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瑞困难的睁开眼,对他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是罪……罪有应得,你别让王爷知晓你对我同情,王爷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嗓子受伤,嗓音粗哑,每一个字都痛彻心扉。
「同瑞,你快跟王爷说皇上究竟要你办什么事,说不定王爷会饶你一命,若先让王爷查出来,你绝不只如此。」曹槐握住同瑞双肩,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不能说。」同瑞闭上痛楚的眼道。
「为什么不能说,王爷对你恩重如山,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感念?你明知公子对王爷的重要,你还带皇上进王府,你知不知道幸好公子无恙,否则你、你……」曹槐真是气急败坏。
「我、我知道王爷恩重如山,同瑞今生已错,愿来生做牛做马相报。」
曹槐还想说什么,铁门被推开,来人正是慕容静轩,他拍了拍手,刺耳的掌声震得两个人丝毫不敢妄动。
「说得极好,瞧瞧我看到什么,曹槐,你跟同瑞倒是兄弟情深。」
话落,铁链声接着响起,是同瑞激动的结果。
「王爷,错在我一人,曹槐只是来问话。」
「我知道,只是他明知我脾气,为什么要冒险进来问话?」慕容静轩悠哉的坐到密牢里唯一的太师椅上,一眨眼,铁门又被打开,另一名暗卫端了一杯茶进来。
暗卫正要退出去,却被唤住。
「等等,把曹槐带出去,让他在隔壁歇歇,他恐怕需要冷静。」
「是。」那人伸手点了曹槐周身大穴,曹槐也不反抗,就让那人把自己扛出去。
「王爷……咳咳咳……」同瑞过于激动,反而剧烈的咳起来,最后咳出了鲜血。
「这是桃花茶,夏夏最喜欢桃花。」慕容静轩浅笑的品了口茶,「同瑞,为了捉出你,倒是费了本王好大的苦心。」
同瑞还是咳着,困难的喘息。
慕容静轩搁下茶,站起身,走到同瑞身边。
「五年前,本王奉旨剿了青龙会,你可还记得?」
「奴才记得。」
「本王一直很好奇,青龙会如此隐密,皇上怎么会知道总坛隐于何处,甚至还要本王亲自带兵剿灭?本王当时毫不留情的灭了青龙会,皇上是不是很讶异?本王亲手创立的青龙会,怎么舍得一夕之间亲手毁灭?」
他抚摸着同瑞满是伤痕的肩续道:「同瑞,本王毁去青龙会的伤心,跟毁掉你是一样的。本王那时候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却觉得只有自己人出卖本王才有可能,可这到底是谁?本王对你们每个人都推心置腹,也知道大家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不能因为一个猜忌,毁掉你们对本王的忠心。要知道养个人容易,养个忠心的人有多耗费苦心。
「同瑞,本王猜不到原来你竟然喜欢他?」慕容静轩低笑,「本王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法子查出内贼?不能再拿青龙会来赌,可到底有什么能让他想再对本王出手?本王好一阵子流连青楼,想不到却让他开了金口,要本王节制。真可笑,连这种事也要干涉,你说那人存着什么心,不过,既然有了眉目,本王就姑且一试。
「要让那人相信,就如同要本王相信自己爱上杜心莲一样困难,可是一旦连本王都能骗过自己,又有谁骗不过?当本王开始对杜心莲表示好感,他却突然派本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县城视察,这代表什么?代表他落网了。」慕容静轩清冷一笑,「本王回京之后,和杜心莲的感情发展得极为顺遂,然后瞧瞧本王看见什么?本王看见这位杜姑娘竟在本王书房里翻起东西来。啧啧,这可不是件好事?」
慕容静轩抚着他的脸又道:「在本王和杜心莲相爱这段时间,果然不出所料,我在青楼里的人全被铲除,这一切都真相大白,确实有这么个人,一五一十的出卖本王行踪。同瑞,你们床上都在商讨什么?当他勾引杜心莲的时候,你的心不痛吗?」
同瑞没有一丝伤痕的俊脸,顿时惨淡发白。
「同瑞,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难道不晓得本王最恨背叛?难道不晓得谁替他打下半壁江山?谁替他稳固政局?他恩将仇报,想掌控本王的一切,你居然也跟他搀和一块儿,一同想让本王成个废人?傻瓜,本王能替他叠起尸体站到顶端,也能让他一夕之间失去一切。」
听到此,同瑞心如死水,动了动嘴,轻声开口,王爷,皇上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王爷权势倾天,皇上在高位却处处受限,说穿了……皇上只是自保。」
慕容静轩轻轻的笑了笑,「都到这地步了,还为他说话,本王已经发过誓不跟他争帝位,这还不够?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本王对皇帝之位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王爷,皇上只是台面上的皇帝,真正大权在握的却是王爷您,就算在祖宗祠堂前发过誓,在万民前许过诺,这是功高震主,如芒在刺。」
「本王知道,他要本王去剿灭青龙会,就是在提醒本王他才是皇帝,他要本王生,本王才能生,他要本王死,本王不能不死。」慕容静轩背着手回到太师椅上。
「这倒勾起本王兴趣,本王一生争权夺势,说来可笑,本王也寻不到其他嗜好。人这一生多寂寥,本王到底也不是要眼皇上争什么,只是觉得难得兄弟之间玩一场,可终究……」慕容静轩叹了一口气,「本王这是赢了。」
「同瑞,这三年来,你可好过?」
同瑞浑身一颤,垂眼不语。
「其实青龙会一事,这三年的惩罚也够了。自从他见你睡到了本王床上,你在他床上就受了不少苦。想想,其实那倒也没什么。被心爱的人误会、轻视,却有口难言,眼睁睁看他在你面前与他人欢好,百般宠溺其他人,却将你视如畜牲,这滋味不好受吧?可是你又不能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已为本王知晓,百般护着他的自尊心,可真难为你了,原来一切也该结束。」
慕容静轩话到此,停了半晌,忽然将手中茶杯拧了粉碎,同瑞闭了眼睛,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算帐的时候。
「但你为什么要将夏夏卷进来?」幕容静轩冰冷的眼,此时却覆上一层浅浅薄光。「没错,本王是存心利用夏夏,因为本王想要知道你跟他究竟学乖了没有,谁知道,人性薄弱,竟禁不起这轻轻一试,你到底还是背叛,他到底还是疑心。你可知道若不是夏夏,让你们这么逼着本王,本王早就如你们所愿,打算倾城一乱为红颜,闹个天翻地覆,反正自古以来英雄为美人神魂颠倒,乃至疯狂夺权篡位,也不是稀奇的事。如今他皇位安坐,同瑞,你以为是为什么?」
慕容静轩突然捉紧他下颚,忿忿的道:「你该记得那日,本王严厉嘱咐过所有暗卫,夏夏之令,视如我令,如此明示,你居然无视?夏夏他何错之有?枉我因他放过你们,你们竟然恩将仇报,想将他带离本王身边?那么干净的人,笑起来多漂亮的人,你们却让他天天流泪?」慕容静轩闭着眼,握拳搥了一下心脏,「本王该有多舍不得。」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冷光闪烁。
「枉费本王以为你学乖了,却想不到又是你背叛本王。同瑞,你要本王怎么办?你难道不知道他要了夏夏想做什么吗?」
正在此刻,原敬进来。
「王爷,公子醒了,急着要见您。」
「走。」慕容静轩意义不明的看了同瑞一眼后离开。
半睡着的梁夏,在慕容静轩坐到床边时惊醒过来,他扑上前,抱着慕容静轩。
「静轩、静轩……」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还让原敬急匆匆到丞相府来?」
「我害怕,我做了恶梦。」梁夏死死抱着慕容静轩,小手不断在他身体上下摸索着,确定他是否完好无缺。
慕容静轩憋着笑,捉住他的手。
「夏夏,小急色鬼,又不害臊了?」
梁夏一愣,转过头看向周围的下人,红着脸弹开慕容静轩的怀抱。
「你混帐。」
「得,又是我混帐。」慕容静轩挥手让人退下,然后将梁夏拥入怀。「看在混帐为你赶回来,别气了好不?」
梁夏恨恨的拿起他的手,拉开衣袖,用力咬他一下。
慕容静轩看他孩子气的举动,只是怜爱的亲亲他的嘴角。
「气消了没?」
「静轩,我害怕。」梁夏失神的抚摸着自己的齿痕。
「怕什么?」
「我梦到你被斩首,因为你沉溺戏子、荒废政事、丢尽皇家颜面。」
慕容静轩一愣,既心疼又好笑。
「历代王爷中,我还没听过谁是为这种罪名而死。」
「我怕,我真伯。」梁夏哭红的红肿双眼又流下泪来。
「夏夏怕我死?」
「怕,我不想你死。」梁夏环住他脖子,靠在他胸膛,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夏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想再答,你的答案对我而言很重要。」慕容静轩笑得极其温柔。
梁夏吸吸鼻子,认真的对着他点头,「你问吧,我一定认真回答你。」
慕容静轩笑着蹭他鼻子道:「没这么严重,大不了你说得不好,晚上就让我为所欲为。」
梁夏红了脸,双眼眨了又眨,神色惨淡,吶吶的回个好。
慕容静轩舍不得的揉着他的发问道:「这问题很简单,你是想和我同为这世上最尊贵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是想和我当平凡夫妻,兴来游山看干水,意起暖酒赏花月?」
梁夏不假思索的回答:「若可以,你是王爷,我不必当王妃,只要跟着你就好;你若是平常人,我也只愿长伴左右。」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只是问你想住王府,还是寻常百姓家?」慕容静轩亲亲这惹人爱的家伙。
梁夏看了看他道:「寻常百姓家。」
慕容静轩静了一下,然后开口问:「为什么?那里也许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下人女婢,你我要自食其力,出门没有轿子坐,没有画舫游湖,喜欢什么也不能随意买,冷了没有王府里这些上好的蚕丝,衣衫也没有现在的好,布衣粗食,你愿意同我吃苦?」
「是的,静轩,因为那里没有那么多规炬,没有高得吓人的墙,咱们可以出去玩,不怕别人想杀我们,不会有皇帝砍你的头,也不会有人对王爷旁边跟个戏子而给你脸色。去一个没人认识秋海棠的地方,没人认识慕容静轩的地方,只要我可以跟着你,不用离开你,吃苦算什么。」
梁夏捉着他的手,垂眼诉说自己此刻的真实心情。
「没有锦衣玉食,我不打紧;没有下人女婢,就让我来伺候你;没有轿子坐,咱们正好可以散步,没有画舫游湖,却可以自由自在的走遍千山万水。我喜欢的是你,其他的没有也没关系,天冷了有你抱着就很温暖,即便衣衫没有现在的好,过去也是这么穿着。静轩,你说得那些都不是问题,只是你从小就是尊贵的王爷,这些日子……怕不是你所想的。」梁夏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慕容静轩鼓励的看着他。
梁夏被鼓励着,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带着勇气,几分羞涩的开口。
「你的千山万水、风花雪月,如果没有银子,就会很苦很苦。诗词里的逍遥没有银子,根本沾不上边,每天要辛苦的工作,哪有时间天天腻着赏花喝酒?静轩,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你身分尊贵,如果要兴来游山看千水、意起暖酒赏花月,还是留在王府里的好。」
「夏夏怕我吃苦?」慕容静轩捧着他的脸,「我真高兴,夏夏心疼我。」
「我说这些话,你不生气?」梁夏红了脸,他伯慕容静轩气他看不起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担心,我怎么会不懂你?」
「你懂就好,不过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夏夏,我对你动心,我喜欢你,自当为你负责,未雨绸缪。」
梁夏一听,全身僵直,眼泪滴答的落下。
「别哭,怎么又哭了?」
慕容静轩吻去他的泪,调侃的道:「我确定你是水做的,十成十的把握。」
「你别对我这么好。」
慕容静轩笑了道:「我只对你好。」
「可我怕我报答不了。」
「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就是报答。」慕容静轩抱着梁夏,「夏夏,给你讲个故事。」
「好。」梁夏顺着他,依在他怀里,越近离别,越珍惜和慕容静轩相处的每一刻。
「从前有个小男孩生在人吃人的家族里,为了活下去,他习惯争权夺势,也爱上权力的滋味。他自小聪明,天生的权谋之才,从小到大吃亏偶有,但总无伤大雅,而且总能从对方身上讨回百倍、千倍。
「高处不胜寒,阴谋诡计、争权夺势的游戏他腻了,有时候胜利也代表着一种孤独。在此时,他恋上了一个如花一样漂亮、如花一样纯真的人,忽然觉得自己过去从没有这么明亮过。这如花一样漂亮的人,让他觉得这人生还有其他可追寻的东西,譬如哄着如花一样的他,直到天荒地老。」慕容静轩亲亲专注的兔子眼,「说完了。」
「说完了?」梁夏不无惊讶,顿了顿,「难道……」
慕容静轩静待他的反应,梁夏不很确定的看着他。
「你是在哄我睡觉吗?」
慕容静轩愣了下,开怀大笑道:「我的好夏夏,你真是个妙人儿。」
梁夏嘟着嘴,有点疑惑道:「难道不是吗?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的故事,不过你说的这故事也是不错,白首偕老,多好。」
慕容静轩怜爱的吻着他的眉梢道:「傻瓜,我就要和你白首偕老。」
梁夏黯了脸色,他如何开口,此生已不可能。
第九章
「乖乖等我回来。」慕容静轩亲亲梁夏的前额,心疼的替他拉好被子,又替他整整衣衫,「身子还没好,有事就交代盈盈,不要再伤了自己,好吗?」
「你不要为我担心。」梁夏忍住眼泪。
「我会尽快赶回来。」慕容静轩舍不得的抚摸他微润的眼角。
慕容静轩又亲亲他,几次见他伤心难过又勉强扯出笑容,几乎要将话说出口,可见他心意已决,绝情至此,又恨恨的咬牙忍住。
不给点教训,难消心头之恨,就让他心痛欲碎,从此牢牢记得这种痛,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心思一定,拉开梁夏的手起身,手掌又被紧紧捉住,一回头,梁夏深深的望着自己。
「夏夏,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已。他咬牙,松开手道:「早去早回。」
「嗯。」慕容静轩挑眉,眼底暗光一闪而逝。
走出净水阁,盈盈正在屋外候着。
「给公子吃点东西垫垫胃,记得按时喝药。」
「是,王爷。」
慕容静轩伸手,一旁穿着黑衣的原敬立刻将一把匕首献上。
「虽说用不到,但还是带在身上防身的好。他未习过武,这削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