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庭对太原府的熟悉,不亚于安檐。
和安檐相比,石庭更像个土生土长的太原人。可是,他说话却没有半分太原的口音。
喝完酒之后,石庭离席回房。
安檐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点醉态。
凌青菀却满脸通红。
“安郎,那个石庭很奇怪。”凌青菀对安檐道,“他是太原人,绝不是什么南边的药商!不是太原人,不可能对太原如此的熟悉。本地的老人才知道太原的七木桥叫红桥,后来没人说了。可是石庭一口一个红桥。”
安檐忽然转眸,看着凌青菀:“你怎么知道?”
石庭说红桥的时候,安檐没有留意到,因为他不熟悉,凌青菀却记下了。
凌青菀也不是太原人,她怎么会知道?
“我娘说的。”凌青菀笑道,“我娘特意说过,七木桥旁边的宁山寺,太原人说起宁山寺,都会提到红桥。”
景氏常跟女儿说起太原,也是有的。
安檐的母亲小景氏也常提及。
“原来如此。”安檐道,“这倒是奇怪。”
“嗯,是很奇怪。”凌青菀道,“咱们别跟他同行,明天还是分开走吧?”
安檐点点头,道:“好。”
第二天,安檐他们起身的时候,石庭已经整顿好了,先启程离开了。
石庭也不想跟安檐等人同行。
安檐松了口气。
他们用过了早膳,安檐带着凌青菀等人上路。
又走了两天,一路上没有再碰到石庭。
第三天的下午,安檐他们碰到了舅舅派过来接他们的人。他们离太原府更近了。
四月初十的下午,他们就进了太原。
凌青菀撩起车窗,不停打量街道。从南门进去,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凌青菀都觉得很熟悉。
倏然,一处高高的门楼,耸入眼帘。
“到了。”凌青菀低喃。
她的丫鬟踏枝也好奇看一眼,瞧见威严的门楼,惊喜道:“姑娘,这就是舅老爷府上的门楼吗?”
凌青菀摇摇头。
那不是舅舅家的门楼,而是卢氏的门楼,凌青菀到死也忘不了,她到家了。
她的眼睛突然湿了。
***L
☆、第072章惊奇
凌青菀半卷着车帘,望着卢氏高高的门楼。她也不是伤感,也不是怀念,但是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情绪不受控制。
视线里,路上的门楼渐渐远去。他们去景氏的路程,并不绕过卢氏门口。
凌青菀就放下了车帘。
在城里约莫走了两刻钟,见识了西北第一重镇的繁华热闹,凌青菀和安檐的马车,终于到了景氏门口。
门口早已聚满了人。
凌青菀带着自己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和安檐一样,也在大门口下了马车。
迎接他们的小厮,立马点燃了鞭炮。
喧嚣的炮声中,凌青菀看了眼迎接她的众人。是两个男人,年纪比安檐大些,应该是表兄。
安檐很亲热上前,和他们见礼。
“。。。。。。你舅舅家,有六个表兄弟,四个表姊妹。”凌青菀耳边,想起母亲的声音。
她舅舅儿女成群。在孩子夭折很平常的年代,这是舅舅的大福气,不少人羡慕他。
这并不是妻妾多就可以做到的。像先帝,妃子上百人,最后只剩下两个儿子活下来。
“这是菀娘么?”二十来岁的男人,和安檐见礼之后,笑眯眯问凌青菀,然后又看到了凌青桐,“这是四郎!”
“三哥。”凌青桐反而记得,上前和喊他的人见礼。
这是景三郎,舅舅的庶子。
“三哥。”凌青菀也跟着弟弟,和他见礼。
另外一个是二郎,也是舅舅的庶子。他也跟凌青菀姐弟俩见礼。而后,他们兄弟俩。簇拥着安檐和凌青菀姐弟,往垂花门口去。
“祖母这些日子,总是念叨你们。”路上,景三郎对安檐道,“从前日开始,家里就一直准备着,等你们来。不成想。你们还耽误了两天。。。。。。”
按照计划。最迟前天就应该到的。
结果,他们仍是晚了两天。
“路上的事,哪里算得准?”安檐道。
他们一行说话。就到了垂花门口。
垂花门口,珠围翠绕,已经围满了人。众人里,一个穿着藏青色暗埋金线褙子的老太太。精神矍铄,正翘首以待。
看到了安檐兄妹三人。老太太眼里立马就有了泪光,上前几步迎接他们。
安檐一改往日的冷漠,高兴上前,跟老太太跪下。叫了声:“外祖母!”
安檐在太原那五年,老太太最是疼他,比亲生的孙子还有疼爱。故而。老太太在安檐心里的分量,把他自己的父母还要重。
他对谁都是一张臭脸。唯独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摆露。看到老太太,他露出了很明显的笑容。
凌青菀几乎是第一次见他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口非常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眯起来,俊逸温暖,丝毫不同意往常的冷漠威严。
凌青菀想起祯娘说安二郎很俊俏。直到此刻,她才赞同祯娘的话。
“。。。。。。快起来,快起来。”外祖母连忙搀扶起安檐,然后她的视线落在凌青菀和凌青桐身上,“这是菀娘和四郎么?”
凌青菀和凌青桐也上前见礼。
外祖母刘氏,今年六十二了。可是她清瘦,目光明亮,没有半分老态。可能是西北的风霜,让人打磨得更加结实。
凌青菀的外祖母,比凌青菀的祖母大十四五岁,精神却比她祖母好多了。
凌青菀很喜欢这老太太。
而后,舅母孔氏、表嫂、表姊妹,纷纷上前见礼。
舅舅这一房人太多了,凌青菀又是第一次见他们,眼花缭乱的。除了外祖母和舅母,其他人都没怎么记住。
见礼之后,大家进了内院说话。
凌家和安家的管事妈妈,分别上前,递上她们家的礼品单子,还有两家的问候等。
光这一项,就说了半天。
管事的妈妈们退下去之后,外祖母才问凌青菀他们:“这一路还太平吧?”
“太平,没遇到什么事。”安檐代为回答,“别说剪径的土匪,就是坏天气也没怎么遇到。”
老太太欣慰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了,我真是担心你们。从去年开始,就有股子土匪在官道隘口流窜,你舅舅多次带人去围剿,效果甚微。你们带着这么大的东西,没有遇到着实幸运。”
安檐也是一惊。
他并不知道又闹匪患。不过,西北闹匪患,着实太过于平常。安檐还在舅舅军营的时候,就时常跟着舅舅去剿匪。
这么说来,他们太平到了太原府,着实很幸运。
凌青菀却想:“石庭一路上赶在我们前头,每次都是提前一步,不知道他是否替我们清扫道路?”
她莫名其妙想到了这里。
而后,她又觉得毫无道理。石庭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要替他们扫清道路?
石庭一直赶在凌青菀和安檐前头,估计也是他的负重比较轻,走得快而已。
凌青菀收敛了心绪。
晚上,舅舅带着几个表兄,从军营回来。
凌青菀的母亲,容貌和他舅舅很像,都像外祖母。
“你小子,一去不回啊!”有位表兄和安檐一见面,就非常热情彼此拥抱起来,用力拍安檐的后背,亲热极了。
“大哥!”安檐也恭敬称呼他。
这就是景氏大郎,舅舅的长子。他今年二十九岁,看上去比安檐年长很多。
安檐在军营的时候,大表兄最是照顾他。比起自己的亲兄弟,景大郎更喜欢这位表弟。
安檐在舅舅家里,和几位表兄相处,如鱼得水,一点也不像在京城的时候。
他在京里。总感觉很压抑。到了太原府,他才算敞开心扉,谈笑由己。
怪不得上次安檐说,他要去外地做刺史。
不过,这个愿望估计很难实现。据凌青菀的母亲告诉凌青菀的,姨母想让安檐留在侍卫司,而不是去外地。
晚宴的时候。虽然男女分桌。却是在同一个大厅里。安檐的座位,正巧在凌青菀的对面,隔了两张桌子。
凌青菀一抬头。就能看到安檐。
不知是谁说了什么,安檐笑得开怀。他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了凌青菀熟悉的威严和冷酷,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整个人意气风发,俊朗非凡。
“。。。。。。你觉得安二郎俊朗吗?”
“有姑娘家送檐儿剑穗。被他丢在地上。。。。。。”
凌青菀突然想到了祯娘和母亲的话。祯娘说安檐很英俊,母亲说有好些姑娘爱慕安檐。那时候,凌青菀很难有共鸣。
如今,她算是认同了母亲和祯娘的话。
安檐倏然一个抬眸。也看到了凌青菀。
他冲她微笑了下。
凌青菀连忙低下头,缓缓吃菜。
当晚,凌青菀住在外祖母的想和她说说话。
“。。。。。。你大哥身体好吗。这些年还发病吗?”外祖母问完了景氏,就开始问凌青城。
凌青菀微讶。
她的大哥虽然消瘦。但是很健康啊。他精神很好,从来不头疼脑热的。
外祖母为什么问他是否发病?
“不了。”凌青菀回答外祖母,“我都不太记得大哥还生病呢。外祖母,他什么时候身体不好啦?”
她这么说,外祖母就知道凌青城真的好了。
外祖母深深叹了口气:“你大哥小时候总是生病。上次来太原,他也没来,我都快十年没见到他,总担心他的身体。每每来信,你母亲总说他很好。
但是你母亲,报喜不报忧,我哪里放心?听到你这么说,我才算安心了。”
然后,外祖母又问了姨母家。
凌青菀把她知道的,一一告诉了外祖母。
外祖母只有两个女儿,都嫁到了京城,总是不能见面。好不容易见到了外孙女,老太太满腔的话,问了很多的问题。
几乎是凌家和安家的每个人,老太太都问到了。
凌青菀不厌其烦,一点点告诉她,
祖孙俩说到了子时末,才去歇下。
凌青菀在家里,经常跟她母亲同床而睡。这次,外祖母把她放在自己的碧纱橱里,凌青菀道谢。
次日,她怕被人笑话贪睡,卯初就醒了。
片刻之后,外祖母也醒了。
早膳的时候,舅母带着表嫂和表姊妹,过来服侍。
安檐也带着凌青桐进来了。
“外祖母,我们上午去营地。菀儿也想去军营看马球,假如您这里无事,我带着她去。”安檐对外祖母道。
外祖母就笑了,道:“去吧,去吧。这次来了太原,就要多住些日子。咱们太原的女孩子,都会骑马打球。菀娘,你可会骑马?”
“我不会。。。。。。”凌青菀不确定。
她没有骑过。
“那你去营地玩玩。”外祖母笑道,“让人教你骑马,痛快玩几天。咱们这边,不像你们京里那么规矩。野蛮之地,就图个爽快。”
外祖母的性格,着实豪迈。
凌青菀觉得,她母亲和姨母进京之后,收敛心性做个贵妇人,一点也不像外祖母了。
“是。”凌青菀回答。
“表姐能去,我也想去。”一个穿着天水碧褙子的姑娘,低声对舅母道,“娘,我也要去营地。”
她是舅母的小女儿,今年十四岁,比凌青菀小两岁,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八,家里叫她八娘。
“去吧。”外祖母赶在舅母前头开口,“难得来了亲戚,别拘束孩子。”
外祖母都这么说了,舅母只得点头。
安檐冲凌青菀眨眨眼睛。
凌青菀吃了一惊。这种小动作,只有安栋才会做。不成想,安檐也会。
她低头失笑。
用过早膳之后,一行人就去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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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全胜
太原府是个很好的地方。
暮春时节,风中有荼蘼的清香。荼蘼不争春,寂寞最晚开。到了荼蘼盛绽的时节,春也要过去了。
太原府好似提前进入了初夏。到处都是秾郁的翠色,枝叶繁茂。碧穹澄澈,金光匝地。
舅舅的军营在郊地,可以看到连绵的远山。被微云萦绕的远山,溶溶如水。
“。。。。。。先去打球吧?”景三郎笑着对安檐道,“你不在太原府,我们再也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打马球也无趣。老实说,你回京之后,欺负那些金玉其外的贵胄子弟了吗?”
安檐的马球是军中练就的。
军中的马球、球技,比专门的马球供奉还要严格。安檐又是个中好手,在太原府无敌手,回京更是无人能及了。
他用马球,足以欺负所有人。
“我也是贵胄子弟。”安檐不动声色道。
“哈哈。。。。。。”
几个表兄都笑起来。
凌青菀和表妹八娘跟在他们身后,听到这里,凌青菀不免惊奇:原来安檐也会说些俏皮话。
他到了太原府之后,整个人就似脱缰的马,变得活泼有趣起来,一点也不像凌青菀认识的那个木头人。
虽然他还是不苟言笑,但沉默中也带着几分开朗。到了太原府,一切才是他熟悉的。
在京城,他好似猛兽关进了牢笼,所有事都要循规蹈矩,让他很不舒服。
他说。他想去外地做个刺史。
这是他的真心话。
到了营地之后,安檐去帮凌青菀和凌青桐选马。
他选了两匹年幼又乖觉的马,给凌青菀和凌青桐。
“二哥哥,你也帮我选。。。。。。”景八娘上前,对安檐道。八娘是舅母的幼女,在家里很受宠。她见安檐帮凌青菀和凌青桐选了马匹,就笑着上前道。
这是她表达她的善意。
可是安檐跟她也不熟悉。
安檐在太原多年。都是在军营。一个月才回舅舅府里两三天。哪怕回去,也是见见外祖母,不会进内院和姊妹俩玩闹。所以。表姊妹他几乎不认识。
对于不熟悉的人,安檐是不会客气应付的。他对景八娘道:“你骑什么马!”
然后就转身走了。
景八娘很尴尬,立在原地。
景三郎上前,帮她选了一匹。对她道:“你回头再骑,要慢些。别出事了,知道吗?”
景八娘点点头,脸色仍是不好看。
二郎也凑过来,低声对八娘道:“别惹安檐。你以为他会同你说笑?那是自取其辱。”
景八娘被安檐呛了一顿,很难堪,心里有点过不去;如今。她二哥又跑过来说这席话,又景八娘又羞又怒。听她二哥的意思。好似她勾引安檐一样!
她不过是见哥哥们都簇拥着安檐,大哥又喜欢安檐,和他们示好,才故意找句话和安檐说了而已。
哪知道,那个安檐如此可恶。
“谁要同你们说笑?”景八娘气得把缰绳丢到了地上,“我去找五哥!”
舅舅的儿子虽然多,却并不都是嫡子。
只有大郎、五郎是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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