。”
“我的手就被抡到过。怎么忽然提起她?”
“看看,还认得出吗?”他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这是张玉?”我吃了一惊。又是一个十八变的故事,不过是越变越好看。
照片里,头不再那么大,身材更是惹火。皮肤虽不白,却是国际流行的小麦色。简直就是破茧成蝶,脱胎换骨一番。我找不出同记忆中的相似度,路上遇到也绝不敢相认。硬要套到像哪个明星的话,那就是徐若瑄了,活脱一个性感的芭比娃娃。
“你更想象不到她嫁给谁了。”古斌怪笑着说。
“谁?”
“常昇。”
“班长?”
“没错,呵呵。”
我摇着头,“真是想不到。”
我们一直聊,越聊越起劲儿,好想一下子把童年的回忆都翻出来,摊开在桌子上。古斌也只是和我叙旧,不提高级主管的事。
虽然再遇儿时玩伴很兴奋,但我也明确地感觉到,他不一样了,思想成熟了更多,也学会了更多地隐藏自己。
连着三天,他都热情地请我吃饭。还是聊那些小时候的事,反反又复复,说过了的也再翻过来说。
这时我倒真想和他聊聊工作,毕竟一直以来我只看到周宇的工作能力,真要从三个人中选,那就应该都去了解。
二组主管孙乐,是个很张扬的家伙。自从定下考核方案后,他就到处嚷嚷着自己要凭实力,不搞关系。他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如果不成功只能说明别人用了旁门左道。在我看来,这倒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
三个人的性格我有了一定了解,可对于工作能力还不知晓。于是找到金鑫,要她帮我调一些公司近两年内,各组的策划案。
第三十七章 野心(上)
晚上七点,金鑫帮我把两箱子的文件搬上了楼。
“你要这些文件干什么?”金鑫问。
“你不是要我帮周宇吗?”
“你同意了?”
“我得先了解一下他和对手的实力,再做决定。”
金鑫点点头,“哦,听说你和古斌是同学?”
我白了她一眼,“那又怎样?你觉得我会偏向?”
“我又没说。”
“你没说,可是那么想了。”
“我才没有。”她仰起小脸,嘟着嘴。
我翻起文件,用红笔在角落里画着英文字母。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她问。
我早就等着她主动申请。“有啊,先帮我分类。”
“怎么分?”
我指着分成叠的文件,“看到我写的A、B、C、D了吗?是根据汽车类型来分的,A是小型及运动紧凑型;B是中型、中大型;C是豪华型和跑车;D是其他,如你上次做的卡车。帮我按照这种方式,把所有文件分类。”
“啊?”她有点后悔申请帮忙了。“这么多的文件。你知道吗,我们公司最高一个月同时接了三十个案子。可你这里是两年的,至少三百件案子。”
“有你帮忙的话,就是平均每人一百五十个。”
“好吧。”她垂头丧气地抱起地上的一大摞文件到沙发上。
分完了ABCD,再往下细分,按照活动的类型,分室内、室外;短期、长期;静态、动态。也按单件收益的款额分三个类别。
全都分完,我们用了一夜时间。金鑫比我先累得睡着了,歪着头倚着沙发背睡得很香。
我帮她盖了件衣服,然后自己冲了杯咖啡,提提神,继续看文件。
几十份文件看下来,对于三人的工作能力有了一定了解。跟性格一样,工作方式也是各具特点。
孙乐那组的策划案,都是那种在网络上随便哪个搜索引擎一点,就蹦出一大堆的垃圾文案。但很多客户还就真吃这一套,加上孙乐高超的交际能力,活动都是顺利并没有惊喜的完成了;
古斌的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