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眼前碍事,放在远处又怕与其他人勾结闹事,所以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将他固定在某处吗?如温墨情对言离忧说的那般,他很了解温敬元多疑性格,只是没想到霍斯都国来访会给温敬元绝佳机会。
或者说,他是没想到连嵩的计谋如此诡道。
许是猜到温墨情可能会不给温敬元脸面当场拒绝,在温墨情开口前,赫连茗湮又继续道:“这件事不用着急安排,事实上我王还有其他事情想要与渊皇陛下商量,方便的话还请陛下择日召见,另行商议。”
“也好,是朕操之过急了。”温敬元收回视线,见赫连茗湮好像没有其他话要说,长出口气把注意力放到最后一位使者身上。
铎国地少人少,在中州没什么地位,因地势偏僻贫瘠没什么值得掠夺的东西,所以数百年来几乎没有谁去打这个小国的注意。作为一个不求强大也没有外国侵扰,而且国君身体健康、仅有一个已婚皇子的小国家,铎国遣使入渊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直闭目养神状态的老将军谢渊斐睁开眼微微眯起,似乎看出温敬元与众人眼中困惑之色,挺了挺脊背清清嗓子运气至丹田,沉稳嗓音有若洪钟。
“我铎国,跟风凑热闹而已。”
第161章 艰难抉择
五国来使上朝拜见这天,言离忧无聊得在铅华宫院子里团团乱转,钟钺和楚扬得了温墨情命令不许她离开,两个人木桩一样一左一右站在大门口,任凭言离忧的眼神怎么变化也不理会。
不是不想理,是真不敢理,就连言离忧都知道违背温墨情命令绝对没有好下场,又何况是他们?
言离忧既挂念温墨疏又担心温墨情,对赫连茗湮作为使者出现一事始终难以安心,可是铅华宫内又没人能与她聊天解闷,唯一聊得来的锦贵人正在正殿照顾绢妃,也是没有精力理会她的。
想到绢妃,言离忧颇有些尴尬无奈——她与温墨疏的关系不少人都清楚,在绢妃还不知道温墨疏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了数年的那人时,与言离忧尚能客气相处,自打那天发现时常来铅华宫探看言离忧的人就是自己四连多年的意中人后,绢妃算是彻底混乱了,只要言离忧一出现,准保红了眼圈开始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彻头彻尾的嫔妃版林妹妹。
绢妃是主子,言离忧再怎么得温墨疏照顾也只是没有品级的小小医官,铅华宫里的下人们不是瞎子、傻子,两方出现矛盾时该倾向谁不言自明,所以这几天言离忧就成了铅华宫中的“透明人”,除了钟钺和楚扬尽力保护外,也只有偶尔露面的锦贵人能勉勉强强寒暄一句,其他人对言离忧只当作空气,视而不见。
“言姑娘,起风了,进屋去吧。”眼看天色阴沉就要下雨,钟钺走到言离忧身边轻道。
“已经晌午了,怎么还没消息?”似是没听到钟钺的劝告,言离忧自言自语凝眉问道,忧心忡忡地停下脚步望向门口。
这一望,还真看到了来客。
“钟钺,小扬,言姑娘借给我照顾一会儿好不好?”意外出现的君无念眉目含笑,拍手拍了拍楚扬肩膀,向来冰块似的楚扬立刻铁青了脸色,惶恐目光向钟钺投来,依稀带着几分求救之意。
钟钺微愣,而后恭敬拱手:“钟钺见过君少主。君少主怎么……”
内宫是男子禁地,纵有许多特赦,以君无念的身份绝对是不可能混进来的,不止钟钺困惑,言离忧也是满脸怀疑。
“五百两银子呢,总不至于丢到地上连个响都听不到,买个‘嫔妃亲眷’的身份可比买个皇子或者皇上心腹的身份便宜也容易多了。”君无念笑着走进院内,宽阔手掌终于肯从楚扬僵硬肩膀上挪开,扮成女装的少年长出口气嘭地靠在门上,几近瘫软。
言离忧没工夫管楚扬的古怪反应,急急冲到君无念面前:“四皇子他们都回去了吗?朝上说了些什么?”
“言姑娘是在替谁着急?二皇子,还是墨情?”君无念反问,笑容意味深长。见言离忧面带愠色似是急得动了气,君无念无奈连连摆手:“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殿下他们回来一趟又出去了,说是皇上召他们几个去御书房,五国使者也在。朝上主要说些各国情况和来访目的,也简单提到联姻的事,不过还没最终确定,特别召几位尚未立妃的皇子前去应该就是为了详谈。”沉吟少顷,君无念稍稍收敛笑意:“言姑娘,你可知道霍斯都国的使者是哪位?”
言离忧迟疑,而后轻轻点头:“钟钺他们告诉我了,是赫连茗湮。”
“嗯,是她。”君无念笑容微苦,“殿下并不知道墨情与赫连姑娘的关系,回来后只说墨情脸色不好,看起来心情很差。这种事……总之是我消息迟了,本该早些与墨情谈谈的。”
听君无念的意思,好像他刚刚才知道赫连茗湮作为霍斯都使者来访的事,怎么消息灵通的他反而比钟钺获知更晚?言离忧有些好奇却没有追问,黛色长眉蹙得更紧:“昨晚我去看过温墨情,他说他没事,反而与我聊了许多其他事情,现在看来,八成我又被他骗了。”
“他的性格,自是不愿让别人为自己担心。”
两人正聊着,正殿忽然出来一个侍女往这边瞧了瞧,言离忧不想再生是非,引君无念进了西偏殿内。
“殿下简单说了几句,南庆和狐丘国都有联姻请求,南庆更是直接提出想将一位郡主嫁给殿下,二皇子倒是没遇到被人指名结亲的情况。墨情与赫连姑娘由始至终没有半句交谈,也不知去御书房后会不会说上两句——听殿下说,言姑娘与二皇子在闹脾气?”说着说着,君无念忽然发问,问得言离忧措手不及。
“我哪有闹脾气?只是不方便出去而已。”言离忧脱口答道,却心虚地避开君无念视线。
“不方便吗?去墨情那里就方便了?”君无念故意摆出不懂模样,耸耸肩,忽又轻笑,“有时我真不懂言姑娘在想些什么,一方面与二皇子在人前恩爱,一方面又与墨情牵扯不清,也难怪楼师兄他们恼火,这样拖下去,只怕墨情会被师父和楼师兄教训得很惨。”
君无念虽是说笑口气,听在言离忧耳中却有如针刺,偏偏无可辩驳。
她与温墨疏彼此倾心爱慕,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可她对温墨情也是舍不开、放不下,这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言离忧很难为自己对温墨情的感情定性,友情也好,恩情也好,无论哪一样都靠近又不尽相同,那份心情也是同样复杂——不想与他成为陌路人,希望能保持这样关系,遇到困难时有他在身边支持,有人可以为她剩下的烂摊子冷嘲热讽,然后利落收拾。
这样做很狡猾吧?或许她本就是个狡猾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无论何时,她希望温墨情都在。
言离忧的沉默让君无念也随着安静片刻,低低叹口气,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神情:“抛开碧笙不谈,言姑娘有没有想过如今行为对墨情的影响?他是君子楼少主,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师父衣钵统领君子楼的人,注定要在江湖风雨中跌宕;而言姑娘你一心向往与世无争的生活,与墨情根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没有说过要让他帮我一辈子吧?”莫名情绪冲入脑海,有些恼火,又像是被人羞辱后气愤难忍的感觉。言离忧深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保持平和,可听起来仍有些反感抵触之意:“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把我和温墨情的关系形容得暧昧不清,他是他,我是我,各有喜欢的人,也有早就决定好要走的路。是,没错,自从认识他以来我总是连累他,一直与他有所联系,可是这些并非我所愿,如果现在谁能让皇上改变心意放我和殿下自由,我愿意立刻离开皇宫帝都与殿下远走高飞,而不是囚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整天提心吊胆!”
眼见言离忧生气,君无念倒有些不好意思,几番张口欲言又无从说起,最后苦笑一声,笑容颇有些沉重:“若是可以,我也希望皇上能成人之美啊!为了这件事,我和殿下连续讨论数日,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联姻这件事,倘若皇上真的决定将二皇子赶到他国当联姻的棋子,殿下绝不会坐视不管,届时是与皇上撕破脸皮也好,又或者联合朝臣一同反对也罢,总之殿下和我会竭尽全力维护二皇子,这也是我今天来找言姑娘想要转达的意思。”
言离忧知道温墨疏与温墨峥兄弟感情极好,而且温墨情也说过,温墨疏和温墨峥是两股平衡势力,少了任何一方都会导致目前三足鼎立的情势发生偏颇,温敬元不愿看到这种局面出现,温墨峥亦然,一旦少了温墨疏的威胁,温敬元很有可能在赶走温墨疏后迅速下手将之铲除。
皇子天家这点儿事情,总是缺少人情……思及此处,言离忧忽而愣住。
什么时候连她也开始算计这些了?权势倾轧、利益冲突、勾心斗角,这不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吗?
前所未有的惊慌在言离忧心里弥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有什么肮脏的东西蒙了眼一般,又好像自己的心被抹上一团浓浓的漆黑,变得连自己都感觉陌生。
如此心机深重的她,已经不是最初只追求自由的言离忧了。
君无念觉察出言离忧混乱眼神后的异样,但他并不确定致使言离忧混乱的原因是什么,之后几句话全部被言离忧忽略后只得放弃来此的真正目的,摇摇头默默退出房间。
“君少主。”门口,钟钺脸色沉重。
“就算我不让你告诉墨情你还是会对他说吧?真是的,从以前开始你和楚扬就对他忠心耿耿,真让人羡慕啊!”君无念一笑而过,抬脚想走,却被钟钺横身拦住。
“请君少主恕罪,刚才君少主与言姑娘在房内交谈,钟钺一字不漏都听见了。”钟钺先是低头道歉,而后站直身躯,握着拳不卑不亢,声音低而清晰,“君少主的用心,二皇子的用心,这些少主他都看得一清二楚。钟钺愚钝,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否得当,但有句话今日不得不对君少主说明——少主若是喜欢谁,钟钺拼尽性命也要守护到底,绝不容外人破坏!”
君无念视线移向铅华宫大门,笑容渐凉:“墨情自己都不曾说喜欢谁,你就能如此确定么?”
短暂沉默后,钟钺似是才下定决心,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给出的回答似是而非,却又透着无可撼动的坚定。
“有些事情少主他不说,但并不等于不清楚,我和楚扬的任务就是替少主去做这些不能说出口的事。譬如,言姑娘在宫中得不到该有的保护照顾的话,那么我和楚扬就该明白,皇子也好、帝王也罢,少主绝不会再把她托付给别人。”
第162章 情伤初错
等待是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言离忧在铅华宫艰难地熬到晚膳前,除了君无念外再无人来过,无论是温墨情还是温墨疏。
联姻这种事一定要花很长时间商量吧?再说有温墨峥信誓旦旦的保证,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尽管不停开导自己,言离忧还是一肚子焦急忧虑茶饭不思,锦贵人进屋时,已经凉掉的午膳还摆在桌上一筷未动。
“听说五国使者今日上朝,下人之间都风传可能要议定联姻,本来我是不信这些流言的,可是见你这般模样也由不得我不信了。”锦贵人面色有些疲惫憔悴,笑容却温和如故。
吩咐侍女端下饭菜重新做来,锦贵人捡紧挨言离忧的位置坐下:“娘娘才刚服了药睡下,折腾许多天,人瘦了整整一圈,精神也不如以前好。这铅华宫本就冷清,娘娘这一病,能与我说话的人更少了,你可得保重好自己身子,千万别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谈心之人都找不到。”
言离忧原本还担心锦贵人会不会像其他人一般因为绢妃的事情责怪于她,听锦贵人言语间并无责备之意反而透出无声关心,心里顿时松快不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有些担心殿下那边情况才吃不下饭,没什么大事,劳锦贵人挂念了。”
“宽心最好,莫像娘娘那般钻牛角尖儿,到头来伤人伤己。”
听锦贵人语焉不详,言离忧总觉得不安,沉吟片刻小心问道:“娘娘还在为殿下的事闹吗?我原以为娘娘认得皇子们,所以才没把她思恋的那人往殿下身上联想,早知如此的话……”
“不怪你,都是命吧。”锦贵人笑笑,语气颇有些惆怅,“能得机会侍奉皇上的嫔妃不多,能走到外宫见更多人的更是少之又少,娘娘这种性格最是厌恶与人接触,有什么宴席也都会推辞掉,自然没机会与那些皇子权臣们见面。那年在外宫偶遇二皇子是个意外,娘娘因少与人接触不曾认得二皇子,却也因此付错了情,若是早知那人是皇子身份,这份心意若干年前就该斩断才对。”
“真动了情,就算明知对方身份也无法阻止吧?”
言离忧低下头,忽而由绢妃想到自己。
不该有的期望,违逆世事常理的感情,她与温墨疏之间何尝不是如此?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以各自身份想在一起难以为人所接受,可他们还是拼命努力着,哪怕能在动荡时局中偷得半日厮守都会感到满足,这份执着,与绢妃的痴恋并无不同。
唯一区别是,她的这份心意或许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而绢妃,穷尽此生也只能在痛苦折磨中度过了。
“言医官。”锦贵人突然开口令得沉思的言离忧微惊,歉意笑笑后,锦贵人聚起眉头,轻轻咬了咬下唇,“有句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放在心里不说我总觉得憋闷——言医官可有想过搬到别宫居住?现在娘娘这样,怕是不方便与言医官同宿一个屋檐下了。”
言离忧哑然苦笑。
锦贵人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她与温墨疏是公开的关系,而绢妃痴恋多年早就成了疯魔之症,眼里除了温墨疏再看不到其他人。如今她与绢妃同住铅华宫,绢妃看到她必然会想到温墨疏,想到自己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爱情,一旦闹起来,对谁都没有益处。
可问题是,她能搬到哪里去住?又有什么理由去向皇上请求离开铅华宫?
万一被皇上知道绢妃另有思恋之人且是位皇子,届时就不仅仅是二人矛盾这么简单了,弄不好会牵连绢妃丢掉性命,温墨疏也落不着好处。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在此之前,请锦贵人照顾好绢妃娘娘,倘若她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向锦贵人做个没谱的保证后,言离忧送锦贵人离开,回来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