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级大师做这种“爱の便当”……沈何夕都想去卧室里自己笑一会儿。
这时,被两个人无视了半天的正川国宝终于忍不住了看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午餐、好吃么?”
沈何夕笑眯眯地说:“您应该非常骄傲地问我还有没有吃过更好吃的,非常非常的棒,谢谢您。”
好吧,虽然小刀的这个孙女有时候非常气人,但是她的恭维听起来总是真心的。
“喜欢就好。”
“怎么可能不喜欢,您为了照顾我这副华夏人的肠胃大部分的料理都故意挑了全熟的,无论是烤鳗鱼寿司还是蟹子寿司还有慢火烤的牛舌都是您对我的体贴,非常感谢。”
沈何夕真心实意地鞠躬。
慢火牛舌不是华夏菜也不是片儿国菜,想要做好必须用的是125°C的低温烤炉,这种烤炉在东方并不流行。
几乎可以断定,正川大师是到了腐国之后为了她去专门研究制作了这么一道费时费力的菜。
大概就是昨天吧。
想到他一把年纪还为自己研究不熟悉的烹饪工具,这个礼沈何夕行的真心实意。
七十多岁的老人板着脸瞪着沈何夕:“我只是、研究烤炉、你的午餐、是顺便。”
女孩儿直起身子毫不客气地说:“两个人一样的别别扭扭口是心非,难怪这么多年都没和好。”
“……”温良恭俭好女孩儿一秒钟变成插刀帝,国宝大师还是适应不了。
小墨迹从沈何夕的脚边挪到了正川雄一的脚边,用爪子够了一下他的裤脚。
“你觉得,我做的饭、和你爷爷做的饭,哪个更好吃?”到头来,正传雄一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何夕连思考都不用:“当然是我们家老头儿做的好吃。”
“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代名厨,正川雄一对待自己的厨艺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现在的这个女孩儿居然直接就判定了他技不如人,这让他非常的费解。
“文化认同啊。”沈何夕觉得正川雄一问了一个傻问题。
“文化?厨艺为什么能和文化扯上?”苏仟表示不太理解。
“和式料理就像是樱花,如果只有一棵,生于百花齐放的园林自然只能默默成风景的一角,但是人们故意把它们种到一起,在初春的时候绽放,用隆重的态度和满目樱花的效果占据了人们全部的视线再也顾不得其他。这种隆重也会让人心生敬畏,喜欢却也畏惧。”沈何夕的手指点了一下樱花图案的盒子。
“传统和食力图把一种东西做到极致,所以一代代人在里面倾注大量的精力,在这样的努力下,传承的人们也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被尊重,就像樱花把自己的凋谢之美用无数樱花树一起来的样子来增加效果一样。和食在抬高自己的态度上有些用力过度。大器小餐,原料鲜而美,态度端而正之外还要把自己归结于道,让自己高贵起来的同时,也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华夏饮食的多样也就导致了每一种食物都要去迎合自己所处的环境和人群,所以多变又普及,饮食态度或者亲近或者矜持,却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态度的传达,大家都这样,有什么好骄傲的?何况……”女孩儿顿了一下,“我是华夏人,爷爷的饭能让我想起故乡,没有什么会比家更美。”
沈何夕说的轻描淡写,苏仟发誓自己听出了她对华夏厨艺的自信和对片儿国料理的那点……看不起?
正川雄一摇了摇头:“不对、追求极致不是错的。”
“没人说那是错的,只是两种厨艺的发展道路不一样。”
看着自己面前因为谈起厨艺而双眼明亮的女孩儿,正川雄一弯下腰把自己脚边的小灰猫抱了起来。
“不、华夏、有句话,叫殊途同归。”
第61章 咯吱盒
在厨房里;一代和食大师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孩儿:“作为一个、厨师,我们要比别人更加、虔诚地对待、食物;无论是我、还是你的爷爷。殊途、同归。”
虔诚?
沈何夕回忆着沈抱石做饭的样子,轻松地;随意地;偶尔甚至是随性的;可以说与他平时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如果这样的自在就是老头子的“虔诚”,沈何夕觉得老头儿和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那个随意傲娇的样子简直是在“祭祖”……
吐槽完了自己家的老头;沈何夕看见老人把自己的猫放在了地上;又转身去洗了洗手。
正川雄一打开自己放在一旁的布包,七八把银光闪闪的刀从布卷里展开,每一把都擦得银光闪闪。
“我回到岛国的时候;一无所有,没有家庭,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厨艺是我、安身立命的、事业,也是我、的家人和伙伴。”
老人看着那些餐具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厨艺和我一起顺应时节、感悟道理,它是我的一部分、我为我的人生有这样的一部分而骄傲。”老人矜持地昂起头,他真的是为自己的职业和自己为了厨艺付出的时光而骄傲着。
沈何夕在老人的目光中拿起了他的一把刀——单刃,木质手柄,看起来像是加宽了的水果刀。
“这把是出刃包丁,用来处理鱼。”老人向她解释这些刀的用途,“那边那把长刀是黑鲔鱼包丁,只是用来处理黑鲔鱼。”
苏仟看了一眼那个长达半米的刀刃儿,深吸了一口气:“大师,这些刀你是怎么过海关的?”
正川雄一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也不、不知道。”
得了,您的“老朋友”想要来这儿您的“人类朋友”们还不知道得费多大劲呢。
苏仟囧囧有神地拎着小墨迹去喂猫了,这两个人和她不是活在一个世界的。
“事实上您基本不可能用到这把黑鲔鱼包丁,不是么?”沈何夕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我,我不回让自己背着那么多的东西,在外面不是在家里,不管什么刀能用就行。”
女孩儿的话里意有所指。
正川雄一摇了摇头:“如果能、做到最好、我就不回给自己、有瑕疵的机会。”
在对于厨艺的问题上,这个老人的态度近乎于偏执。
好吧,沈何夕前后快四十年的人生,让她早就接受了传奇都是蛇精病的设定。
“那您的最好是怎么判断的呢?”
“突破了上一次,就是最好的。”老人的回答很坚定。
沈何夕对此不置可否,食物的判断标准不是统一的,人们赞美一道菜,也有人讨厌一道菜,如果更好的突破遇到了更糟糕的客人,那谁来判定这个“更好”的标准?
如果只是自己觉得自己有了突破,那说服力又在哪里呢?烹饪本就是一门有表象但是有不可量化评价的艺术。
爷爷说过的“半生寻道”,黎师父说过的“执于心”、俞正味说过的“人生与食物一样,我们可以错过,但是不可以放弃眼前的美好。”这些话都影响了沈何夕对厨艺的看法。
沈老头儿追求的是把沈家的菜升华成自然而然的标准——道法自然,顺应天时,厨子在烹饪的时候随心、随性、随喜。
黎老师傅追求的是无论怎样的食客他都用最适合的一面去款待,只要心意不变就不去在意形于外的改变。
二十年后的俞正味说的是食物之美、美在当下,只要静心享受制造美味的过程就足够了。
再有现在的正川老人这种时刻要求自己更强的执着,沈何夕不知道他们谁是对的。
或者说都是对的,就像泰勒夫人说的,每个人都被环境和经历打磨成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人都能有不同的烹饪态度,这大概也是食物本性的包容性吧,它能让所有人吃到美味,也允许人们用不同的性格去雕琢它。
当然,她不会去和眼前这个蛇精病,啊,不,这个一代传奇去讨论这个问题,她只关心……
“我们晚餐吃什么?”
老人揭开一个盆子的盖子,里面放了一块有些泛着黄绿色的面浆。
“我给你们做、咯吱盒。”正川大师郑重其事地把咯吱盒三个字念了出来。
“嗯?华夏的东西。”沈何夕表示自己曾经在京城吃过。
正川大师拿出几根洗干净的胡萝卜开始切。
“我小时候,你的曾祖母总是做给我吃。”
咯吱盒也被京城之外的人叫做炸煎饼卷,
绿豆粉、玉米面、高粱粉、米粉……所有的谷物碾成粉几乎都可以,调成浆状之后在炉火上摊成薄薄的煎饼。
如果想要没有馅儿的,那只要在煎饼上撒一点香菜、椒盐然后下油锅炸好,如果想要吃有馅儿的,就要在两层煎饼之间抹匀馅料然后再改刀炸制。
老人看来早有准备,他甚至让人给他在沈何夕的灶台上安放了一个铁板,和食里面用来做铁板烧的那种铁板。
一勺面糊倒在烧热的铁板上,木质的小推子一点点地把面浆推开,白色为主的面浆接触到热热的铁板上,几乎片刻就变成了微黄的煎饼。
铁板烧热之后火候很小,煎饼在上面慢慢地边缘都翘了起来——因为面浆里加了鸡蛋。
一张煎饼,又一张煎饼,全都圆圆地好像是团圆夜的月亮。
老人的表情极其的专注,好像他在制作的不是煎饼,而是一个精心呵护的梦。
此时正是四五点钟,外面的阳光倾洒进了厨房,像是用自己的辉光给这个那些摊好的煎饼着色。
胡萝卜、土豆、白菜的根部、一点肉馅儿,还有一把香菜,没有擦丝,老人一点点的用刀把它们切成细丝细末,和沈家有那么点炫技的刀工不同,正川老人切的非常的稳,他的速度不快,但是他每一次切下去的动作似乎都带了那么点慎重。
把颜色丰富的馅料搅拌均匀,红的肉,橙的胡萝卜,白的的菜根,黄的土豆,绿的香菜,放点盐、酱油和白胡椒粉搅拌均匀,慢慢地铺在了已经放凉的煎饼上。
馅料从碗里一点点的倒出来,倒几下,再用筷子推平,馅料要薄一些,铺好了之后再盖上一层煎饼,卷成长卷。
把长卷切成三四节,下油锅炸制,菜香味搭配着面食炸出的甜香一点点伴随着油锅里叮叮作响的声音传了出来。
正川老人站在油锅前面像是艺术家在雕琢自己的作品一样查看着每一块煎饼的颜色和硬度。
等到外皮颜色金黄,内里菜香饱满,就把炸好的东西一块一块地挑出来。
盛放的器具选用的是水滴形状的白色细瓷盘子,正川雄一把焯过水的芹菜梗劈成卷丝状,从水滴的细端一点点铺排成新发的兰草一样。
炸好的咯吱盒再次改刀成菱形,参差不齐竖着摆在盘子上,就像是一块块与兰草相依相伴的水边岩石。
“我记得、以前这是过年吃的东西。”如今的正川雄一昔日的沈抱云看着摆放精致的“华夏小吃”,想到的是面前的两个女孩儿远不能触及和体会到的遥远时光。
伯娘端出的东西时的笑脸、小刀举着装了两个大钱的红包的欢快、外面的鞭炮声、风尘仆仆刚刚赶回来的养父,这些似乎都和着这个小小的东西一样被他铭记着。
硬硬脆脆的小东西放进嘴里,此时馅料的汁水仍然有一定程度的保留,炸过的煎饼带着油香味和谷香味,被牙齿咬碎的时候有那种令人心醉的脆响,然后是云破月来一般的馅料的味道。
最普通的搭配,普通到就是当年的老百姓在年前看看自家的菜窖里还剩什么,粗粮的面,干干的萝卜,耐放的土豆、舍不得扔掉也不知道该怎么吃的白菜根,就这么凑合到了一起,再加上一锅炸完这个还能再用的油。
那些属于七十年之前的东西,明明应该是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女孩儿难以认同的。
偏偏,沈何夕在吃到这个咯吱盒的瞬间,想起了哥哥,想起了坐在树下的老头儿,想起了自己在厨房里练刀工的岁月,想起了自己站着看着爷爷和哥哥拎着那个木头的调料箱越走越远。
这是……回忆的味道?!
*******
早上九点,沈何朝正在后厨里调制着饺子馅儿,切成小丁的鱿鱼粒一定要在肉馅儿中打上浆。小帮工的脑残从后厨门里探了出来。
“师父师父,外面来了两个人。”
沈何朝还穿着妹妹通过国际快递送回来的厨师制服,衣服妹妹一次给他快递了十套。
银灰色的围裙,白色能勾出腰线的大厨制服,因为是妹妹送的,他不仅天天穿,还保护的很好,所谓金碗配玉筷,为了跟这身衣服搭上,沈何朝也很少像别的厨师那样“不拘小节”了。
时间久了,气质就越发的和旁人不太一样。
总之,看起来是格外的挺拔俊秀。
从厨房里慢慢走出来,他差点闪瞎了外面两个年轻人的眼。
这个小白脸真是个厨子?
这就是爷爷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孙子?长得不错。
站在门左边的一个人西装笔挺,铁灰色的衬衣还扎着蓝黑色领带,顶着一张年轻版正川雄一的脸对着沈何朝鞠了一个躬:“您好!我是正川平次。”
另一个看了看沈何朝,又看了看鞠躬的外国腔男人,还不到五月的太平区已经是春暖花开了,可他还穿着一件夹克衫,里面是一个圆领毛衣套衬衫的搭配。
“卧!是来踢馆地!”
第62章 菊花鱼
穿着夹克的年轻男人吼了这么一声;在店里忙活的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卧要踢馆!我要用我的菊花鱼来挑战沈抱石!”对于这种赤果果的无视态度,他非常的不满。
难道不应该如临大敌然后有人说“自不量力”再让他啪啪啪啪地用精湛的刀功和娴熟的技艺打脸么?
沈何朝只是对他们两个人笑了笑,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字。
【你们好;我是沈何朝,这家店的老板。】
对面两个人的反应是:
光写字不说话是啥个意思?
嗯,字也很好看。
沈何朝写的下一行是:【踢馆有流程;正川大师已经走了。】
前半句是写给夹克男的,后半句是写给正川雄一的。
写完之后,给两个人再三看了看;他收起小本子,又笑了笑。
转身走了。
“哎~你这个人!”夹克男要追上去;被小帮工拦了下来。
“要踢馆是吧?先来登记。想要我们沈家饺子馆呢;要现在我们这干两个月,是包吃包住没工钱的两个月啊,干完了你就可以踢馆了。”
“啊?”夹克男长了一头自来卷偏偏还卷的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个鸟窝顶在头顶上,现在他有点傻愣愣地看着小帮工,。
小帮工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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