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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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里的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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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最终还是将总经理的位子给了舒沐泽,这次的临时股东大会自然是要讨论接下来的公司部署与今后两年未来规划的修改。
跟随着舒父打江山的忠心老臣黄日发担了临时董事长的职务,主持会议。
这是舒沐清在那日分手后第一次见到顾适,她只知道季家最近在开莫名其妙的招标大会,他是负责人之一。
她与顾适皆是大股东之一。
顾适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与舒沐泽分别坐在黄日发的俩侧,顾适的位置比较远,却刚好在她的斜对面,中间隔着花团锦簇。
他从外表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只是脸色并未比分开那日好看几分,依旧是苍白的。但西装革履,十分修身,倒衬得人神采奕奕。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按着领带弯腰坐了下来,银质金属的领带夹在灯光下一瞬间晃得她有些刺眼。
舒沐清慌忙垂下了眼帘,有点惊慌地捂住了肚子,才发现被会议桌挡的严严实实。
会议结束后,舒沐泽将顾适喊住,两个人站在大厅门口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讨论什么,舒沐清抱着文件夹站在后面,垂首。
“我签好了。”一份文件突然递到了她的眼前,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烟嗓,质感低哑磁性。
旧黄色的纸袋装着,她刹那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什么东西?”舒沐泽在一旁大惊小怪,想要拿过去看。
舒沐清连忙接过,紧紧地攥着,却没有抬头。
顾适看着眼前的女人,今天并没有穿必备的高跟鞋,黑色的精致套裙却不修腰身更显得她瘦小,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穿棉布T恤牛仔短裤的小女孩了,长发是在去年烫卷的,挽在脑后,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平时一扎起来就喊脑袋疼……
他移开视线,“对不起。”
“没……没事……本来就是……”女人突然低声抽噎,泪水一滴滴落在牛皮纸袋上,毛糙的质地上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泪珠跌在上面的痕迹,“……我的错……”
顾适闻言皱眉,死盯住女人。
“你们怎么回事?”状况外的舒沐泽一把搂住了自己的老姐。
顾适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哎!”舒沐泽忙着哄姐姐,只能扬扬手冲着背影喊道,“记得拜四的月会要来帮我!我改成八点半,不耽误你那边工作吧?”
八点半,你这是要所有人早到么?
纸袋静静的躺在茶几上,里面的文件摊开着,没有被订起来,第一张封面上是醒目的红色——离婚协议书,后面几章之后在右下角是男人的签名。
不似平时给粉丝的龙飞凤舞签名,清清楚楚的正楷,很郑重的样子,横折弯钩间很圆润,果真字如其人。
舒沐清抱着大红色的方形抱枕窝在卧室的小沙发上,怔怔地盯着茶几。
还记得在季天刚走那会儿,她曾经多强硬地想要离婚,那天她提出离婚,他如此坚决地拒绝了。
那时她签好字放在公寓客厅的茶几上,后来貌似被顾适给撕了。
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放手呢?
季天也走了,他回去做他的季家大少,她的病也基本痊愈。如果他那个时候放手就好了……
那时的她可以那么决绝地说出“我不爱你”这四个字。
现在,他们又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又这么轻易地放手了?
舒沐清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又无声的滑落,她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这段时间有个声音总是在心底埋怨她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
如果留下来,知道他当时身体的状况……
如果冷静分析,不那么独断专行,去了解他,哪怕了解一点点……
了解了又如何?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又如何?
是同情吗?
还是,真的在无数的刹那间,为一些片刻、为一些细节所心动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有一团小小的隆起,柔软的,四个月,前两天已感受到了明显的胎动。
在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自己的心了。
“这是什么?!”
一声惊呼打断了舒沐清的沉思。
舒沐泽拿着茶几上的文件皱着眉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进来,卧室冬天铺就的地毯还没有换下去,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
舒沐清惊跳起来,企图从弟弟手中抢过文件。
舒沐泽赶忙把文件举了起来,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兼之长手长脚,舒沐清踮起脚尖都够不着。
“难怪我瞧着那天你们俩气氛就不对劲,你又不说……到底怎么回事?”舒沐泽质问。
舒沐清悻悻又缩回沙发。
舒沐泽抓着文件,背着手在卧室走来走去。
“我就觉着奇怪,你说要养胎跑回来了就算了,这一住一个月,也没见他来看你一次。刚怀上孩子,就算不每天蜜里调油,来看看自己自己老婆……”难得他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离婚协议也是他给你,是不是他嫌老爸走了,舒氏远不如当年,他现在是季家大少了,用不着咱们了?”
他盯着自己姐姐,眉头紧锁。
“你倒是说句话啊!”
舒沐泽等了半天没见回应,又转了俩圈,“姐夫不是这种人啊,这些年藏得挺深……”他一屁股坐到姐姐旁边,喃喃说道:“他可真够狼心狗肺的……”
舒沐清猛地推开他。
“哎呀!你干嘛?”一声痛呼。
他被推得倒在沙发上,沙发虽有厚厚的靠垫,骨架却是实木做的,这一推,头刚好磕在实木把手上。
“不许这么说他。”舒沐清嗔怪道,瞥了一眼自家弟弟捂着头的模样,又小心翼翼靠近,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疼吧?”
“不疼你撞撞!”舒沐泽咬牙切齿地揉着脑袋,“现在倒还知道维护他了,以前看你对他那冷淡样子,也难怪他要跟你离婚!”
这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吧?舒沐清瞪了他一眼,“是我先提出来的。”
舒沐泽翻了个白眼。
“我……我后悔了。”
舒沐泽又翻了个白眼,摸摸女人的隆起肚子,“该!”
舒沐清拍开他的手,“我该怎么办?”
“我这么多年是没说你!”舒沐泽叹了口气,“姐夫这么好的人……我都心动!有时候出去应酬,他那样子事后我都看着心疼,就想着平时你怎么能这么冷淡,从没见你对他嘘寒问暖一下。他到咱们家好歹也有六、七年了,反正我还想要这个姐夫,你去给我哄回来!”
“说的容易……他肯定已经被我……”舒沐清咬住下唇,没敢说下去。
“那你还在这端着干嘛?你有肚子里毛毛,姐夫能硬下心吗?现在你悔悟了,是好事……季阳哥这样的都被你拿下了,姐夫这类的,别提多容易……”舒沐泽提到“季阳”还是条件反射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姐姐的表情,毕竟是个禁忌。
舒沐清垂眸发呆,侧脸平静,没有异状。
舒沐泽呼气,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他又想起顾适,有时候他都替他委屈,有多少次,他们一起应酬回来,车送到他家楼下,姐夫仰头看着他家时的表情,带着小小的期翼,更多的是疲惫。
如果灯是开的,车还没拐进小区,他就习惯性的坐直,连背脊都是僵硬的,神情也变得小心翼翼……
但每次车都开出去老远,他回头看,他却还是站在那里,抬着头,不曾进去……
暖暖的浅黄色灯光,他该多贪恋那丝温暖,那丝温暖又该有多伤人,让他每次鼓起勇气靠近都换来伤痛?
那个时候身为局外人的他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自己姐姐赶紧顿悟,又恨不得把自己的快乐分一点给他,都给他,统统给他。

会议风波

第三十八章
“到底怎么回事?”
“先说好了会议提前,提前就提前嘛,现在怎么又要推迟……”
“哎呀,烦死了,我还有几个导演要见呢!”
……
会议室里各部门主管不耐烦地窃窃私语中,角落里的舒沐泽正焦头烂额的打着电话。
“怎么了?”
从不插手公司业务的舒家大小姐竟然破天荒大清早跑来公司。
其实她是听说今天顾适回来,才特地过来,想利用会后再跟他谈谈,要不然若是专门去约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说起来,他们还没有俩人一起出去吃过饭,除了那次烤鱼。
舒沐泽按掉电话,苦着脸说道:“姐夫不知道怎么了,说好今天会议他来主持的,结果到头来不接我电话你看!这两天公事他都在帮着我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舒沐泽闻言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么多年在公司,你都学哪去了?天天只知道那个破相机到处疯,他不可能帮你一辈子的。”
舒父当年是想让顾适陪着独子应酬,首先他明星的身份让他有那个身价去结识那些人,去撑场面有气场,后来舒沐泽对公事不上心,倒是顾适慢慢学会了交往酬酢、虚与委蛇。再后来,舒沐泽经常把公事推给顾适,顾适不得已从头学起,学着打理公司,舒父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甚至在他第一次正当红时,把他送到德国进修过两年。
这也算是对他重新包装,虽说在他出道前也算是在一本读了一年,德国贵族大学的名头总比在国内辍学从艺好上一大截。
那两年,刚好也是舒沐清追着季阳去英国的那两年。
会议最后在联系不上顾适的情况,由舒沐泽硬着头皮上了。压力产生动力,人吧,被逼上一逼,反而激发出无限潜能,会议凑合着也没出太大错。
舒沐清倒是坐立不安,一般情况下顾适答应过的事情,是不会临到了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放鸽子。
她看了看腕表,都九点多了,按他那个作息时间,平时七点多就该出门了,也不可能睡过头啊……
顾适是真给睡过去了。
此时当事人正蜷缩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手机在放在床旁边的矮衣柜上,“嗡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他前段时间在德国的时候,失眠使他不堪困扰,以前虽说胃总折腾他,他睡眠质量却是一向很好,以保持充足的精神气;现在,尤其是葬礼之后,他总是莫名的贪睡,脑中昏沉沉,洗澡时都得放个闹钟在旁边,免得睡过去耽误事儿。
随着海外部的扩大,他的事情也不免多了起来,上个礼拜季长羡对那个工程重新又举行了一次招标会,指明要他全权负责,虽不知季家二当家目的为何,这次对他是个机会。
本来季长羡是准备一鼓作气逼倒舒家,没想到先逼死了舒逸祖,顾适那小子都那样还跑了回来,傅总管还请动了季老太太出面……
俩面夹击,季长羡只好折中,没有把舒家从这次的工程中彻底踢掉。
舒沐清打开客房门,果然看到男人还躺在床上。
他若不是病得起不来,又怎么可能不去工作呢?
大门的密码并没有换,可能是他忙得忘了。李嫂家里出事辞了职之后就没再请保姆,舒沐清那段时间被关在家里闲得慌,顾适也用不着她伺候,打扫打扫屋子自然不在话下。
家里较她离开那天,乱了不少,玄关酒柜处都落了一层灰。顾适有强迫症,什么都喜欢弄得整整齐齐的,上床连拖鞋都要摆正,任屋子乱成这样实属罕见。
她先去主卧室找人,门猛地被打开,窗户没关,白色透明的窗帘里衬瞬间被穿堂风吹得高高扬起,这里算的上是屋子里最整齐的地方,似乎在她走后就没人进来过。
顾适被开门声猛地惊醒,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房内没有开空调和风扇,在六月里热满头大汗,主要是半夜胃里突然闹腾,受不得凉。
朦胧中看到舒沐清站在房门外,他轻笑了一声,又侧回头躺好,双臂交错压在胃上,里面一阵阵灼热反胃,他不由闷闷地□了两声。
“你……还好吧?”舒沐清呐呐站在原地,不敢动。
闻声,顾适身体一僵,过了半晌,又转过头看向门外,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才看清是真的舒沐清。
“回来拿东西?”他的声音暗哑地厉害。
“不是……”
“哦。”顾适皱眉,似乎想起来什么,保持双臂交错地状态坐了起来,“几点了?”
“快十点了。”
顾适闭了闭眼,“不好意思,会议我……呃……”他想要站起来,刚扶上床头柜,身子一晃,坐了回去,似乎是因为疼痛,身体不由弯成九十度贴在膝盖上,垂着头。
舒沐清再也看不下去,走近了他。
顾适咬牙坐直,抬头看着她,“真是不好意思,我睡过去了……你帮我跟沐泽说一声抱歉……”
“不要紧的……”舒沐清伸手想要拍他的肩头,却被他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顾适顺势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药片,正准备吃,却好像突然想起了她的存在。
“对不起。”他冲她歉意地笑了笑,“你能先去外面吗?我要换衣服了。”把药片往身后藏了藏,似乎还期望她没看到。
“我去给你倒水。”
舒沐清端水回来的时候,顾适正在更衣镜前穿衬衣。她站在门外,眼泪涌上来几次被她吞了回去,才敢开口:
“水来了。”
“谢谢。”顾适接过水,迅速地把药给咽了。
他胃里自醒来便是尖锐的灼痛,似乎有热气在里面乱窜,顶得他反胃至极,脑袋也昏得紧,许是这两天忙坏了。
胃疼是情绪病,舒沐清刚走那会,整天没个消停。可日子还得照过,工作也得照做,他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今天这痛了大半夜,他早已疲惫不已,现在再一利害,似乎不好忍。
顾适衣服穿着穿着又把它们脱了。
“你能去厨房消毒柜里帮我拿一块毛巾吗?”他压下一阵反胃,转头对她说道,“谢谢。”
一句谢谢差点没把舒沐清的眼泪又给刺激出来。
舒沐清刚走进厨房,突然听到卫生间里有响动。
她急冲冲拿了毛巾就往里跑。
门半开着,男人正在里面吐,搜肠刮肚地吐,也没吐出些什么,就是刚刚喝下的药片和水。
她呆愣地拿着毛巾站在门外,心揪得抽疼。
顾适似乎也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回来,按在胃部的手艰难地想去关门,门却被女人推开了。
男人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淌,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对比鲜明,让人心疼,疼痛从胃部直扩大到胸腔、后背、脊骨乃至全身,呕吐也没换来丝毫缓解。
剧痛。
顾适弯下身子,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投下暗影。
舒沐清赶忙扶住他,“快去床上躺着……”
顾适却推她出去,“过会就好了,你走吧。”
女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不走。”
顾适愣住,正想说话,第二波疼痛来袭,胃里又一阵翻涌,艰难地喘息片刻,才有力气撑上洗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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