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依依掀开龙撵帷幔时,宋公公眼尖地注意到,匆忙迎过来,恭敬道:“懿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上已无大碍,明早就能醒过来。”顿了顿,又继续吩咐道:“找两个机灵的丫头,小心伺候着。”
“是,是。”宋公公会意,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使眼色,随后恭敬跪趴在龙撵一侧,“老奴恭送懿夫人。”
林依依自然明白,他这么做,就是当马蹬的意思。一直以来,她都无法接受这样践踏别人的行为,但今日这样的情形,她没有选择。若是稍有不慎,一定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想到这里,林依依咬唇踏上他平稳的后背……
好不容易下了龙撵,林依依只想趁着自己还能坚持的时候,尽快回去,是以加快了脚步。
为了让身体暖和些,香卉不停踱步,看到林依依时,面露喜色,惊喜唤道:“姑娘,你可回来了!”
跟在林依依身后的宋公公面色微变,尖细的声音嘶声怒叱道:“大胆丫头,怎敢直呼……”感觉到她冷厉的视线,宋公公慌忙止言,“老奴多嘴,还请懿夫人宽恕。”
林依依目光清冷,沉声道:“行了,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是,老奴告退。”宋公公虽有不甘,但还是恭敬退下,转身时,目光不忘扫过香卉。
见他们走远,香卉暗暗吐了吐舌,嘟哝着不知说了些什么。许是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香卉忙抬头看向她,顿时惊呼道:“姑娘,你怎么了?”
“行了,不要大惊小怪。”林依依微微提高了声音,却是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香卉顿时急了,眼眶微红,冻红了的鼻尖抽了抽,哽咽道:“姑娘,这下怎办才好?”
“香卉,快扶我回去,不要声张!”
萧世家 第八十四章 破而后生
第八十四章 破而后生
“哦。”香卉痴愣应声。慌忙出手扶着她,斜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又急切道:“姑娘,你怎么了,还能不能坚持住?现在周围都没有人,奴婢先扶你休息片刻。”
“不行。”林依依急切阻止,“若是现在休息,我怕再也没法站起来,我们快些回去,若是被旁人看到,定会惹出乱子。”林依依不安地揪着她的衣袖,目光恳切,眼角盈盈有些许泪水。
“是,是。”香卉连连点头,搀扶着她的手越发用力,想要将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支撑着她孱弱单薄的身体。
“香卉,你知道吗?”林依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脑海中,竟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里如此美丽的夜色?
她眼角的泪滴滚落。啪嗒一下融入黑暗中,但似乎砸在香卉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顿时一阵酸涩,哽咽道:“姑娘?”
“呵呵。”林依依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我们那里,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故事。海的儿女,是漂亮的人鱼公主,她有动听的嗓音,有美丽的容貌,有一头金黄卷曲的长发……”
香卉强忍着眼中泪水,打趣问道:“有姑娘那么美吗?”
“美?”林依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彩,整个人被月光照耀得发散出美丽的光彩,这一刻,她似乎就是那月宫仙子,美丽而飘忽!唇角高高扬起,眼角的泪痕若那钻石一般闪亮,“香卉,你知道吗?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母亲,但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也听到了!小时候,母亲坐在床头,而我则是舒服地躺在她的怀抱中,听着她用温柔的嗓音,一遍遍讲着人鱼公主的故事。”
香卉听的似懂非懂。一边小心搀扶着她,一边哑声问道:“人鱼公主?”
“恩。”林依依点了点头,表情瞬间变得黯然悲痛,喃喃道:“可惜,是个悲情的故事呢。人鱼公主不仅被王子抛弃忘记,最终还化作泡沫消失了。”顿了顿,她突然间又兴奋道:“不对,母亲告诉我的故事结局,是公主变成了精灵,永远守护着他的王子,最后,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月光下,她的面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唇瓣也稍微有了那么一点血色,只是,她的眼神涣变得散、呆滞……“回光返照!”这个词突然在香卉脑中闪过,顿如雷击,身体止不住颤抖,眼中泪水大滴大滴滚落。
“哎。”林依依叹了口气,竟是停了下来,抬手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香卉,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你不会怪我吧?”
“姑娘,你这是说什么呢?”
“呵呵,原来不是为我流泪,是因为人鱼公主的故事吧?童话之所以美丽,是因为那是每个人心底最为奢求的纯洁美好吧!说了这么多……咳咳,也不知道你听懂了多少。香卉,离开这里,不要因为恨,蒙蔽……”话还没说完,林依依只觉腹中血腥味翻滚,噗一声吐出口血来,身体随即瘫倒。
香卉措手不及,竟是呆愣盯着她紧闭的眸子,以及唇角那抹血红,一动不动……
“依依。”黑衣男子惊呼一声,迅速闪身出现在她身侧,及时托抱住她。双手有些颤抖地摇晃着她的身体,见她没有反应,慌忙转眼看向香卉,“马车在哪?前面带路!”
“公子?”香卉哑声惊呼,唇角动了动,匆匆别过脸去,“公子,请随奴婢来。”
香卉走在前面,小心避开巡逻的侍卫。因为皇上遇刺,是以侍卫戒备比往日更为森严,整个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
香卉首先上了马车。确认没有人后,这才掀起帷幔,压低声音道:“公子,就是这里。”
萧玉隋稳稳踏上马车,将林依依小心放在香卉刚刚铺好的软褥上,纤长手指探上她的脉息,神色越发凝重,沉声问道:“易大夫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香卉同样神色凝重,思索了片刻后,才迟疑道:“易大夫曾说过,破而后生的道理。”
“破而后生?”听到马车外细微的响动,萧玉隋挑了挑眉,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愠怒,沉声道:“现身吧!”
“哈哈。”一声张扬轻笑过后,蓝衣女子出现在车厢内,“我一路跟着你走了那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同我说话呢!”
香卉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女子,她虽是寻常女子的穿着打扮,但那样富有特色的脸部轮廓,那样媚人的眉眼,除了巫族圣女巫灵儿,还会有谁!只需一眼,就能让人记忆犹新。眼见着她朝着林依依的方向走来。香卉慌忙挺直了身体,“你,你想做什么?”
巫灵儿美丽的眸子转了转,娇笑道:“还真是个护住的奴才,不自量力!不过,你放心好了,她时日不多,本宫不屑动手。”
“你……”香卉气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唇瓣不停颤抖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哈哈,这小丫头的样子。还真有趣,本宫……”
“够了。”
萧玉隋清冷的声音,虽是平淡的语气,却让巫灵儿面色霎时突变,冷哼道:“一说到她,你就无法继续伪装了,是不是?”
“巫、灵、儿。”萧玉隋一字一顿,沉闷的嗓音,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威胁。
巫灵儿收起唇角冷笑,暗暗跺了跺脚,却也识趣地闭口不语。只冷眼瞥向面色苍白如纸的林依依,双手握紧。
片刻的沉默后,萧玉隋紧蹙的眉头略微有些舒展,声音也趋于平静,“巫灵儿,有没有办法救醒她?”
巫灵儿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疼痛,心仿佛被人整个握住又狠狠甩落。这段日子的追随,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竟是为了这个女人,又是为了她!她咬了咬唇,最终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断了念头也好。思及此,巫灵儿唇角含笑,缓步上前。
“等等。”香卉张开手臂护在林依依身前,“你想做什么?”
虽然从萧玉隋的话中,香卉大概听明白了意思,但从她所知晓的消息来看,巫族善用蛊毒,十分歹毒,决不能轻易相信。是以,即使知晓自己这么做是自不量力,但还是奋不顾身地挡在林依依面前。
“相信她。”
依旧清冷的声音,就像是这冬日里的风,没有半点温度。但在巫灵儿听来,却不全然如此。右手掌心霎时凝聚的紫色气焰,又暗暗收了回去。依旧淡笑着上前,“让我看看。”
香卉转头看向萧玉隋,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退至一侧。
巫灵儿蹲下身来,相比她的肤色更显白腻的手指轻轻探上她的手腕。唇角淡笑一点点收敛,微微颤抖着,喃喃道:“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灵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他这一声灵儿,还是因为心底的惊疑?巫灵儿霎时回头,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萧玉隋,“巫族有一种说法,人有三魂六魄。但是……”巫灵儿转眼看向林依依,眼底竟有些许害怕,“而她,只有一魂一魄!”
“你说什么?”香卉惊呼出声,惊怕地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很大。
相比她的震惊,萧玉隋显得过分冷静,只微微皱眉,随后追问道:“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办法救她?”
巫灵儿无奈摇了摇头,“她现在一息尚存,是因为……”语气稍顿后又继续道:“恕我无能为力。”
萧玉隋眸光黯然,喃喃自语道:“终究是没有办法了吗?”突然想到什么,他抬眼看向巫灵儿,闪身逼至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摇晃着,“我记得你说过,只要一息尚存,你就有办法,不是吗?”
“呵呵。”巫灵儿唇角高高扬起,眼中却是布满了泪水,喃喃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很想看到你除去淡漠外的其他表情,如今,我终于如愿了。你也会担忧,你也会心痛,你也会难过,你也会流泪……”抬手想要将他的手臂挪开,却是贪恋那份温暖,动作在半空停止定格。片刻后,巫灵儿唇角露出一抹自嘲冷笑,“只是,所有一切,都只因为她。还以为只要跟着你,总有一天,你会注意到我。”低垂的长睫不停颤抖着,斑驳的影子最终隐去她眼底所有的哀伤。
萧玉隋身体不由向后踉跄了一步,注视着林依依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悲痛。如果可以,他愿意承担所有一切,只要换回她醒过来的那一瞬间。
巫灵儿注视着他所有反应,缓缓闭上双眸,挤出眼中最后一滴泪水。再次睁眼时,眼底丝毫没有波动,一字一顿道:“救她的唯一办法,破而后生。”
破而后生!不就是易大夫最后留下的话吗?思及此,香卉忍不住惊呼道:“易大夫也曾说过这句话。”
“破而后生?”萧玉隋呢喃自语,似乎在听到香卉那一句惊呼后才回神,眼底闪过欣喜兴奋,看向巫灵儿,“此话何解?”
萧世家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巫灵儿注视着他。如此深邃凝视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永远铭记,更有几分无奈或是绝然?虽是如此,但她的声音,却是平静如水,风过无痕般的静默淡然,“若想要救活她,需要母蛊的辅助。”
“母蛊?”萧玉隋疑惑出声,不禁蹙眉,旁人只知蛊毒阴毒,唯有他深切体会过其中痛苦,可谓无法形容地痛彻心扉!
“是,这是唯一能救活她的办法。之前,你为了解她身上的毒,亲身养蛊,现在,只要找到那只血蛊的母蛊即可。”
萧玉隋不觉有异,顿时陷入沉思,片刻后哑声道:“那血蛊,不就是你交给我的?既然如此,那母蛊……”
他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绕继续。但巫灵儿什么都听不进去,看向前方的目光涣散没有焦距。随着心情的波动,体内的母蛊似乎受到了感应,开始兴奋移动,每过之处,都会带来锥心般的疼痛。她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痛楚,但为何在这一刻,眼中还是溢满了泪水?
似乎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萧玉隋提高了声音吼道:“巫灵儿?”
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就在眼中泪水滚落的那一刻,巫灵儿匆匆别过脸去,抬手很快拭去泪珠儿,随后又转过头来,淡淡笑道:“是,正如你所知,这母蛊就在我体内。”顿了顿,巫灵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迟疑道:“只是不知,如果我真那么做了,你会不会后悔?”
“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玉隋再次逼近她身侧,伸手紧紧握住巫灵儿的手臂,“这么做,她会不会有危险?”
你永远只会想到她!话已至此,你竟然一点都没有顾虑到我的安危吗?巫灵儿苦涩一笑,用力甩开他的手,“放开,你弄疼我了。”
萧玉隋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它。他蹙眉负手而立,来回踱了几步后,最终做了决定,沉声问道:“该怎么做?”
虽然早就能猜想到他的决定,但巫灵儿还是心有不甘,冷声道:“若我告诉你,这么做会有危险……”
“行了。”萧玉隋突然出声打断她,神色刚毅冷静,“你不是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吗?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我原本想要告诉你的是,若母蛊离开我的身体,我的精力也会随之流失,最终面临死亡。只是,你显然没有丝毫在意我,不是吗?即使告诉你这些又能如何,你一定不会改变想法。如此种种,在巫灵儿脑海中迅速闪过,最终哑声道:“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愿,希望你莫要后悔才是。不过……”巫灵儿的唇角再次扯出一抹苦笑。“你又怎会后悔?!”
总觉她所说的话有些反常,萧玉隋本想出声询问,刚准备开口时,就听到巫灵儿的吩咐。
“把她扶起来。”
是以,萧玉隋暂时忘记心底疑惑,按照她的吩咐,小心将林依依扶了起来,有些急切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另一侧,香卉急忙坐直了身体,准备好随时待命。不过,她那张脸早已煞白一片,布满了害怕和担忧。
巫灵儿神色凝重,不停呼气吐气,似乎在调整呼吸。此刻,她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有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她缓缓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平静徐缓,似有似无,就这么保持静立的姿势。
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萧玉隋和香卉竟是约好了一般,只关切注视着巫灵儿的举动,并未开口询问。
又过了好一会,巫灵儿突然睁开双眸,原本乌黑的眼珠,竟然开始改变颜色,很缓慢的变化,但又明显能让人察觉出不同,从蔚蓝。最终变成宝蓝。她的长睫不停上下扇动,脸部的肌肉也抽搐跳动,紧紧咬着唇瓣,甚至溢出血丝,似乎在极力掩饰着痛苦……
“啊!”她突然爆发性地惊叫一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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