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王妃娘娘行了拜礼,起身,用手缓缓揭开手上的红布,墨舞与一众丫鬟惊得用手捂住了嘴。
——
漓夕在床上躺了几日,醒来的时候,眼睛上缠着纱布。
风吹帘子,夏阳打树叶,叶子沙沙响,这些声音她都听得到,可这次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
“小姐,要拆纱布了,慢一点睁开眼睛。”御医在给她拆纱布,墨舞跑去把窗子关上了,怕她受不了阳光。
纱布在一圈圈的被剪开,光线越来越亮,她薄薄的眼皮抖的越厉害。
可她没有睁开,浓密的睫毛只是在剧烈的颤抖,不停的颤,没有睁开她那双崭新的眼睛。她站了起来,急急往门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
她走到了门口,扶着墙壁,停住了脚步,与一直默默站在她门外的高大男子两两相望。
“宸。”她的唇瓣在颤抖,眼泪刷刷的流下来,可她不敢睁开眼睛。
男人静静望着她,俊颜沉静,唇角挂着一抹甜蜜的笑:“雪,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宸。”
她的眼泪在眼角蜿蜒,濡湿她浓密的睫毛,睫毛颤了颤,一点点睁开,让那与她隔绝太久太久的光线照射进来。她眯了眯,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站在不远处,依旧是那么高大挺拔,似天神一般站在他眼前。
那是在基隆港,她迎风回眸看到的那个立在山道上的宸,他的样子没有变,气质没有变,霸气俊朗……她把眼睛缓缓的睁开,朝他走近,用模糊的视线去看他那张脸。
敖宸对她张开双臂,一把抱她入怀。如雪,你看到这个世界,看到我的样子了吗?我在这一世给你换了血,让你不再忍受败血病之苦;给你换上我的眼睛,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和啸啸,看看叶细细受到报应的样子……可我没办法还回你的护体珠,不让你一天天在我面前变老,强颜欢笑。
我知道失去护体珠的美人鱼,每走一步,脚掌心都是针刺般的疼痛,寸步难行,我可以背着你,代替你走;可我该用什么方法还回你为我折掉的寿命?
不管你是白发黑发,还是变了模样,你都是我的如雪,骄傲的如雪,倔强的如雪,我要带你和啸啸回到现代,实现我们未完成的心愿。可一旦今世你死在我的怀里,我将万劫不复,坠入无法救赎的地狱,再次抱着你冰凉的身子受尽噬心之苦!
“宸。”如雪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轮廓,一双明亮的水眸含满泪水,指尖触到他的眉骨上。眉骨下面,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布满了对她的怜爱和心疼,却有更多的悔痛。
她看到了他熟悉的样子,与现代的他一模一样,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深邃的眼睛,只是多了一抹忧伤。
宸,不要伤心,这一世啸啸是来寻我们回去的,他不准我们不负责的丢下他,要我们加倍补回对他的爱,我们要相信,我生命的终结,并不是我们的又一次分离,而是自杀的我得到饶恕,帝师再给我一次机会去珍惜你和啸啸,珍惜生命。
——
叶细细在城墙上吊了一个黄昏加整整一夜,最后被放下来了,并被人喂了失声药的解药。
她光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全身惨不忍睹,头发差点被拔光,瑟瑟发抖看着那个一步步朝她走近的戴面纱斗篷女子。
女子高挑清瘦,一袭素衣,每走一步都是莲步生香。
她把面纱斗篷轻轻摘了下来,露出那张羞涩娇美的脸庞,正是真正的玉妥洳雪。
此女子站在月色下,素衣翻掀,像一个月上仙子。
而她身后浓浓的夜气里,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在朝这边辘轳靠近,后面跟满了王府的锦衣侍卫。
“金巧,我送你去勾阑院可好?你去那里可以服侍成千上万个男人。”玉妥洳雪柔柔出声道,让叶细细抓起一个菜箩筐护在胸前往后躲,惊恐大呼:“玉妥洳雪你这贱人,我那么多手下守着你,你都跑出来了!”
“呵!”马车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冷笑,一白衣公子一跃而下,手中的长箫一把点住叶细细的脑袋:“灭了你的黑手党,她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叶细细,想不到你的后世竟是如雪的低贱丫鬟,心毒又龌龊,如果我们这次没有穿来,岂不是又让你这贱人精害如雪一辈子?!”
说完,他用长箫挑起叶细细肿起来的下巴,左偏偏,右偏偏:“果然与现代的叶细细长成一个贱人模样,分毫不差!不过新婚夜,与那假敖宸在床上翻滚的感觉如何?爽吗?还有那群乞丐,满足你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找来一群几十年没碰女人的丑男人?”
“你走开!”叶细细一把挥开他,“什么假敖宸,那个是敖宸,敖宸与我过了新婚夜,已经属于我了!虽然最后他算计了我,但我得到他了,裴如雪永远没法得到唯一的他!
你们知道当时敖宸多爱我么?用唇给我喂交杯酒,在床上狠狠的爱我,啊哈哈……”
恺泽一只臭鞋扔进那狂笑不已的嘴巴里,拍拍手让真正的主角出来。
只见一银白锻袍男子缓缓朝这边走来,胸前搂了一个包袱,不安的左右张望,嚅嗫道:“公子,王爷已经给我钱让我走了,为什么又让我回来?还易容成王爷的样子?
那日与那饥渴女子完事后,我脸上的脓疮就破了,我怕传染,便坐船去了西都。”
缩在角落里的叶细细等看清男子的脸,一声惊叫,惊得光着屁股从那些破烂的筐筐篓篓后面站了起来,那可是费了她身上所有的力:“你到底是谁?”
男子望她一眼,遵照恺泽的指示把脸上的面皮缓缓撕下了,露出一张长满脓疮的丑脸:“我是一个口技艺人,身染传染病,脸上流脓不止,却不想有一日王爷接我入府,与一女子一夜春宵,并得到了两百两白银。”
叶细细差点呕的一声吐出来,却不想老头又加上一句,“那女子太浪了,我一副老骨头受不了;不过最美的是,洞房之前,那女子让我用嘴给她喂酒。我呀,活了五十几个年头,一直口臭牙黄,牙缝塞菜叶,弄又弄不出来,便只有让菜叶烂,再吃下去……”
“呕~”叶细细这次是真的捂着嘴吐出来了,瘫回地上,一直困着呕酸水。
恺泽与玉妥洳雪忙掩鼻走到一边,让马车里的啸啸出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啸,看到她的脸了吗?她就是你一直认作妈咪的叶细细,也穿到这世来了,想害你妈咪与爸爸分开。所以我们的啸以后不能再相信她,要相信凤漓夕!”
啸啸从马车上跳下来,扯着玉妥洳雪的裙角:“那你呢?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仙女姐姐?”
玉妥洳雪蹲下身:“嗯,我是你妈咪的转世,所以与你妈咪长的一样。但我自小有一个丫鬟金巧,是叶细细的转世,为了报复我,想尽办法引起我族长爹爹的注意,买她来陪我。
九岁的时候,她制造失足落河的假象,让大家都以为她死了,然后软禁我,乔装成我的样子,用她现代的智慧和手段,暗下成立黑手党,将我弟弟玉妥傲奕送去京都做了丐帮的小主子。我则一直被她囚禁,有人怀疑她调查她的时候,她就让我出来。”
“就是那个满街欺负我的敖奕?”啸啸大眼睛里燃起滔滔怒火,捏起小拳头。难怪那个小霸王长的像敖奕,原来就是古代的敖奕!
“正是他,啸,不过我们不与他一般见识。”恺泽笑了笑松开他的小拳头,不让他动怒失控,以免唤醒体内的蛊虫,语重心长道:“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叶细细把你妈咪的转世不是藏在黑手党那,而是王府里。
第一次我们在马车上看到的洳雪,就是真洳雪,很温柔娴静,是你的羞羞妈咪;但你爸爸迎娶凤漓夕那日,也就是他人在府外的那段时间,叶细细就把玉妥洳雪掉包了;当日你牵着爸爸去找妈妈,躺在床上咳血的人就是叶细细。
但是我们没有分清楚,一直把这祸害往府里接,害了凤漓夕,也就是你妈咪。今晚你爸妈新婚夜,要不是玉妥洳雪主动找上我,我还真找不到她。”
“嗯,因为叶细细原本就把我藏在王府里,你们即便灭了所有的黑手党也找不出我。”玉妥洳雪在一旁轻声细语接话道,绝美脸蛋上始终带着一抹少女的羞涩,“我就被关在王府废弃的那座园子里。黑手党被灭,叶细细被捕,小喜被拖出去后,我就能从那废弃园子里跑出来。当时王爷与王妃拜堂,我就躲在裴公子你的房间里,然后一直等夜深人静,等裴公子你抱啸啸回房。因为我知道唯一能救我的,只有裴公子你。”
恺泽看着这个如雪,心底真的是感慨万千。
这一世敖宸是转世投胎,那帝师也给如雪准备了一次投胎转世;谁知半路出岔子,如雪穿到了一只美人鱼身上,成了凤漓夕,模样全变了;后世如雪也出现了,与凤漓夕同岁,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并被穿过来的叶细细调了包。
这就是上苍给宸雪二人的考验,看他们能不能在如雪后世和叶细细的层层迷障下,还能找得到对方。
当然,他自我安慰的说一句,他帮的那些倒忙也可以算考验他俩的九九八十一关。如果宸雪能冲破一切阻力,渡过所有难关,就一定会重聚再续!
“洳雪,你可有办法救啸啸?他被叶细细施了你们部落的蛊虫,意志尚浅,无法控制自己……”
“你们想得倒美!”呕吐完的叶细细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死命的把身子撑了撑,仰着她那被打成猪头的脸,得意看着这边:“玉妥洳雪自小就以花精养颜,绝不碰触五毒之物,你们想找她要解药,还不如与我叶细细谈条件!呵呵,只要你们给我消去身上的传染病,放了我,我就给蛊虫的解药!而且是双份,敖宸那份,啸啸那份!”
真洳雪不理会她,兀自对恺泽道:“我们不能相信她的话,她所谓的解药,就是另一份毒药。裴公子,洳雪平日虽然不碰五毒,但我爹爹有一个专解蛊毒的解药房,兴许可以找到解药!”
“嗯,我也正有此意!”恺泽点点头,示意侍卫将叶细细重新吊到城墙上去,道:“我们不但要解了宸和啸啸的蛊毒,还要还治其人之身的给这臭女人下一次蛊,让她不但像现代的敖奕那样,身染传染病全身溃烂,每日接客,而且肚中有蛊虫,受我们控制!
叶细细,我现在就把你继续吊着,等着丐帮的人来救你!而且我听说,丐帮的人正在寻找玉妥洳雪,要她回去做主,你说如果真洳雪去丐帮做女老大,你的下场会怎么样?看你还冒不冒充真洳雪!”
叶细细被王府侍卫远远的用绳子套过来,正准备吊上去,她突然发出一声咆哮,脸上骤然扭曲变形,头上的长发飞舞而起,竟变成一条条小蛇的形状,“啊~你们这群阴魂不散的人,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黑乎乎的地面突然冒出数条小蛇,从墙缝、地底下、破草席下钻出来,一条接一条,越来越多,“你们就等着被蛇缠绕而死,哈哈!”
“裴公子,她善使迷幻术,我们不要看那些东西,也不要动!”玉妥洳雪连忙急道,把啸啸护在怀里,遮住孩子的眼睛。
恺泽却掀唇一笑,后退了几步,飞快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扔到地上。只闻嘭的一声,湿漉漉地上竟然一触即燃,燃起一个熊熊火圈,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烧着了,把叶细细当烤鸡烤在中间,“迷幻术啊,我先让你贱人精做烤鸡!”
叶贱人,在把你放下来之前,我的兵就在这里架满了干柴,淋了油,你没看到吗!等的就是把你这只‘瘟鸡’给烤烂了!
叶细细这下子,头发都被烧没了,火苗首先就从她的头发烧起,只要是有毛的地方,一律燃烧殆尽……
恺泽忙把玉妥洳雪和啸啸扶到马车里,不让他们看到这一幕,然后自己跳上来,吩咐打道回府。
黎明,他们回到王府,被火烧得半死不活的叶细细被乞丐们救了下来,直接用板车拖回丐帮。
恺泽带玉妥洳雪去见新婚燕尔的宸和雪,但当宸背着雪走出来,他便看到了雪脸上的那丝苍老痕迹,他的心一痛,再也笑不起来。
他们一直在找真玉妥洳雪,为的就是洳雪将躯体还给失去了护体珠的漓夕。可当真找着了,却发现那又是一个如雪,活生生的,并不是叶细细所说的那样,一直在沉睡,没有生命。
如果他们让玉妥洳雪死,岂不是在让如雪死?
而敖宸看玉妥洳雪的眼神很淡,淡淡看了一眼,目光移开了,抱着他的漓夕,对众人深情宣示:“一人被伤,另一人必自残!一人已去,另一人绝不独活!”
然后他用自挖双眼的自残方式,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了漓夕,让她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可敖宸心中的苦,是救了如雪的败血症,不再让她饱受七窍流血之苦,却让她失去了护体珠,即将死在他怀里。如果这一世,如雪再次死在他怀里,他会痛苦生生世世!
此刻,敖宸来到了和卿闭关的三清山,站在明澈的鉴湖前,望着那坐在莲叶上的浅衣男子。
他请求和卿救如雪,把如雪变成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让她不要再做美丽性感却忍受各种折磨的美人鱼。他拿自己的寿命来换漓夕为他折去的那些寿命,他愿意白发苍苍的看着漓夕幸福,看着她能轻快的走路,用一双麋鹿般的眼睛去探索周围的世界,能看见这世上的一草一木,能看到儿子啸啸的脸。
“宸,如果三清山能把漓夕变成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将她变成人了,而不是封住她的记忆,让和卿守着她。”他和玉妥洳雪站在他身后,看到鉴湖的湖面一圈涟漪轻轻泛开,远山碧水,缥缈的轻雾散开,平静的湖面陡然变成了一面镜子,照射出现代的画面。
画面中,裴家和敖家正在四处找寻他和啸啸的身影,电视新闻到处在播报失踪新闻,警方至今毫无头绪。
敖宸和如雪的尸体并没有被火葬,在殡仪馆安放了两天,突然被接去美国接受治疗,两人的身体起初是冰凉,但渐渐的又开始温热,一直不变,而且在前不久还发现两人有短暂的心跳。
而他和啸啸则躺在两人身边,睡得很安详,似在做梦。
基地的工作人员在给他们检查身体,观察心跳图和脑电波图,他和啸啸的正常,宸和如雪的呈现零,没有波动。
但突然,如雪的脑电波图剧烈动了起来,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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