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热闹啊。沈何夕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作为在座唯一一个能熟练使用筷子的人,她用长筷精准地夹走一块品相极佳的牛肉。
……
就在同样的夜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拥有一头浅金色头发的男人面对着电脑里的资料。
“华夏小姑娘,既然你不联系我,那就换我去找你吧。”
而在地球的另一边,正川雄一已经拿到了那封寄给电视台的国际邮件。
“请转告正川雄一大师,他的秘制调料需要更广泛的宣传和认可。在世界别的地方,有人意图将他的心血据为己有。”
“华夏语?”
身着和服头发斑白的老人从房间的柜子底层拿出了一张古老的照片。
“小油,小勺……小刀……是你们么?”虽然语调生涩,但是他说的也是标准的华夏语。
第39章 怪味鸡
一九九七年的圣诞节;泰勒夫人是这样度过的:爆炒牛柳三明治、烤玉米、火锅、肉夹馍、香菇鸡肉焖饭、炸刀鱼、土豆烤鸡、鱼香茄子、蜜汁红薯、蒜蓉菜花、回锅肉、手撕鸡、什锦蔬菜粥、大虾烧白菜……
一九九七年的圣诞节,亚瑟是这样度过的:大魔王姐姐做好吃的了!好开心!……华夏来电话了;不开心……大魔王姐姐做好吃的了!好开心!……华夏来电话了;不开心……大魔王姐姐做好吃的了!好开心!……华夏来电话了,不开心……
一九九七年的圣诞节,弗雷德是这样度过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好多好吃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好多好吃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好多好吃的……
至于沈何夕?
她一直过得很开心。
大雪封城的第四天;市政工人终于开始清理抖森路上的积雪;清雪车轰隆作响,那些带给了他们麻烦同时也带给了他们宁静的雪被推到路边;这个属于白色的圣诞节假期也快要过去了。
哈特家的司机等在楼下;两个小家伙开始非常放肆地扫荡沈何夕的厨房。
姐姐炖的鸡;拿走!
姐姐烤的红薯,拿走!
姐姐做的土豆泥,拿走!
姐姐做的小点心,必须拿走!
……可是他们最想带走的偏偏是那个人,只站在客厅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亚瑟扔下手里的背包跑过去抱住了沈何夕:“Cici,妈妈越来越想你了,你们之间一定要和好,这样以后我周末还能来看你,下次我要吃烤鱼和烤生蚝。”
沈何夕刚刚心里的那一点不舍顿时散光了。
照这么吃下去,将来那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会不会变成一个胖子?
弗雷德仰头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低头揪了一下衣角。
刚刚那个小眼神儿里面明明表露着:“我也要求抱抱。”
沈何夕笑着松开亚瑟,一把就把弗雷德抱了起来,小男孩儿在女孩儿的臂间像是一个大号的洋娃娃,被她轻而易举地就扛在了肩头。
“我们的弗雷德也会很快长大,变成一个勇敢的骑士,对不对?”
视野变得开阔的弗雷德还是不怎么开心,他皱着小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亚瑟懒得看自己的姐姐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你侬我侬,拎着自己扫荡的食物下去装车了。
亚瑟走后,弗雷德抱着沈何夕的头,小小声地说:“Cici,每天和你打电话的人,是不是有一个不能说话?”
沈何夕愣住了。
“我不是故意听到的,但是我知道你打电话都是和两个人说话,里面有一个人是不能说话的。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Cici你的每句话都有是或者不是两个选择,而且中间间隔特别短……我听了两次才搞明白的……”
小孩儿,其实你是叫弗雷德·福尔摩斯对吧。
刚刚心里还有秘密暴露的不安感,听见小家伙小声地说完自己的推测,沈何夕已经陷入了另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我的弟弟是奇葩#
这个话题真让人开心不起来。
“小天才弗雷德,答应我,别把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知道嘛?”
沈何夕把小男孩举到和自己视线平行,用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如果这个秘密让别人知道了,会伤害很多人。”
弗雷德点了点:“好吧……Cici,我会一点华夏语的,所以那个人是我们的哥哥,对么?”
沈何夕摇了摇头:“那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不是你们的。”
哥哥属于原则问题,一切要和自己抢哥哥的小屁孩儿都要扼杀在萌芽中。
*********
圣诞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沈何夕的公寓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艾德蒙·J·哈里斯
知名节目制作人。
属性吃货。
以及……当初被她救了的那个路人甲。
这些就是这个金发男人自我介绍的全部。
沈何夕在心底哂笑了一下,自己当初救人本就是顺手的事情,但是对方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都没说感谢现在又晒出来,说明这个人对别人的防备心简直重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能驱使着这种人找上门的原因,一定不简单。
“Cici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当一个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进行完自我介绍之后,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开门见山。
这位叫艾德蒙的先生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那种似乎泛着波光的蓝色不知道曾经让多少女人心动,可是沈何夕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让人想到了那天的那份三文鱼生鱼片。
探究,索求和一种欲/望。
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尊敬的先生,我对我现在的工作情况并没有不满意,也不打算换一份工作。”
“Y*律系的学生,全额奖学金获得者,担保人和临时监护人是环球证券交易所的外联部主管哈特夫人……我想在您出生的那个国家,这一切都让人羡慕甚至嫉妒,但是在腐国,这些并不能为你打开那扇门。”艾德蒙的如数家珍地清算着在腐国能查到的沈何夕的一切资料,并且从自以为能打动对方的那一点下手。
沈何夕明白,对方说的那扇门就是很多留学生想要的机会——一个留在腐国,融入社会主流的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对自己毫无吸引力,她来到这个国家,从来不是为了舍弃什么。
不过她觉得艾德蒙本身对她的吸引力突然大了起来,能够这么快的找到自己,说明对方有非常广阔的信息渠道。
“您有这样一幅外表,漂亮得像是博物馆里那些来自东方的瓷器,而这不过是你身上各种神秘特质中最没有吸引力的一点。”
艾德蒙赞美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性,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又随意。
“救我的那天晚上您展示出的高超身手真的令人惊艳,圣诞节前那份令人印象深刻的日本料理更加诠释了您的与众不同。这样的你……真的甘心像别的留学生一样拥有着一身才华但是在腐国只是端盘子刷碗等着拿到学位之后再回国么?”
……
泰勒太太不放心一个陌生男人来找Cici小姐,即使这个男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放心不下,端着一小碟饼干慢慢走上了楼梯。
出于一种单身女性对自己名誉的保护,门是虚掩着的,正要敲门的泰勒夫人听见自己的东方住客用非常平的声音说:“……没有身处在一个圈子里,我们永远不能给那个圈子的人下定义。您手眼通天地查到了那些光鲜的资料,那您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厨子的孙女?我曾经从华夏社会最底层的地方走过来,所以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看得有多么的崇高,也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应该’得到什么。”
前世的沈何夕即使再厌烦厨子的生活,她也从来没有看不起厨子这个职业。那些生活在灶台和案板旁边的人用自己的手给自己挣生活,用自己的心胸去容纳更多的味道,这样的人,谁也无法看不起。
站在门外的泰勒夫人满面笑容。
这样的女孩儿似乎并不需要自己担心?察觉到自己关心则乱的泰勒夫人一手端着银碟子,一手拎着裙角步履轻快地又走了下去。
艾德蒙凝视了眼前这个异国少女足足半分钟,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到任何的虚伪和言不由衷。
这个女孩儿并不是以退为进,自己提出的那些条件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当艾德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交谈的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入了沈何夕的手中。
“难道我的手上就没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么?你知道你身上有多大的商机么?Y大学生的身份,漂亮的脸蛋,能打也能做菜……相信我,你一定能红,你能想象到成为明星的感觉么?被簇拥、被崇拜的感觉比毒品还让人上瘾,相信我,你只要和我合作,你能获得你从来没有奢望过的一切!只要你跟我合作!”
回答他的,是对方的拒绝。
“您所有的筹码对我都是无效的,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沈何夕已经确定,这个叫艾德蒙的节目制作人真的很需要自己。
很好,越是迫切,越是能帮到自己。
作为一个从业七年的有影响力的制作人,艾德蒙正处于瓶颈期,他现在的种种创意就连自己都打动不了,不温不火,毫无闪光点,第一次见到沈何夕的那天晚上,他就是因为自己创意枯竭而借酒消愁。
第二次遇到这个女孩儿简直是上帝的安排。
当他看到沈何夕点评那份寿司时表现出的自信和气势,他的心里已经开始为这个女孩儿量身打造一个别具特色的节目。女孩儿随手剃掉了那个日本人的眉毛和头发的利落与潇洒,让他简直有了发掘到宝藏的惊喜。
可是宝藏说你好,宝藏说再见。
艾德蒙先生失望透顶。
宝藏说:“其实我对你的项目本身还是有兴趣的,而且您的身上有我很迫切需要的东西,只看您是否觉得能为我付出得更多一点了。”
哎?已经经历了从自信满满到难掩失望,此时的艾德蒙再次振奋了起来。
打一下棒子给一个枣,沈何夕深谙其中的张弛之术。
艾德蒙被沈何夕这一连串的棒子打的头昏脑涨,对于这个枣的出现真的满怀欣喜。
“我有一个语言中枢障碍的朋友,可能是十几年前高烧烧坏了脑子,我要的是一份整个大洲能够治疗他的医生的名单和联系方式……如果您能给我一份这个,我可以考虑参加您的节目——在不会影响我学习和生活的情况下。”
“好的。”到了这个时候,艾德蒙突然发现自己还是被这个女孩儿牵着鼻子走,从一开始这个女孩儿已经想好了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从一开始自己就把自己的迫切表露在了这个女孩儿的面前。
“Cici小姐,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央求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跟我合作,并且还为对方不停地增加着好处。”
“没有谁求着谁,艾德蒙先生,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只不过是您太轻敌了。”沈何夕微笑着送客。
……
五天之后,沈何夕收到了艾德蒙送来的名医资料和节目计划书。
那时她正好在调制一份怪味鸡的浇汁。
“在做完一道菜之前,千万别让别人已经把握了菜的味道。”
你见得我手握葱姜,却不知道我油中爽麻。
第40章 辣椒油
周六的下午;苏仟开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跑车带着沈何夕到了腐国的首都。
第二天上午沈何夕就要去参加艾德蒙先生新节目的试镜。
是的,哈里斯先生信誓旦旦地提出了各种各样优厚的条件让沈何夕来加入到他的美食节目中,但是;在这个项目中他并没有唯一决定权。
沈何夕必须参与试镜并且获得艾德蒙的投资方的认可,他们才能谈到下一步的合作。
问明了节目性质的苏仟呵呵一笑。
据说只是一个被邀请的厨师做一个饭;然后沈何夕像是花瓶一样站在那里递一点材料问一点傻问题;等到对方菜做好了就夸奖两句;顺便还要挽个刀花之类的……
简直就是个装饰品……
如果真的拿这个姑娘当“道具”;那简直是拿着金边大菜刀当铅笔刀玩儿,想想就想为那个傻缺的制作人点蜡。
沈何夕并不知道苏仟心里在默默吐槽着什么,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是个“装饰品”:
“我觉得我应该是辣椒油;川菜里的辣椒油。”
“川菜的食材在处理的时候;颜色大多是保留食材本身的颜色,比如口水鸡、水煮鱼、醋香猪手、蒜泥白肉……还有凉粉。食材的颜色清清淡淡,食材的味道清清淡淡,但是有了辣椒油就都不一样了,红亮的颜色搭配着白色的芝麻……特别漂亮的装饰品,但是绝对不仅仅是装饰品。”
苏仟轻轻吞了一下口水:“为什么不管什么事儿你都能说到吃的上?”
“因为习惯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能在食物里找到我一直想不通的道理。”在真正正视了自己的前世之后,沈何夕发现了很多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的收获。
比如那些从烹饪里面得到的启发。
蜀地两种最好的辣椒,最好的花椒和芝麻,晒干,碾碎,搅拌,然后用滚烫的油一次又一次的泼在上面。
用250度高温滚油融和里面的香气,一次次地油泼,一次次地搅拌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响声让味道被提炼到极致。
把150度的熟油倒进去,调和着它们颜色和味道的底蕴。
然后是等待,等待这些东西冷却,等待它们妥协,等待着它们交付自己味道的根本。
这样的红油,第一次吃的人们,都会以为它是颜色鲜亮的装饰品,只有吃到嘴里才会知道它们有多么特别。
多么特别。
跑车停在了一个环境清幽的社区,按照字条上的地址她们看到了一栋漂亮的红砖别墅。
红色的砖,褐色的瓦,高高的烟囱,冬季里树叶凋落,枝干上有的只是一点积雪和在觅食的鸟雀。
那里是哈特的家。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去。”苏仟看着这个明显是中产阶级风格的街区对着沈何夕提出忠告。
“腐国的人的阶层观念刻板又固执,尽管你妈妈是个在华夏长大的混血儿,相信我,如果她知道你要去上一个脱口秀节目,她会气死的。”
沈何夕从敞篷车里单手一撑跳了出去,回过身子拎起放在车后的背包。
“你知道人们如何处理隐瞒和欺骗么?更多的隐瞒,更多的欺骗……”她叹了口气,“我发誓我的一些谎言出于绝对的善意,但是我也要尊重我母亲对我一些情况的知情权,想想吧,如果她在电视上看见我穿着围裙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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