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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也不客气,兀自挑了个圆凳,同淑贵妃面对面而坐,故作叹气道:“哎,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多年不曾踏入锦华宫,如今难得想起妹妹来,也只是时不时到锦华宫小坐休憩。”
“原来如此。”淑贵妃淡淡一笑,柔声道:“贵妃该多多体谅皇上才是,最近国事颇为繁忙,皇上许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等长公主同盟国大王子大婚过后,皇上或许会闲下来,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时间陪着贵妃。”
这无疑是在提醒烟柳。等蒙国大王子走后,皇上不再有顾忌,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境地,还不得而知。如今她能获得荣宠,全都是仗着她是蒙国公主的身份。
烟柳此次前来挑衅,都是照着他们的吩咐而行,实属被迫无奈。但面对淑贵妃的冷言冷语,她早已将心底的些许歉疚抛之脑后,红唇轻启,掩口笑道:“姐姐说笑了。”
淑贵妃有意无意地翻动着桌上书卷,疑惑问道:“本宫记得。当年贵妃入宫时,曾以面纱遮面。如此倾国倾城的容貌,何以近日才显露人前?”
“呵呵。”烟柳抬手妩媚地抚过脸颊,笑道:“能得姐姐如此赞赏,妹妹十分欣喜。”
正在这时,金莲捧了茶点进来,恭敬施礼后,小心放在桌上,
烟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似是不经意地打翻了金莲递过来的茶杯。“啊!”她一声惊呼,慌忙站起身来,双手不停抖动着衣裙。
深知自己闯了大祸,金莲匆忙跪下求饶道:“奴婢,奴婢该死,恳请德贵妃娘娘恕罪。”
“哼。”烟柳冷哼一声,瞥眼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金莲,疑惑道:“姐姐身边,怎会有这般毛手毛脚的奴才?之前在姐姐身边服侍的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看上去可比她机灵多了。”
金莲不加思索,心直口快道:“启禀德贵妃娘娘,冬梅姐姐犯了错,被娘娘罚去面壁思过了。”
淑贵妃面色微变,眼神凛冽地看向金莲,沉声道:“大胆奴才,打翻了茶杯,惊扰了徳贵妃不说,还敢在这胡言乱语。来人……”
烟柳笑着打断淑贵妃,柔声道:“为了这不懂事的奴才,姐姐又何必动怒。本宫瞧着她尚且年幼,姐姐这次就饶了她吧。”
也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淑贵妃不由微微蹙眉,淡淡道:“还不谢过徳贵妃?”
金莲面露喜色,哽咽磕头道:“奴婢谢娘娘。”
烟柳淡淡一笑,眸光流转,随口问道:“不知冬梅犯了什么错,姐姐如此责罚?”
“只是小事。”淑贵妃抬手掩口,眯眼打了个哈欠。似是十分困乏。“贵妃可还有什么要事?”
谢客之意已是十分明显,但烟柳装作不知,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嘟囔道:“清雅那丫头,办事怎就这般不利索。”
远远有一个黑影靠近,烟柳伸手握住淑贵妃的手腕,笑道:“听闻姐姐生性畏寒,妹妹特意让清雅去内务府取些上好的果碳来。”
“呵呵。”淑贵妃唇角微微抽搐,十分不喜和她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借势抽回手,笑道:“谢贵妃体恤。”
说话间,清雅已经走进殿内,施礼道:“娘娘,果碳已经取来。”
“恩,知道了。”烟柳转头看向淑贵妃,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淑贵妃已然料到,她此次前来,目的并非如此简单。是以对于她的“欲言又止”,淑贵妃装作毫不知晓。
烟柳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姐姐何必为了区区果碳,而责罚冬梅?冬梅在姐姐身边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虽然知道她此行另有目的,但全然没有想到,竟是为了冬梅而来。冬梅的事,这么快就传到锦华宫,让人不得不妨。淑贵妃挑了挑眉,淡漠道:“冬梅办事不利,本宫只是略施惩罚。”
“如此就好。”话语顿了顿,烟柳柔声笑道:“冬梅那丫头,看上去就精灵乖巧,妹妹十分喜欢。姐姐若是嫌她,不如将她送到锦华宫如何?”
淑贵妃有片刻的迟疑,突然想到,这件事似乎同冬梅有关,不如就将她找来,一切谜底自会解开。思及这些,淑贵妃高声唤道:“来人,去把冬梅带来。”
“是,娘娘。”
萧世家 第十七章 毒妇?妒妇?
第十七章 毒妇?妒妇?
夜色朦胧,月凉如水。
司寇龙泽负手踱步前行。漫无目的。也不知他想到些什么,面色冷寒,身影看上去十分孤寂。在他身后,被拉长了的影子都似刻上了悲凉伤感。
砉一声,一群鸟儿惊飞起。司寇龙泽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以被这突来的声音一惊,突地顿住了脚步。
桂公公一直亦步亦趋,随身伺候着。察觉有异,他忙上前几步,恭敬道:“皇上,再往前走,就是淑合宫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宫殿,司寇龙泽随口问道:“为何淑合宫的灯火,如此暗淡?”
桂公公脸上挂满了笑意,恭敬道:“启禀皇上,奴才听闻,淑合宫近日来只点一半的宫灯。”斜眼悄悄打量了他一眼,桂公公继续道:“这是淑贵妃娘娘的意思。”
淑贵妃本就是聪慧之人,时不时有些奇思妙想。思及她,司寇龙泽总会格外显出几分垂注,笑着问道:“哦?是何缘由?”
桂公公察言观色。越发低头垂眸,唇角露出一抹得意浅笑,恭敬道:“奴才不知。”
她,毕竟是太子的淑母妃!思及此,司寇龙泽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多年前的事,并未查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但也不能断定是她所为。再说,她身上也种下了媚颜。
“媚颜!”司寇龙泽呢喃自语,眼底闪过一抹怨愤,更多则是忧伤?他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沉声吩咐道:“摆驾淑合宫。”话音刚落,司寇龙泽大步朝着淑合宫前行。
此时淑合宫内,淑贵妃和徳贵妃相对而坐。但两人各怀心事,是以久久陷入在沉默中。
桂公公远远就高声吆喝道:“皇上驾到!”
淑贵妃面色一惊,匆匆站起身来,有些慌乱地抬手扶正发簪。皇上太长时间没来淑合宫,在惊喜的同时,更有些担忧。她现在的穿着如此简单随意,会不会不妥?在加上这几日来,她无心打扮,让皇上看到这样的她,会不会更加心生厌恶?
最主要的是,德贵妃也在这里,相比她此时的明媚耀眼,淑贵妃显得黯然失色。
烟柳一直注视着淑贵妃的表情,看出她的急促不安。不由露出一抹冷笑。这样的她,整颗心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如何能成事?烟柳似是早就料定皇上会来此,悠闲地啜了口茶,语中故作吃味,悻悻道:“刚说着皇上呢,这不就来看姐姐来了?”
淑贵妃柔柔一笑,轻语道:“托贵妃的福。”
司寇龙泽大步走来,目光首先停留在德贵妃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才注意到不施粉黛的淑贵妃。这样的她,褪去华丽的宫装,洗净铅华,更凸显出她的灵静美好。这样的她,让司寇龙泽突然忆起,多年前他们的初次相遇,她就是这般灵秀美丽。这样的她,让人不得不爱。甚至牵出他心底的几分愧疚来,是不是错怪了她?
一开始,司寇龙泽的目光停留在徳贵妃身上,淑贵妃看出他眼中的惊异后。心底不免有些失落。如此美人,难怪会得到他的垂青。待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她身上时,淑贵妃匆匆收起一脸委屈的表情,笑着施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司寇龙泽几步上前,扶起淑贵妃,笑道:“爱妃平身。”
两人眉眼中道不尽的思念、温柔,其中情愫,让烟柳微微惊讶。谁说帝王无情,眼前男人,不正是对她饱含深情。只是,他并不知晓,又或是他刻意避开?
两人继续眉目传情,把烟柳晾在一边。烟柳似是不甘寂寞,扯出一抹足够摄人心魂的媚笑,娇柔嘟哝道:“皇上来看望姐姐,总不能把兰儿晾在这里吧!”
闻言,司寇龙泽大笑几声,随手揽过她,调笑道:“爱妃,这是吃醋了?”
“皇上。”烟柳媚笑娇喃,小手在他胸前轻轻推了推,眉眼低斜,肤色绯红,眸含秋水,盈盈流转,霎是动人。
她这般大胆的作风,让淑贵妃看着心生厌恶,广袖中的小手早已紧紧握住,甚至指片陷入肉中。都没有发觉。她就是这样,能把内心的愤怒掩藏至最深,即使心底如何地愤恨,也不会轻易表现出现。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司寇龙泽,戏笑道:“皇上来臣妾的淑合宫,可是为了寻德贵妃来了?”
司寇龙泽松开烟柳,转眼看向她。似乎想从她眼底找出几分恼羞成怒的怨气来,不想那双明媚的眸子中,除了痴恋和淡淡的愁绪,没有任何他意想看到的东西。司寇龙泽突然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忙别开脸,注视着烟柳,转移话题道:“爱妃,你为何出现在淑合宫?”
“皇上,这还不是因为你。”烟柳嘟哝了一句,随后踮起脚尖,在司寇龙泽耳边道:“皇上这么久不去锦华宫,臣妾想皇上了。冬日凄冷,臣妾觉得寂寞,就来淑合宫找姐姐说说话儿。”
“恩。”司寇龙泽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眼角余光。却是依旧瞥向淑贵妃的方向。
如此亲昵的举动,无疑是一种挑衅。但司寇龙泽的反应,更是让淑贵妃感觉到震惊。一直以来,他最厌烦的,就是妃嫔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故作亲昵。
或许是因为她总是喜欢挽着他的胳膊,十分亲昵地在他耳边低语的缘由吧!思及她,淑贵妃再也无法勉强扯出笑意,脸上写满了悲伤落寞。她微微别开脸,不想再继续强装下去。红唇微微颤抖着,哑声道:“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臣妾告退。”
正是这样半回眸的姿态,让司寇龙泽看到她柔和的侧脸曲线。她微微颤抖着的长睫,无声诉说着她的失落。他想要抬手抚平她轻蹙的眉头,终是没任何实际动作,却也避开烟柳的纠缠,寻了圆凳坐下。
烟柳二话不说,紧挨着他坐下,娇声戏谑道:“皇上这么晚了,还来姐姐宫里,臣妾是不是应该先行告退。”
话虽这么说,但她依旧十分贴近司寇龙泽,显然不想离开。淑贵妃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贵妃多虑了。”
正在这时,之前被淑贵妃吩咐去带冬梅来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大殿,惊呼道:“娘娘,不好了,冬梅姑娘,她,她死了!”
“什么?”淑贵妃向后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呢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司寇龙泽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冬梅,可是你身边的宫女?她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笃定的语气,完全没有让她解释的余地。淑贵妃露出一抹苦笑,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急切道:“皇上,你听臣妾解释。臣妾只是罚她面壁思过,并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她如何死的,臣妾也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司寇龙泽俨然动怒,他并不是因为一个宫女的莫名死亡动怒,而是因为心底不知由来的怒气。就在刚才,他差点对她的认识有所改观,差点原谅了她。这种近乎被戏弄的感觉,才是他愤怒的根本。
淑贵妃眼中溢满了泪水,哽咽道:“皇上是不相信臣妾吗?”
司寇龙泽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冷漠道:“你不是说,不知道她怎么死的。来人,去把冬梅的尸体抬来。”
事情突生异变,桂公公匆忙应声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话音刚落,他招呼了几名侍卫,跟着那小太监快步离开。
片刻后,桂公公领人搬了尸体进来。他面露难色,跪下恳切道:“皇上,冬梅姑娘死状惨不忍睹,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莫要污了皇上圣眼。”
尸体由一块染血的白布盖着,光只是那白布上的血迹,就让人感到害怕。片刻的迟疑后,司寇龙泽沉声吩咐道:“打开。”
“是。”桂公公侧转过身体,不忍心看向冬梅的尸体。
白布掀开的瞬间,看到的是冬梅死不瞑目的双眸,瞪得极大,异常骇人。她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可遮体,血迹斑斑,再加上其他污物的掺染,让人不忍目睹。最惊人的,是她身下的伤处。那是女子的**,竟然被人生生搁下……
“啊!”烟柳惊呼一声,捂着脸躲在司寇龙泽身后,颤抖着哽咽道:“皇上,冬梅这丫头平日里聪慧老实,就连臣妾都十分喜欢。今日只是犯了点小错,姐姐定是不忍处罚,才下令让她闭门思过,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只是小惩?这就是你所谓的小惩?”司寇龙泽冷笑着逼近淑贵妃,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一只手指向冬梅的尸体。“給朕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杰作。”
淑贵妃也沉浸在震惊之中,冬梅毕竟跟在她身边多年,虽然她是皇后安排的人,但她一直以来都是细心周到的服侍。所以对冬梅,她并没有过多怨恨。本想先让她闭门思过,过段时间再将她送出宫,不想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谁,能在淑合宫杀人,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她全身颤抖着,嘶哑道:“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臣妾。这不是臣妾吩咐的,不是,真的不是。”
她的乞求,她哀伤的眼神,无法平息司寇擎天的愤怒。他右手一直用力,咬牙切齿道:“朕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恶毒的女人。”
萧世家 第十八章 所谓龙种!
第十八章 所谓龙种!
本以为在多年的后宫争斗过程中。她早已失了心。但就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多年来无休止的争权夺势,为的只是想要在他面前有更多的资本。
她想要用她的强势,吸引他更多的垂注。当年丹夫人的“特立独行”,不正是最为吸引他的一点吗?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无力的窒息感袭击她全身,他的手,不仅夺走她所有的呼吸,更夺走她心底唯一仅存的希望。或许,就在他狠心夺走她腹中胎儿的那一刻,她就该看清与他之间无法磨灭的伤痕,以及那个女人留下的无法迈过、攀越的沟壑。
最终,她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辩驳。以她对他的了解来说,只要是这个男人认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但是,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改变他,完完全全地改变!只不过,她已然成为历史。
唇角露出一抹淡然浅笑,也许从这一刻起,对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