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我向你赔罪来了……”
哽咽的一语,却令梁静眼中的泪倏然雨下。
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怨恨,在这轻轻一语面前,纷纷化成了泪涌出。
当婆婆刁蛮她时,她心里只盼着他那句“我回来了”,当她肚中的孩儿无辜被害时,她多希望听得他一句“放心,有我”……
她对他,生存着太多太多的期望,爱之越深便越是依赖,她多希望在自己受苦之时他能为自己挺身一次。
被林秀湘冤枉,被婆婆赶出了李家门,直至现在的心灰意冷。
见得她落泪,李烈为之心痛。他知晓在过去的时日里定有许多的委屈,只是自己没发现。
顾不得她是否会拒绝,李烈将手伸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梁静正想拒绝,扬手正欲将他手挥去,不想却瞧见他手上的伤痕,那痕迹一看便是被人用鞭子蛮打,不光是两手背上,就连袖里的手手腕也布上了不少。
想也未想,梁静一把将他手有轻握住,着急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是谁伤了你,怎会这般不小心?”他不是武功了得吗,怎会让自己受了伤!
瞧见她眼中的关心,李烈顿时一阵欢喜。早知如此,他便是被母亲活活打死也是值得的。
拇指轻轻拭去那仍挂在眼角的泪珠,李烈轻声说道,“静儿,如果以后我不再是那李将军,你可还愿意跟随我?”
当他向娘亲告知自己已是脱去将军一职,迎来的便是她的一顿毒打。无碍,只要日后能生生世世永远与静儿相伴,这点儿伤他自是不看在眼里的。
闻言,梁静顿时无语,双目紧紧盯着他之眼神,而后再瞧瞧他露出的道道伤痕,很快,便是了然于心。
婆婆极是盼子成龙,好不容易,李家终于有了一个将军,那可是比性命都重要。还记得那时李烈当上了官,婆婆夜不成寐,逢人便夸她儿子之好。
李烈是个孝顺的儿子,凡是皆以母亲之意为重,唯一一次与婆婆相违背的,便是将她娶进李家大门。
如今,他又了自己,将脱去这一身乌纱,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双手垂下,轻抚向腹,心中的恐惧令梁静难以回应。
不知何时静寂一片的梨戈园顿时响起众人一阵阵抽气声。
似是察觉到异样,梁静连忙抬首相望,却见李烈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李烈扬起一丝苦笑,拉过她的手将匕首交予她,“静儿,这一切的痛苦便由你来结束吧……”
如此也好,只要能令她解去心头恨便好。
说罢,李烈闭上双眼等着她的判决。
望着手中的匕首,曾在梦境之中,她无数次将这匕首刺向他胸膛,可醒来之后唯一真实存在的便是自己的泪水。
为何而泣,为何而伤,只有她自己最是明白。
“你口口说孩子是无辜,那就别拿孩子当做你复仇的借口。心中若对他仍有情意,那便放过自己,若对他再无念想,便让过去的一切烟消云散,此生再无李烈此人。你。可办得到?”
此时的二人早已忘记自己身在梨戈,而始终关注着二人一举一动的客官也紧盯着梁静手中的匕首。有的甚至不敢继续看去,双手遮住眼目,有怕那李将军会突然毙命于自个眼前。
雪白手掌,躺着那冰冷的匕首。细长的五指缓缓收起,终于将那匕首紧握于手中。
谁也不知此时的梁静在想着什么,只见那仍有着泪迹的双眼霎时极为明亮,五指一紧而后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朝李烈挥去。
“不要啊--”
“啊--”
当下,一道道惊骇的声音随之响起,其中和着姑娘们的惊恐叫声。
一物,在匕首挥去后自头上坠落在地。
李烈缓缓睁开眼,一旁是被匕首挥下的乌纱帽。
手一松,那匕首自掌心而落,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梁静再次落泪,却是笑道,“你还是不戴帽子的模样好看些!”
闻言,李烈也扬唇而笑,双眼湿润。随后,却见他一手扬起,将梁静头上的束发解了去。
一头如墨长发轻垂而下,众人这才明白那男子原来是女儿身。
“静儿!”
再也忍不住,李烈双臂一伸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久违的怀抱。
众人虽然并不晓得这其中究竟有着何等曲折的故事,看见得二人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之动容,唯有双掌为其祝贺。
“哈哈,李烈哥哥真是好样的!”
见那两人紧紧相拥,时香染月也忍不住激动的抱在一块,为他们感到高兴。
“姐,我就说嘛!只要李烈哥哥照着我的计划去办,就一定能得到梁静姐姐的原谅,你看,没错吧!”
见得妹妹如此邀功,时香甚是无奈的笑道,伸手在她鼻上轻轻一刮,“是啊!你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呢!”
“嘿嘿!”
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为情而伤,为情而欢。
然而,这才是人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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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烈与梁静一同离去后,梨戈园内,台上仍旧歌舞频频,鲜丽的花衣裳,曼妙的婀娜身姿,耳边绝美的乐曲更是接连不断。
如此赏心悦耳的美好之夜,谁人不欢喜呢!
经过方才那一出,众人心神欢畅,千双闭目欣赏,右手中的玉扇随着旋律甚有节奏的在左掌上轻拍着,即便脸颊轻蒙,仍旧感觉得出那很是满意的笑容。
喝着龙井茶,坐在一旁的辞砚缘始终笑眯着眼,却瞧不出有何喜爱之处。
“我以为你在梨戈园里生活一段时日,定是听得厌烦了,今儿这番陶醉,我可以理解为,你并非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吗!”
晓得他是在同自己而言,千双这才睁开眼,朝底下的戏台子看去。
“在我心里,从未有属于新人的位置,否则我也不会从南千国追到这儿来了!”今晚便是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说什么她也不可任它在掌中溜走。
“对于今晚,你似乎势在必得!”
“当然!”
见他如此自信,辞砚缘扬唇轻笑,“我是他的大哥,谁真谁假我自是了然于心。”看样子,两人似乎对这梨戈园最后的压轴好戏十分清楚。
千双亦是不甘示弱,“但我听说你们已经分开七年了不是吗,在这七年之中,似乎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多得多!”
这话刺到辞砚缘的痛处,然而辞砚缘到底是较为年长之人,脸上更无露出半点破绽,只是轻饮了口茶,再次断下结局。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这回,千双当真生气了,朝他怒视而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这句话辞丞相该是听过。虽说你是红尘的大哥,但我也不会因你的否同而改变我的决定!”
她是南千国的公主,至高无上,她有权力争得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吗!
红尘容貌她丝毫不在乎,若真是如此,当日在他接得她抛去的绣球之后,她断可当做一切从未发生。
他之心善,他之博学精深,眉宇间的柔意似水总在不经意间流淌她心。
红尘不告而别,在寻得他在北粼的消息之后,她更是不惜千里追来。虽然红尘始终不肯接受她之心意,但她坚信,若以真心表意,终有一日,红尘定为自己所感。
知晓自己是说痛她心处,辞砚缘不再言语,双眸朝那戏台望去。
当戏台上舞群纷纷退去,在缭响的掌声之中,今晚众所期待的主角终于款款自台后步行前来。
花容之月貌,温婉如玉般晶莹剔透,恍若是仙女下凡。一袭粉衣飘飘而至,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粉衫如花,极是美丽清雅。
不愧是梨戈园的第一把交椅,如此红妆姣好,怎能不令人心生向往。
今晚的乐宴不仅有大合演,还有部分乐手的独自演奏,而这其中,自然是少不得晴悠姑娘的陶笛。
晴悠一人独立台中,纤纤双手捧着陶笛,对坐席上的听客优雅浅笑,微躬的身子以示谢意。
本是在见得晴悠出现而欢腾一片的现场,随后竟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顿时是静寂的一片。
得以清静,晴悠这才缓缓伸起手,深吸口气,将手中的陶瓷凑近樱红小唇。
随后,一道悠扬幕远的笛声在耳边响起。
笛之韵律,风情雅韵、透彻透底,声声中又如世事沧桑。低沉深邃,悠远宽广,闻之便让人有着抚今追昔的无限遐想,不知不觉中前往了一个深远幽思的意境。
起初而轻,撩人心耳,随后却是高亢宽广的通透。
如此一曲,不光是底座的听客如痴如醉,楼上的辞砚缘和千双也同样为之浓浓情感而深入其境。
曲中的不舍与浓烈,将最后那份情感全融入于陶笛之中,千双望着戏台上倾心演奏的晴悠,如花儿盛开一般的女子,今晚,即将开始另一番别样人生。
这短暂的主仆之情,她自是永记在心,真善女子,愿你之心能永远如莲般清纯不染。
辞砚缘静望着那女子,此时已是无言。即便想开口,亦是找不出适当的词语对其诠释。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妹妹为何会对这无亲无故的女子援手相助。
明是心生不舍,却仍旧忠于自己所追求的幸福,如此勇敢的女子,没有理由不得幸福。
底下,众人皆是静而心听,第一次这般深感陶笛之魅力,不仅是因为那绝美的乐调,更因那展现于脑中无比凄美的悲凉绝毅。
一双双眼睛湿润落泪,微启的唇不敢吸得一口大气,就怕脏了这一音律。
二楼雅间,一人静坐在窗下甚是无言,闭起的双眼,一行行泪自眼角而下。
“罗掌事……”
静候在一旁的千喜见此,不由轻唤,抽出腰间的锦帕微向其递去。
怎见罗掌事轻挥了挥手,而后是深深叹了口气,“不必了,就随它去吧。以后,怕是没这机会了……”
最后的旋律随着那陶笛的轻离消然而去,微微吐了口气,樱唇轻扬,露出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
待后,身鞠而下,久久不起。
今晚这一切已足够此生回味,她,真的没遗憾了。
望着那深鞠不起的妙丽身影,不知为何,明明那极为感染人的乐曲已落,鼻间却是更为发酸,落泪不止。一些承受不住的姑娘们早已捂唇轻泣出声。
缓缓抬起身子,晴悠深深望着眼前的每一位听众,轻启的唇无声道出一声谢谢。
梨戈园内,此时仍旧一片静悄,直到戏台上那如兰女子退去,这才浑然大悟的击掌不绝。
一声高过一声,震上天宵。
再无牵绊的脚步,步步而离,终于,身离台前,今生将于此地永别。而身后那片掌声,便是送予她最好的回忆。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梨戈园的晴悠了。
下一个乐手准备着上台,晴悠一路微笑前往自己的卧房。一手轻轻将门推开,足莲轻踏入内。
“看来,是结束了……”
门刚轻掩,里头霎时响起那道温柔的声音。
空荡的闺房内,一人独坐在梳妆台前,如瀑般的长发垂散在身后。只是那一面铜镜,映射而出的却是与晴悠相同的颜容。
晴悠将手中的陶笛捧至胸口,道不出的怀念,“是啊,结束了。这样就好,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能为梨戈献上这最后一曲,这样,她也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那人缓缓站起,而后朝房门的方向走了去,边说道,“从现在起你只需呆在这房中,等会自会有人前来带你出去。”
手放置门把上却未将门打开,望着那雕花红门,心中同时忆起山中那张令自己自责不已的面容。
“晴悠,一定要幸福啊……”
以无需得到她之回应,话落后,伸手将门打开,去往自己现在应该出现的前场。
台上,又是一轮乐手倾情演奏,这将是今晚的最后一场,然而对于客人而言,更多的是沉浸于方才晴悠那绝美的笛声。
二楼上座,正当两人听赏着乐曲时,一道身影速速朝这靠近。
眉头蹙起,辞砚缘微侧过头看向身后某方,伸手拾起桌上的梅子,指间一弹,朝那处射去。
“出来吧,如此美曲,躲在那多不好听啊!”
对方似是也无心隐藏,在听得这一话后便立马现出身,正是欲为自家主人讨个公道的世衍。
见辞砚缘在此,世衍不敢茹莽,揖手而道,“在下世衍,见过辞丞相!”
只是一眼,辞砚缘便知这人身手非凡,“你是……”
本是面无表情的千双突然朝世衍笑道,“世衍哥哥,你怎么来了?”
辞砚缘自信自己绝无看错,当“红尘”朝那名唤世衍的男子说话时,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怒恨。
妹妹向来待人极为亲善,为何这男子会对妹妹心生恨意。
“红尘公子既然能来,为何世衍便不可前往?”
这下,千双也感觉到眼前的世衍有些不寻常,与那人告知的情报有些出路,于是只能以笑讨好,“当然可以,可以!”说罢,便让一旁的丫头为世衍摆上位置,倒上一杯新茶。
本来,世衍心中仍想,红尘之所以前来这梨戈园定是有其他目的,说不定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容。可是自己出现了这么久,他却丝毫未提关于主人的事情,仿若那日一别,这一切便当真与他再无半点干系。
这样的红尘,他怎能不怨!
一旁静待的丫鬟,见世衍迟迟未动茶杯,眼看那茶水已凉,正想前去为他换上热茶时,却见他突的扬手一挥,将桌上的几个茶杯皆翻碎在地上。
“啊!”
那丫鬟受惊尖叫一声,还好底下的人都专注于台上那经典不败的乐谣,并未发现这上头有何异状。
辞砚缘伸手轻动,所有丫鬟仆人连忙纷纷退了去。
眼看周围多余的人都退下,辞砚缘这才正色的看向世衍,“不知世衍公子此举是为何意?”
世衍丝毫不惧,句句言重,“敢问辞丞相,若有一人愿意用生命换取您健康之躯,这该当如何?”
辞砚缘想也未想,“鸿海之恩,永生难报。”
“极好!”世衍点了点头,随后却是脸色一沉,“可是,我家主人为了救治令弟的身子,将本该救母的良药给了令弟,最后却让自己活活挨了四年的刀伤,刀刀皆是心口。尽管如此,我家主人还仍旧存活在世上,却不见令弟前去以恩相报!”
这一番话随着世衍越来越激动的情绪而声声高调,却惊住了辞砚缘和一旁的红尘。
辞砚缘看向世衍,神情惊诧难说。
之前他从妹妹的信中得知此病有解,原以为是鬼医手终于寻得救治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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