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殇- 第41部分

　　也不知道此时的克哉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中，夜心疼的哭喊着克哉的名字，想要将克哉拥入怀中，却又不敢碰触。

　　“克哉，睁开眼睛看看我，克哉……呜呜，克哉～”夜哽咽着低唤克哉的名字，手轻轻的放在克哉被纱布紧紧缠绕的手上。克哉这么严重的伤无疑讽刺着他，他所筹划的那场完美的爆炸如期的带来了轰动，代价却是差一点夺走了他最爱的人，让他最爱的人忍受着这般可怕的疼痛。

　　夜的呼唤终于将昏睡过去的克哉唤醒，当克哉在纱布外的左眼缓缓睁开、看到满面泪痕的夜时，受着重伤不能动弹的他居然激动的想要扭动身子往床的里侧移去，明知动弹不得却想要将自己从夜的眼中跺开。然而克哉全身的神经都叫嚣着激烈的疼痛，他忍着痛移动得全身大汗，却仍旧一厘米都没有移开。一种属于弱者和废人特有的无助感和屈辱感顿时向他袭来，他恨不得立刻从这个房间消失。

　　看到克哉不顾受伤的扭动，夜紧张的叫着克哉的名字，双手想要将克哉扶住却又害怕碰触到克哉的伤口，半挂在空中的手如同此时的自己般不知所措。

　　“克哉，克哉，你别激动、别乱动啊，克哉，克哉！”夜劝着克哉，声音哽咽得好似立刻要哭出来似的。

　　“你来做什么？！你给我走！走！我不想看到你，你现在就给我走！”克哉已经筋疲力尽，身上的伤口也毫无意外的撕裂开来，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纱布。克哉疼痛的咬紧牙根忍耐，自己这种无能的状态让他屈辱非常。他不想让夜看到他如此没用的样子，更不想让夜看到他这副伤痕累累、其丑无比的样子。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如此的不堪。

　　“克哉，不要赶我走，不要！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见到克哉如此激动的要赶走自己，夜紧张的哭着摇头，双手紧紧的抓着盖在克哉身下的毯子。他无法忍受克哉不原谅他，更不能忍受克哉恨他、赶他走，他的计划失败了，他赌输了太多的东西，如果再失去克哉，他就真的不知道今后要怎么活下去。如今的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克哉原谅他，只要克哉不赶他走，只要还能留在克哉的身边！

　　夜之殇【虐心、夺爱】119

　　“赶人的人是你！是你要赶走我，是你将我逼到走投无路，是你把害成这个样子，是你把我给毁了！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毁了我！你走！你走！从我面前消失，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你走！走啊！”

　　这是克哉第一次露出如此无助的样子，那沙哑咆哮甚至带着些许的哽咽。这一切是克哉始料未及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那场爆炸中受到如此重的伤，重到，甚至有可能失去自己的四肢和一只眼睛。今后成为一个废人的恐惧让他再也做不到像过去那样的高傲自负，再也做不到过去的游刃有余，甚至，他已无心去顾及自己的这翻话会如何的伤害夜。

　　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纱布缠得好似一具木乃伊般僵躺在床上、下身和双手毫无知觉、甚至右眼一片黑暗时，他的世界瞬间崩溃了。他就如同一只高傲的狮子，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的尖牙利爪，失去了作为一个王者的威力和尊严。他预料不到夜居然能找到那么隐蔽的药研机构，更没想到夜会安排如此大规模的爆炸。最料不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那场爆炸中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一瞬间失去灵活的身体和高傲的自尊，从一个王者变成了一个废人，这让他如何再平静的面对夜？让他如何在还无法面对自己的时候去顾及夜的心情、去疼惜自责不已的夜？

　　克哉的话直直的刺入夜的心底，夜胸口紧紧的抽痛着，自责和不舍交替着折磨着他，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克制心口的疼痛和在疼痛中呼吸。他没有脸再向克哉撒娇，更没勇气再向克哉要求什么，只能低垂着头一抽一抽的落泪和哭泣。

　　上天这是要惩罚他么？惩罚他的天真、惩罚他的贪婪、惩罚他的自私，甚至，惩罚他的奢望？他从未真心的想要去伤害任何人，更没想过要害克哉受到伤害，他是那么的希望能拥有一个平凡幸福的人生，那么的希望所有自己爱的人、喜欢的人都能获得幸福，那么的希望所有被囚禁在痛苦和绝望中的人都能够得到解脱和自由。如果上天真的认为他太过贪心了，如果真的想要惩罚，那么惩罚他一个人就好，为什么还要惩罚他深爱的人？

　　夜已经疲惫到了极限、绝望到了极限，他的泪水滚滚而下，他的双眼连同他的心灵、他的世界，一片汪洋。

　　夜是那么的无力与无助，他只能哽咽着，用无比凄惨可怜的声音低喃，“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夜绝望到极限的低喃，克哉的心比被人撕碎还要痛，　这个十年来几乎都没有落过泪的男人也终于克制不住的红润了眼眶。他死死的咬着下唇咒骂，咒骂着自己，咒骂着这个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无措、却用恶毒言语伤害爱人、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恐惧的没用的自己。

　　克哉听着夜那一声声无助自责到令人心碎的“对不起”，喉头酸痛得好似被一块石头堵住。他对夜于心不忍，却又做不到像过去那般安慰；他不想伤害夜，却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可能残废的自己。他只能咬紧牙关不语，只能闭紧双眼不看，如此脆弱不堪的自己，他不想在夜的眼睛里看到；如此无能为力的自己，他不想反倒让夜安慰和守护。

　　所以，在他重新变成一个王者之前，他不想见到夜、不想让夜见到自己。可是为什么夜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要在他没有准备好、没有把自己武装好之前出现？该死的杰克森居然又玩弄他，这种沦落为阶下囚的落魄感、这种从未有过的被人肆意玩弄的卑微感，让克哉心中高傲的自尊燃烧成熊熊的怨恨和怒火。

　　“克哉，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见克哉丝毫反应都没有，甚至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夜心中的绝望更是雪上加霜。夜跪在床边，那么无助又胆战心惊的轻轻摇着克哉的身子，那双已经冰冷的手颤抖着，好似害怕被克哉厌恶的甩开般，“克哉，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不要丢下我……求你，不要……”

　　夜的哽咽终于因为克哉毫无反应的冰冷而化做了放声的哭泣，他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了床单上，那跪抱着头的纤瘦身子看起来是那样的虔诚和可怜无依，那不断抖动的削瘦肩膀看起来是那样的寂寞和绝望。

　　夜之殇【虐心、夺爱】120

　　克哉红着眼睛望着这具好似在哀求着拥抱的身子，他心疼的想要伸过手去轻轻抚摸夜因为哭泣而抖动的头，却悲哀的发现，如今的他，别说是一个拥抱一个抚摸，就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是那样的吃力。当克哉用尽力气也无法抬起一根手指头时，他终于还是绝望的闭紧双眼磨着牙深吸一口气，将几欲夺框而出的泪逼回去，“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啊！”

　　听到克哉好似哀求的话语，夜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睁大了泪眼望着克哉，他的双唇不停的颤抖着，久久之后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克哉，不要，我不要走，我哪里也不要去，我要永远留在你身边，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

　　克哉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他猛然的睁开了眼睛，怒火中烧的对着夜大叫，“你给我滚！你害得我还不够么？你已经毁掉了我的一切，我已经被你害成了一个废人，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你已经报仇了，你还想将我的自尊、我的骄傲践踏成怎样才肯罢休？你赢了，夜，你已经超越我了，我再也不可能玩弄你，现在，你已经自由了！或者，你想要我也尝尝做一个玩偶的屈辱？好啊，反正我不是一直被你耍着玩么？也不差挂个娃娃的头衔，那么主人你现在想怎么玩？随你高兴啊，虽然我现在跟个废人一样不能动，但是我还有一张嘴，如果主人不介意，我也可以用嘴服侍主人您啊。”

　　克哉已经被自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淹没了理智，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吐出了多么残忍的话，他那被怒火和羞辱蒙蔽的双眼看不到夜脸上如珠子般滚落的泪和破碎的表情，如今的他只想着早些将夜赶走，早些将这种被深爱的人看到自己最没用的样子的无措感赶走。他的理智被情感驱使，他心中对夜的爱在这一瞬间化做了对自己和对夜的怨恨。

　　夜一动也不能动，他的世界好似一瞬间停滞下来，只有克哉那比刀子还要锋利的话一下一下的刺痛着他，只有那无法呼吸的胸口做着无谓的起伏，只有那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滚落的泪水宣告着这个世界还在持续着。

　　克哉不顾伤口和疼痛，咆哮完时已经是气喘吁吁，身上的纱布能红的地方几乎都被血染红了，胸口上的伤口甚至还在肆意的流淌着血。夜终于被这吓人的血勾回心神，他手足无措、呆呆木木的抖着手想要去给克哉止血，脸上的表情过分的惊吓，整个人好似一个有着天生弱智的人。

　　看到夜这样的反应和表情，克哉更加的痛苦。他不想让夜看到他的软弱，更不想让夜因为他的伤而自我折磨。见夜抖着双手想要帮自己按住还在往外冒的血，克哉于心不忍，却不得不用更加残忍的话将夜早些赶走。

　　“别碰我！我叫你滚你听不懂么？！你给我滚啊！现在就给我滚！滚！”克哉用尽气力的咆哮，甚至震得床也跟着有些抖动起来。他这样的叫喊所带来的全身疼痛瞬间刷白了他双唇，他全身因为疼痛而开始剧烈的颤抖。

　　夜终于妥协了，哭着紧紧按住克哉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并将激动的克哉按住，狠命的点着头答应，“我走我走，你不要激动，你不要再这样，我走，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呜呜……”

　　克哉看着夜无助的垂着头哽咽的样子，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他伤害过夜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痛苦到想要立刻死去。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深爱一个甚于自己的人，却不得不做着最伤害他的事情。克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毒舌，却又不得不用这只毒舌继续的进行伤害。

　　“你走啊，为什么还不走？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田地才甘心？”

　　听到克哉再次的催赶，夜垂着头一面流泪一面苦笑，他没有勇气抬起头再看一眼克哉厌烦仇恨的脸，他只能怯生生的低着头、抽着气问，“克哉，你，你还爱我么？……还，爱不爱？”

　　克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夜不应该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在他无法面对自己、在他不确定今后还有没有资格爱夜、保护夜的时候。

　　“你走……”

　　夜又是一阵苦笑，抽了一口气，提起了勇气，“如果，如果我把你最看重的东西还给你，你、你会不会原谅我？我是否、就可以回到你的身边？你是不是，就……还要我？”

　　夜之殇【虐心、夺爱】121

　　克哉的泪终于从紧闭的眼眶中滚落下来，他紧咬住唇无法呼吸，他的喉咙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的他给不了夜一个轻松肯定的答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确认自己是不是可以重新站起来；需要时间去确认自己这双手臂是否还可以紧紧的将夜拥入怀中；需要时间去确认自己是否还可以成为一位王者，然后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甚至，在答案是否的时候，需要时间去说服自己，即使如此，自己仍然可以……

　　夜一直低着头落泪，安静的等待就好似一种极度的酷刑般折磨着他。此时的他是那样的脆弱和胆小，等待过程中甚至连呼吸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他心中跳动着不安和期待，他全身因为心中的不安和期待而僵硬着，直到……

　　克哉无奈的吐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了一句不容置疑的话，“你给我走，现在，马上，滚！”

　　夜顿是脑中一片空白，他好似听到了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撕裂的声音。他呆滞在那里，寻找着撕裂声的来源，久久久久之后，他才终于一面快速的滴着眼泪，一面绝望的笑起来。

　　原来，撕裂的是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自己心中最后那一抹期待；原来，撕裂了的，还有他和克哉最后的一点爱情……

　　夜笑出声来，这样的笑，那样的勉强；这样的笑，那样的让人心疼。

　　夜终于放开了克哉，仍旧是不敢抬起头，仍旧是弓着背收着肩。跪坐在地上的他给了自己最后的勇气，缓缓的、缓缓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门口走去。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无依，和受伤。

　　克哉心疼的将夜的每一个动作锁进眼里，夜低垂的头、长长的刘海让克哉看不到他的脸；夜身上散发的哀伤，让他甚至有种即将诀别的恐惧感。

　　当夜用沾满鲜血的手扶着门停在门口时，克哉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也许他不应该对夜那么残忍，即使自己再怎么无力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脆弱。也许，他应该开口将夜留下。

　　“克哉，”夜背对着克哉，突然轻轻的开口了，声音却仍旧是满满的哽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爱你，从始至终……我从没想过要报仇，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带着我，离开龙腾堂……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属于普通人的平凡和幸福……”

　　克哉心疼的盯着夜削瘦的背影，久久之后温柔的回应，“我……知道。”

　　听到克哉唯一一句温柔的话，夜突然欣喜的转过头期待的望着克哉，当看到克哉逃避的撇过头不去看自己时，他眼中那么一点点雀跃和欢喜也瞬间消失。

　　无奈的苦笑一下，夜最后一次轻轻的唤着克哉的名字，“克哉……”

　　夜的呼唤是那样的令人心碎，让克哉怎么也做不到不回过头对上夜的眼。只见夜这张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明明一副想要痛快哭一场的表情，却勉强的露出最后一个温柔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