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兄台就不要如此费心了（liao三声）。”杨阳却没有跟着停下来，而是边走边回头说。
“什么兄台……”羊小虎不再理杨阳，转身往路边的一个水果摊走去。
“都说了不买，提着很重的。”杨阳赶紧跑过来拦截。
“不行……”羊小虎越过杨阳的各种拦截来到水果摊前，他看了看，苹果、梨、香蕉、还有橘子，品种倒还算全，“伯父伯母爱吃什么？”他转过身问身边有些无奈和不满的杨阳。
“咳，你这样可真见外……”
羊小虎不再理会他，就按自己的心思，买了些都比较爱吃的大众水果，一样装了一袋，看上去也算是拿得出手。可是等他们下了长途汽车，羊小虎就后悔了，杨阳家离长途汽车站似乎很远的样子，尽管杨阳已经从他手里分担走了一些，但剩下的还是让他觉得越来越沉。
“还没到吗？”望着前路漫漫的景象，羊小虎有些虚弱无力地问。 “还一半吧，得走到路的尽头，然后往那边拐。”杨阳说着抬手指了一下。 羊小虎看了一眼，根本就看不到杨阳所说的路口，于是只好鼓起劲儿继续前进。
“恩……还没到吗？”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羊小虎忍不住再次问道。 “马上了。” 羊小虎听了有些安心地点点头，将把手勒得生疼的水果袋子倒了一下手。 杨阳见了，伸手把羊小虎手里的袋子都抢了过去，“给我吧。”
“恩……”羊小虎没有拒绝，他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好在杨阳说的没错，就在羊小虎觉得越走越凄凉，越走越荒无人烟的地方时，他终于听见杨阳说了句“到了。”
羊小虎忙停下来举目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住宅楼，只看到杨阳往岔道的一个坡道上走，他连忙跟了上去，然后赫然看到了一个仿佛宫殿般的别墅。
“这……这里是你家？”羊小虎瞪大了眼睛。 “欢迎！”回身冲羊小虎摆了个主人的姿态，杨阳就跑到坡顶，按了大门上的对讲机， “王妈，我回来啦！”
几秒钟以后，巨大的自动门喀拉一声向两边徐徐打开了，杨阳招呼他一同走了进去。直到坐在富丽堂皇犹如五星级酒店的大厅里，羊小虎都没有能够从震惊的情绪当中缓过神来。
☆、第十六章
被杨阳唤作“王妈”的是个中年女人，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整个人很有气质，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全身上下一袭黑色职业装，说话做事给人感觉一丝不苟，尤其是表情，从羊小虎进来她始终面带笑容。这不会是杨阳的继母吧……如果真是的话，看着倒也不像是跋扈的母夜叉，反而是素质能力超群的都市白领……这时王妈端一盘水果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说：“你是杨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带回来的朋友呢。”羊小虎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什么吩咐叫我。”王妈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大厅。
“吃水果。”杨阳努力地尽着地主之谊。
“那是谁？”“吩咐”这样一个词汇，应该不是女主人会说的吧……
“管家啊。”
果然，不过管家这个字眼，羊小虎只在影视作品和小说里面见识过，现实里听到还真觉得不太适应，他有些生硬地弯了腰拿了一跟牙签，插了块火龙果放进嘴里。
“你别拘束啊，这家就我一个人。”
“就你……一个人？”羊小虎琢磨着杨阳话里的意思，他隐约察觉到什么，而杨阳接下来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是呢，你伯父伯母都不在。”杨阳的语气透着难以被人察觉的落寞。不过虽然如此，羊小虎还是松了口气，至少杨阳不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他插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好奇地环顾起四周。
如果让羊小虎用一个字来形容这里的话，那就是“大”，巨大的客厅足有六七十平米，抬起头就能看到做成下落玫瑰花造型的铁艺灯从高高的房顶垂下来，但是如此大的空间，除了自己坐着的围成一圈的真皮沙发，就只剩下羊毛毯子上的那个水晶玻璃茶几。再往旁边看去，是宽阔的楼梯，用宽阔来形容是因为它大概有两个一般楼梯那么宽，楼梯的扶手跟整栋房子的风格一样，都是古典欧式风格，木质雕花的栏杆一直向上延伸，然后在两层楼之间一左一右分开拐向两边，而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墙上挂着好几副大大小小的人物写真，大的好像海报一般，小的也有一米见方。掠过里面的人像时，羊小虎忽然觉得很是眼熟，仔细又看了看，才发现居然是自己很喜欢的当红明星梁欣元。
“我也很喜欢她。”羊小虎指指那写真，“我暑假还看她拍的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 “我不知道，她的戏从来不看，她的歌从来不听……”杨阳连头都没扭。
“那你挂……”
“那是她自己挂的好吧。”
“她自己？”羊小虎惊讶得差点把嘴里的芒果吐出来。
“当然了，她家可不她自己。”杨阳也开始吃水果。
“……真……真的啊，你姐姐吗？”羊小虎兴奋的整个人扭过来冲着杨阳，两只小狐狸眼睛冒了光，想着这下说不定真的可以要到签名。
“姐姐？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是我妈啦。”杨阳撇撇嘴吐了点西瓜子出来扔到茶几上，感觉到对面涌过来的迫人的诡异气息，他抬起头，看到羊小虎整个人呆在那里。
“呃，果然美梦破碎了吗？”杨阳自言自语等待着羊小虎自行恢复。 就在他要去插最后一块西瓜的时候，他听到仿佛梦呓一般的声音从羊小虎嘴里发出来。
“她不是22岁吗？”
“对啊，22岁生的我。”
“……”
“你不是要哭了吧……呃，打击太大了吗？”
“我还想要签名了……”羊小虎嘟囔着。
“那没问题啊，我一会去她房间给你翻翻，她就爱签名，满处签，到处都有呢。”
“……”羊小虎只觉得自己脑海里那个完美的形象正在一点一点地龟裂，一片一片的往下掉。“真实都是□裸血淋淋的啊。”杨阳开口安慰着，但是羊小虎怎么听怎么别扭，有些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过了一会，羊小虎终于稍稍缓过劲来，仔细看了看杨阳说：“不过，现在看的话，倒真有几分相像。”
“亲生的能不像吗？”
“我说我怎么那么喜欢呢。”羊小虎完全恢复了，开始大口吃水果。
杨阳听了，心里一瞬间变得汹涌澎湃，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扔了出去。
“你……刚才说什么？”
“恩？什么说什么？”羊小虎却没事人一般，有些奇怪地抬起头问。
“没事……”
“不过你家可真空旷啊，稍微大一点声音说话感觉都有回声。”
“是呢，所以我都不太回来。”
“你……你爸呢？”羊小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出口。
“我爸做生意，已经打入美国市场了，所以就在那战斗着呢。”
“……”羊小虎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是看着那仿佛说别人爸爸一般的杨阳，心里一抽一抽的痛。有了金钱并不意味着就获得了快乐和幸福，羊小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有感触，自己家虽然长年累月捉襟见肘，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但每次回去的时候，等待自己的都是嘘寒问暖的声音和热热闹闹的气氛，从来都没有像杨阳家里这般冷清过。
“那我就多住几天吧。”羊小虎冲杨阳笑了一下，自己主动这样要求还是第一次，他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随便住啊。”杨阳听了很是高兴。
就这样，羊小虎就住了下来。几天过去了，杨阳发现，这个家，突然变得很温暖。
这天，已经很晚了，杨阳捏着张光盘，满脸神秘地钻进羊小虎住着的客房。
“小虎，咱看点刺激的。”
“你还有刺激的啊。”羊小虎在脑袋里快速回顾了一下这几天看的所有的盘：海底总动员，玩具总动员，机器人总动员……然后不屑地说。
“切，一会儿你哭了可别赖我。”杨阳说完，就蹲在电视柜前开了DVD，把盘放了进去。
先是听见喇叭里传来了低沉阴森的音乐声，待杨阳站起身跑到自己身边坐下，羊小虎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河，河水是不吉利的黑色，仿佛随时会有东西冒出来一样，就好像在回应他的猜测，水中慢慢出现了几个青色的光点，慢慢扩大，羊小虎只觉得心跟着悬了起来，那青色的光点还在继续扩大，突然变成了三个日语字，下面的翻译是“午夜凶铃”。一瞬间，羊小虎觉得后脖颈窜入一股阴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就是传说中吓死过人的日本超级恐怖片吗？
“要看这个吗？”羊小虎转过头望望一脸兴奋的杨阳。
“对啊，我自己在的时候不敢看呢，终于有人壮胆了，别说话了。”
“……”自己居然是那个壮胆的角色，羊小虎只好转过头继续看电视屏幕。
可是等到剧终的时候，羊小虎悔得肠子都绿了……他很纳闷地看着那个需要壮胆的杨阳，活蹦乱跳地又蹲去电视柜前把那张万恶的吓死人的盘拿了出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有多刺激呢，果然就是噱头啊。”杨阳把盘随手扔在DVD上，转过头对羊小虎说。
“是呢……”羊小虎听到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如果自己说自己要被吓死了，应该会很丢脸，所以他只好随便附和着。
“哎呀，都12点了，我回屋了啊，赶紧睡觉吧。”杨阳说完，就要往外走。
“你电视插销拔了吗？”杨阳停住脚步，他不懂又不是第一天看了盘去睡，为什么今天羊小虎问这个。
“拔了啊。”
“呃，你还是插上吧。”
“哎？”
“插着的话，半夜亮了，我就当它出毛病，如果没插……”羊小虎抬头瞄了瞄杨阳，“那……那……”
“你……该不会是害怕？”杨阳露出坏笑，“刚才也不谁鄙视我来着？”
“我才不害怕。”羊小虎嘴硬。
“那我回屋了啊，你好梦。”
“那个……今天我想一起睡……”
“哈哈，小虎你太哏了。”
“……”
看到杨阳终于转了身往床上走去，羊小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攀附在身上的凉气散了许多。
☆、第十七章
爬上床钻进被窝，羊小虎把被子一直拉到鼻子，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他歪过头看了一眼旁边，杨阳也躺下了，后脑勺冲着他，不知道这个能在三秒钟之内睡着的人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梦乡。他轻轻叹了口气，只好也准备睡了，可是才闭上眼，就看见贞子从井里爬出来的画面，于是羊小虎毫不迟疑地掀开眼皮，伸手戳了戳杨阳的后背。
“说说话吧。”感觉到杨阳动了动，羊小虎开口说。
“好啊。”杨阳回头看了羊小虎一眼，翻身爬起来，用手肘支着身子。
“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羊小虎想了想说。
“恩，他俩比较能赚。”
“你从来不提你家的事，咱同学都以为你是单亲了……”
“单亲？我觉得那还不错呢，我这是没亲。”杨阳轻哼了一声，有些自嘲的感觉。
“呃……对不起。”羊小虎觉得自己似乎说到了不该说的事情，一阵后悔。
“没事啊，说这个我一点都不难过，早习惯了。”
羊小虎看了看杨阳，尽管对方这么说，但他还是打算转移话题，“你家这么大怎么都不带朋友回来呢，你那么多朋友？”
“小时候总叫，长大了发现我要的东西他们没有，挺没劲的。”
“你要什么？”羊小虎忽然非常想知道。
“我想要别人珍惜的东西……”杨阳说完，歪过头看看羊小虎。
“恩？”羊小虎回看了杨阳一眼，一脸不明白的表情。
“我爸，珍惜的是时间，我妈，珍惜的是青春，但是他们从来都不给我，就知道给我钱。我那些朋友也都差不多，从来都不会把他们珍惜的东西拿出来与我分享，更别提给我了。所以朋友对我来说，就是玩伴儿而已，没有更多的意义。”
“……”那自己对杨阳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存在呢？羊小虎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你放心，你是不一样的。”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杨阳说，语气十分肯定。
“我也没给你什么我珍惜的东西吧……”羊小虎没想到杨阳会这么说，他并不觉得他有给过杨阳什么珍贵的东西。 “给了啊，绒裤啊。”杨阳说着，笑了笑，“我亲爹都没把他穿着的还有体温的裤子脱下来给我呢。”
“那是突发事件……”羊小虎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够了，我打篮球不是一次两次腿抽筋了，那么多朋友怎么没人给我裤子呢，他们能把我的裤子给我抱来就不错了。”杨阳却没有任何动摇。 羊小虎半天都没吭声，杨阳以为他睡着了，歪头看过去，却发现他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子一脸若有所思。
“想什么哪？”
“想我有什么是很珍惜的……”
“想出来了吗？”杨阳笑着问。
“没有……不过……等我想出来，分你一半。”
“哈哈，傻小虎，你认为的可能和我认为的不一样啊。”
“啊？这么复杂啊……”羊小虎听了不满地皱起整张脸，还抬了抬脑袋，“那我不想了。”
“小虎，让我亲一下。”杨阳往小虎身边凑了凑突然说。
“哎？”羊小虎看着越凑越近的杨阳。
“哎什么？”
“这句话前面你不用加个什么威胁的事吗？”
“那个啊……”杨阳楞了一下，才反应到羊小虎说的是那句自己平时的口头禅，他想了想，说：“你要不想自己睡然后做恶梦被吓死，就让我亲一下。”
“我才不害怕……”羊小虎不承认。
“你要不想现在走着回家，就让我亲一下。”杨阳的威胁升级了。
“不对啊……”
“什么不对了？”
“你这威胁不太对啊……”羊小虎皱了皱眉，他觉得杨阳今天说的话好像不太对劲，可一时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