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宣默然不语,只是执起另一只桨,开始划水。
赵辰知趣不言语,他有很多时间,来解开两人的心结。不急,文火慢炖,才能完全去除两人的隔阂。只要在身边,只要日日相对,那他便有足够的信心感化子安,让子安知晓平远的真心。
两人一人一只桨,往返于忘川,渡送彷徨于阴间与阳间的魂魄。
自此,同船共渡,永世不分。
☆、番 外 之 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番外一篇送上。雪人在很努力的存稿,事情很多啊,开学要实习啥的,能存多少算多少,嘿嘿嘿。
山中岁月了无痕,人间正道是沧桑。时光匆匆,转眼已是百年。
怀清当了一百年的掌门,全真教也俨然是武林之首。但他却从未快乐过,这一百年来他总是活在回忆中。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那个灿若骄阳的人;亦或是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青衫客。
一是恋人,割舍不下;一是主人,难以忘怀。
怀清弃了苏宣赐的名,随了怀悟的姓氏,这便可说明一切。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可怀清的身子却是一日硬朗过一日,他虽是妖,但这百年来立下功德无数,若是想,即刻便可羽化登仙。但心中总是带着那份痴念,不想忘。
便是成了仙又能如何,身旁少了那人,也是百年如一日的孤寂。
怀清一直在犹豫,他大可以卸下掌门之位去找怀悟的转世,但每每此刻,他却是惧怕的。怕找到最终仍是错过,怕无果,怕。。。。。。。
所以,他窝在华山山顶一百年。是逃避,却也是责任。
这责任,则是对苏宣的遗孤苏止。
那苏止百年前未足月便出世,怀清带他回华山休养。日日以仙露玉液哺之,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止却仍是孩童模样,并未长大。却是不哭不闹,只睁着一双滴溜溜黑亮亮的眸子,盯着人瞧。
“你何时才能长大?你爹爹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你一世安宁,平安喜乐。可如今。。。。。。”怀清坐在山顶的大石上,怀中抱着苏止,淡淡问道。
自然,苏止不会回答。
“白泽托生,需历经劫难,方能成人成神。”
不知哪里来了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一本正经的回答怀清。
怀清手臂一紧,知道眼前这人道行不浅,想必是天上的上仙。
“我只希望他平安成长成人,可不希望他做什么神明。”
怀清一脸冷淡,端的是冷若冰霜。
“这孩子的一生注定不平凡,多灾多劫,却是他罪有应得。”
那老者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一声。
“何解?”怀清搂紧苏止,生怕他被这老者掳走。
“白泽本是昆仑神兽,受万兽敬仰。可惜他一时意气,险些颠覆三界。且不知悔改,最终触怒玉帝,被贬下凡间,历经千世劫难,方可回归仙位。如今,还剩三世。”老者抚着胡须,十分平淡的叙述。
“仅是一时意气便要受这般苦难,那玉帝的气量也忒小些!”怀清反唇相讥,不留情面。
“非也非也,局外之人又怎能知其纠葛?老夫今日来,便是助他一劫!”
那老者华阴刚落,便将苏止用袖卷到怀里。怀清上前想强,却被挡了回来。
“白泽啊白泽,老头我就再帮你一次,以后可莫要再嫌我小气!”
只见那老者捏了个诀,手向苏止额上一指,那白玉般的额头上便落下朱砂一点。
“你做什么?!”怀清挥手出招,却被老者轻飘飘躲过。
“他已历经九百九十七劫,身上煞气太重,老夫这是帮他去去煞,好让他如你所愿成长起来。只是。。。。。。”
那老者却是眉头微皱,似有顾忌。瞧了一眼怀清,便道。
“这朱砂可吸收他身上煞气,但随着他愈发成长,煞气也会加重,这朱砂也会愈加红艳。若有一日这朱砂艳若火烧,你必须将他囚禁起来,免得他发了狂,到时三界之中,便无人能制得住他。”
怀清将信将疑之际,那老者又将苏止送回怀清手中,化作一阵清风离去。
秋风中传来那老者飘渺的声音,久久不散。
“五年后送他到江南苏家,定能保他一世无虞。”
怀清望着怀里那早已睡去的苏止,眸光闪烁不定。
地府,阎王掂量着手里那块三生石,眉头微蹙。
判官在一旁叹了口气,劝道:“您若是有心成全他们,便将他堕入轮回道。是福是祸,便是看他们的造化。”
阎王冷笑道:“若非他们,我能同小陆阴阳相隔?成全他们?哪有这般容易!”
那判官摇摇头,便不再言语。
待审完鬼魂,阎王便下了宝座,在阴间四处溜达。
判官呢喃道:“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他们受苦!”
果然,等阎王再回来,手中已没有了三生石。
当日江南苏家的夫人便诞下一子,苏家老爷老来得子,取名为苏尚。
白驹过隙,苏尚五岁那日在院中嬉戏玩耍时见着一位极好看的男子。
那男子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眉间一点朱砂痣,端的是精妙无双,活脱脱是一个观音童子。
“止儿,去罢。”
怀清松了手,对苏止到。
“师傅不要止儿了?”
苏止瘪着嘴,眼里蓄满泪水。
“你若想活,便必须在这扎根,莫要再胡闹。”
怀清冷言冷语,苏止却不依不饶,不肯离开半步。
苏家老爷闻讯赶来,见这番光景便问了由来。
怀清道明身份,又托他照顾苏止。这苏老爷的祖上本是百年前苏家灭门的远支,侥幸逃出,便远到江南来安身立命。如今见来人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全真教掌门,所托的孩童又是本家,便应承下来,道是当做自家子嗣来照看。
怀清见状,便一转身,隐了身形离去。
苏止只咬着唇,却不哭。
苏老爷当下便命人收拾厢房,发帖邀请诸位高朋,要给这个便宜儿子一个名分。
五岁的苏尚虽年幼,却懂得自持自重,一副大人模样的拍拍苏止的肩膀,道。
“你叫止儿?这名字不错,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弟,有大哥在,定能护你周全!”
苏止瞧着眼前这个明明稚嫩却一脸严肃的孩童,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便一下扑到他怀里,终于‘哇哇’的哭起来。
苏尚只搂着这个嚎啕大哭的弟弟,满眼的温柔。手笨拙的轻拍着苏止的后背,心里暗下决心,无论日后世事如何,他苏尚决不让这个弟弟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千世劫难,千年情意。只消一眼,便知彼此。
昆仑神兽与地府三生石纠缠千年的故事,将继续上演。
苏止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番 外 之 局外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一篇,送上~~啊啊啊,木有时间存稿啊!
北庸元武十六年秋,江南。
江南水乡,意境怡情。
在城外有间不大的农舍,那里住着两名男子。
黑衣,坚毅,管种田择菜。
红衣,飒爽,管纺织制衣。
这一日,农舍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身紫衫,气度非凡,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憔悴。
辰无花瞧了眼,冷哼一声,便进了里屋不再理会。
赵修无奈摇摇头,引着来人坐在厅堂,斟茶闲聊。
“五哥,我有时候是真的羡慕你。”
那人,也就是赵辰端着朴素的茶杯,淡淡道。眼底,好似被掺了墨,看不清里面藏了何种情绪
。
赵修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只是轻叹一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辰有所感,许是这些事压在心底多年,想找个人倾诉。
“子安去后我总会梦见他,却只能瞧见他的背影。我叫他,他也不应,想来他该是恨我的。呵
,他怎能不恨。”说到这,赵辰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赵修瞧着两鬓斑白的赵辰,心中很不是滋味。想他这六弟虽然做事狠辣,但对所爱之人是又爱
又恨,难以取舍,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前几年我开始夜夜做梦,在梦里好似到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子安同我日日相处,甚至为
我洗手作羹汤。做那梦的日子,我是真的觉得开心,可是。。。。。。”赵辰眉头一紧,继续道:“
有一日我梦到同子安站在高处,我手中拿着类似于火枪的东西。手指轻轻一动,子安便从那跌
落。那场景就好似我亲身经历过一般,甚至连子安跌落摔在地上的沉闷声都是那么真切。我就
是用这双手,又杀了子安一次!”
赵修看赵辰面露哀色,于心不忍,劝道:“南柯一梦,做不得真。”
“可就是我,将他一步步逼向绝路!早先没得皇位前,我以为自己对权势是不在乎的。可后来
子安陷入险境,那时我才知权势胜过一切!我荒唐的拿他做借口去争夺皇位。甚至甘愿服下绝
情蛊。我以为,那样做是最好。我以为,便是忘了他,子安也定会割舍不下我,陪在身边。我
以为。。。。。。要不是我当初那般自以为是,我同他本来是可以。。。。。”赵辰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面上着实后悔。这些话压在心里太久,久到他以为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如今才知,即便伤好
了,揭开疮疤,依旧会痛。
“一句自以为是就可以推脱所有?赵辰,便是之后苏宣他回到你身边你又可好生珍惜了?”不
知何时,辰无花掀帘出来,面露嘲讽。
赵修想阻止,可两边都不好得罪,只好坐在原处。
赵辰面色阴沉,道:“你什么意思?”
“呵,我什么意思?先不说你利用那小皇帝夺得皇位,便是之后你得知一切同苏宣在那山谷度
日时,又用了几分真心?可有七分?那时你的记忆早已恢复,可你却选择算计。你也算是的得
手了,毕竟后来苏宣仍是回到你身边甚至甘愿深居后宫。那时,你心中该是高兴的罢!”辰无
花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剐着赵辰的心,却让他无言以对。
赵辰紧紧抿着唇,却不语。
辰无花依旧不依不饶,妙语连珠道:“想必白桐去刺杀也在你意料之中罢!那时估摸你早就事
先收到风声,才借着你那什么妃子产子之故调走所有人,为的就是方便白桐。如你所料,苏宣
杀了白桐,替你除了祸患。你料定他会去找你,所以才故作姿态,对他冷言冷语。想必那个时
候你一定是很迷茫,因为你既希望他顺利生产陪在你身边,又怕自己大限到时留他一日在深宫
。结果这一番思忖便酿下大祸。”
赵辰没有反对,因为辰无花所言句句属实,他无从辩解。然这番纠葛从他人口中听来,心居然
还是会痛。那时他见苏宣踉踉跄跄归来,虽然心中担忧但仍是一副质问的模样。甚至用最蹩脚
的话来呵斥他,那时他迷茫,他一直以为自己所想要的永远排在苏宣面前,他一直以为这样做
是对的。可见苏宣那孱弱的模样,他的心涌起无限悔意。
而最令他追悔莫及的,是苏宣居然亲自挖心给他。赵辰在那一刻,觉得天崩地裂。
最终抱着怀里的人,赵辰选择了吃下那颗心。他延长了自己的寿命,用这漫漫岁月来惩罚自己
的所作所为。明知无法救赎,却仍是要立苏宣为帝后,给他一个名分。这些年他不敢去见自己
同苏宣的孩子,他在畏惧,因为那是他犯下罪行的铁证!
如今,被辰无花骂的狗血淋头,赵辰却有了种解脱。
“我一直将自己摆在局外,殊不知在最开始,便已入局,走不出来。”
留下这句话,赵辰起身走了出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赵修目送他离开,并无劝阻。
辰无花虽然逞了口舌之快,面上却无半分喜色。那话虽是说的赵辰,可他也想起过往同赵修、
向日草的纠葛,心里难受得紧。
两人冷了几日,才算和好如初。
可没过几天便传来了赵辰殡天的消息,那一刻,赵修觉得,也许自己这个六弟是真的可以解脱
了。
“便宜他了,让他这么早就能去地府寻人。”辰无花依旧不依不饶,眼角勾的厉害。
“纠缠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断。”赵修淡淡道,并未察觉辰无花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等两人天雷勾地火滚在床上时,还能听到辰无花说:“哼,最好让他在地府等上几辈子,也让
他尝尝什么叫折磨!”
尔后,一室□,无边。
赵辰的确下了地府,却不止等了几辈子,他用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才换来了苏宣的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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