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万般怨念,抬头飞快的瞥过一眼,却见兰景惜站在几步外,似乎随意,却是双目下帘,脸色灰白,显然是在调息,怪不得一直没有cha话。兰景惜说过,食人族的面貌,完全取决于魂魄,那么,他这个样子,脸色忽然这么差,难道是因为他的魂魄受了伤害?
心中一凛,不敢再迟疑,也来不及多想。从袖中取出了刻不离身的银杖,夜遥眼神一亮,微笑出来,向她轻轻点头,容色一瞬间竟艳如春光,叶晚晚情不自禁的别开脸,咳道:“夜遥,银杖在这儿……不管我是不是女王,我都不能看着族人灭绝。只是,你确认杀了他,是对的吗?会对族人有好处吗?”
夜遥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我是说女娲石。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虽然他是人类,但是我觉得,他说的很多话,都蛮有道理的……有的时候我会听,有的时候不听,女娲石有时变亮,有时变暗,似乎步步都与他有关,但就是看不清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力持表情诚恳,咬着唇,把银杖交到夜遥手里:“夜遥,我人小见识短,很多事情分辩不清,但是夜遥,你是族中占星官,我相信你的判断。你若是当真觉得杀了他就可以保族人安全,我哪会吝惜这银杖?但如果杀了他,反而会有什么意外……夜遥,我们就都成了族中的罪人了……”
夜遥慢慢的抚摸银杖,轻声道:“那么,依陛下,要怎么办才好?”
叶晚晚庄容道:“不能杀,也不能放……还请占星官大人来拿个主意……我,我心里真的很难受,若是有朝一日,你当真查清了事情,要杀他,我……一定要容我来向他告个别……”一边说着,便轻轻回了身,好像无限伤怀。
其实这时候完全就是险中求胜,真的不知道夜遥会如何选择,可是要同时保住兰景惜和这个来之不易的王位,又不能跟夜遥翻脸……能拿的出的筹码,只有女娲石了。
叶晚晚与三郎相识以来,女娲石的事情,想了不下几千几百次,始终不敢确定。夜遥当然也不可能两三天就完全想通。他既然心系食人族安危,只能赌一赌,他不会拿女娲石的问题冒险……
身后毫无半点声息,叶晚晚着实放心不下,只得缓缓回身,谁料身子尚未转正,忽然手臂一紧,已经被夜遥拉进怀里,他随即把银杖塞入她手中,像那日祭坛前一样,握了她执杖的手,手指扣起,不知施了什么法诀,飞也似的在空中画了一道弧。耀目的光芒闪过,兰景惜急急张开眼睛,他的身周已经腾起了一道光圈,却又随即消失。似乎把他困在了某种法术的结界之内。
第135章:知已知彼
那光圈一现即隐。青石地板又复光滑如镜,看上去似乎一切如常,叶晚晚抽手不迭,瞪大了眼晴,看着兰景惜。他缓缓的踏前两步,似乎想要跟她说句什么,可是伸出的手却抚上了一个无形的结界,来来回回摸了几下,神情微微焦燥,显然突破不了。
兰大少的情绪,极少现于人前,叶晚晚看他颇颇皱眉,反而略略放心,心知他九成是假,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极想从他的眼晴中得到一点儿暗示,可是他的眼神,却一直放在面前无形的结界上。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却随即别开脸,盘膝坐了下来,脸色苍白。深深的敛着眉睫。
夜遥轻轻揽她入怀,柔声道:“没事了,陛下,我们先把他放在这儿好吗?”
假如只是关着他,性命一时倒是无碍,恐怕也只能这样了……她咳了一声,答他:“好。”
一边就想,原来银杖的法力,是这样借的……只有叶晚晚的手也握在银杖上,夜遥才能使用银杖的力量?如果……如果夜遥跟她有了肌肤之亲呢?只不是他就可以直接使用银杖?那她这个女王还有用吗?
心中思忖,缓缓的随他回了身,夜遥的模样温柔款款,柔声道:“陛下,既然来了我的占星宫,进来坐一会儿可好么?”
她只得说好,一边轻咳道:“小兰他看起来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啊,你刚才何必说的这么严重?还硬要用这银杖?”
夜遥含笑道:“陛下,我要杀他,确实很容易,但是要不伤族人之身,单单灭他魂魄却很难。他硬要躲在这个身体里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强逼他出来。但若用法杖之力,引动天火,就可以直接把他的魂魄焚化,就像之前在祭坛焚化女王的力量一样……法杖吸取了他的力量,肉身却是无损的。”
叶晚晚哦了一声,心里忽然微微一跳。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人有些不安,一时却辩不清是什么,于是曼曼的道:“那现在关着他,他会怎么样?”
夜遥微微皱眉,显然有点儿不满,却又抑了,道:“他在里面,也不过无知无闻,几天之内不会有什么事的……陛下,将来夜遥若查清了事情,陛下肯让夜遥杀他吗?”
叶晚晚只得避重就轻的道:“我虽然心里喜欢小兰,但孰重孰轻,我心里还是明白的。”
夜遥一笑,道:“那就好。”一边说着,早进了占星宫。如果说合/欢殿就像一间巨大的床,那这占星宫,就像一个巨大的书柜,除了正对殿门,设了锦榻书桌,殿中居然铺天盖地,全是书简。大大小小,除了线装书,连竹片羊皮之类都有,叶晚晚本来实在没把这个夜遥当好人,可是一见这么多书,却不由自主的平生好感,笑道:“看不出占星官大人竟如此博览群书呢!”
夜遥微笑道:“长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她转着身子,来来回回的打量:“不知都是什么书?”
夜遥道:“除了几代占星官手绘的星宿,便是夜遥手录的人间书籍。”
叶晚晚微怔,看了他一眼,轻咳道:“人间,在你眼里不知是什么?”
夜遥一笑,肯定的答:“食物……只是食物。陛下,一直以来,历代占星官只全心守护女王一人,从来不分心去管其它的族人。我们族人散居各镇,互相之间,又无讯息往来,几百年来,常常会有一些小镇被人类伏击,竟至全军覆没,让人深以为耻……我读人间书籍,正是为了知已知彼,人间有些东西,很可以取而用之……”
叶晚晚竟是愕然,听着他侃侃而谈,一对眸子湛亮亮的,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意气风发。那什么……食人族这一代的占星官。如此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实在是食人族之福,可是是不是人类之福呢,这实在很难说……
夜遥忽然一停,侧头去听,然后起身迎了出去,便见有内侍向他躬身一礼,密声禀报着什么,夜遥似乎讶然,拖口问:“辰玉?”
然后便点点头,略略回身,道:“陛下,夜遥去去就回。”叶晚晚点头,他便折袖一笑,转身去了,不忘随手关上殿门。
辰玉来找夜遥,还这么神秘兮兮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会有什么坏事呢?兰景惜就在门外,叶晚晚站起身,隔窗看去,他正坐的端端正正。便似是入定了一般,可是这时候总不能出去跟他商量,只好仍旧回来坐好。
隔了不大一会儿,夜遥便走了回来,一进殿门,也不等叶晚晚问,便含笑道:“陛下可知,方才是谁来找夜遥么?”
叶晚晚假笑道:“不知是谁?”
夜遥笑吟吟的走近身来,挨着她坐了,一边笑道:“是司礼官大人……陛下……听说今早金兰去送早膳,你对他说要吃掉他?”
叶晚晚微微一凛。斗然间竟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就想起了刚才夜遥那句话,“不伤族人之身”,夜遥在对战之时,尚严守这条“不伤族人之身”,难道说这竟是一条食人族的严规?那么违反了会怎么样?头脑里迅速盘算,嘴里却飞快的道:“哦!金兰呀……呵呵呵……嗯,他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我只是看他眉清目秀,所以跟他开个玩笑罢了,这个,此吃非彼吃,不过是调笑之言……怎么,这点儿小事,也能惊动司礼官大人?莫非这金兰,是司礼官大人的座上客?”
夜遥轻轻挽上她腰,微笑道:“正是!我也是这般说呢,我原知陛下绝不会如此。这不解风情的金兰,不解风情的辰玉,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竟拿着当了件大事儿来跟我说,只当此‘吃’便是彼‘吃’,说女王陛下要吃族人呢!呵呵。只是陛下,你跟那个人类混惯了,言谈无稽,夜遥多读了几本人间书,也还勉强能听的明白,其它人,这种玩笑,还是少开的好,不然女王大人若是因一句调笑之言,上了祭坛,岂不是太冤枉了?”
叶晚晚竟是汗湿重衣,勉强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谁知道他这么笨啊,我以后不说就是。”
夜遥一笑,慢慢kao的近些,附耳道:“陛下。跟那些人,有甚么好说的?想要就让他们过来服侍你,服侍完了打发他们走,何必费事多说什么?”
应/召男郎?好雷啊……叶晚晚遥想那情形,寒毛直竖,下意识的想要倚到kao背,才忽然发现两人竟是相依相偎,一起坐在宽大的椅上,他一手搭着椅背,她整个人,几乎半躺在他怀里一样,情形着实太暖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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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诱/惑难拒(小汀汀-加更)
叶晚晚下意识的坐直了些。他神色间似乎微微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懊恼的神色一闪而过,却随即微笑出来,随手从书案一角端过了那小小的杯子,笑道:“陛下来尝尝这个罢,整个风城,除了我这占星宫,别处可是尝不到的!”
叶晚晚心想啥东西这么稀罕,难道是血,顿时就有点儿畏缩,夜遥却忽然收手,道:“这是我用的杯子,陛下若是嫌弃,夜遥便去换过了。”
干么忽然变这么体贴入微啊!叶晚晚汗颜,本来正要想词儿拒绝,这下却只能伸手来接,笑道:“这话太见外了……”一边迅速看了看杯中,一看是水,就是宽心大放,接过来细看了几眼。微微泛青的水里浮着几片叶子,怎么看怎么像茶,但是又不是茶,于是问:“这是什么?”
夜遥微笑,显然有点儿得意,笑吟吟的道:“这便是人间的茶。”
他兴致勃勃的站起,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一骨脑的捧过来,翻给她看:“书上说,所谓茶道,三点与三不点,这‘三点’为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似乎是生了兴致,径自滔滔不绝,叶晚晚几次想cha言,都没能cha进去,只好强打精神听了几句,一边看着手里冷冰冰,清淡淡的茶,犹豫的道:“既然你研究的这么通透,那这茶泡出来,怎么会是这样子的?”
夜遥微怔:“本来便是这样啊!有甚么不对么?陛下喝过人类的茶?”
叶晚晚轻咳道:“是啊,喝过……”
他自然也想到,于是问:“不知人间的茶,是什么样子?”
叶晚晚摇了下头,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一个最最常识的事儿:“夜遥,这‘沸’水冲泡,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他有点儿不屑置答,轻轻挑了挑眉,才胸有成竹的道:“便是经了烟火的水。”
看聪明人办蠢事,真的好爽啊!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想要大笑,又不好真的笑出来,忍的好生辛苦。食人族向来生食,极少动到烟火,连洗澡也极少用热水……忽然想到,难道平时喝到的水,都是只煮热不煮开的?咧了咧嘴角,讪讪的拍拍他手背:“占星官大人,我告诉你,水煮开了,沸腾了……也就是咕咕噜噜冒泡了,这才叫沸水,这样的水,才能冲的开茶叶……而且茶必须要热饮,不能放冷……”
夜遥愕然。张大眼看她。
叶晚晚续道:“……而且茶泡出来,闻之清香,入口香醇……”
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要放着一大堆正事儿不理,跟他谈这个啊……叶晚晚其实很无言,说了几句,便把话题拉开来:“这些闲情慢慢再说罢,我是想这女娲石,咱们是不是……”
夜遥却似乎没有留意,皱眉道:“向闻茶道修身养性;难道我竟一直想左了吗?”
叶晚晚只得耐着性子再说了两句,还没再说什么,夜遥忽然一笑,道:“陛下,我这儿还有几套人间的茶具呢,只是太过细小了些,陛下可有兴致瞧瞧吗?”
叶晚晚很是无语,道:“不去了罢,我感觉我们是不是先来商量一下……”为什么感觉夜遥好像在故意引开话题似的?拿这么点小事儿扯个没完?
夜遥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浅浅的微笑道:“好,不去便不去……恕夜遥直言,陛下便是放不下那个兰景惜罢了!”
她只好答:“那倒不是……”
“那不知是什么?”
“我只是想……我们是不是先去瞧瞧三郎……”
夜遥轻咳道:“好,那便这样罢,明日正午,我们请了圣母神像出来,便让三郎过来,看看女娲石会有什么变化……到时在圣母座前,有女王你在、我在、还有那个人类在,就算不能引动女娲石神力,想来也总能看的出端倪的。”
她苦笑:“怎么。要这么麻烦的吗?”
“陛下认为呢?这女娲石在他身上这么久了,不是也没有lou出什么异征么?那我们只是叫他来摸摸看看,又能有什么用处?”
“……”他说的有理,所以她竟无言。
夜遥微笑道:“又或者陛下,只是想见见他?”
“不是……”她有点儿苦笑,其实几天没见,还真的有点儿想他……
夜遥一笑,便懒懒的倚到椅上,浅浅的向她微笑,道:“我看陛下对那个三郎,当真是不错呢……陛下对那人类和三郎,实在都好的很,说起话来,声音都轻些……好像唯独对夜遥,总是这么若即若离的……夜遥还真是有点儿伤心呢!”
那口吻半似调笑,半似幽怨,绵绵的完全像在邀宠,可脸上的神情,却始终悠然自若,眼神清明的不带一丝情欲……叶晚晚忍不住看着他出神。
这书桌极大,所以椅子也很是宽大,完全可以平躺上一个人。她缩在一边,夜遥便倚在另一边。支了一膝,笑吟吟的看着她。他的头发极长,略侧身时,便这么软软的垂在他雪白的袖上,绸缎般闪闪发亮,让人很有摸一下的欲望。他摆明了是在色诱她……
夜遥真的是女王的福利么?做了女王,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用他么?完全莫名其妙的,她心里忽然就跳出一句很YD的话,床/上是荡/妇,床/下是女皇……然后脸刷的一下便热了,急转回头去。
是的。夜遥给人,便是这样的感觉……他明明洁净的像在云空,却似乎只要招一招手,就会款款的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