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45
神殿的气氛……外围依旧。可是从进了内院,淮戈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常见的紧张。
神殿是什麼地方啊?就算是帝都倾覆,神殿也是可以保有尊崇超然地位的神宫啊,这是所有上界上膜拜礼敬的地方。
这裏会有什麼紧张的事情?总不会是……
难道水笙出了什麼问题麼?淮戈拉住一个经过的内侍:“这是怎麼了?”
那个内侍慌乱的点了一下头:“回公子,小的不清楚,小的只是奉执事之命去药库取药的,还请公子放行。”
淮戈茫然的松手,看了一眼易钧。
而对方的表情同样没有给他什麼答案。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没有一个人想到是哪裏出了问题。
易钧猜测,或许是……师尊已经得手,而柔碧支撑不下去。淮戈想的却是水笙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变故,又或是,小静静又闹脾气。
直至他们踏进内院之后,杨丹看到了他们,但是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发生的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没有什麼意义。淮戈的作为,易钧的欺骗和背叛,他们之间说不清楚,也解释不了的复杂牵绊……
淮戈问:“怎麼了?”
杨丹只是抿了一下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淮戈跟著他进了水笙的祭神寝殿,细纱屏风后的的榻上,躺著一个人。
水静脸色苍白的躺在那裏,呼吸细微的几乎让人觉察不到,身旁的动静,呼喊,有人试图给他输灵力,或是给他喂药,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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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银色的涡漩,开始只是一个闪光的点,然后迅速变成了巴掌大的圈纹,淮戈没有见过,但是杨丹眼睛却忽然闪亮起来。
一只优雅白皙的手掌从那银色圈纹中伸展出来,接著是袍袖,手臂,肩膀。
本应该在帝宫中的天帝陛下就这样如一道倏忽的光线般出现在寝殿之中,身后银色的光芒一瞬间炽烈的灿烂起来,然后归於无形。
除了杨丹和淮戈,所有人都拜倒下去,而淮戈则是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现身方式,忘记了自己应该行礼。
天帝挥了一下手,然后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
水静情形很糟,天帝托起他的颈项的时候,他的头就无意识的向后垂仰,露出细稚的颈骨,惨白的尖尖的下巴。
天帝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优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他很快俯下身去,嘴唇贴在水静的眉心。绵绵不绝的灵力由他的口中哺出,没入水静的额间。
淮戈低声问:“这是怎麼了?”
杨丹只是目不转睛看著榻上的两个人,没出声。
淮戈换了个问题:“水笙呢?”
“他去城外的神宫了,恐怕也就会回来。”
水静的脸色终於回复了一些红润,然后眼睛还是闭著。
“水笙呢?”天帝没有回头,淡淡的问。
“他上午去了帝都城外的神宫,相信现在应该也在回来的途中。”
“那麼等他回来再说吧。”天帝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少年平放在榻上:“我以为他已经长大了,原来还是这样的不可靠。”
不可靠?
淮戈有种荒谬的感觉,说水笙不可靠?
这句话,恐怕也只有他的父亲才有资格这样说吧。
那个从少年时代起就经常微笑的,用含蓄深沈目光看著人,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的水笙,给人感觉就象他从未经历过孩童时期一样,似乎他的聪慧和沈著是生与俱来的,他不会犯错,不会莽撞,不会冲动……
但是他的父亲说他不可靠。
淮戈在被天帝的目光注视的时候,终於想起来自己始终没有行过礼。他已经到了帝都两天,也没有去帝都问安请见。
他的膝盖弯下去的时候,天帝悦耳的声音说:“算了吧,你就有本事把行礼做的好象在受刑,昨天到的麼?”
淮戈有点赧然,在这个人面前似乎什麼心事也藏不住,没几个人能自在:“是。”
“你父亲们好麼?”
“都好,他们命我带了礼物来……呈敬……”
这麼说的时候,却马上想到自己已经到了两天,那些礼物大概还都在马车上没有卸下来……
天帝仰起头,他的个头并不比一般人高多少,但是那种不容侵犯的凛然气质却让人不自觉的在他面前垂下头。
“总算回来了。”
这话是对著空无一人的殿门说的。然而下一秒,一身白袍的水笙就走了进来。
他的确是迈步走了进来,但是那白袍的衣角拂动的姿态却有点缥缈的抓不住的意味,只是一瞬间,水笙就站在了屏风后的床榻边。
他弯下腰,把水静抱了起来,紧紧的贴在怀中。
他的眼中似乎谁也没有看到。无论殿中有谁,有多少人,对他来说都等若空无。
“好了,他没有事,不过你也的确大意了。”
天帝从身后走近他宽慰,手掌安抚的搭在他的肩上:“你的灵力才最合适,我也只是暂时替他缓解了一下灵力枯竭的窒滞。”
水笙点了一下头,仍然没有说话。
他的灵力从身体裏发散出来,水静的身体象块干渴的沙漠,无论他释出多少,都丝毫不剩的全都吸了进去。
淮戈终於慢一步想起来他应该和杨丹说什麼:“那个……”
杨丹转过头来,眼前的情形已经不象刚才那样紧张,他的眼睛裏还是带著一点忧虑的不安。这种神情,淮戈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
“那个,易钧随我一起回来了。你现在……要不要见他?”
杨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易钧坐在廓下的台阶上,来来往往没有人来过问他为什麼坐在这裏,他又是什麼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
然后他似乎察觉到什麼,回过头来。
杨丹站在寝殿门口,安静的看著他。
翔46
建档时间: 12/19 2007 更新时间: 12/19 2007
那目光并不锐利,但是易钧却觉得一切的隐瞒都被看穿。
“柔碧的情形还不算好,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易钧下意识的摇摇头。
“你没有什麽要对我说吗?”
有的,有许多。
但是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三公子……没事吧?”
如果真的是师尊设坛作法,而害了三公子的话……易钧几乎可以绝望的预见,所有人都不会有生机。
“他——还好。”
应该算是还好的吧?虽然其中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吧。”杨丹看一眼殿内:“这里人多事急,我们在这里也只是添乱。”
神殿中花木扶疏,有的树木高的望不见顶,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走在这样的树下,只觉得天地苍茫岁月如流,自身渺小如芥子。
杨丹穿著一件白色棉绸衣服,长长的袍裾拖曳在地下。青石的回廊上一尘不染,光滑剔透可以照出人的倒影。淮戈想起以前的事,他被送来神殿修身养性的一段时间,杨丹来这里陪伴他,两个人偷溜出静室,在长廊上奔跑……他被关起起来苦读的时候,杨丹从上方的小窗户上缒下篮子给他,里面有肉饼和甜酒。
曾经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到永远,他们始终会在一起。
也许就是这个以为,所以现在他们站在一条线的两端,他想靠近,但却不知道如何迈出步子。
神殿中有许多美丽的鸟儿在此筑巢,特别喜欢亲近杨丹,一只拖著长长尾羽的白色鸟儿从他们身旁掠过,低低的打个旋,在淮戈衣角啄了一下,又轻盈的飞远。
因为他是火凤,这些鸟儿们虽然不是羽族中人,但却可以分辨出他的气息。
路途太安静,淮戈找了一个安全些的话题:“静静怎麽了?我记得他身体虽然比寻常人差一点,但不至於此吧?”
杨丹在一扇门前停下,伸手推开门,轻声说:“其实……应该算是件喜事。”
“唔?”
“我要做伯父了,难道不是喜事麽?”
淮戈慢了一步才想起原故:“怎麽?静静他……”
杨丹一笑:“进来吧。”
易钧默然的跟进屋里。
“幸好没有事,我还以为是出了什麽……”
杨丹端起茶壶,斟了三杯茶:“说是喜事,其实也很凶险。当年我爹怀了静静的时候,其它三位父亲还都在身旁照料,大家还是如履薄冰。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很清楚 ——静静现在灵力枯竭,身体本来就弱,下午又虚耗的厉害,他当时一倒下去,脸白的象纸一样,我当时被骇的六神无主。你也记得吧,当时在书院的时候那件变故,他身体一直都不好……”
他停下来,看了易钧一眼:“你坐吧。”
易钧慢慢的挨著桌子,坐在圆凳上。
杨丹他们说的话,他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
这两个人之间有著久远的,他不了解的过去。
他很想去了解,可是……就象是站在一座高高的楼阁下面,找不到可以攀上去的门路和楼梯。
杨丹三个手指摩挲著茶杯口:“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正好赶在了一起。”他抬头看著易钧:“你还是没有话跟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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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钧沉默着。
他已经无法再对杨丹说什么--无论什么样的语言,都解释不了他已经做过的事情。
杨丹换了个话题:“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他还有今后吗?
杨丹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若是你想返回灵界,凭这块令牌可以通行无阻。”
易钧的目光里充满了迷茫。
“其实这块令牌,数日以前我已经准备好,只是,我不知道你的选择。我一直在等你来,你大概会有话要对我说,不然也大概会来向我辞行。但是你一直没有来。”
“易钧,其实你我都明白,我们的缘分,只有半途。你无法信任我,我也无法让自己爱上你······我曾经试过,但是徒劳无获。你我或许会成为要好的知己,但也仅此而已。”
令牌推至他的面前,杨丹的眼底一片坦率真挚:“帝都不是一个适合你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富丽繁荣,可是美丽的壳子下面暗流汹涌,一层层一节节的势力和关系理不清看不透。”杨丹转头看着窗外:“在这里待下去,你只会困死。所以,回灵界去吧。”
淮戈站起身,无声的走出去,反手掩上门。
长廊那一端,雪盗拿着半个饼站那里,一副好奇又犹豫的样子没有走近。
淮戈冲他招招手,雪盗欢快的朝他跑过来。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柔碧啊?他还是在睡。”雪盗抱怨:“都睡了这么久,也不嫌硌得骨头疼。”
淮戈一笑,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去看看他。”
雪盗把拿过饼的手在衣襟上蹭了两下,回握着他的手。两个转过长廊,雪盗小声说:“凤公子,公子他和易钧在屋里说些什么?”
淮戈敲他脑门一下:“你个头小小,长这么多心眼儿。想知道啊,你自己去趴窗缝听听去。”
雪盗笑嘻嘻的:“我才不去。等下我听了回来一说,倒便宜了凤公子你了。”
淮戈说:“你这就胡说了,我要是想知道,干吗还出来?我在屋里不就听到了?”
雪盗眼珠转转,倒没有再说。
“下午我出去的时候,神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雪盗又咬了一口酥饼:“嗯,那会儿我在屋外,本来静公子替柔碧施了法,说是已经没事了的。可是还不等转身,他自己却软下去了,我只看到公子抱着他出去,然后神殿里的人就都乱起来了。凤公子,静公子他不要紧的吧?是不是易钧和他师尊师妹暗算柔碧不成,反而伤了静公子呢?”
淮戈轻叱他一句:“这话不可随便乱说。”
雪盗不知道帝都是什么地方,这里远不象看起来那么太平安定,沉静的水底下暗流纷涌,这一句话说出来被有心人拿了去利用,或许明天就是一场大风波。
“那个易钧······反正我总不太喜欢他。他分明诸多隐瞒欺骗,公子居然还对他和颜悦色好言好语,要是换了我啊,哼哼······”
淮戈的笑意有些淡淡的苦味:“你还小,许多事不明白。你的性子也不适合住在帝都这地方,过几日我动身回去,你和我一起回梧桐城去吧。在这里没的净闯祸惹事。”
雪盗撇嘴:“我不去,公子和柔碧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跟你回去。”
淮戈一笑:“好啊,还没正式归族,马上又开始叛逆了。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倚小卖小啊?”
雪盗眼珠骨碌碌的转:“凤公子,其实你也不想走吧?我们公子对你又客气又温和,一点也不象你路上担心的那样,你为什么还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可是有些事,客气温和反而不对,雪盗的年纪还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杨丹刚才对易钧说那几句话,何尝不客气温和?
但是话里的含蓄的决绝······
淮戈很自觉的退出屋子,不去旁观情敌的落败。
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愉悦。
因为他和杨丹那种亲密无间的无忧岁月,眼看着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翔47
建档时间: 1/7 2008 更新时间: 01/07 2008
两个人站在窗前,说话的声音渐渐就消了。
窗子里的榻上,那个一直昏睡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抱著膝坐在那里,下巴搁在膝头,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正静静的瞅著他们。
“柔,柔碧,你醒了啊?”雪盗嘴结巴了一下,直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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