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的族人重新回家吗?可现在,我们越走越远了。”
赫连茗湮的话无从反驳,令得柏山一阵沉默,对话自然难以继续。
过了好半晌,柏山才疲惫叹口气:“我会考虑这些问题,给我些时间。”
忽地想起什么,柏山又面露紧张之色:“对了,绮罗,最近你要多加留心,我很怕那些被逼的渊国人偷袭粮草不成,调转矛头把目标指向你。萨琅受伤不能乱动,把你托付给其他人我又不放心,你只能自己警惕些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柏山哥哥也一样,你是主君,对霍斯都的子民来说,柏山哥哥平安无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离开柏山住处时,赫连茗湮注意到门口守卫微微失望的眼神,暗自苦笑,缓缓摇头踏着沉稳步伐离开。
她很清楚有关自己和柏山的流言蜚语,或者该说是某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奇怪愿望,也不止一次有人向她问起,是否会成为柏山的皇后。
起初赫连茗湮会干脆利落否定,有时还会和亲近的人说起,她心里有着另外一个永远不可能再续前缘的男人;不过到了后来,赫连茗湮再不会这么做,并非因为她对温墨情的感情渐渐淡薄,而是她发觉,也许这种选择对霍斯都而言更加有利。
柏山信任她,她也是如今霍斯都朝内唯一有能力辅佐柏山的女子,他们在一起,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尽管,那与幸福毫无关系。
冬季的月色比其他季节更加清冷,大营边,赫连茗湮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峨眉弯月,那种微凉光芒似乎从眼眸一直落进她心底。
“刚刚柏山哥哥才提醒过我,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了。”低头叹息,转身时赫连茗湮眉梢清淡,仙姿雍容,唇角噙着的笑意在温墨情身影闯入视线那一刹轻轻绽开。
“你早该猜到我会来。”
“是啊,你可以不理会青莲王的事,却绝对不会对离忧的病症坐视不理,也只有为了离忧你才会来见我。”寂寥浅笑,赫连茗湮撩过耳边发丝,侧头看看大营外茫茫雪原,“陪我走走吧,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会让我觉得很闷。”
温墨情不置可否,虽未给出明确答复,仍旧在赫连茗湮转身后紧紧跟随。
“我劝过离忧,让她随我回霍斯都找巫祝解除蛊毒,可是她不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大渊。我知道她是为了你,同样,你也是为了她才会来找我,不惜冒险单枪匹马闯进敌方大营。”
赫连茗湮语气平和,相较之下,温墨情则多了一份冷淡:“我能为她做的事还有很多,远远超过你能想到的。今日来我只想问你一句实话,离忧身上的蛊,是不是只要回到霍斯都就能解去?”
“哪里有那么容易?”雪色与月光之间,仿若谪仙临时的仙子微微苦笑,“那时我年纪还小,许多事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族中长老特地从巫族请来年长巫祝给离忧落蛊,之后不久巫族被先王驱散,族中人各自零落,踪迹难寻。如今十年已过,当时落蛊的巫祝是否还在人世,到哪里才能找到他,一切都是未知。”
如果言离忧身上的蛊毒很容易解开,赫连茗湮没必要如此焦躁。来此之前温墨情就对这问题的答案没抱太多希望,听到后倒也不觉得怎么失望沮丧,只沉默少顷,而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墨情!”伸手抓住温墨情衣袖,赫连茗湮终于有些许平淡之外的表情,“墨情,离忧一定很听你的话,就算我求你,你劝劝她跟我回去好吗?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事到如今,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最亲近的亲人了!”
手指轻轻一动,温墨情蹙起眉头:“她跟你回去有用么?既然你不能确定回去就能救她,那么是你带她回去还是我带她到霍斯都没什么区别。倘若你真的想帮离忧,不如奉劝你们主君早些收兵撤回霍斯都帝国,这样我还能早一点带离忧去寻找什么莫名其妙的巫祝。”
赫连茗湮微微惊诧:“你带她去?”
“又不是阴曹地府,我怎么就不能去?”温墨情笑容冷然,“即便是阴曹地府,只要能救她,我一样负剑去闯,没什么区别。”
温墨情对言离忧的情谊有多深,赫连茗湮根本没有怀疑的打算,正相反,这样坚定的回答令她从迷茫中看到一丝希望,连眸中那道就快熄灭的光泽也重新燃起。
“我竟忘了,除了我之外,一样有人会为离忧甘愿奔波。”深吸口气,赫连茗湮认真与温墨情对视,“巫族被驱散多年,想要寻找十分困难,我会尽可能派人四处搜集消息,提供有用的线索给你。但愿上天保佑,在离忧的蛊毒无法挽救前能够找到解蛊方法,至于撤军……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
温墨情没有让交谈继续下去,在他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如今言离忧的生死于这场战争的胜负息息相关,那么他就又多一个理由,非要将霍斯都帝国驱逐出中州不可了。
“茗湮。”
意料之外,温墨情开口叫了赫连茗湮的名字,且是用她曾经熟悉习惯的语气,只是太过生硬冷淡。赫连茗湮陡然愣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那道坚毅背影,等来的那句话,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任何能救离忧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但若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守住她,我会不惜一切,让霍斯都帝国付出代价。”
第319章 进退维谷
渊国第一次主动出击是在这年腊月,彼时正是言离忧害喜反应渐渐减轻时,听到消息满心欢喜抱着唐锦意跳了几下,而后被一脸严肃的温墨疏盯到心虚。
“夜将军这一仗打得漂亮,出其不意,攻其要害,再有巾帼军和狐丘国士兵两翼辅攻,我军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见言离忧乖乖安静下来后,温墨疏又改回和颜悦色。
“更多亏了楚公子神机妙算,还有那位南将军运筹帷幄。”唐锦意看向楚辞,轻笑补充道。
最优秀的主将,最聪明的军师,在狐丘国士兵的到来壮大了北陲戍边军实力后,反扑霍斯都盟军成了一件并不困难的事。
听温墨疏提起巾帼军,言离忧眼中不觉流露出一抹向往之色,还没来得及开口感慨,一旁的楚辞从容浇来一盆冷水:“言姑娘别心生痴妄,孩子平安出世前,言姑娘只能在宫里闲晃。”
身在沙场时觉得疲惫辛苦,离开沙场,却又向往姐妹们上阵杀敌的飒爽英姿,这让言离忧在宫内总是如坐针毡,无数次暗暗示意温墨疏想要重回沙场的心情。
当然,全部被温墨疏无视。
“南边战事年前怕是结束不了了,年后趁着冬天缺少粮草,务必要把霍斯都的气焰压下去才行。”谈及战事,楚辞多了几分正经,“北边胜利是好事,反过来看我们也得多加小心才行,倘若北边的联盟军撤退转移至南面宛峡一带,那时我们的压力可就非同一般了。”
温墨疏淡淡看了楚辞一眼,而后无声叹口气:“云将军正在抓紧安排。前几天他们跟霍斯都主力军打了一场打仗,各有损伤,怎么也要调整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但愿这期间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才好。”
战场的事,温墨疏从不避讳唐锦意和言离忧,不过唐锦意对此并不赞同。轻轻推了推言离忧,唐锦意眉心微带嗔怒:“又听入迷了么?走,跟我回去休息,总这样多思多虑休息不好,孩子也会受影响的。”
经唐锦意提醒,温墨疏才注意到自己的疏忽,立刻涌出自责之色:“是我的错,又忘记这茬了。对了,锦意,皇贵太妃说在太医府找到几盒血气双补的药酒,让你和离忧有时间过去一趟,看看喝不喝得惯。”
唐锦意注意到温墨疏悄悄递来的眼神,会意点头,催促几句将言离忧带走,留下楚辞意味深长看着温墨疏。
“世子受伤的事,不用告诉言姑娘么?”
“原打算告诉她的,可是看她憔悴模样总不忍心。”温墨疏摇摇头,目光住着言离忧离背影而去,黯淡语气带着几分呢喃,“若是说了,她必定不顾一切跑去宛峡见世子,路上诸多风险不说,孩子的安全也难以保障。我最不愿做的事之一就是隐瞒她,但是为了她好,也只能如此。”
“若是世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呢?陛下就不怕言姑娘恨你?”
楚辞的提问让温墨疏无从回答,只能报以苦笑,眉眼间三两点怅然若失。
同一天夜里,言离忧睡得并不踏实,一方面与害喜浑身难受有关,另一方面,与温墨情分别得越久,她就越难以顺利入眠。
宛峡一带是霍斯都帝国盟军的主力战场,那里的厮杀远比北陲惨烈,按理说有关南边的消息应该更多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她很少听到温墨疏和楚辞谈起宛峡那边的战况,自然也无法得知温墨情过得怎样,这让她心神不宁,总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嘭,一声闷响自屋外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言离忧睁眼起身,在黑暗中静静坐了片刻,并未听到有谁说话或者是脚步声,显然不是哪个粗心的宫女太监弄掉了东西。
深吸口气,言离忧披上外衣轻手轻脚走到门前,试着问了一声,门外无人回应。保持警惕慢慢推开房门,外面夜空清朗,星垂天野,有的只是满地月光雪色,却没有半个人影,倒是门口地上多了一包东西。
迟疑少顷,言离忧拾起那包东西带回房中,拆开包袱再看,里面放的竟是一本奏折和两封信。
奏折是朝臣三日前呈报的,上书一些各地情况和动向,此外特地提起宛峡战事,看得言离忧愈发心惊——她先前并不知道,原来宛峡那边已经打了首次胜仗,且是因温墨情带领的一些江湖人士相助才能获胜,但相对地,大渊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至少有数千人在那场厮杀中马革裹尸,或永葬沙场。
那温墨情呢?他有受伤吗?
两封信中的一封回答了言离忧的担心。
信是云九重写来的,遒劲笔迹有些潦草,大致说明宛峡尚有大获全胜的可能,不过需要大渊举国上下通力配合。信的末尾处,言离忧终于看见有关温墨情的消息,只是那三两句话告诉她的太过可怕。
“世子被霍斯都军火器所伤,伤口难愈,却不许末将声张,依旧带领诸豪侠奔波沙场。此事望陛下暂时隐瞒世子妃,亦是世子之意。”
言离忧的心仿若被巨石击中,一刹粉碎。
温墨情很少受伤,一旦受伤便十分难以处理,他的皮肤愈合能力实在太差。原本就有些浮躁的心被这股急火烧得无法安定,言离忧汗水涔涔的手将信捏皱,过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另一封信。
比起前一封,这封信过于简短,而且很明显是写给言离忧的,尽管笔迹陌生,言离忧还是立即才出写信的人是谁。
“你我恩怨,终须一个了结。”
恩怨……除了蓝芷蓉和碧笙,大概没有谁会对言离忧有这种想法。如今碧笙已经成了沉睡不醒的活死人,那么这封信,自然是从蓝芷蓉那边过来的,因此不难猜出是谁盗了御书房的奏折与信笺送到这里。
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言离忧深呼吸令自己保持冷静。
很显然,这是蓝芷蓉设下的一个圈套,以奏折和信笺引她去宛峡见温墨情,或是在半路,或是在宛峡,必然有蓝芷蓉和连嵩部下的阴谋陷阱。
那么她到底要不要去?毕竟信是云九重写的,这点绝对不是弄虚作假。
稍稍低头,言离忧感到浑身上下又开始无力,头脑昏昏沉沉,该死的妊娠反应偏在这时候跑来纠缠。
倚着墙壁歇息少顷,言离忧深吸口气,重新将奏折和两封信包裹好,穿好衣衫推门向御书房行去。
※※※
悲戚气氛始终难以彻底消散的定远王府内,安谧月色也将温暖银辉遍布洒落,满满照应在肖伯满是慈祥笑容的脸上。
“少奶奶,早点休息吧,您伤还没好呢,不该到处乱走动。”
“我没事,肖伯,宗在房间里坐着太憋闷了。”碧箫笑笑,脸色微显苍白,“本来府中的是应该由我打理,可最近不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办错事,总要麻烦肖伯善后,实在是给肖伯添麻烦了。”
肖伯慌忙摆手:“哪里的话!少奶奶这么说我可要脸红了。天色不早,少奶奶快去伺候大公子吧,我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门窗没关好。”
碧箫轻声道谢,而后带着一脸倦色返回卧房。
“墨疏?”进门没看见温墨疏,碧箫颇有些意外,皱着眉想了想,转身走到另一侧梢间。
果不其然,温墨鸿坐在轮椅中,面对床榻安静无声。
这是安置碧笙的房间。
碧箫生硬笑笑,轻轻扶上轮椅靠背:“怎么又跑来这里了?还是担心碧笙?我不是说过我会照顾她吗?好了,墨鸿,到时辰该休息了,等下我给碧笙换过药就去服侍你,好吗?”
温墨鸿手指动了动却没写出什么,手肘拨弄着轮椅机括,转动轮子返回卧房。
回头看看与自己容貌相同却如蜡像般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姐妹,碧箫长长一声叹息,目送温墨鸿离开后坐到床榻边沿,轻缓地揉捏着碧笙四肢——大夫说过,卧床时间太久会导致四肢残废,必须时常揉捏才行。
“师兄还没有消息,战事也没有平息的兆头,也不知这乱世还要持续多久。”望着与自己相同的秀眉面庞,碧箫自言自语,“墨鸿他比之前好多了,现在能自己转动轮椅在府中闲逛,有时在院中静静坐着,有时不停寻找能帮忙做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他几次,不要总到这房间来,太闷对他的身体没好处,可他就是不听,总以为自己能帮忙给你按摩似的……”
话说一半,碧箫开始哽咽。
“为什么我们姐妹总要遭受这么多磨难?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安安静静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就这么难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累……真的很累……支撑着我,让我不要倒下去的人,只有你了……”
隐忍啜泣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但对听觉倍加敏感的温墨鸿而言,那哭声还是太大、太刺耳。
一向只能做旁观者的定远王大公子沉默着,也不得不保持沉默,当他仰起头朝向门口夜空时,忽而露出一种古怪苍凉的笑容,那双早已经看不见任何动地的眼睛里,几滴清泪无声滑落。
第320章 曙光之前
“世子妃果然还是走了吗?明知可能有埋伏还坚持要到世子身边,到底是情深意重的巾帼豪杰啊!”
“听市井间流传说,世子妃在北陲时不仅亲率巾帼军上阵杀敌,平时还会主动给百姓们看病、抓药,救了不少百姓的命,百姓们都管世子妃叫红莲娘娘。”
“先前我只听说北陲出了位红莲将军、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