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轻带着他在楼下转悠一圈,又往楼上走。一楼和二楼面积相同,加起来将近二百平,三楼略小一圈,卫浴齐全,可以住人。像他们这样的店,到了晚上都会留人看店,有个能住人的地方是必须的。
“一楼接待普通客人,”慕容轻上上下下给凌冬至作介绍,“二楼准备一些贵重些的玩意儿,这边再隔开一个会客区,弄一套讲究点儿的茶具什么的摆在这里。三楼到时候我住,或者安排值班的人住。”
“还打隔断吗?”凌冬至不知道别人都什么习惯,他自己是习惯了把卧室书房都分隔开。
慕容轻想了想,摇摇头,“就这样吧,我喜欢住的敞亮一些。”
“进货的事怎么样了?”凌冬至问他。
慕容轻抿嘴一笑,“这事儿联系很久了,没有问题的。”
“小七啊,那个……”凌冬至斟酌了一下,觉得有些问题他问或许不合适,但是不问的话他又实在憋的难受。
慕容轻的眼神有一种超越他年龄的通透,像是一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房子已经买下来了,所有人是庄临。”
凌冬至愣了一下,居然不是庄老爷子自己?
慕容轻神色挺轻松,“我和庄临已经签了一份补充协议。五年之内,店铺挂庄临的名字,五年之后店铺转到我名下。庄临算是以这套房产入股,每年分百分之十的利。”
凌冬至到这会儿才算听明白了,“房子不是你出钱买的?”
慕容轻点点头,“是庄家的人买的。”
凌冬至知道这是老爷子在给他家庄小三置办产业,他那个不擅长计算的脑瓜子暗地里翻来覆去地琢磨房产的价钱,最终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于是苦着脸问小七,“那……你到底是划算啊,还是不划算啊?”
慕容轻眼神微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房子加上庄家的背景,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啊。”在这个城市,这样的地段,一套商铺得多少钱呢。他之前最好的打算也不过是租下一套像样的门脸,要是出钱买的话,只怕他什么都干不了了。何况,能一次性的解决掉慕容家这个隐患,别说只有百分之十,再多些他也是愿意的。再说他初来乍到,最重要的莫过于有个安全的、容他慢慢发展起来的环境。
在这一点上,慕容轻的脑筋相当清楚。
凌冬至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的钱够用不?我手里刚得了一笔钱……”得了曹家人送到庄老爷子面前的那笔所谓的补偿金。凌冬至暂时不想把这笔钱并到基金里去,因为像慕容轻这样的情况,如果走基金的路,实在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慕容轻拦住了他,含笑摇头,“干这一行,多少钱也没有够的时候。有多大的口袋做多大的买卖。我自问眼力还行,买卖总会越做越好的。”
凌冬至想了想,觉得把所有的钱一股脑都交到他手里也不保险,万一到时候他全给折进去了,连个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于是谨慎的收回了刚才的话,“那我还是不给你了。我存着。万一你这边周转不开,咱们还能有个后手。”
“好,”慕容轻大笑,“走吧,我带你在街上逛逛。”
凌冬至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至于以后他怎么发展,这是属于专业技能领域的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心情好,跟着慕容轻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凌冬至甚至有种过年过节的兴奋感。
“晚上我请客,咱们好好庆祝庆祝,地方你选。”凌冬至拍着慕容小七的肩膀,兴冲冲地说:“把小六也叫上,我把庄老二也叫来,正好你们见个面。以后咱们都不是外人了。”
慕容轻笑得五官都舒展开来,眉宇之间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雾霾散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逼人的青春气息。凌冬至敏感的察觉到慕容轻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相比较他刚来滨海的样子,现在的他似乎要显得轻松一些。
凌冬至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透这个青年。他这副样子,应该……是好现象吧。
慕容轻选的地方是一家名叫“11度”的酒吧。从装修看,开张应该没多久。凌冬至他们要了个能俯瞰底楼大厅的包厢,等待庄洲和小六的到来。他们来的早,底层大厅里客人不多,琴师在角落里弹奏着一首舒缓的乐曲,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一派休闲格调。吧台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正在上上下下摆弄着雪克壶,另外一个人则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大概是还没到酒吧热闹起来的时间,两个人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凌冬至白天的时候跟小七一直在古玩街溜达,到两点多才想起来吃午饭,结果一坐到饭店里,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了三点多。所以晚饭两人都没吃,这会儿坐到包厢里,又觉得肚子有点儿空。庄洲和小六还没来,凌冬至不耐烦干等着,让服务员给做两份炒饭先送来。
炒饭送进来的时候,凌冬至看见吧台后面一直趴着的青年站了起来,他这一抬头凌冬至才发现居然还是个熟人。
凌冬至问那个端盘子的服务员,“吧台后面那个小伙儿,穿白衬衣的,什么人?”
服务员大概以为他要打什么离谱的主意,忙不迭地搬出了他的身份,“那是我们老板。是涂家的少爷。”说着还略有些不安的偷偷瞟了一眼凌冬至的反应。
随便请客也能碰到熟人,凌冬至觉得这事儿还真巧,“涂小北每天都过来?”
服务员听见他叫出了自己老板的名字,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也不是。但是最近几天老板一直在店里待到很晚。”
凌冬至随口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服务员神情踌躇,片刻后摇了摇头,“您还是别问了,我在这里工作,按照规矩是不能随便跟客人说这些话的。”
凌冬至点点头,也不再难为人了。
不过有些事就是这样,想知道的时候问不到,不想知道的时候,又会有人主动送到你耳朵边来。
这个传小话的人就是他们小圈子里选举产生的八卦党的名誉主席……
和宽先生。
114
说起和宽这个人;凌冬至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个好脾气的生意人;见谁都笑眯眯的,一副你好我好的架势。后来混熟了,才发现这人一肚子闷骚的坏水,天天憋着劲儿看别人的笑话,有时候还不动声色地拱几把暗火。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他的主要兴趣都放在私房菜馆上,那地方平时出来进去的差不多都是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因此暗中传递的也都是这个圈子里的种种不能为外人道的八卦。凌冬至有时候会觉得这人非得开个菜馆;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
和宽是闲的没事儿干去找和清的;正好赶上和清要跟小六过来喝酒,就这么跟着来了。他一进包厢就被那张跟小六一模一样的脸给吓住了。在宠物医院初见小六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憨厚的小伙子相貌生的真不错,如今两张脸放在一起,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可不止被扩大了一倍那么简单。
尤其慕容小七虽然与他哥长着一样的五官,然而神采气质却迥然不同。没有小六的憨实,却有他的平和;不止有小六的从容,更多了几分洞察事实的老辣。和宽当时就惊了,坐到凌冬至身边,压着嗓子问他,“你打哪儿找这么一对堂哥啊?尤其你对面这一个,啊,你看他那双眼神,这是要成精啊。”
“帅吧,”凌冬至窝在沙发里得意洋洋地揉肚子,“我们家的基因真是好啊……”
和宽,“……”
和宽瞟一眼对面的慕容小七,见他面带微笑的跟自己的傻弟弟寒暄,举手投足真是面面俱到,忍不住又吐槽一句,“凌老师,我真知道你不是语文老师,但你要不要这么答非所问?我没有一个字提到你们兄弟的长相好吧?”
凌冬至才不理他,“你真不觉得我这俩哥哥长得好?”
和宽无奈了,“挺好,比你还好。一个两个都长得这么精神。”
凌冬至越发得意,好像小六小七模样生得俊美有他什么功劳似的。和宽看他这副样子,憋屈了一会儿又乐了,“哎,我说,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来喝酒?我记得你跟涂家那两货死活对不上眼的啊。”
“真是涂小北的店?”凌冬至瞟一眼楼下,吧台外面已经被一群红男绿女围了起来,帅气的调酒师拿着雪克壶上下翻飞地耍着手艺,涂小北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和宽说:“可不就是涂小北的店。还是人家拿私房钱开起来的呢,跟涂家的祖产什么的一点儿不挨边。就算有朝一日涂家要分家,也没人会跟他抢。”
凌冬至不怎么有诚意地哦了一声,“那还真是恭喜他了。”
和宽笑着说:“你说这人啊,好运气总是跟坏运气掺和在一块儿来的。涂小北这熊孩子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坏,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他呀,算是折在他哥哥手里了。”
凌冬至好奇了,“他哥?你说涂盛北?涂盛北不是一向都拿他当眼珠子似的看么?”
“涂盛北这人怎么说呢,能力肯定是有的,要不他家那个老头子也不会把家业都交到他手上。但这人野心太大、手长、还爱多管闲事。”和宽挺感慨地说:“你大概不知道,这俩兄弟的妈是那种不怎么管孩子的类型,婚姻不太如意,夫妻俩平时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也就没人搭理孩子,所以涂小北从小就是他大哥带着的,他那个劲儿吧,我估摸着跟带儿子也不差什么。一直跟封建大家长似的,什么事儿都管,你懂吧。就是不管大事小事儿他都要插一脚。据说涂小北上大学的时候都是他亲自送去的。”
凌冬至不由自主的代入了一下自己和凌立冬,顿时恶寒了,“他到底是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啊,他弟弟又不是个娇娇弱弱的小闺女。”
和宽轻嗤,“跟小闺女也没啥区别了。总之就是什么事儿都大包大揽的,生怕他弟弟在外人那里吃一点儿亏,受一点儿委屈。”
凌冬至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当初自己跟郑辞的事儿,涂小北还怎么样呢,涂盛北先拎着棍棒跳出来给他弟弟开路了。
凌冬至摇摇头,“他弟弟也不能靠他养一辈子啊。”
“谁说不是呢,”和宽摇摇头,“就算养儿子也不是这么个养法。”
凌冬至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如果涂盛北一早就知道原来用宠爱也能养废一个人,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么干?
和宽又说:“我听说涂小北当初要开这个店他就不怎么乐意,觉得酒吧乱啊什么的,不过他弟弟非要开,他也没办法。只能时不时的过来查查岗。你看这里的保安,是不是比别的店要多?”见凌冬至点点头,和宽故作神秘地说:“我听说那可不是一般的保安,都是涂盛北不知打哪儿网罗来的退伍兵,一个个身手了得。”
凌冬至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笑着说:“他还真是挺宝贝他弟弟的。”
和宽耸耸肩,故作深沉的说了一句十分有哲理的话,“有的时候,过度的给予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压力。”
凌冬至不由得一笑。
和宽顿时又原形毕露,痞兮兮地说:“你别不信。就拿你们俩举例吧,如果老二天天晚上给你端来洗脚水,跪在床边说亲爱滴,洗脚啦……然后还亲自给你洗,几十年如一日滴洗,你受得了么?哎,听我这么说,你胳膊上汗毛立起来了没有?”
凌冬至抖了一下,“几十年如一日,那我早就习惯了。”说是这么说,凌冬至心里还是得承认,庄洲要是疯成那样,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和宽又说:“我听人说他弟弟前段时间谈了个男朋友,好像是个钢琴家。涂小北跟那男人认识没多久就打得火热。然后涂盛北就发现了,他叫人暗中调查这男人,结果发现这男人早就结婚了,而且背着老婆还置办了几处房产,养着N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
凌冬至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和宽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嘴脸,“后果可想而知啊,涂盛北带着他的这些身手了得的退伍兵就打上门去了,家也砸了,人也打了,几个小白脸也都收拾的没活气了……然后,”和宽做了个强调重点的手势,“然后高/潮来了,他那宝贝弟弟跟他翻脸了!人家压根就不领情!”
凌冬至张着嘴看看他,又识趣的把嘴闭上了。心说涂小北这是终于断奶了?终于决定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想靠着他亲哥了?然后涂盛北就得了空巢综合征,从头到尾统统都不适应了?
“兄弟俩吵得那叫一个热闹哟,”和宽虚情假意的做了一个惋惜的表情,“最后涂盛北就给这不识好歹的小崽子甩了俩大耳光,兄弟俩就彻底掰了!”
凌冬至听了一会儿热闹,突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了,“不对啊,涂盛北怎么还在滨海呢?不是说他被他家老爷子发配到南边去了么?”
“他傻了才会去!”和宽像个研究人文学的专家似的,派头十足的给他分析,“你想啊,这里可是涂家的大本营,离开这里涂盛北还想有所发展?别逗了,他又不傻,才不会去呢。”
凌冬至对这种豪门世家的行事规则全然不懂,于是谦虚地向他求教,“不是说打发他的是他爷爷?他能不去?”
“能不去,但是必须要让他的不去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和宽解释说:“比如说他未婚妻在滨海,未婚妻一家不希望涂盛北跑那么远。”
凌冬至明白了一下下,又糊涂了,“他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没听说啊。”
和宽抿嘴一乐,“本来是没有的,他爷爷下了调令之后……就有了。”
凌冬至,“……”
和宽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晕了吗?”
凌冬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快晕了,怎么有钱人家的事儿都这么复杂啊。老的小的都会玩心眼。”
和宽轻描淡写地说:“对那种人家来说,很多东西是一生下来就是印在骨子里的。要跟外人斗,还要跟家里人斗。实在没人可斗了,跟自己还得死命的斗一斗。不战斗宁勿死么。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啊。卧槽,这是怎样一个变态的家族。”
凌冬至耸耸肩,心说有钱人家应该都是这样吧。因为生于富贵,所以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