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皓好像明白,又好像更加不明白了,皇后突然生出一股疲惫,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本宫乏了。”
凌逸皓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只得道:“儿臣告退。”
☆、第15章 唯独是他
凌逸皓带人回了自己的营帐,李铨等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事情必是出了岔子,当下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小心翼翼跟着。
凌逸皓刚回到营帐,就见到匆匆赶来的薛敬亭几人。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是凌晨,岐山的第一缕曙光初现,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薛子陌的心也越来越凉,彻夜奔波让他的脸白得跟纸一样。
他们一来就直接进了凌逸皓的营帐,没想到人却不在,刚准备出去找他,便看见凌逸皓从外面走了进来。
“子陌……”看见薛子陌来,凌逸皓满是惊喜,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凌逸泽急急问道:“二皇兄,三皇兄他怎么样了?”
凌逸皓看了他一眼,重新将目光停在薛子陌身上,声音放柔道:“你怎么过来了?”
“三殿下呢?”薛子陌定定看着他。
凌逸皓心中一紧:“你也是为他而来的?”
薛子陌依旧机械问道:“三殿下呢?”
凌逸皓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眸有些黯然:“没想到他竟能令你如此上心。”
凌逸泽听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在一旁急得不得了。薛敬亭倒是冷静下来了,从二殿下的态度来看,凌逸辰八成是没事了。
薛子陌抿唇,似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凌逸皓看着他,嘴角慢慢掀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没事,母后已经放他回营帐了。”
“真的?”凌逸泽惊喜不已,随即又不敢相信,“你不会骗我们吧?”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凌逸皓的声音徒然变冷。
一句话提醒了凌逸泽,他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喊道:“薛大哥,快点,我们去看皇兄……”
听到凌逸辰没事,庆幸的感觉瞬间扩散薛子陌的心胸,他抬脚就跟上了凌逸泽的步伐。
薛子陌刚出营帐,就看到跑到最前面的凌逸泽突然倒在地上,赶紧过去扶起他,发现凌逸泽已经晕过去了。
“父亲,您先送四殿下去御医那里,我去看看三殿下。”薛子陌对后面赶上来的薛敬亭说道。
“好,交给我。”薛敬亭点头。
薛子陌快步赶到凌逸辰的营帐前,他的帐外一个守卫都没有,薛子陌心里开始打鼓,难道凌逸皓真的在骗他们?
他忐忑不安的走进营帐,抬眼望去,正好与凌逸辰看过来的目光对上,薛子陌一怔,而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位……
“你怎么来了?”凌逸辰的目光紧紧凝在薛子陌身上。
薛子陌看了看他,暗自平稳刚才因疾步而紊乱的气息,将声音缓缓调平,才道:“四殿下来找父亲说您出事了,子陌……也跟着父亲过来看看。”
他刚说完,就见凌逸辰起身向他一步步走来,步履坚定,不知怎么的,薛子陌那颗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凌逸辰在他身前三步站定,眸中光芒越来越盛,盯着他道:“你在担心我?!”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好似问话,却又更像是在陈述。
薛子陌轻轻撇开头,避开凌逸辰的灼灼目光,沉默不语。理智告诉他应该否认,但此时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猛然,凌逸辰将他扯入怀中,紧紧拥住,薛子陌全身瞬间僵硬如铁,脑中一片空白,凌逸辰却像是毫无知觉,抱得越来越紧。
过了好久,薛子陌才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重新转动起来,凌逸辰将他拥得很紧,紧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唤道:“殿下——”
听见怀中人的低唤,凌逸辰的身子蓦然一颤,却将他抱得更紧,极度压抑而苦涩的声音在薛子陌耳畔响起:“陌,我爱你——”
薛子陌刚放松一些的身体立即僵硬起来,他怔怔看着凌逸辰将头埋进自己的肩窝,低声恳求道:“请不要拒我于千里,请允许我待在你身边,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让我静静爱你就好,可以吗?”
薛子陌从未听凌逸辰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他印象里的凌逸辰,总是淡然而自信的,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喜欢,还是不喜欢?难道经过了这一夜,他还能再骗自己?
凌逸辰见薛子陌半天没有反应,略微放松了手,抬头看着他,微微闪烁的眸中满是紧张,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拒绝的字眼来。不过这次薛子陌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反而用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凌逸辰怔住,自从生日那件事后,他就以为薛子陌是不喜欢自己的,就连刚才薛子陌来看他,他都没敢往那方面想。
凌逸辰眸光一闪,又惊又喜道:“陌,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薛子陌没有说话,脸上慢慢泛出一抹红晕来,他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
凌逸辰紧紧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这种神情,当即拥住他,激动道:“没关系,你不用说,我明白的,我都明白,我会等,我会等你慢慢接受我……”
“你能等多久?”薛子陌下意识问道,晶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凌逸辰放开他,看着他十分认真道:“等到你不再让我等的那一天。”说着顿了顿,“无论多久。”
薛子陌抬头看他良久,漂亮的眸光微微流转,心中盈满淡淡的感动。
皇帝醒来时只觉头又昏又胀,徐公公小声道:“陛下,您醒了?”
皇帝漫应了一声,刚想问怎么回事,蓦然想起那盘鹿肉,惊道:“辰儿呢?”
徐公公赶紧回道:“三殿下在他的营帐中,不过,殿下涉嫌给您下毒,皇后娘娘让他在帐中等候您的发落。”
“不是他——”皇帝立即沉声道。
徐公公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赶紧将头低下。
“给朕穿衣,朕要去看他。”
“是。”
凌逸辰又抱住薛子陌好一会儿才放开他,心疼道:“你身子好冷……”一想到他掣马疾驰了大半夜,凌逸辰就觉得心痛不已。
薛子陌轻柔一笑:“没关系,对了,皇后为什么会帮你?”
凌逸辰摇摇头:“我刚准备服下李铨给我的毒药,皇后就出现阻止了我们,让我回营帐等候父皇的发落。”
其实有一点凌逸辰没说,他总觉得皇后会帮自己,跟那次她与母妃见面有关。他不说倒不是要瞒着薛子陌,而是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不过母妃对他十几年来的冷淡,已让他不敢再做任何奢想。
又或者,皇后与母妃是有什么交情?
薛子陌这边听得一阵后怕,此次的事情计划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皇后及时阻止,那么眼前这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凌逸辰看他担忧的神情,轻轻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已经没事了……”
这时帐外突然响起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两人对视一眼,出帐迎接。
皇帝亲眼见到凌逸辰安然无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辰儿,你没事就好。”
“有劳父皇挂心。”凌逸辰道。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薛子陌道:“你也来了?”
薛子陌恭敬道:“子陌是随父亲一起来的。”
皇帝点点头:“薛卿真是有心了,他人呢?”
薛子陌这才想起凌逸泽昏过去的事情,赶紧道:“刚才四殿下昏倒,父亲送他到御医那里去了。”
“昏倒?”凌逸辰和皇帝同时皱起眉头。
“是的,四殿下赶了一夜的路,估计是身子受不住了。”薛子陌道。
听到凌逸泽为自己奔波一夜而昏倒,凌逸辰有些着急:“父皇,儿臣去看看他。”
皇帝点点头:“去吧!”虽然他也担心逸泽那孩子,但现在他自己也是头昏脑胀的,实在没力气去看他了。
凌逸辰转头对薛子陌道:“我们一起去吧。”
薛子陌点头,两人向皇帝行完礼便往凌逸泽的营帐赶去。
刚进帐内,就看见一个御医正在给凌逸泽熬药,凌逸辰快步过去,问道:“逸泽怎么样了?”
御医看见来人,恭恭敬敬道:“回禀殿下,四殿下已无大碍了。”
“他为什么昏倒,是不是体内的毒发了?”凌逸辰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御医回道:“殿下不必担心,四殿下是因为身子羸弱,又受了风寒才会昏倒,并非毒发的缘故,微臣已经给四殿下开了药,服上几副就会好。”
凌逸辰闻言终于放下心来,他轻轻走到凌逸泽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人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凌逸辰心疼的替他拨开遮住眼睛的额发。
薛子陌在一旁温言安慰道:“四殿下会很快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凌逸辰看着他,点点头:“逸泽是因我而病倒的……”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这笔账我定要讨回来。”
薛子陌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皇位之争,兄弟相残,这一天终究是避免不了的。他不可能要求凌逸辰像他一样远离,因为远离就意味着认输,而认输的代价,很可能会付出生命。他一直在心里抗拒凌逸辰,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卷入皇权纷争。
注意到薛子陌的神情,凌逸辰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床上的凌逸泽动了动,他转头看去,凌逸泽正缓缓睁开眼睛。
“逸泽,你醒了?”凌逸辰喜道。
凌逸泽呆呆坐起来,凌逸辰伸手去扶他,却看到凌逸泽眼睛越睁越圆,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病傻了?”
凌逸泽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敢置信道:“皇兄,真的是你!”说完紧紧抱住凌逸辰,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我好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皇兄,我真的好怕……”
凌逸辰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没事了,逸泽,我没事了,你不信看看。”
凌逸泽终于放开凌逸辰,又哭又笑道:“皇兄——”
凌逸辰看他这样子,心中叹了口气。凌逸泽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皇兄,给父皇下毒的人是不是大皇兄啊?”
凌逸辰和薛子陌对视一眼,凌逸泽心地单纯,他这短短的一生已经够不幸了,凌逸辰不想再让这个弟弟牵扯进这血腥纷争中,便道:“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次只是个误会。”
“哦。”凌逸泽乖乖道。
凌逸辰笑了笑:“你刚醒,身子还弱,喝完药就再睡一会儿吧。”
凌逸泽心里不舍,但还是听话道:“皇兄放心,逸泽一定尽快好起来。”
凌逸辰欣慰地点点头,和薛子陌一起出去了。
出了营帐,凌逸辰拉住薛子陌,柔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什么?”薛子陌愕然。
凌逸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对付凌逸皓?”
“这不是我想的事情……”薛子陌摇摇头,顿了顿又道,“也不是我该想的事情。”
凌逸辰不语,凌逸皓对薛子陌的感情他看得很清楚,但薛子陌对凌逸皓呢?
其实,对于凌逸皓这次的陷害,如果不是因为连累了逸泽,他倒觉得没什么可记恨的,不过是成王败寇。但只要一看到凌逸皓围在薛子陌身边,他就觉得心里十分烦躁。
所以,就算不是因为皇位,他们也早已注定水火不容。只是,如果薛子陌不让他对付凌逸皓,他又该怎么办?
凌逸辰的心紧了紧,他问自己,会吗?他所钟爱的人心里还会有别人吗?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因此,不管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前进的步伐,唯独薛子陌,唯独是他……
☆、第16章 万民书
皇帝在秋猎围场中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众人原以为皇帝一定会下旨彻查,却没想到他连提都没提,只是私下召见了二皇子,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皇帝不追查,众人自然噤声,权当没发生过这事。
宫里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但好景不长,一封来自甸西郡的“万名书”彻底炸响了整个朝堂。上书的内容很简单,甸西郡内的汾河河堤垮塌,导致河水泛滥,当地官员不但不开仓赈灾,还派兵驻守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泄露消息。更恶劣的是,这些人在此时还加倍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本就十分严重的灾情雪上加霜。
当徐公公宣读完“万民书”的内容,朝堂上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负责管辖甸西郡等的官员肖烨,好多人不禁都偷眼瞄他。
甸西郡乃人口大郡,汾河又是贯穿整个东西境内的大河,它一旦泛滥,不仅郡内的百姓遭殃,还会波及其下游所在的十几个郡县,就算保守估计,恐怕也有十来万人受灾。
这些地方都是富饶多产的郡县,每年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都是来自这些郡县的税收。如今汾河泛滥,不仅国库损失严重,还得拨出大笔的赈灾银。更重要的是,甸西郡等地方官员的做法失尽民心,万一引起灾民暴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拖了两个月才有人上报朝廷,而且上报的人还不是当地管辖官员,而是由甸西郡的一位勇士将“万民书”呈上来的。当时,宫门侍卫拦着不让他进,他还跟侍卫动了手,差点死在侍卫的围攻之下,幸好被前来上朝的薛敬亭阻止,否则这汾河泛滥的事儿,还不知道要被瞒到几时。
皇帝听完“万民书”勃然大怒,右手重重拍在龙椅上:“汾河河堤不是才重修没几年,而且每年都拨出大笔的库银检修加固,怎会突然垮塌?还有那些地方官员,隐瞒不报已是失职,还在这个时候搜刮百姓,简直该死!”
甸西郡等郡守的直属上司肖烨赶紧伏地磕头:“陛下,这都是微臣的过失,微臣死不足惜,只是陛下龙体要紧……”
肖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皇帝冲他吼道:“你的确是死不足惜,如果甸西郡灾民暴动,朕第一个让人将你的人头挂在城门口,给他们泄愤!”
为官五年,肖烨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如此盛怒,看来小命多半都保不住了,一时间分寸大乱,连连磕头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请陛下饶命,微臣一定将功补过,将功补过……”
皇帝重重冷哼一声,薛敬亭出列道:“陛下万勿气坏了身子,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