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二殿下离开后,奴才去给太子送饭,却见他口吐白沫,已然被毒害在斗室中了!”小太监抖着身子好不容易把话说囫囵了。
“二哥,你怎么能毒害太子?”皇甫明轩眸光一转,清冷的视线落在已近疯狂的皇甫明泽身上。
“我没有害他!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皇甫明泽英俊的面孔扭曲得有些狰狞,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风度翩翩。
太后一脸失望地望着他,太子虽然荒唐失德,但毕竟是她的亲孙子,明德帝的嫡长子,泽儿为了谋得皇位,居然不顾手足之谊,杀害了他,老太后心里一沉。
“二皇子罔顾先皇遗诏,残害手足,意图谋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皇祖母,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从你的命令!”皇甫明泽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悠悠道。
“哦?是吗?”皇甫明轩淡淡开口,只见从殿门两侧走出四个身穿红色飞鱼服的御林军侍卫扭住皇甫明泽的双臂,让他再动弹不得。“你们,你们怎么敢!“皇甫明泽用力挣扎,痛斥四人。
“还不快把四殿下押下去!”
“是!”
见皇甫明泽被御林军押解下去,敬慈太后和一众大臣皆暗暗松了口气。
上官长恭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正想说几句恭维话,却听桓亲王,不,应该是新帝皇甫明轩沉声道:“户部尚书上官长恭勾结南蛮,私吞灾银,当以叛国罪论处,族内老少流放西陲,除上官凌云外,男子刺配北疆,妇女充作军妓,非得召永世不得返京!”
犀利的话语像一把大锤重重击在上官长恭心上:“冤枉啊,老臣对大祁,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冤枉啊……”
“还敢喊冤,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上官长恭官居尚书十载,欺上瞒下,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以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
“此次朝廷下拨的江南赈灾银两,内里全是空心的,不过薄薄一层银皮,因怕被人发觉,勾结慕容氏,假扮水寇,掳劫灾银。有南宁密报与令郎上官凌云手信为证,现如今这批空壳银两已由御林军押运回京,证据确凿,你还敢说是被冤枉的?”
三十年前的上官长恭是元平三十年的新科状元,春风得意马蹄急,满怀报效国家,为民请命的一腔热忱,誓作一名两袖清风,仕途廉洁的好官,然而官场上太多的黑暗和诱惑让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迷失了自己。
此刻的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步步小心,时时在意,甚至瞒过了先皇的耳目,却被这位年纪轻轻,让人看不透心思的新帝查得一清二楚,连自己的儿子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投靠了皇甫明轩!当即惊地面如土色,汗如雨下,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敬慈太后听完上官长恭的数条罪状,又惊又怒,想不到大祁居然养了如此大一条蛀虫,呵斥一声,让人将他押了下去。
底下众臣见新帝三言两语就发落了上官长恭,唯恐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只齐齐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后满意地看着皇甫明轩气定神闲地安抚他们,微微颔首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先帝一门心思想传位给明煜,无奈那孩子的病一直不见好,如果不是她趁他神智昏聩之时,引他留下遗诏,只怕大祁真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一旁的苏璃神色却有些复杂,他终于登上大位了,名正言顺地站在权利的顶峰,睥睨群臣,淡灰色的眸子里闪耀着志得意满的光芒。
翩鸾殿内,武贵妃端坐在琉璃珠帘后,怔怔地看着五彩宫灯里跳跃的火苗,就在刚刚传来养心殿前,二皇子私动御林军,企图谋反,毒害太子,被新帝打入天牢的消息。
她的泽儿居然败了,她也居然败了,苦心谋划十几年,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她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贵妃姐姐听说了吗?”云妃今日格外漂亮,素白的宫装淡雅的妆容,竟让她多了几分二八少女的楚楚动人。
“你给我出去!”武贵妃一把撩起面前的珠帘,饱满的朱唇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姐姐,可是再为二殿下伤心?妹妹好心来劝慰姐姐,姐姐却不领情,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定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不过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嫔,也敢在自己面前撒野,武贵妃单手撑着案几,让自己平静下来:“泽儿,是被人陷害的,望云妃妹妹慎言!”
“是不是被陷害的,可不是姐姐你说了算,新帝精明睿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啊呀,妹妹说错了,有时候陷害这种事情还真是姐姐说了算!”云妃抬袖轻掩小嘴,仿佛真的弄错了什么一般。
“你什么意思?”
“两年前淑妃韶华与罪臣文相幼子文风私通的秘闻,不就是姐姐向先皇告发的么?”
武贵妃面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云妃不经意地抚着小指上的玉制护甲,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恨意:“姐姐爱子心切,对二皇子寄予了莫大的厚望,所有可能阻碍他夺得大位的绊脚石都要清理干净。
“先帝最宠熹妃,无奈佳人命薄早逝,姐姐便与先帝说是韶华在她的安胎药中下毒,才导致熹妃难产,而动机便是韶华记恨熹妃撞破了她与文风的私情。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真正在药里下毒的是皇后,卧榻之塔岂容他人鼾睡,先帝太爱熹妃,以至于五皇子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如何不招皇后的嫉恨呢?甚至五皇子失足落水,也是她遣人做的手脚……
“先帝一怒之下幽禁了韶华,幸而四殿下机敏过人,要求滴血认亲,才扫去了先帝的几分疑虑,同意彻查此事,然而还是太晚了,姐姐唯恐事情有变,牵扯到你的身上,暗中派人一把火生生烧死了可怜的韶华。”
听了这么些,武贵妃却是不为所动:“你说这些事想替你的好姐妹报仇么?”
云妃停下动作,却是握紧拳头,连护甲刺破了手心也没有发觉,恨声道:“这是一桩,另一桩却是为了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儿!他还那么小,甚至不知是男是女,你却为了那可能存在的威胁,扼杀了他,简直丧心病狂!
“赵婉儿虽然没有强有力的母族作为后盾,却在那凤座上安安稳稳待了二十年,又怎么会在自己送来的东西里面做手脚。
“那木晴在宫外有一个十岁的弟弟,今年刚上私塾,却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了去……只是那丫头到底感念皇后平日对她的好,事情暴露只说是自己的主意,不愿把赵婉儿拖下水。姐姐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既害了我的孩子,也打了皇后娘娘一耙。”
武贵妃重新打量这个并不如何受宠的妃子,语气里带着嘲讽:“云霄,你果然是个聪明的,看的如此明白,只是什么都晚了,我是先帝的武贵妃,论品级还高你一头,新帝即便要管也管不到他老子的后宫里头来,况且这里谁的手又是完全干净的呢?想你云妃也不例外吧?”
云妃诡异一笑,将视线转到案几角上昏黄的宫灯:“新帝确实管不着……不过若是贵妃娘娘因为承受不住二皇子谋反的打击,而在翩鸾殿内畏罪自焚,我想韶华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云妃施施然走出翩鸾殿,正碰上匆匆寻来的贴身太监三儿:“启禀娘娘,方才有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在凤翔殿一条自缢了!”
“我知道了!”她看着眼前越来越烈的火势,感受着空气中干燥的热度,突然觉得身心俱疲,让三儿扶着她回紫霄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姑娘们不要错过哦~~
、大结局
昏暗的天牢里,皇甫明泽身穿白色囚衣,发丝凌乱,面如枯槁,与普通的囚犯并无两样。
“二哥!”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嘶哑嗓音,让他抬起头来,铁栏外站着一身华服,尊贵无比的皇甫明轩和皇甫明烨,与自己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哥一定疑惑那些御林军为何不听从你的指示!”
皇甫明泽嗤笑一声,复低下头去,成王败寇,这些已经没有知道必要了。
皇甫明烨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心灰意冷,自顾说道:“两日前,苏瑾便动用暗门的力量控制了御林军首领萧石,撤换了宫内的大部分侍卫,二哥,你说你如何还使唤的动他们?”他就是要让二哥看到他与四哥的差距。
皇甫明泽猛然抬头:“原来真有暗门的存在!原来苏瑾根本没有死!”
“人人都知道苏瑾是四哥的人,如果他不死,如何让你和太子放心?如何替四哥安排京中的布局?又如何让父皇对你和太子再起疑心?
“二哥,你很聪明,也很贤德,有时候就是太过聪明,反而看不清父皇的心思!太过贤德,反而引起了父皇的猜忌!老爷子一门心思想要治好五哥,让他继位,你拉朋结党,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如何不惹他厌烦忌惮?”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甫明泽突然仰天大笑,“你们将一切与我说的明白,是想如太子那般赐死我吗?匕首还是鹤顶红?”
皇甫明轩看他一眼,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皇甫明烨摸了摸鼻子,真不知道四哥在想些什么,只跟在他身后。
皇甫明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站起来高声道:“皇甫明轩,她不喜欢你,我问过她,她不喜欢你!哈哈哈……”
碰——,随着牢内人影的倒下,青灰色的墙壁上绽开一朵鲜艳的红花。
“四哥!”皇甫明烨的脚步顿了顿,接着跟上眼前颀长的身影。
皇甫明轩的登基大典是在七天以后,在那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苏璃让紫奴灰奴驾了马车送她回家,推开阔别一月有余的红漆大门,落满了黄叶的苏府有些冷清。
当初离开的时候前途未卜,不知道是否还回得来,便把碧桐送去大伯家安置,现在回来了也该去接她。
苏璃一边想着一边让紫奴将包袱送去房里,自己则往祠堂行来,得去给爹爹和娘亲上柱香,报平安。
苏家祠堂的门开了一条缝,苏璃有些疑惑,轻轻推开,眼前的男子斯文俊秀,就如上元节那日在柳树下见到的那般。
“阿璃!”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眉眼,让苏璃浑身颤抖起来。
啪——,苏瑾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山,让苏璃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头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假死?你吓死了娘!你吓死了娘。。。。。。”
“阿璃,对不起,对不起……”苏瑾的嘴唇不住发抖声音里带了哽咽。
母亲的死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他只知道他要助皇甫明轩夺位,只知道他要无上的权利,只知道他要保护妹妹不再受伤,却不知道反而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然而那时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所有的计划一旦运行绝不可能中途停止,否则便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我早该料到你没有死,那日在驿站中发现的布帛只怕就是助你脱困的人留下的,上元节那天你也是实实在在出现在我面前,可笑我居然以为是自己眼花……苏瑾,我不会原谅你!”
苏璃从他怀中退出,一口气冲出祠堂,苏瑾看着眼前重重阖上的木门,口中一片苦涩。
明德帝新丧,七公主与拓跋元弘的婚事本要再推三年,怎料漠北修书一封,直言元族的老族王快不行了,只硬吊着一口气想亲眼看着三皇子大婚,言辞之恳切让皇甫明轩有些头痛,便传了苏瑾前来商议。
“圣上初登大宝,废太子和二皇子党的余孽仍未清除干净,朝中局势不稳,此时若与漠北翻脸,与我大祁无益!”
皇甫明轩叹息一声,良久道:“小七喜欢你!”
苏瑾神色一怔,低首敛眸道:“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不敢肖想!”
苏瑾的话让他突然想到那日天牢中皇甫明泽的大笑声,莫名地有些烦躁:“你兄妹二人皆是冷情之人。既如此,三日后你便率御林军护送小七前往漠北,待她与拓跋元弘完婚以后再回来吧!”
苏瑾隐在大袖下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沉声道:“臣遵旨!”
苏瑾出发去漠北的那一天,苏璃房门紧闭,并没有去送他,门外徘徊的脚步声和叹息声让碧桐,紫奴都有些无奈,苏瑾虽有苦衷,但到底间接害死了颜娘,也难怪小姐不原谅他,看来只有时间才能磨平兄妹俩之间的隔阂了。
苏璃坐在案几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凤栖梧,面上闪过无数神色,最终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息,抄起七弦琴追到府外,只看到远远离去的马车扬起的昏黄尘土。
大哥,请务必平安归来!
第二日清早,便有小太监常青前来宣旨,苏璃有些诧异地跪在前院,不知道皇甫明轩想做些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阿璃,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苏氏德冠京华,乃可当之,大祁三十六年二月十七由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苏璃静静地谢恩接旨,让碧桐递了小荷包给常青,二月十七是他登基的日子,他想让自己以最尊贵的身份与他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
“圣上近日记挂娘娘,特让奴才接娘娘进宫。”常青依然如上次给她带路那般嘻嘻笑着。
“好!劳烦小常公公带路。”
苏璃的马车在经过上官府门口时被人拦下了,前头带路的常青尖着嗓子喝道:“大胆,何人敢惊扰皇后娘娘的銮驾!哟,这不是荣国公家的如夫人吗?”
马车前骨瘦如柴双目含恨的女子与那风华绝代的京城第一美人仿佛判若两人。
上官芷在一个月前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了荣国公府,虽然有国公爷的疼爱,却抵不住国公夫人的事事刁难,日子过得艰难无比。
上官长恭的获罪,更让她雪上加霜,荣国公怕惹祸上身,将她降为妾室,连她的房门也不进了,前两天又看上了怡红楼的一个清倌,还打算把她纳进门,到时候府里只怕更加没有她的地位,而这一切都是拜苏璃所赐。
上官芷满是恨意的目光几乎要将马车刺出两个窟窿,皇后?他居然要封她为后?“苏璃,你这个贱人,无才无貌,如何配得上他!他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
苏璃不理会她泼妇般的谩骂,心头却是刺了一下。
常青见她说的越发不像话,朝随行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正要将她绑了送去荣国公府,却听一个气喘嘘嘘的声音由远及近:“上官小姐……”
苏璃撩开窗帘,正看到多日未见的堂兄苏珂,一如既往地满身书卷气,却是瘦了不少,宽大的编修服空荡荡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