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得诡异,他闭著眼睛,眼前不断晃动著沈小姐挂在凯胳膊上的那只手,渐渐地,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隔壁的门声一响,他好像被吓到似的一下子弹起来,仔细地听著那些细小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拉开了门。楼下的李骏凯正嘱咐司机,然後目送了一会儿,转身上楼,看见门缝中的他,轻轻笑起来。
“有什麽好笑的?!”
李骏旋负气地关上门,却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听见敲门声也不理,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门被打开,然後又是一声忍不住的笑。
“旋,”李骏凯走到他的床边坐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开著灯装睡,你都几岁了?”
李骏旋睁开眼白了他个,然後扭过脸去。
“今天去庙里给你求了个符。”窸窸窣窣地,李骏旋的手里多了个东西。“沈小姐是灵异魔障方面的专家,我请她过来看看的。”
灵异魔障?
李骏旋终於肯睁开眼,有点诧异地看著哥哥。
“你不是最近总做噩梦麽。”李骏凯摩挲著他的头发:“小心点总是好的,我就你这麽一个弟弟。”
“……”
李骏旋突然就什麽都说不出,伸手把李骏凯抱住,然後用头在他的胸口磨来磨去。
小时候,李骏凯就会把他的头捧住,然後安抚地亲吻他的额头。
究竟是什麽时候,由谁先开始,把额头上的安慰吻挪到了嘴上的,他记不得了。
他听见凯叹息了一声,然後脸被捧起来,嘴唇上软软轻轻地被碰了。
李骏旋满足地吸了一口气,然後加深这个吻,他用尽所有的技巧,希望把凯勾引得意乱情迷,希望能够突破他最後的底线。
然而,凯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只能不甘心地放开,由著他把那个“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说是很灵的。”
整了整那根红线:“带著吧,不再做噩梦才好。”
尽管不舍,凯还是离开了他的房间,关了灯,李骏旋握住胸前的符袋,满足地闭了眼。
说也奇怪,这一夜他真的什麽梦都没做。
明亮的阳光晃得他眼睛难受。
他记得窗帘明明被凯拉上了啊。
真是,今天上午十点才开会,他干嘛要醒那麽早啊!
懒洋洋地,想要翻身,却被身上的钝痛刺得一个激灵。
睁眼看时,一片洁白。
“翼。”
疲惫的声音传来,李骏旋顿时身上泛起一丝凉意,翼?!
睁开眼睛,李骏凯在他面前,正担心地看著他。
“认识我吗?”
“凯?”
“果然……”男人的眉毛一下子揪起来,伸手去按护士铃。
“你的名字?”
事到如今,李骏旋已经惊讶到恐怖的地步,他熟悉这个场景,甚至知道之後会发生什麽样的事。
医生看著他茫然的表情,皱皱眉,又问了一遍:“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如果他在这里失忆,潜一出医院就被会车撞,然後GAME OVER,这是速度最快的一个结局,他印象很深。抬眼看了看焦灼的李骏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翼。”
“这是什麽?”
“苹果。”
“英文有多少字母?”
“26个。”
……
“他是谁?”
“……欧阳潜。”
医生推了推眼镜:“欧阳先生,目前来看病人的记忆力没有因为供血不足受损,真是幸运啊。”
凯送走医生,一脸高兴地看著他:“你又吓我。”
李骏旋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的脑子已经转了千八百个圈,他确定自己是在游戏之中,却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麽,脑子很乱。
潜见他不说话,只好坐在床沿上,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谢谢你。”
李骏旋一个激灵地往後缩,把他的手避开。
这个人不是凯。
他想起容肖把这款游戏介绍给他时说过的:
“我是这款游戏的形象设计顾问哦。”
真是恶趣味!
只注意游戏情节的他没有过度关注欧阳潜的容貌,他玩出的CG又很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三维的小人根本就是按照李骏凯的样子设计的!
欧阳潜见他低著头不说话,笑了笑,撩开被子钻进来。
旋慌乱地转过脸来瞪著他。
“我想抱抱你。”
一边温柔地说著,一边就势把他揽进怀里。
旋则想要挣扎,可是稍稍一动,竟感觉下身传来阵阵的钝痛,疼得他直冒冷汗。
“翼。”潜轻声安抚他:“别乱动。你後面被那个变态弄伤了,他还给你用了过量的催情剂导致你心脏停跳了一会儿,总之现在不要太激动。”
死神的红线(二十四)
死神的红线(二十四)
一模一样的。
李骏旋皱著眉,要不是身上的痛苦很真实,他很愿意相信自己在做梦。
潜拍著他,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怕我被那个变态折磨死,你这个人情我欠下了,快些好,我才能报答你。”
接下来是讨论潜“第一次”的问题。不过旋不想进入那个无聊的话题,於是他仰起头,看著潜的眼睛。
──我不是谢翼。
一句话还没出口,李骏旋突然觉得脖子被什麽东西死死地勒住,连气都透不过。
“翼!”潜见他憋得脸都红了,连忙过来拍打他的後背。
旋顺著自己的脖子摸索,一根细细的线落在自己手中。
那个符袋。
那个符袋上的红线紧紧地勒住自己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来。
符袋,谢翼有符袋吗?
有吗?
这个符袋,明明是凯亲手给他戴上的。
符袋。
符袋……
他的脑中立刻升起种种可能,无论如何,都跟这个符袋有关。
不能说“我不是谢翼”吗?
旋平静了一下,试著说话:
“潜?”
“嗯?”潜见他好了,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摸摸他的头:“你啊,就会吓我。”
那容貌、那声音、那表情、那动作……
李骏旋呆呆地看著欧阳潜,努力告诉自己,他不是凯。
潜也一副习惯成自然的样子,静静地让他看。
两个人就这麽安静地对视,直到潜的手机响起。
“幸?”
剧情又开始走了,旋有些恍惚,然後是谁的出场?佩枫?
“翼,真的是你!”
果然。
一个厚实的怀抱揽住他,然後,佩枫明朗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
真的是,有几分相似呢。
说不好是哪里像,也许是脸部的轮廓,也许是五官的细节,总之他看见佩枫的第一眼,也会反射性地想起凯。
“可找到你了!还好麽?怎麽住院了?谁伤的你?”
一连串的问题带著关切,就这麽轻飘飘地落在旋的耳中。
“我……没事的。”
要是凯也会这麽关切地跟他说话就好了。
可是凯从来……没有过。
或许……是因为,凯,从来不会让他置於他的视线之外,从来不会不知道他的状况,从来……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
“翼,幸他……”
欧阳潜推门进来,看见佩枫愣了愣。
“初次见面,佩枫。”男人颇有风度地伸出手,潜也只能回握:“欧阳潜。”
然後两个人都扭过头来看著他。
该介绍了!
李骏旋张著嘴卡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应该怎麽介绍?
容肖曾经告诉过他,这个游戏中只有一个完美结局,在那个结局里,所有人都能够得到幸福。
可是只有唯一的一条路,通向那个结局。
他的任务,是走到那个结局吗?
那现在,应该怎麽说?!
“翼,”欧阳潜看向他:“幸有事要我帮忙,我先过去……啊对了,我给你请了一周的病假,你不用担心。”
“……哦。”
哇勒?这里不选,会这样进行吗?
“欧阳先生,”佩枫微笑著:“您去忙吧,我来照顾他。”
耶?
游戏中的情节,会自己进行下去?!
“潜!”
情急之下,旋喊住了身体已经在门外一半的潜。
“嗯?”
对方很意外,愣愣地看著他。
“打电话回来!”
“什麽?”
“要是你出差的话,要打电话回来!”他试过了,只要潜不打电话回来,幸就是必死的。
“出差?我……没有要出差啊?”
“我是说……如果,万一,的话,”李骏旋有点结巴:“打电话回来,我会想你的。”然後自以为嫣然地一笑,希望潜能被自己说服。
“好。”潜暖融融地笑著:“知道啦。”
李骏旋被潜的笑容电到,僵著笑脸对著已经关闭的门,半晌没声音。
如果凯……如果凯能这麽对他笑的话……
那种笑,带点俏皮,带点宠溺,带点撒娇,是亲密朋友间的笑意,不是兄长对弟弟的关切。
容肖对他偶尔也会那样笑,可是李骏凯却从来不。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在他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喜欢牵著他手把枯叶踩响的弟弟。他自觉自愿地背负起更多的责任。
“翼。”
佩枫用水果刀削下一小块苹果递到他嘴边:“你再这麽看下去,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
“佩、佩先生……”
旋一张嘴,佩枫就皱了皱眉,半威逼半利诱地:“欧阳走了,现在这里可就剩下我一个人照顾你,你确定要让我伤心而去吗?”
哎?
李骏旋瞪大眼,佩枫……有这句台词吗?
“吃点吧,至少他还记得你喜欢吃苹果。”
好像回归正常般地,佩枫笑著说,可是不知为什麽,李骏旋隐约在哪口吻中听出戏谑的味道。
真是奇怪的感觉。
死神的红线(二十五)
死神的红线(二十五)
“是不是疼得受不了?要不要我叫护士来上点药?”
佩枫注意到他的反应迟钝,有点担心地看著他。
护士?上药?
李骏旋有点尴尬,他不是保守的人,可是也没开放到对有人对著他那里上药还无动於衷的地步。
佩枫看著他变红的脸,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你害羞?”
“啊……没啦。”
“嗯?”佩枫有点狐疑地看著他:“你吃错了什麽药?像变了个人似的。”
“佩先生……”旋有点激动,有人认出他不是翼了吗?!
“翼,”佩枫打断他,眉头微微皱起来:“我知道你想跟我保持距离,可是你叫我‘佩先生’真的让我很伤心。”
“啊……”
“你确定,就让我这麽走麽?”
那一瞬间的疑虑火花被带过,旋感觉有点沮丧。
可是剧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潜是肯定要出差的,如果没有佩枫……
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要怎麽活啊?!
“枫、枫……”
“嗯?”
“我、我饿了……”
……
李骏旋不明白,为什麽所有的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的心理素质都那麽好,在发现自己穿越的那一瞬间就能迅速判断局势,顺利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找到真心爱人,然後得到狗血的幸福结局。
为什麽从来没人琢磨过怎麽回去呢?
仔细端详手中的符,并无特别之处,红线、红袋、金牌、大众化的图形。
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脖子上摘下来。
而且……除了他谁也看不见。
佩枫的照顾非常周到细致,开始时李骏旋并不习惯这麽个陌生人在身边忙来忙去,连那里的伤口都要帮他处理,可是在佩枫一声声温柔的“翼”的呼唤声中,渐渐地也就接受了这种待遇。
佩枫甘心服侍的是谢翼啊,跟他有什麽关系?拒绝才是对他的伤害吧?
不过另外一件事让他困扰得更大:
欧阳潜每天给他打电话,两个小时。
佩枫是男朋友》佩枫照顾》出院後去佩枫家
潜是男朋友》潜每天打电话》出院後被潜接回家
他知道,在那个选择过後会有这两种分支,可是这两件事同时发生……
“睡觉?!睡觉会怎麽叫都叫不醒吗?!”
“李先生……”可怜的大夫擦著汗:“可是他的其他生命特征数据都正常啊,这……”
“我不管什麽数据!我要他醒过来!”
“李先生,这……”
“凯叔,凯叔,”容肖连忙拦在李骏凯和大夫之间:“要不,让吕学长过来看看吧?他懂得很多的。”
“他?他又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又怎麽了!”容肖被踩到尾巴:“你倒是会说话,你把旋叔叫醒啊!”
“……”李骏凯没了气焰,半晌闷闷地:“容肖,让吕苏过来看看吧。”
“切……”
日复一日地,李骏旋在煎熬之中度过,不住地在咒骂设计游戏的人,什麽“一个月之後”,说的容易,本质上就没把游戏中的人当人来看待!
不过……回忆起因为和李骏凯怄气就随意掐断红线把幸和枫弄死的自己好像也没什麽立场说这种话。
他之前还很鄙视翼舍不得让佩枫送命。
亲身经历过,一个温柔似水的人终日在身边不计回报地付出时,才知道想要随便就抹杀他在心中的位置是一件多麽困难的事。
这跟爱与不爱是两码事。
“想什麽呢?”佩枫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想……没什麽。”
叹了一口气,刚要胡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电话就响起来。
“翼。”
“潜。”
“今天伤口怎麽样了?”
“还好。”
“换药了吗?”
“嗯。”
“还是只能吃半流食?”
“今天大夫批准我吃饭了。”
“那是不是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大概吧。”
“什麽时候出院呢?”
“下周日。”
“好,我一定赶回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