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问题吗?」慕容静轩挑眉。
「没有,只待醒来稍加调养即可。」洛不情适可而止。
「秦风,你去把那些叛徒带到水厅,本王稍后就到。」
卧室里扬起一阵微风后,便无声无息。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他们敢这么做,也不怕一死。」慕容静轩冷笑的扫了一眼盈盈,「竟连死也不惧,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他们?」
「王爷,他们忠心耿耿,不会做如此想。」
「忠心耿耿?这是本王听过最大的笑话。」慕容静轩俯身轻吻梁夏的倦容,「盈盈,你好好照顾他,本王给你三日时间自行交代清楚,一日后,别让公子缠着本王问你去处。」
盈盈白着脸道:「是。」
慕容静轩站起身,瞥了眼洛不情。
「这水厅你这是别去了。」
洛不情欲言又止,目送慕容静轩的背影,回头看看昏睡的梁夏,心中轻叹,原来是故意让梁夏昏睡的,他对梁夏到底狠不下心。
慕容静轩看了眼跪了一地的暗卫,来回走了两遍,冷若冰霜的脸看不出情绪。最后,坐到太师椅上,大掌一拍,旁边的紫檀木几成了粉末。
他怒喝:「荒唐!」
「奴才该死,请王爷恕罪。」原非、原敬、曹槐、同瑞齐齐磕头。
慕容静轩怒极反笑道:「怎么会?你们兄弟情深,若拿此事为难,岂不显得本王没有容人之量?」
「王爷,都是奴才的主意,原敬这就到刑堂请罪。」
「不,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求他们救出奴才,王爷要怪就怪奴才……」
「不,王爷,一切都是奴才开的头,王爷饶了他们俩,罚我一人就好。」
「曹槐,你不要胡扯!」原敬怒斥。
慕容静轩突然大笑,笑声一起,众人僵在原处。
慕容静轩只了撑着下巴,锐眼半垂问道:「原非,你呢?」
「一切但凭王爷处置。」原非静静的开口。
「你们有你们的理由,当初那四个发誓至死效忠的人已经死了,本王实在太失败,最后竟败在自己人手中,难怪连皇帝都能爬到本王头上。本王用人不疑,却不料落到今日下场,念你们过去劳苦功高,而今功过相抵,门外七罡阵,过了就当死了。」慕容静轩合眼叹气,「去吧,死了、活了,本王都不想再见你们。」
那四人同时抬起脸,面容惨白,惶惶恐惧的磕头。
「王爷恩重如山,奴才愿死在王爷手下,死在刑堂,求王爷不要将奴才逐出门户。」原敬面容不再冷酷,声音激动而颤抖。
「王爷,奴才背叛您,从没想过逃过刑罚,求王爷收回成命,奴才求您了。」同瑞简直羞愧欲死。
「王爷,如果没有王爷,就没有奴才,求王爷别将奴才逐出门户。」曹槐也连迭磕头,表情痛不欲生。
「王爷,求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奴才四人都愿死于王爷手中,死了也想护卫王爷,求王爷开恩。」原非无法冷静,想不到主子竟要将他们逐出门户,这对暗卫而言是生不如死,极大的羞耻。
主子的收养之恩,主子的惜才、怜才,谁不曾受过主子恩惠?
不说别人,就说他年幼时,不比他大上多少的主子,就曾在他面前为他挡刀挡剑。
是主子,他才能习武;是主子,他才能温饱;是主子,他才有名字;是主子,他才有这些兄弟;是主子,他才能和大哥相认;是主子,他才活得有尊严。
主子的大恩大德,原就无以为报,若是死在主子手下还没话说,而今却要逐出门户,他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慕容静轩只是笑道:「别,别这么说,你们这么说,本王倒担当不起,难道把你们留在眼前,提醒本王养出一群吃里扒外的鼠辈吗?这点错,你们大概以为没什么,本王却是……」他一顿,所有人抬起脸来看他,他冷冷一笑,「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份耻辱。」
「王爷……」
「够了!」慕容静轩拍拍手,八个暗卫立刻进门。
慕容静轩挥挥手,暗卫正要动手时,比一般男子清脆高亢的嗓音穿过人墙。
「且慢!」
慕容静轩拧眉瞪向门口,暗卫连忙让出一条路,来人正是梁夏。
慕容静轩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丫头,盈盈却是低头不敢迎视。
梁夏转眼来到眼前,跪在他跟前,慕容静轩怔愣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几乎下意识就想伸手扶起他,却立刻断了自己的念头,冷冷的瞪着他的发旋。
「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轩,我求你。」
慕容静轩笑了笑,弯身扶起他。
「求我什么?求我什么需要下跪?」转眼掴了他一巴掌,梁夏脚步一颠,踉跄几步跌到地上。
他捂着热辣辣的脸颊,这是慕容静轩第一次打他。
他不敢置信,却又矛盾的可以理解,他不想哭,但眼泪却委屈的掉下来。
这一巴掌打醒他很多事,譬如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让慕容静轩为他破例?
「混帐东西,我怎么对你的?你现在为谁下跪?你把自己当谁?奴才吗?」慕容静轩面容狰狞,龇牙咧嘴的怒吼:「你们好……好一群混帐东西,一个个把我往脚底踏,尤其是你、梁夏,你居然如此践踏我,太好了!」
慕容静轩走到盈盈跟前,反手一巴掌,却一个字也不说。
他怒极悲极,拂袖而去。
第十章
「盈盈,你不打紧吧?」梁夏拖着虚弱的身子,上前抱住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公子,是我们连累你。」
盈盈抬起头,双眼红肿,悲痛莫名,对着其他人说道:「这样你们满意了?我早说过王爷不可能原谅,你们却要拿公子来睹。这下好了,满意了?同瑞,其他人我没话说,但最不能谅解你,王爷三番两次给你机会,你凭什么一再背叛土爷?还有脸回到王府?你不要忘记当年是谁救了你娘和你姐,让她们免于沦落青楼,而今还有个好归宿!」
同瑞闻言,酷刑中未曾落下的眼泪,此刻滑下两颊。
他抱着头,喑哑的开口道:「我知道我错,我知道……」
「梁夏。」突然冒出来的洛不情,拉过梁夏,「我问你,王爷如此打你,你可恨他?」
梁夏摇头道:「是我的错。」
「那你心里可明白王爷对你一往情深?」
梁夏先是点头,又黯然摇头。
「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我先背叛他,一意离开他,现在又惹他生气,他不会原谅我了。」
洛不情温柔一笑道:「梁夏,你告诉我,为什么王爷刚刚要打你?」
「因为我自不量力。」
「错。」
「那是为什么?」梁夏疑惑的看向他。
洛不情却不说,只是看向原非,梁夏顺着他的目光也望过去。
原非不解的蹙眉,只好开口,「王爷气公子为别人求情,但那是其次,王爷主要是气自己,王爷对公子真心一片,把公子视做妻子看待,公子却不同一般。奴才猜想,王爷是气若是寻常夫妻之间有所央求,也是直说出口,哪里要对谁屈膝而跪。」
洛不情看梁夏吃惊错愕的表情,接续道:「梁夏,你一直觉得你配不上王爷,王爷心里明白,也尽力让你明白你在他心里就只是他的伴侣,可你居然对他下跪,他必然觉得在你心里还是高高在上,根本没把他当成伴侣看待。平常还好,今日他受了刺激,心里本就气愤难当,经你这么一跪,他不发脾气都很难了。」
梁夏恍惚的望向洛不情,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梁夏,旁人都看得出来,你还看不出?你告诉我,你觉得王爷会不会为打了你而后悔?」
梁夏一震,猛然顿悟。「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洛不情慧黠的同他眨眨眼道:「你都不如道要怎么办,我怎坛知道要怎么办?」
「可我……」
「公子,不管如何,先追上去吧。」盈盈也恍然大悟,开口催促,见事情有了转机,欢喜得擦掉眼泪,露出笑容。
梁夏向她点头,然后就冲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
他对着那道人墙说道:「先别动他们,同瑞身上还有伤,王爷说不准会改变主意。洛大夫,你可以先替同瑞看伤吗?」
八人中间偏右那个开口道:「王爷早有吩咐,公子之令,视同王爷之令,奴才等谨遵公子命令。」
梁夏又是错愕,忽然觉得这巴掌挨得不是那么委屈,好像罪有应得。
洛不情走近他,俯身擦过他耳边,梁夏满脸通红。
「我会替同瑞看伤,你快去。」
梁夏重重点头,然后又跑了出去。
「秦风,你竟开尊口解释,想必也非传说中无情。」洛不情调侃道。
秦风看了那四人一眼,只低低叹道:「到底是兄弟。」
盈盈向前扶起同瑞道:「走吧。」
「盈盈你……」同瑞吃惊的看她。
盈盈凄楚一笑道:「怎么说,你也是瑞哥哥。」
当年给她买糖的瑞哥哥,给她梳发的瑞哥哥,给她说故事的瑞哥哥。
同瑞闻言,死死的抿紧双唇,只是眼泪又不免落了两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只同瑞,秦风和盈盈的话,让整个厅堂陷入悔恨的沉默中。
等到梁夏追出来,慕容静轩早已不见人影。
他站在庭院里,竟不知慕容静轩到底是出府,还是走到哪里。
梁夏被送到这里也仅七日,对这里尚是一无所知。
昨晚和慕容静轩重逢,得知这一切的安排,从此两人便能白首到老,不禁喜极而泣,没想到一转眼,却把人给气跑了。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阁楼,抬眼见「夏阁」二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为慕容静轩亲笔所题。
他想着大厅里那四个人,还有盈盈,想到那人气愤离开的决然背影,他轻轻抚上刺痛的脸颊,黯然垂泪。
他恍神的向前几步,映入眼底的鞋履,让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惊喜的喊出那人名字。
「静轩……」
慕容静轩冷冷看他一眼,却是越过他,径自离去。
梁夏一愣,随即疾步他的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要去哪?」
慕容静轩嗤笑道:「你管得着?」
「静轩,你不要再丢下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你说笑了。」慕容静轩淡淡一回,又绕过他,往前走去。
梁夏又赶忙挡在他前方道:「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昨晚说好永不离分,今日你就忘了吗?」
慕容静轩浅笑道:「小奴才,你这是在质问我?」
梁夏向前拉住他的手,慕容静轩把手抽掉,再拉住,再抽掉,如此反复数次,梁夏不言不语,只是执着的紧紧捉住他的手。
「放手。」
「你去哪,我就去哪。」
「小奴才凭什么?」
梁夏死死握紧他的手,一双泪眼眨去泪水,倔强的迎视慕容静轩不复深情的冷漠目光。
「凭咱们已经拜堂结发,证据就在你挂着的香囊里,昨夜你亲手结的发,亲手放进去的。」
慕容静轩抿紧薄唇,冷冷的瞪着他,梁夏死死攒紧他的手,无惧的迎视。
相对半晌,再多的怨、再大的气,随着一声叹息烟消云散。
「还疼吗?」慕容静轩抚上他红肿的颊,虽只用了三分力,已是相当自制,可见到这是忍不住自责。
梁夏摇头道:「哪有你疼。」
慕容静轩蓦的瞠大眼,瞬间又眯起,将人搂进怀中,狠狠压在怀悝,像要将他揉进骨子里一样。
「你也知道我疼?」
「我知道你一向着急我。」
「那你还敢……哼!」慕容静轩气结,说不出话来。
「你当我任性嘛,静轩,你已忍那么久,容我那么多,这一次你也别气了,好不好。」
慕容静轩将他按在怀里,闭着眼,压抑着情绪,轻声的开口,「夏夏,你可知你是我的妻?我慕容静轩双膝只跪天地、父母、天子,我的妻却随意下跪……你说,我该多不舍,该多恼?你可以跪天地、跪师父、跪拜天子,其他人你不该委屈、不必屈膝,就算是我,你也不能,明白吗?」
「静轩……」梁夏想抬头说话,却又让人按了回去。
「我的地位权势,不是拿来让我妻子畏惧我的,我的妻子只需爱我。夏夏,一开始,你就是被我胁迫入府,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始终把自己看成低贱的戏子。你是我的夏夏,以前如何既往不咎,可从我将你放在心上开始,我就不要你自卑,觉得矮人一截。这天下就握在我手中,看我脸色,你是我的人,怎需要看它脸色?」
梁夏那一跪简直讽刺,一盆冷水当他浇下,让他浑身发凉,他身边的人该要骄傲他的权势如天,梁夏却是畏他权势如天,他不要这样一个人长相厮守,他以为自己的宠溺可以让他多些自信,但今日他的以为,却狠狠甩他一巴掌。
他承认他对他强势,但至于让他怕他吗?
慕容静轩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凝视着梁夏。
「你可懂我?」
梁夏泪如雨下,嘴角却渐渐扬起一朵笑花,暖如朝阳。
「静轩,我懂。」语毕,又回到那人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你该死的最好懂!」慕容静轩咬牙切齿。
两人相拥片刻,梁夏忽然想起还在大厅上的人。
「静轩,你昨晚说我送你香囊,你就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你想说什么?」
「那你能不能别原谅我不辞而别,另想法子罚我?原谅我私自替你饶恕他们之罪,可好?」
慕容静轩抬起他的脸,凝视片刻,冷哼一声。
「梁夏,你脑子动得倒挺快。」
「我多少听了一些。静轩,这些错本源于爱,爱没有错,对吗?」他覆上慕容静轩的手,静静凝望。
「你以为我开济善堂?」
「你一生聪明,就为我糊涂几回好吗?」
「我不罚,难以服众。」
「我知你必有法子,杜绝口舌是非。」
慕容静轩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太看重我了。」
梁夏见慕容静轩不肯善了,想到洛不情在耳边那一轻擦。
男人嘛,有什么不好,在床上摆平,自古英雄爱听枕头风。
他眼珠子一转,登时双颊绯红,艳若桃李,眉目流转春光,勾魂摄魄。
慕容静轩还不及开口,伊人主动圈住自己的颈项。
「你什么意思?」慕容静轩双眸暧暧含光,双手紧紧勃住梁夏纤细的腰身,却是明知故问。
「我在想你要怎么罚我?不如……罚我几天下不了床……唔……」
「你要熬得过,我就原谅你不辞而别。」慕容静轩打横抱起了娇人儿。
再度被吻得头晕目眩的梁夏,不禁暗想神医果然高招,可以改行做神算了。
不过,在床上解决就能服众了?他果然还是不明白慕容静轩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月后,皇帝瞪着妖娆女气的梁夏,百思不解。
「朕真不明白为什么三弟会看上你?像个女人似的,却又不是女人,居然为你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