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默默抱在怀里,低声说:“别怕,都过去了……”
默默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听到车轱辘声悠悠的往前转个不停……
云舒一行人在县衙门口碰到了刘爽,刘爽看到云舒,显得很高兴,骑在马上问道:“几天不见,我的茶叶准备好了没有啊?”
云舒不得不赔礼说:“现在茶叶着实不好找,还请太子殿下再宽容些时候。”
刘爽早听刘陵说了云舒交不出来,他此刻故意端着架子说:“交不出来,即是违约,你怎么都不来跟本殿亲自说一声?”
云舒只好说:“太子殿下见谅,我明日一定登门道歉。”
刘爽发现云舒面露忧愁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郁结,觉得此刻不是跟她开玩笑的好时候,于是转而问道:“你来县衙有事?”
云舒点点头说:“嗯,我找县令大人问询一些情况。”
刘爽赶紧说:“你的事情已经了解了,还来问什么,回去吧。”
云舒摇头说:“不是我的事,是这个孩子的身世。”
刘爽看看云舒牵着的默默,翻身下马说:“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
云舒不知刘爽为何对她和默默的事情这么关心,但刘爽要管,她也组织不了,只好跟着他往里走。
县令听说刘爽来找,于是放下手头的事情来见他们。
听闻云舒要查默默的身世和杨二的死因,他十分诧异的说:“杨二就是绑架你的绑匪呀,你说这个孩子是杨二的儿子?”
正文 171、弑父(下)
171、弑父(下)
“是他?”
云舒如同哽了一个核桃在喉头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起那一晚喷薄而出的血雾,以及握在斧柄上的小手,云舒半天才敢确认一件事……默默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生身父亲
云舒双手捂着嘴,瞪大眼睛看向默默,不确定他是否清楚自己之前做了怎样一件恐怖的事
却见默默平静无波的回视着云舒,那眼神丝毫不像一个小孩子
在震撼中,云舒跟县衙的人核对完卷宗,确认了默默双亲皆亡,没有其他亲戚,从而被云舒收养。另外,云舒从户籍上发现,默默今年竟然已经五岁了
看着他瘦小的身板,云舒实在没想到他已经五岁,之前她最多以为他不过三岁
五岁,该是记得事情的年纪了,云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默默母亲被父亲杀死,而父亲死于他手,这两件可怕的事情,他记得多少?又明白多少?会对他的心灵造成怎样的影响?
云舒不敢断定默默长大后会怎样,但是她已决定,以后要加倍给他温暖,尽可能的减小这些往事对他的影响。
在核对默默的身份时,刘爽一直眼神沉着的看着云舒,待云舒准备离开时,刘爽喊住她,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云舒把默默交给墨清,让他们在马车上等一下自己,而后随着刘爽来到了县衙内一个小院的一颗大槐树下。
刘爽的侍卫守着小院的门口,县吏、仆从都被隔在了外面,人声喧闹听不见了,只听到槐树叶子被风吹出的沙沙声。
在宁静中,刘爽开口说:“那个孩子,你找个好人家收养,不要自己养了。”
云舒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好好抚养默默,很奇怪刘爽为什么会插手管这件事,于是摇头并问道:“默默是我捡回来的,我自然要对他负责,怎么能把他丢给别人?太子殿下为什么觉得不妥?”
刘爽忧心忡忡的看了云舒一眼,说:“你杀杨二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在你身边吧?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偏偏是杨二的儿子。你别以为他小,不记得事情,等长大的时候,他想到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会对你有危害的。”
云舒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云舒心中很感激刘爽,不管怎样说,他是在为她着想。
“太子殿下放心吧,我会对默默好的,他是个知好歹的孩子。”
刘爽见她如此执拗,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查看过杨二以前的卷宗,他的妻子是被他虐杀致死,身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在杨二被抓捕后,那个孩子就不见了,直到这次被你找到他小小年纪,却在野外独自生活了一年,加之之前生长的环境,我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会是怎样的黑暗恐怖”
有些事情刘爽不说,云舒并未深想,此事回想起来,云舒心里起了一丝丝涟漪……
她回想到默默一直藏身在茅草屋内,与杨二同在一屋檐下,杨二没发现,而默默一个人就那样活了下来。他是因为母亲的死而害怕,在躲避自己的父亲吗……
云舒再回忆起默默在茅草屋看杨二尸体时的欣喜表情,瞬间明白,默默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因为母亲的大仇得报而欣喜因为报了仇,所以他才那样干脆的跟随云舒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想起这些细节,云舒深深的震撼到了,她的确小看了默默,默默有一个极为强悍的内心世界,想到这里,云舒心中百般滋味。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个孩子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你把他留在身边太危险了。”刘爽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说:“太子殿下毋庸多虑,其实,默默的父亲不是我杀的,所以他不会找我报仇,而且我相信他能够明白我对他的好,更不会恩将仇报。”
过去的生活越是黑暗,就越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刘爽微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说:“凶手果然是这个孩子吗……”
他一直都知道凶手不是云舒,云舒没办法从杨二背后下手,但是除了云舒,能够怀疑的人只剩下默默这个小孩子,刘爽虽然想到了,但是一直不相信,此刻听云舒亲口说出来,他深深的觉得难以置信。
云舒并没有回答刘爽的问题,而是说:“孩子还小,我不会放弃他,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刘爽盯着云舒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理解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倔,明明可以丢却的包袱,却要背在自己身上。
云舒离开小院来到县衙外,正看到默默恹恹的趴在马车车窗边张望,见到她来了,立即直起身子,打起了精神。
云舒爬上车,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竹牌,那是默默的收养契。云舒将竹牌在默默面前晃了晃,说:“有了这个东西,默默就能永远跟我一起了,默默说好不好?”
默默眼神晶亮的看着云舒,扑过去抓住云舒手上的竹牌,连连点头。
云舒笑着将默默搂在怀里,说:“默默想跟我在一起的话,就要听我的话哦,以后我会告诉你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默默要听话的慢慢学,好不好?”
默默点点头,欣喜的拿着收养契,抱在怀里不肯给云舒。
离开县衙后,云舒继续采购,待买了足够的用品后,众人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上山去茶庄里安顿。
云舒在驿馆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对默默说:“快去把你的宝箱拿出来,我们今天要离开这里,等我们到了新的住处,你再找个地方藏起来。”
默默不等云舒离开房间,就跑去床后面把箱子找出来,然后放到云舒手上。
云舒看着默默交出命一样珍贵的箱子时,又惊又喜,问道:“要我帮你保管?”
默默点了点头,云舒更欢喜了,伸手抱了抱默默,夸奖道:“真乖”
云舒打开箱子看了看,箱内有一个碎布缝的圆球,球上的穗子已经黑的看不出颜色,应该是默默小时候的玩具。
箱子里还有几个铁、铜、木头做的发簪,样式十分粗糙,估计是寻常农妇戴的首饰,云舒猜测,可能是默默生母的东西。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吃了一半的食物,云舒认出其中一些是他们这几天吃的点心,看来默默以前经常挨饿,存食物养成了习惯,到现在也会存一些。
她挑出这些快要坏掉的食物,对默默说:“我们以后不会挨饿了,默默不用存这些东西,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们把这些坏掉的扔了好不好?”
默默盯着食物一直看,犹豫了好久好久,神情十分庄重的点了点头。
云舒看的想笑,心底又浮出一些心酸,挨饿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比谁都清楚……
从鄳县的驿馆搬去茶庄住下之后,云舒开始教墨非管理茶庄,并让他自己去招募挑选手下,另外还跟采茶女一起炒茶叶,探讨改进炒制的方法。
茶庄里已经开辟出相当大的一块梯田,墨非看到梯田,知道是云舒让工人开垦出来的,对她相当佩服,之前他父亲种果树种了一辈子,都没解决坡地种植的问题,竟然在梯田面前,全部迎刃而解
墨非对云舒很崇敬,云舒对墨非也很赏识,关于茶树繁殖、养护、防冻等问题,墨非都比较有经验,另外看他在招募人和安排事情的时候,十分稳妥,云舒也就放心把茶庄交托给他打理了。
不知不觉在鄳县待了近一个月,云舒觉得这里可以放手交给墨非,就开始考虑起下一站去哪里。
在思索了两天之后,她带着茶庄里弄出来的五盒茶叶下山去找刘陵和刘爽。
她先是找了刘陵,将她准备离开鄳县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准备去哪?”刘陵问道。
云舒说:“我原打算去一趟黄山,但是现在带着孩子,我妹妹身上又有伤,所以决定直接去会稽郡安定下来。”
云舒原打算去找黄山毛峰或者庐山云雾茶,但是经过这次进山找茶的事情之后,她觉得深山里实在不安全,尤其是在现在这么不发达的情况下。
细想一番之后,她决定把重心放在会稽郡,那里有太湖的洞庭碧螺春,有西湖的龙井,茶的资源集中又安全,再好不过。
刘陵听了,说:“你去会稽的话,要路过我们淮南国,我们一道走吧,路上也有个伴。”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刘陵看到了云舒手中拿的茶,问她讨要,云舒苦着脸说:“我差太子的三十盒茶,这才凑齐了五盒,翁主快快手下留情,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了。”
刘陵嬉笑道:“好,你赶紧把这茶给他,我再去问他要,我看他敢不给”
辞别了刘陵,云舒找到刘爽,将茶叶奉上。
刘爽故意为难道:“明明说好三十盒,为何才五盒?”
云舒赔罪道:“秋天不宜过度采摘茶叶,不然茶树受损,来年春天就采不到好茶了。太子殿下见谅,能够宽容些时间,等来年春天,我加倍还你,如何?”
刘爽眼神一亮,说:“好,明年春天,我等着你加倍奉还”
正文 172、去而复返
172、去而复返
见刘爽答应了下来,云舒松了口气,不然若他死不松口,他们想走还走不了了。
云舒趁机辞别道:“我和淮南翁主已商定三日后启程前往淮南国,今日顺道向太子殿下辞行,近日多得殿下照拂,云舒铭记于心。”
刘爽惊诧问道:“你们要走了?”
云舒点头,说:“我在这边的事情已安排妥当,只待明年春天再来,到时候我会将茶叶送至邾城,交到殿下手上,殿下尽请放心。”
刘爽这会儿想的不是茶叶的事,而是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我离城多日,打算明天就回去的,来不及送你和阿陵了。”
云舒以为她够急的,没想到刘爽比她还急,明天就走。
礼貌性的告别后,云舒就回到山上的茶庄里准备离开的行装。
墨非听说云舒要走,心中微微忐忑,他初至此地,接手一个新庄园,原本以为云舒会监督他一年半载,没想到这么几天就决定放手不管。
趁着云舒等女眷收拾行装的时候,墨非找到墨清的房间,在他门外求见。
墨清虽然在云舒身边沉默寡言,毫无架子,但在墨家中,他却是威严十足的矩子,他门下百至上千人,调动、召集等,都是令出即行。
墨非站在墨清面前,双手一叉,长揖行礼道:“矩子,非心中惶恐。”
墨清端坐在房里,看着墨非,问道:“为何惶恐?”
墨非说:“我初至此地,矩子和云庄主就要离开,非担心难以担此重任”
墨清似是料到他会有这一说,于是问道:“你是不会种树?还是不会驭人?”
墨非早年跟随父亲进山种植果林,经验丰富,在加入墨家之后,又跟随者几位师兄,读了颇多墨家前辈的心得笔记,虽不敢夸大,但他对种植的确颇有把握。
说到驭人,墨家本就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墨非身处其中多年,也耳濡目染受了不少教育。
此刻被矩子反问,墨非一时不敢随意回答。
墨清见他思索不定,鼓励道:“祖师有言,非命、尚贤你有能力胜任,难得又有人肯重用你,你为何要妄自菲薄?”
墨子教导门人,人的命运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是为非命;不分贵贱,唯才是举,是为尚贤。
墨非听了墨清的教导,又行长揖之礼,说:“矩子一席言,如醍醐灌顶,非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墨非走出去,墨清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如此劝导墨非,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云舒怎能如此轻易的放手。
她真的放心?
云舒把茶庄交给墨非,她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足够信任墨家之人的诚信,而在个人能力方面,管理这个茶庄其实没多大的技术含量,只是找人种茶树,她看了墨非几天,觉得他完全能够胜任。
而且她一向奉行“知人善用”和“用人不疑”,过于严厉的教养,有时候还不如放养来的好。
待云舒留下茶庄运营所需要的费用之后,就带着随行之人,跟刘陵一起离开鄳县。
刘陵叫云舒跟她同乘,路上有个伴好说话,于是云舒就带着默默来到了她的香车中。
鄳县县令带着众人送行,刘陵望着送行之人,哀怨的说:“十六哥何等薄情,竟然不送我们,抢在我们前面回去了”
云舒宽解道:“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刘陵悠悠的说:“他是个闲散太子,能有什么急事?他自己走也罢了,还把刘孝那个呆子也强行拖走了,现在旅途两个消遣的人儿也没有,好无聊”
云舒暗暗惊讶,她只听过“闲散王爷”倒没听说过“闲散太子”的说法,难道刘爽不用帮衡山王处理事务,管理衡山国吗?还是说衡山王的诸子之间,另有争斗?
衡山国是西汉诸郡国中的一个小国,关于它的事情,云舒并不知道多少,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好作罢。
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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