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徒儿你快睁开眼看看师父!你听见没有!师父让你别睡了,你快给我醒过来,你不听师父的话了吗!啊---!”鬼医手猛的一声大吼,可手中的身躯垂手而下,死亡的气息竟是让人如此的绝望。
噼里敲响的雨落声昭示着越来越急的雨势,似是连上苍也染了几分伤感。
可除此之外,听不见那只属于红尘独有的润耳声。
缓缓松开手,鬼医手心灰意冷,突然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好!如果这样你都不肯醒过来,那师父就拿这两个丫头为你陪葬!”
话一落,鬼医手猛一转首,看向身边仍在哭啼之中的双胞胎女娃。十指一伸,竟分别擒住姐妹二人喉间,高高提起。
“鬼、鬼爷爷!”
染月下意识抓住自己喉咙的大手,试图将其拉开,一双小腿在空中不停挣扎乱蹬着。
“鬼爷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一会儿,时香染月俩人原本可爱白皙的小脸顿时涨红了起来。时香只觉得眼前红了双眼的鬼医手十分可怕,但还是试图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鬼爷爷,我求你放开妹妹……如果,如果你要抓个人为公子陪葬的话,你、你就抓我好了,请你放开妹妹……好不好……”
“姐姐!姐姐……”
染月哭喊着。因为那不再陪伴自己和姐姐的公子,因为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唯一亲人。
研制出新解药的齐老急速赶来,才刚赶到门口,就见前方两道小身影跪在雨中不断拍打着竹门。
“鬼爷爷!鬼爷爷!你让我和妹妹进去吧,求你让我们看一眼公子……”
“我不要下山!鬼爷爷求你不要赶我们走,让我们守在公子的身边吧,染月求求你了鬼爷爷……”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几年的丫头,鬼医手最后还是狠不了心下毒手,只是他将姐妹二人赶出房屋命令她们消失在漫烟山,这比要了她们的命还让人痛苦。
大雨直直打在俩丫头身上,十指不停拍打竹门,哭喊着只为能见那人一眼。冰冷的雨淋,疼痛的手掌,早已不在乎。
“鬼爷爷,求你开开门!我要陪在公子身边,我要看到公子醒过来……”
时香仰望着大门,泣不成声,盼着这紧闭的竹门在下一刻被打开。
一门相隔,三个年少,一人死无生息,俩人苦求最后那一刻相伴。
“齐爷爷!齐爷爷!太好了,你快帮染月求求鬼爷爷好不好?染月不可以离开公子的……”
一看到齐老出现,时香和染月仿若看到救星一般高兴的跪地而行来到他跟前,红了掌心的手一把紧抓住他的衣摆求道。
“你们俩快起来,先起来再说!”
齐老将手中的伞移至她们俩头上,试图将二人拉起却被拒绝了。
看着这两道可怜的小身影,齐老只能心中叹息。和鬼医手相处了一辈子,他知道若是腹黑徒儿不能醒来的话,即便丫头俩人在这跪求一天一夜也是无用。
知道他拿来了新解药,时香赶紧将红尘出现的异象速速禀明道,“刚才公子无故呕血,鬼爷爷你们快去救救公子吧!时香求你,一定要让公子醒过来!”
年幼不知世事的两个女娃,却经历了人一生最痛苦的生死离别,此时此刻,她们已别无他求,只希望公子能平安无事的清醒过来。
屋内,鬼医手拿着湿锦帕,小心翼翼为红尘擦拭着唇边的血迹,对外头的哭求声浑然未闻。
好不容易,红尘终于不再呕血,可不管鬼医手如何等,始终不见红尘要清醒的迹象。
缓缓站起身子,鬼医手将沾满红迹的锦帕拿去一旁清洗,铜盆里的水早已成了红。
方才,那两张布满痛苦表情的小脸庞,清晰刻印在自己眼中,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当初自己惩罚染月的画面。
那一次,只因染月喜爱那晶亮的萤火虫,那傻徒儿便一夜未睡为她抓来一屋,而受的风寒却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他心疼而气急,忍不住狠狠罚了染月一番。
可是,他的傻徒儿却对他说---
“……师父,你明知道她们俩对我十分重要,你这般惩罚她们,只会让徒儿离你更远罢了……”
便是这般,那天他便是这般说的!
只是如此真实的声音,就好像回到那天。
下一刻,只见梳架上的铜镜里,映射着白胡老呆滞难以置信的神情。
刚才!
刚才身后那虚弱轻喃的声音是---
第一卷:少年,年少 015 谁轻谁重
正当齐老准备破门而入,竹门却在此时缓缓开启,渐渐的,隐约露出那人素白衣角。
足莲轻迈,踏出此生初悔,那诡异似妖的容颜与脆弱一身仿若领出痛悟,沉重悲绝。
齐老眼睑轻抬,对上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瘦弱身躯,握在手中的伞应之悄然坠落。
若眼前这一抹白色身影是为梦为幻,那他宁可饮尽天下睡魇,只求长眠不醒。
“你……”
醒了二字哽在喉间,这一刻,齐老才发现自己并不比好友坚强多少。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若这一眼需以十年寿命代之,那值得!
时香染月二人跪坐青石,求盼不得的心只剩最后的泣不成声。
倾盆大雨急急洒下,叫俩丫头睁不开眼,恍然间,只觉眼前多了一双白靴,一片白衣。
顺势仰首,那睁大的双眼再也不舍得一眨,就怕那人会在刹那间成了云烟。
“公、公子……”
轻轻的一声低喃,含着太多太多的不敢轻信,脑中那历历在目的沉睡容颜就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
眼底的期盼恳求,似是在等着那人温暖一拥,方得以沉下心中石。
眼前,是她们跪行在雨中的折磨,耳边,是她们渴盼却不敢靠近的脆弱。
曾几时,他暗暗发誓,断不会让眼前二人受得委屈,可自己终是违背了誓言。
身躯缓俯而后跪在她们跟前,张开的双臂将二人轻拥,借得这雨洗去眼眶里的泪。
“对不起……”
忏悔的一声,温暖的双臂,闻到的是自他身上的轻雅檀香,而这些仿似一根细针刺入姐妹二人心中的最痛处,疼得只有宣泄。
“公子,公子……真的是公子!”
再也承受不住这痛的重量,时香染月二人一把扑进红尘怀中肆哭。
终于可以放心确定公子清醒过来的事实,染月哇的一声嚎嚎哭喊。
“呜呜呜……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公子了……明明是公子说要一辈子陪染月和姐姐看这醉黄昏的,染月一直都记得,可是公子却要丢下我们不管!公子我恨你,好恨好恨……”
口中说着恨,双手却随着一声声哭喊将怀里的人抓得更紧。
“公子躺在那不动,连鬼爷爷都说公子死了……”她真的好怕,怕自己身边再也没有公子这人可以叫唤了。
耳边听着妹妹的怨言,时香只是双手紧紧环住红尘,无一丝空隙的拥抱渐渐填满空荡的心。
“公子……时香一直都相信公子……日后,公子若是再这样丢下时香不顾,时香一定会追向公子!”
似是惩罚他的狠心,时香毫无犹豫的道出决心,坚定无疑。
“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声抱歉,红尘拥紧怀里的两个丫头,明白这一次是自己错得荒唐。
当初她从染月身上闻到师兄屋内的熏香,便知道这红鸢香不过是师兄借染月之手赐予自己的结局。
红鸢香,红香而毒。
这些年除了等那紫莲心开花,她最常做的便是在师父的药房里翻阅那各种奇门医经。
红鸢香的毒,她闲暇无事时便早已研究出解药。本想过些时日给师父们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形式告知。
在吃下红鸢香的同时,她也服下解药。这药虽然只会让人进入短暂的假死,可几日能醒连她自己也没把握。
她不明白师兄为何要取她性命,虽然不能真正如他愿,但这几日的假死也许能让师兄心里有过一丝的后悔。
哪怕这悔意只是一闪而过,也不枉她这一次的以命相赌。
众人皆醉于谣言,她却始终相信师兄的冷漠不过是对世人愚昧的反驳。
他们几个是同门师兄弟,本应当是相助相持,彼此互励的伙伴,却因为一个从未得过证实的传言而落得更似敌人。
这一切不该是如此!
只要师兄愿意坦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大伙也就会明白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师兄!一个十三年纪便名响江湖的少年,得到的应该是众人对他的惊叹与崇敬,而非一声声的嘲息。
可她错了!
她才是最为愚昧的那一人!
“是我太自不量力!是我错得荒唐离谱!我竟然会为了一个与我毫无相干的人而伤害对我最重要的你们……”望着眼前那一片因雨而朦胧的远处,红白相称的脸满是悔不当初。
“我明知道师父会将这次的过错全怪罪在你们身上,明知晓我若不能及时清醒你们也性命难保,可我还是选择放置你们于危险之中……是我错了!该清醒的人是我!该后悔的人是我!”
雨中,回响的是红尘那冷心至悔的声声烈语。
鬼医手不知何时站在门处,虽然他并不希望红尘徒儿与赫连然熙再有所接触,可看着徒儿彻底寒心的模样,竟是难受万分。
即便不明白公子说的话究竟是为何意,但姐妹二人隐约感觉出此事断然与公子的师兄有所干连。
“公子,你真是个大笨蛋!”想也未想,染月便朝红尘骂了句。
而这一句骂话不但让自己消了不少气,也让红尘舒了心。
望着眼前与自己一同跪立在天地间的时香染月,谁轻谁重,心中已有了答案。只见红尘嘴角潇洒一扬,是能再次与她们二人相见相行相伴的喜悦。
“是,染月骂的极是!”日后,她定不会再让自己犯下这等过错。
这一抹笑容止住了姐妹二人的泪水,三人相视而笑,心,越靠越近。站在一旁的齐老连忙拾起地上的伞,为她们挡去了雨。
朦胧雨中,一把油纸伞,三颗心相系相连,从此无人能断。
------丑颜师“弟”------
就在红尘身中红鸢香的翌日。
世衍一一将提篮里的膳食摆上了桌,心里却在思虑着待会该如何给主子一个答复。
那少年,现不知怎样了……
一想起少年那纯真的笑容,世衍便越发觉得主子的说法定是哪里出了错。
那样一个纯真至善的少年,怎会是主子的死劫!但他若真的是,自己对那少年,可下得了手?
不过现在,怕是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吧。
净手后走来的赫连然熙,只不过瞄了桌上一眼,冷道,“李琤何时变得如此大胆。”竟无视他命令。
“主子……”
深知欺瞒主子会落得何番下场,可又不愿连累了李叔,世衍立在一旁,心里左右为难。
“去把李琤带来。”
看也不看那一桌的绝美佳肴,少了那两个得心之味,其他的都不过尔尔。
此时的赫连然熙甚未想到,虽自己做事向来容不得有一丝差错,可也不会因为膳食对一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大动干戈。
可心中莫名的怒火让他必须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主子,这!”
“嗯---”
赫连然熙低声一吟,语中的压迫让世衍惶恐单膝跪立在地。
既然此事再无可隐瞒的可能,倒不如说出实情来得痛快!
“主子,这一切都和李琤无关!因为近些日子主子所点用的,都是---都是出自红尘一手!”
第一卷:少年,年少 016 无关紧要
这一天,漫烟山隐隐漫上一片紧张的气息,天未亮时大伙就开始为了一件事着急准备着。
“姐姐,东西都准备齐好了吗?”
窗外天色仍旧漆黑,厨房内油灯点燃,跟前的灶台上整齐放满了各钟蔬菜鱼肉,染月两手分别拿着笔和纸,看了一样便在纸上的菜名划去一横。
将最后一捆蔬菜洗净,时香擦了擦手后才对妹妹点了点头。
“嗯!都准备好了!”
一听如此,染月将手中的纸笔放下,双手猛的一拍,蠢蠢欲动又干劲十足的大声说道,“太好了!姐姐,那我们开始吧!”
“好!呵呵!”
这一厢热络了起来,而另一头,齐老的屋内也是平静不得。
“哎,到底选哪个好呢!”
齐添爵一手抚着胡子,双眼直望着跟前那铺满一床的各式衣衫,愁着不知该选哪一款。
由于酷爱蓝衫,只见床榻上的衣衫皆为蓝色。苦思不得一解,齐添爵干脆一把抱起床上的衣裳往隔壁房屋跑去。
鬼医手才刚把衣物一一收拾好,房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顺势望去,只见门口是一堆蓝色衣物和一双长腿。
正想一掌将人轰出,齐添爵却是快步抱着衣裳走进屋内,来到榻边双臂一松,怀里的衣裳都放了下来。
转首看向好友,齐添爵一脸讨好的笑道,“好友,你说我今天穿哪一件比较好呢!”
看也不看,鬼医手随手指了一件,“就这个吧。”
说完鬼医手便想离开,却被齐添爵一臂拦下。
“你明知道那件湖水蓝衫是最旧的,你还让我选这个,分别就是故意的!”
鬼医手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你让我穿这个不就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吗!”齐添爵看着跟前比自己矮一头又胖一圈的好友,说出了实情。
这话一落,鬼医手顿时转过头一双怒眼猛瞪向他,气势逼人。
“在红尘徒儿的心中,我才是他最为重要的师父!”
说罢,鬼医手双袖一甩大步离开了房。
“切,你越是这么说就表示你越心虚!”看着好友离去的身影,齐添爵嗤之以鼻。
转首看向跟前的那一堆,原本并不算坏的心情却莫名沉了下来。
待那一天,腹黑徒儿的家人前来接他回去时,我的好友,你可还能这般自信……
比起这蠢蠢欲动的一片人,漫烟山的南面显得有些静寂。
立足窗前,赫连然熙手负身后,眸光透过窗直视云端。凛凛身躯散发着不容靠近的冷意,就连眸下的金纹凤凰也比以往冷冽三分。
世衍恭敬立在一侧,微垂首不敢直视跟前主子。
那日主子知晓真相后,一怒之下将桌震碎,而后也只是让他下去领罚五鞭。这本是他之过错,领罚他更是心甘情愿,但也自那天起,主子时常站在那不作言语,是心事不得解的沉默。
其实,主子若想问清楚大可去找那少年,依那少年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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