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婚是必须要结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她们那辈亘古不变的观念,根深蒂固了。小爸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在这种大事上,她妈妈还是找到了他人为夫的父亲商量了一番,终于裁定,要介绍他们所认为最好的姑娘来跟儿子相亲。儿子小爸听了,大发雷霆,说了一大堆措辞反击他的父母。但还是拗不过妈妈那套软硬兼施的苦口婆心。儿子小爸妥协了,但他在最大限度为自己争取了选择权,说他已有自己相中的姑娘了,但不是妈妈所想的那样大家闺秀,她一没文化,二没家世,可我就喜欢她。他以为这样可以打消他妈的念头。谁想,她妈一咬牙,断道:“好!”一锤定音。
小爸把大爸约了出来。是他们经常出来幽会谈情的老地方。小爸为此还起了个暗号——老槐窝。但大爸每次都会迟到。他的理由是:“俩个爷们儿没什么可唠的!”这话就叫人费解了,你既然都表了这个态了,为什么每次都非去不可呢?而且每次回来之后,精神抖落,幸福得想花儿一样。这是我鄙视他的又一大原因。
“老槐窝”算得上一个冷清寂寥的公园,因为周遍地区正在拆建,弄得四周全是铁栅栏,一般人进不去。进去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做得都是些见不得阳光的事儿。但我可以保证,他俩在这里面,绝对没做过逾越之举。无非是吟风弄月,山长水阔说些体己话。“老槐窝”也正好可以掩人耳目,以防那些好事之人说闲话。此有后事可证。
第十六节
且说那小爸被他妈逼婚,无奈之下,只好把大爸约到“老槐窝”商量对策。
终于给盼来了。话没说两句,眼泪簌簌滚下。他见大爸无动于衷,自己厚着脸恳求道:“能借下肩膀么?”大爸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极不情愿地把他搂进了怀里。那架势跟平常抱我完全两回事,叫我看了很是不爽。那小爸在人家怀里装得比谁都无辜,一边抽噎一边把妈妈逼亲的事都告诉大爸了。
大爸沉吟良久,方道:“很好,恭喜你!”
小爸听后,立即抽出身来,瞪眼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是人说的话吗?”这气势跟刚才判若两人。
大爸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男人是肯定要走这一步的。大人把你养这么大,为的是什么?这个你比我清楚啊!”
小爸道:“我不想听这些。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你还不知道吗?”
大爸若有所悟,半晌,才道:“柏林,我俩不会有结果的,不是吗?”
小爸不语,黯然伤神。
大爸道:“我不想走出去,人家把我们当成外星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样倒不如死了痛快。我还跟你说过,我虽然也是这个情况,但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宁愿天天煎傲,也不愿意跟哪个男人有染。我跟你说,我们是男人就该完成男人该做的事。我们不要企图改变这个规律,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它。所以,小林,你也得这么去做,明白么?”
小爸再次泪下,问道:“我要是不结婚,你是不是就不认我这个人了?”
大爸没有回答,从怀里抽出一根烟来,点燃了……
第二天,大爸就把邻居阿曼找过来了,然后介绍给小爸认识。那大爸、小爸、苏丹阿姨、阿曼阿姨关起门来商量半日,才一拍而散。至于什么内容,至今不明。
随后,小爸就回家报喜,他要结婚了。
第十七节
为了这桩婚事,小爸的妈爸再度聚在了一起,为的就是儿子下月喜事的前后安排。下帖、酒席,人情客帐等等自不必多说,儿子就只有一个,自然要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但有一个问题,儿子的洞房设在哪里?为此两个大人又争执起来,他爸说目前有这个能力现为儿子买栋房子,应该要到他家去办。
他妈听了火冒三丈,喝道:“就你有房子吗?我这个房子哪差了?儿子要嫌小,大不了我腾出来搬到学校住去,还不够他俩使的?用你在这儿装慈善家,发慈悲?”
他爸也不依,冷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这几十年老师是怎么当的,动不动就跟你的学生发火,给脸看吗?”
这话把他妈气得浑身颤抖,发指大骂:“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儿教训我。你到咱学校打听打听去,我走到哪里不是为人师表?我这辈子就是栽倒你们家了,到你家做牛做马那也是假的,永远不会说别人一个好字,我幸亏跟你离了,要不然,不是死到你手里,就得死到你妈手里……”
他爸大怒,叱道:“我今天要不是为了我儿子,老子才懒怠见你这臭娘们儿!”说完抬头就要走人。
就在这时,儿子小爸闷闷不乐回来了。两人见儿子回来赶紧坐下,恢复常态,不再争吵了。但小爸看见妈妈脸上的泪痕犹在,已摸几分,遂不大耐烦地质问他爸,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吵,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既然这样,你们当初是怎么生的我?”
妈妈听后,失声哭了出来,当着儿子面把刚才吵架的原因给说了。
儿子小爸截口道:“你俩不用费心了。我要住到阿曼家去!”
此话一出,父母二人大惊。
他妈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要去她那里?”小爸编了个谎回了,实际那是大爸他们四个早就预料到因此安排好的。
他爸也不同意,说道:“那阿曼家太小,不适合你俩住!”
儿子小爸站起身来,扔出狠话:“你们要不干,我这婚就不结了!”说时,径自回了房。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不再言语。他俩都知儿子的脾气,执拗不过,只好认了。
他爸好气地对他妈说:“由他去吧,过些日子受不了就得回来!”听似无意,实则宽慰他妈。他爸最清楚,小爸这个唯一的儿子在这个前妻的心目中所占有的分量。
第十八节
小爸的婚礼,整个地球都在为小爸和阿曼开始转了,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我凭借自身优势被选为“童男,”小爸那边也奉送一女孩作为“童女,”她叫立陶宛,跟小爸妈妈那方是亲戚。她长得还不错,人如其名。但要我如实说的话,我只能说自己要比她略胜一筹。没有办法,人长得太好看,女孩子都要汗颜的。这就是我的苦恼。
怎么你不相信?从幼稚园到大学毕业对我表过好感的女孩子不计其数,还包括后来的立陶宛,甚至还有男生。亦有后事可证,暂且不表。
且说有了“童男”“童女”,自然得有伴郎和伴娘,这好象都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习俗。小爸父母那边要找一对儿未婚的,但小爸执意要大爸和苏丹做伴郎、伴娘,否则后果自负。这一家子为此又吵了一架,但最后还是依了。
婚礼前夕,大家围在一起商量明天大事及可能发生突发情况的各种措施,个个都显得异常兴奋和激动,好象明天自己要结婚似的,到最后连新郎不见了都不知道。大爸第一个发现小爸不见踪影,遂急忙跑到阿曼家找他,只见花烛下独阿曼一人黯然发呆,光景凄凉。阿曼告诉大爸,原来他去了高棉家。
高棉开门迎接的大爸。他什么话都没问,就让大爸进屋,把他带到了小爸所在的卧房里。
房里没有点灯,黑黢黢,隐约只见一人孤零零地蜷缩在角落里,抱紧双腿,若有所失,全身微抖。大爸立即转身对高棉客气地说:“兄弟,又打扰了。估计这小子又闹情绪了,我来劝他几句。麻烦您先出去下,好不?”高棉随即避开,带好了门。
大爸走过来,看见小爸那副可怜样,喉咙就开始沙哑了。但他强做无事,站在一旁,呵斥道:“明天就要成大人了,还淘呢?”干笑一声,又道:“走,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得漂漂亮亮呀,你可是新郎哦!”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那小爸像是得到了一根救命草一样,死死抓住那只手,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方道:“我好怕结婚……”那大爸在这个时候没有稳住,情绪登时失控,抱起小爸脑袋碰头痛哭,鼻涕酸水一大把。只听大爸抽泣道:“乖,别怕,有我在……”根本说不下去了。
小爸颤声道:“我好怕穿西装,打领带……”
大爸紧紧拥住他,一串地安慰道:“你,还有我……”
外面的高棉也是同类人,何曾不了解这其中的辛酸和无奈呢?背着他们暗暗地哭得不像人形。那晚,他到外面旅馆睡去了。剩下的俩人说了一晚上白话。
第十九节
婚礼现场。张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鞭炮锣鼓、笙箫歌乐之声,通衢越巷。大爸亲自为小爸扎领带,穿西装。当时,中山装和西装各一套,但大爸说西装合身,潇洒大度……
大爸见小爸时常眼圈有红,便安慰道:“酒席上,有我在,不要怕。你只管放开,要开心,做做样子。喝酒有我替你顶着!”
小爸却说:“一路上,你要牵住我的手!”大爸想了想,终于点头允了。大爸从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一路上,从接新娘,走司仪,过亲戚,最后入席陪酒都牢牢牵住小爸的手。客来客往,人情礼仪,也由大爸在一旁暗暗提示,或出面抵挡。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
而我和立陶这对“童男童女”也因此结下不解之缘。
我俩任务完成后,躲在一旁歇息随时候命。那立陶宛悄悄跟我说:“以后,我结婚要四个童男,四个童女儿!”我听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不屑地看我一眼,又道:“你紧张什么?又没说跟你结婚?瞧你那熊样?”
我忙问她:“熊样?你有没有搞错?”
那立陶宛窃笑道:“咱妈说了,小时候长得漂亮的人,等长大了都很丑。但女孩子除外!所以,我基本把你排除了!”当时,顿感受辱,瞪着眼睛鄙视她。
那立陶宛笑道:“你别急呀,我妈妈虽然那么说,但也有特殊例外啊。我相信你是个奇迹。真得,我就不相信你长大后能丑得像头猪?”我听完这话,当场哭了出来。
那立陶宛急了,忙安慰我:“你这人好坏歹话都听不出来,我这是夸你呢!”我还是哭,不搭理他。她好象也快哭出来,急切地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嘛?”
我一边哭一边说:“我这头猪肯定是没人要了,看来只能娶你了,愿意吗?”
立陶宛愣了一下,小脸蛋当时就红了,低下头居然把手伸了过来,且慢条斯理地说:“你且把信物给俺瞧瞧,俺觉得好就答应你了!”
我差点栽倒,怯怯地问:“你要什么信物?”
她脸色突变,站起身来,指责道:“人家都有定情礼物相送,你没有注定光棍一辈子!”说完一溜烟跑开了。却撩起了我无限的情思。
婚礼进行得比较顺利。人们闹洞房直到深夜才散去。
这晚,我看见大爸和苏丹阿姨睡在了一起,他俩心情好象很好,有说有笑。但等我半夜醒来再去看他们时,正在床头上抱着痛哭。而对面家的那对新人也不如人意,听说各怀心事,匆匆几句客套话后,分床就睡了,好没意思。
第三章
第二十节
小爸这是先成家后立业。婚后的日子,一直忙着找个工作或学点技术。小爸生性优柔寡断,迟迟拿不定注意,幸亏还有些家底,够他挥霍一阵子的。这个期间,一直帮大爸打理那个地摊。日子长了,干脆就搬到我家来住了,完全和苏丹阿姨换了角色。刚开始,他接送我回家,还没有怀疑,可以后几乎天天都是他,有时还和大爸一起来接我,我就感觉这里面不对头了。
这天,吃饭的桌子上,我就问大爸怎么回事,为什么苏丹阿姨不接我来了?当时小爸也在一桌吃饭。大爸愣了楞,因道:“柏林叔叔接你咋了?给你丢脸了?”
我赔笑道:“没有的事儿,我一小屁孩哪里来的脸不脸的,就是怕日子长了,以后咱那些同学说三道四,可就不好听了。”说完,偷看小爸一眼。他也回我一眼,没有善意。
大爸接口道:“我跟你柏林叔叔就住在对面,这么近便,他替你苏丹阿姨照顾下你这太正常了呀,你这孩子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吃完了,赶紧写作业去!”
小爸这才插一句:“安哥拉,我现在没工作,一天没什么事儿,你爸和苏丹阿姨又那么忙,我帮帮忙是应该的。等我以后有了工作,只怕想接都接不成咯。”我不再言语,吃了几口饭,起身回房了。
沉重的空气中,他俩面面相觑,没有心思再吃饭了。其实,他们早意识到了,我,是他们必须面对且要立即解决的棘手问题。
第二十一节
“老槐窝。”
两个爸爸贴身坐到了一起,闲谈几句后,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
小爸一脸苦闷地问大爸:“那孩子是你的吗?”
大爸哪敢正眼看他,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埋下头毫无犹豫地回道:“不是!”
小爸释然道:“既然不是,你要他做什么……”
大爸立刻打断他,厉色道:“我劝你赶紧把这话收回去,如果以后再发现你有嫌弃他的意思,我俩就没必要下去了!”
小爸干笑道:“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只是说说而已。我跟那孩子没怨没仇的,我干吗嫌弃他呀?”
大爸缓色许多,想到我的问题,眉头又皱起来,叹道:“我俩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安哥拉鬼精鬼精的,迟早一天要发现,我真得不想让他知道他的爸爸是个败类!”
小爸嗔怪道:“请你不要把我扯进去,为什么同性恋就是败类了?这完全在于个人的看法而已。我从没觉得我是败类,告诉你,我身上有数不清的好处!”
大爸噗嗤笑出来,问道:“好处?我咋一点也没看出来?”
小爸直挺腰板儿,晃动下身体,才道:“我这身材,这相貌,哪个敢说不是‘好处’,老子立马给他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