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听他哭得凄惨,倒萁院了神,忙安慰道:“你别哭了。你怎麽……没见过你爹呢?”
意言抽抽泣泣地说:“我是遗腹子,我爹死了快半年我才出生的。我这麽可怜,你也不管我……”说罢呜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虽苦,可那骨溜溜直转的大眼睛里却是狡黠。
但欢颜哪里看得到,听他哭成这样,自己都难过起来,忙道:“你若是不嫌弃……我……我这个……”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才勉强说到半旬,那边意言已经响亮答应:“那你是答应了哦。有这麽漂亮的姐姐我哪里会嫌弃呢,我才不嫌弃。”说罢重重地叫了声:“阿姐!”
欢颜却是湿了眼睛,哽咽地应了一声,忍不住泪如雨下。上天待她真是太好太好了,微不足道的小小奶娘,居然有了哥哥又有弟弟,更得到乔氏兄弟那般疼爱,穷尽此生,她都想回报他们。
那边意言却立刻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慌忙问:“阿姐你怎麽了?”同时不由得有点儿心虚。
“没事,我太欢喜了。”欢颜定了定神。
意言这才放心,嘻嘻低笑道: “现在他们可不能赶我走了。”
“什麽?”欢颜正掬著手擦身子,听他说话就停下来听。意言院忙道:“我是问外面那三个凶凶的哥哥是什麽人呀?”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欢颜轻叹著,语气中不由得带出温柔来。
意言却嘴巴一扁:“我瞧著不像。阿姐你千万不要让人骗了,这些男人都是看阿姐美貌才巴结你的。〃欢颜听到这话倒是一笑,继续洗自己的。
只听意言还在说;“不过不要紧,现在阿姐有我保护,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欢颜更是掩了嘴笑起来,点头道:“好。”
意言得她肯定更是欢喜,靠在屋外将自小的事一件件的都说来给欢颜听,欢颜一时微笑一时感叹,倒是为此耽搁了好一会,才总算洗完了澡,换了衣裳出来。
意言看到她顿时粘上去,半搂著她的腰不放手,他的个头正好跟她的肩膀差一点点,搂得紧了简直就像她将他圈在怀里,欢颜挣了挣才勉强松开,不过主动牵住他手道:“你几岁了?”
“十岁了,阿姐呢?”
“我十六。”欢颜笑答。
意言笑道:“那就差六岁,阿姐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到十六岁,到时我们一样大,我就可以娶你了。”
欢颜噗的一声笑出来:“哪有只让你长不让我长的道理,你十六时我已经老啦。”
“怎麽会?阿姐这麽漂亮,一定不会老。”意言大眼睛半眯著笑得酒窝儿都出来了。
二人边说边笑,正走到半路,—个人忽然从边上出来朝二人就是跪拜,将欢颜吓了一跳,定睛看才见是那小由:“姑娘救了王子,就是救了小的的性命。今後姑娘但有差遣,水里火里,小的绝不皱唇。”说罢又重重嗑了几个头,也不等欢颜说话,垂头站在二人身後去了。
欢颜看他头上还绑著布条,左臂也挂在脖子上,动作更是比初见时迟缓了多,知道那密林一战,他必定受了重伤,想要安慰几句,他却动辄就跪,还把头磕得震天晌,倒教她不敢再多说了。
何况她最挂心前厅的事,也不敢多耽搁,牵著意言快步朝前走,没一会功夫就到了前厅,听到脚步声,厅上三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都好端端的,她吁出一口气来。乔氏兄弟却是立刻变脸,上前吆喝意言:“小色鬼头往哪钻呢?快点回去。”
意言更是千脆靠在欢颜身上:“我才不走呢,我阿姐在哪我就在哪!”
乔炽脸都青了,乔灼双眉一竖,倒是乔少临只是挑了挑眉毛,斜睨了他一眼。
乔炽已经大喝:“谁让你瞎攀亲戚的!滚!”说著就要来赶。
欢颜忙护著意言笑道:“不要赶他,多亏了他当初从大王子手中救我的。”
“那也不成!你瞧他那模样,哪里是认你做姐姐分明是……你个小子是男人就给我过来。”乔炽气得大叫。
“你欺侮我,我阿姐会伤心的。”意言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立刻将乔炽的动作打断了。
乔少临有些含笑的神色瞟了他一眼,凝目将欢颜上下打量一番:“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欢颜忙答:“没有,现在人也精神多了。”
乔少临点了点头,起身轻弹衣袍:“那我们就走吧。”
走?欢颜愣了,一旁乔灼上前握住她手:“嗯,我们一起走,这是意宽的地方不能再住了。”
“真的可以一起走吗?”欢颜简直太意外太高兴了,原本她还担心……
乔灼看到她那神奇,却露出一丝心疼,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当然一起走,你在哪里我们兄弟俩就在哪。你瞧你头也不抹干就出来,回头受了风怎麽办?”
欢颜又觉得鼻子发酸,一边乔少临瞟了她被乔灼紧握的手一眼,倒是当先走了出去,乔灼带著欢颜也自後跟上,乔炽则还在一旁跟意言过不去:“这下你可以请了吧。”
“阿姐,他好凶哦!〃意言扁著嘴,却是紧紧占著欢颜另一边的手,不顾乔炽怎麽挤,他都丝毫不让。
一二零、原由
一行人出了内行庭,外院已经有人守候,一旁停放著一模一样三辆马车和十数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走到乔少临身边低语数句,他点点头,让欢颜坐上其中一辆,乔氏兄弟竟也没有争执各自上马,他们身著黑衣混入那些人中倒也分不清谁是谁。
三人各自坐定,三辆马车便鱼贯而出,出了别苑,再兵分三路疾驰,时值夕阳西下,半明半暗的墙角下却有人跺脚大呼:“怎麽出来这麽些人……这要怎麽跟?”
“分三波追呗,还能怎样,快跟上去。”
“我们才这麽点人,哪够跟的……”
“有这功夫啰嗦人都没影啦!”吵吵嚷嚷间,数个身影也各骑马或跑步,分头追去。
欢颜带著意言共坐一车,依乔少临叮嘱一路上不掀帘子,马车似乎时急时缓,甚至还不时的停下来歇息片刻再度启程,如此反复了几回,路程似乎也很远,等到再一次停下,终於听到令她安心的声音响在车外。
她掀帘出来,看到乔少临站在门前,天色已然全黑,这里像是一处窄巷的侧门。
晕黄的灯光照的乔少临脸上分外柔和,她握住他递过来的手缓缓下车,另一只手自然还是牵著意言,一同进了院子。
“安心在这里住著,里外都有保护的人。”乔少临看她四下张望。
欢颜忙点头,由他带著走进内厅,有人奉了热茶上来,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他正定定注视自己,不由得垂下头去,静了一静,才道: “你好像瘦了。”
他眼眸微润:“以後不会了。”
他的语气中有著淡淡的异样味道,令她抬头看他,他叉一笑:“累了吧,要不你先歇著去吧。”
欢颜慌忙摇头:“乔……他们还没到呢?”说完自己才担心起来,叉朝他看了一眼。
想不到他竟没有不悦之色,而是轻嗯一声,回头叮嘱了下人几句,过了一会,就有人奉了一盅炖品到她身边,扑鼻一股甜香,“这是冰糖雪蛤,吃一点润润嗓子,我听乔氏兄弟说你曾中了剧毒,容毁声哑,吃了很多苦吧?”
“也不算多苦。〃欢颜却只是看著他出神,乔少临一笑:“怎麽了?”
“你有些……变了。”她喃喃。
“变得更好还是更差呢?”他含笑。她一愣,不由红了脸:“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跟以前有点儿……不同了。”
他始终直视她,这时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浅浅笑意荡漾在眼波之间:“从来我只想将你牢牢握住,可是後来我明白了,手掌张开时,才会有握紧的余地。一直紧紧握著拳头,用力太猛指甲会伤到皮肉,用力不及,掌中更是早己空虚。”
欢颜更是发呆,只是仰头听著,细想他的话,觉得总是有什麽意思的吧,可却一点也想不出来。
正发愣,却听身边一个声音不屑地轻哼:“我阿姐又不是一支笔,什麽握得住握不住的。”
乔少临瞟了他一眼:“你母妇是德後夫人吧。”
意言一瞎:“是呀。问这个干吗?”
乔少临也不答他,拿起欢颜放在一边的那只小碗,兜了一勺雪蛤吹吹递到她嘴边来,她慌忙张口吃了,他便一直喂她,快在吃完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乔灼乔炽由人引领走了进来,见到此景,乔炽立刻说:“给她吃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毒还没解尽呢。”
“是很好吃的。〃欢颜忙道。乔炽却哼:“越是香甜的东西越可能是毒药,就好比笑容满面的人才是真正的坏人,你几时才能多个心眼呀。”说著又给她把起脉来。
乔少临倒不在意,回去原位坐下,同先前进屋便坐下的乔灼并排,二人都没说话,看著乔炽把完脉抬头,没什麽担陇神情,都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下人为各人都辜上茶来,乔少临道:“意言,你先下去歇息吧。”意言立刻反对:“不要,为什麽把我支开?”
“要麽回後院休息,要麽朕就去请德後夫人亲自来领,你选哪样?”乔少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意言却是一哆嗉,嘟著嘴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朝欢颜看,她也知道这会儿自己能说话了,他们三人必定是想知道很多事的,自然不会拦他,只能冲他微笑点头,看著他和小由走出中庭,不一会就没了身影。
乔炽最是不耐,立刻开问:“欢颜,先前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当初离开南沂去了哪里”
欢颜不由朝乔少临看去,他己然作答:“是被我宫中大太监原明利弄到东影,後来落到了太子府里了。”
乔氏兄弟眉毛顿时一竖:“唐宁?怎麽会到他那里了?”
乔灼看著欢颜轻咬嘴唇的样子,更是心中一动:“难道……东影的太子妃就是你?”乔炽大惊:“真的吗欢颜?我们路上还跟唐宁碰过面……这家夥……我要杀了他。”
“都过去了呀,我这会儿也不在他身边了,更不是那什麽妃了,”欢颜看到他们生气,吓得脸色都变了。
乔灼硬生生地沈下气,再问:“那是怎麽离开的?”
“被人掳了。”欢颜回答,看他们三人脸色都有些发青,不由得更放轻声音:“我也才知道原来当初之事是意言两个哥哥做的。”说罢将意言如何救她的事说了。其中乔少临与乔灼都是一声不吭,唯有乔炽不时的提问,她也都一一回答。
待她话音落下,他也没什麽再问得了,一时间,屋内三个男子都是气息沈沈,眼神各异,不知他们在想些什麽。
121、奇怪的乔灼
隔了好半晌,才听乔炽叹道:“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麽多的变故,大哥,这个唐宁心机太深,来北凌的路上我们还碰到一回,明知我们著急寻人,他竟是掩住半点风色也不露,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乔灼却只是伸指在桌上轻叩,竟有些神思瓢远的样子,乔炽大感诧异,那边乔少临却道: “这一天也都累坏了,欢颜,我让人把饭送到你屋里,你吃了就先歇息著吧。”欢颜点了点头,他又让人在侧厅那边摆了席,想必跟乔氏兄弟还有话要说,欢颜也就自己回屋去了。
下人引她起了件厢房,里头已经摆开了饭桌,菜肴俱是平日里她最喜欢的,只不过独自一人她也只能勉强吃些,很快就觉得累,回里屋睡下了。
这一觉睡的极沈,醒来时天色都亮了,她正要起身,外屋有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却是乔灼:“醒了?睡的可还好?”
欢颜答应著,细看他神色:“你呢?没睡好吗?”
他一笑,走过来时顺手将一旁的衣衫拿来,帮著她穿,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睡觉,看他专注的神色,不由得脸都红了,正要伸去接他递过来的衣裳,他却微微一笑,亲自给她穿好,系上带子。
他站在她面前,垂著头手上的动作亦是轻柔,不知怎麽的却教欢颜有点不太心:“阿灼,你怎麽了?”
“你怪我麽?当初若不是我自作主张,你也不会吃这麽些苦头。”他叹息著抚上她的脸庞“我真是太自私太无能了。”
欢颜怔怔看著他眼中的失落,只觉得心里都绞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搂著他:“不是的,若不是遇到你,我早就死了。”
“那也只是巧合而已。〃他的声音苦涩,轻轻抚摸著她的头发,伸臂回抱她:“你其实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不论是怎样的境地,你都能过下去。”
“不是的,”她被他颓废的神情完全牵制了,一心只想著安抚他,“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人疼惜我,从来没人在乎我的感受,我更是连名字也没有……这些全是你给了我的,若不是你,我就算跟死了一般的活著,又有什麽滋味。阿灼,你是做了一个新的欢颜的人呀。”
他的眼睛微润,伏下头贴著她的头,做了新的欢颜吗?她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他又怎麽可能是成就她人生的人呢,她差一点点,就毁在他手上了。
他将她搂地更紧,整个身体紧紧贴附著她的玲珑曲线,这一种久违了的柔软触感立刻点燃他的欲望的同时,他却忽然将她推开了一点儿,紧紧握著她的双肩,垂著头在那里用力喘气。他不知道他的样子真把她给吓坏了,“你怎麽了?你脸很红!怎麽了?你受伤了吗?”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克制著自己将她挪到一边椅子坐下.他自己则拉过另一张椅子来坐到她面前:“我没事。”
“你明明就不舒服了,你刚刚的脸色,你的手都滚烫的……〃她细碎的分辨著,可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这才想明白过来,随即自己脸也红了。
这迟钝的丫头呀!他忍不住轻笑,看她雪白的脸庞被绯色渲染,连脖子上都红了,此刻垂著头,更能见到肌肤上细小的绒毛……他不得不再度克制自己,坐直了深深呼吸好一会,才道:“我这会儿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他的语气十分慎重,令她暂时忘记了羞涩,抬头看他,却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银饰包边的一块绿玉,这东西……她自觉回答:“这是明源利给我的。”
他一怔:“他给你的?”
“是呀,他说这东西是我的。〃她眼神更加温柔,将那玉锁拿在掌心轻轻抚摸。却没看到他脸色骤变,“你的?”
他竭力控制著自己,是以她也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同,点头道:“嗯,说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东西,後来让人贩子拿走了,不过那些事我早就都忘记了。”
“你被拐卖之前带在身上的东西?那这上面的字是什麽意思,你知道麽?”乔灼眼瞳变地乌黑,紧紧盯著她的嘴唇,似乎盼望叉害怕她说话。
而她的声音徐徐,她还是垂著头,因为眼睛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