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这样慢慢走着,怕是不能享受骑马的真正乐趣,不如与芷儿一道策马奔腾如何?”上官芷拉了缰绳踱到苏璃身边,刚刚的纵马让她不禁娇喘吁吁,小巧的鼻尖也有微微的汗意。
“阿璃自知不善驭马,恐怕要辜负上官小姐盛情了!”这位上官小姐一直是娇娇弱弱的无害模样,苏璃不知为何被她温柔似水的目光看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苏小姐不必过谦,看小姐的几位朋友和兄长便知苏小姐定是骑马高手。莫不是苏小姐看不起芷儿,所以才不屑与芷儿比试。”
上官芷当然知道苏璃不擅长骑马,她就是想让其他人看看这位在上元节宴会上大出风头的苏小姐,只不过是个连马都骑不好的小丫头罢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想让那个男人看看,她上官芷不管是在姿容上还是其他方面都样样比苏璃出色。
苏璃叹了口气,心里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出这个丑,只是眼前这个上官芷一副仿佛因为不被人待见而潸然欲泣的模样,让她觉得实在难缠的紧,苏璃心中暗自计较着正要开口,不妨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上官妹妹都这般委屈了,苏小姐便与上官妹妹比试一番又如何。”
“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
苏璃转头一看,只见皇甫明泽与一个微胖的锦衣公子骑马朝他们走来。
那公子看上去比皇甫明泽还年长些,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还算端正,只是神色间总有一股虚浮之气,精神头也不是很足。
苏璃听闻京中不少权贵有吸食五石散的喜好,这五石散类似前世的鸦片,能在一时间让人获得莫大的愉悦,但实际却能逐渐掏空人的身子。
五石散价格昂贵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财力长期购买,因而在上流社会中不但不被禁止,反而觉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看这太子爷的情形平日里定也爱好这一口,而且时间还不短。
苏璃不知如何答复太子的话,便下意识的看向一边的皇甫明轩,以为他定知道自己不愿比试而帮她回绝,却看到皇甫明轩在触到她的目光是别开了视线。
苏璃心中陡然一空,心中自嘲,苦笑了一声:“苏璃愿意比试!”
上官芷一直注意这皇甫明轩,见他并未替苏璃说话,心头暗喜。
皇甫明泽看着夕阳下女子略显孤单的身影,叹了口气,若有所指道:“苏小姐若是感到不适,大可不必勉强。”
意思是让苏璃可以推脱身体不舒服。苏璃微微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谢二殿下关心,苏璃可以比试!”当今太子,大祁的储君在这里要求她与上官芷比试,那么不管说什么都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苏瑾自来到京中便事事留意,处处小心,许久未曾如此释放快意,不知不觉跑远了点,这会儿正与云采林放在一处山林中歇息。
突然听到小厮来报,太子和二殿下到了,更来带一个惊人的消息,苏璃要与上官芷比试骑马!
苏瑾闻言心头一跳,他自然知道自家妹妹的骑马技术,也知道她不是这般容易接受挑衅的,难道是其他人逼着她这么做?
苏瑾左手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右手重重的甩了一鞭,马儿吃痛跑得更加快了,苏瑾在马上越发心慌,只希望妹妹不要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苏璃将比试应下来也是想好了应对之法,打定主意慢慢跑,大不了丢个人罢了。因此比试口令一响,只轻轻拍了拍马臀,小母马欢快的小跑起来。
上官芷骑的是血统优良的河曲马,是以不一会便与她拉开距离,领先数丈。
苏璃也不着急,只用马鞭轻轻抽了一鞭,却不料那小母马吃痛急速奔跑起来,苏璃有些惊讶,不再鞭打,左手持缰,右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马脖子,孰料小马非但没有减速,反而更加疯狂起来,把马背上的苏璃颠的如大海里的小舟起起落落。
苏璃只好紧紧抓住缰绳不让自己摔下去。只是不知为何,□□的马儿越跑越急,好似受了惊吓一般,不再受苏璃的控制,嘴里不断嘶叫着,仿佛痛苦不堪。苏璃尽量伏低身子,牢牢抱住小马的脖子,马儿继续狂奔着。
一边观战的众人也发觉不对,皇甫明轩和皇甫明泽皆纵马赶了上来,却一时追不上发疯的小母马。苏璃好几次差点被颠下马去,不免心下有些慌乱,强迫自己镇定。
“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感觉自己被高高的抛了起来,就跟前世被车子撞飞的感觉一样。
苏璃心下苦笑,随后便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没有昏过去,所以她清楚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双腿传来的剧痛。
苏璃倒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感觉连眼睛也痛得睁不开了,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偏偏意识还是清醒,然后她听到皇甫明轩急促的呼吸声和略显慌乱的叫着她的名字,她还生着他的气呢,所以不想去理他。
接着是大哥无比焦急的声音,她想露出一个笑容让他安心,却痛得连嘴角也扯不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微凉的怀抱中,怀抱的主人心跳如雷,她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安息香终于晕了过去。
“苏瑾不过离开了一刻钟的功夫,舍妹便从马上摔了下来,还请四殿下给苏瑾一个说法。”
苏璃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痛,仿佛整个骨架都被震散了一般,尤其是两个膝盖,心知必是骨裂了,她听着苏瑾强抑愤怒的声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不管旁人如何,大哥总是心疼她受到伤害。
“此事我确实疏忽了,那马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做了手脚,我已经下令处死了驯马的小厮和那匹马。”
皇甫明轩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古井无波,方才见到苏璃落马时慌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苏璃心中自嘲像他这般冷静自持的人又怎会为了她慌乱。
又想到上次大比御艺一试中落下马车,摔断了左臂,让她不禁感叹自己和马还真是犯冲啊!
苏瑾听得皇甫明轩如是说心中虽然意难平,无奈双方身份地位悬殊,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只道:“大夫说舍妹需要静养,还请四殿下移步!”
皇甫明轩看了眼床上苏璃苍白的小脸,转身离去。
苏璃感觉自家大哥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都怪大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他们逼着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比试,害得你受了伤。阿璃,大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苏璃听出苏瑾语气中浓浓的自责和无法动摇的坚定,眼眶微湿,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却发不出声音,只疲劳得又沉沉睡去。
等到苏璃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她睡得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苏瑾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云采正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碗,打算给她喂药,见到她醒来,欢喜非常,直道:“谢天谢地,你这丫头可吓死我了!”
苏瑾也松了口气,眼圈却有些红了。
苏璃看着两人憔悴的模样,便知道他们为了照顾自己怕是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正想叫他们放宽心,云采却告诉她西庄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南越进贡的三匹大宛名驹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不在状态,阿否有些卡文,姑娘们的支持在哪里!!
、暗流
苏璃闻言微愕,昨日下午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马就死了?
“今日寅时养马师跟往日一样去马厩喂马,却见三匹名驹都躺在地上,便知不好,因为家马继承了野马的习性,即便是睡觉也是站着的,即刻打开栅栏,进去查看,却发现三匹宝马都早已了无生气了。”
云采将经过大致讲了一遍,苏璃沉吟片刻道:“外邦进贡的名驹一夜之间全死了,圣上若是知道此事必定十分震怒,居然有人敢在皇家别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简直就是藐视皇权,挑战天威,不知三位殿下是如何反应?”
苏瑾知道妹妹心中所想,便接了云采的话头道:“四殿下看上去很平静,只是第一时间差人去禀告了圣上。”
苏璃闻言点点头,皇甫明轩果然乖觉,让他的人去禀告皇帝,抓住了撇清干系的最佳时刻。
“太子殿下觉得只不过是死了几匹马罢了,倒是不放在心上,只一直跟在上官芷身边……”
苏璃微微一笑,看来这太子果然如外界传言的一般是个大草包,这种时候了还想着美色。
“那么二殿下呢?”苏瑾听得自家妹妹如是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最正常不过的怕就是这位二殿下了,他差人请来了大理寺卿和仵作,检验马尸,打算彻查此事。”
二殿下的这番动作让苏璃刮目相看,叫来大理寺卿而不是自己派人调查是显示公正,同时又向他人表明自己襟怀坦荡,与此事无关,另外还有一层……苏璃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苏璃低头沉思,峨眉微蹙,云采见她伤神的模样很是不解:“阿璃,别想太多了,此事与我们无关,你还是好好养伤要紧!”
苏璃叹了口气道:“咱们虽然清者自清,可惜也在这西庄里面,就怕有人不愿意让我们自清。”云采闻言一张小脸也垮了下来。
“罢了,横竖你当时已经受伤卧床,嫌疑是早已洗清了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休息,不要让我们担心才是!”
苏瑾望着苏璃依然苍白的面色,让云采喂她喝了药,又扶了她躺下。
苏璃知道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况且对付这些事她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便乖乖应了声好 。苏瑾替她放下帐幔便与云采一道出去看看马厩的事情。
大概是药性起作用了,苏璃朦朦胧胧地睡去,半睡半醒间,仿佛有人撩起帐幔坐在床边,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随后便听到一个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受伤。”
男子抚上苏璃因疼痛而蹙起的蛾眉,“为什么看到你痛,我的心也会这么痛?苏家阿璃,我该拿你怎么办?”
屋里久久的听不见声响,苏璃依然睡得不清醒,仿佛过了很久,帐幔才被人轻轻放下,苏璃心头有些难过,却终于沉沉睡去。
苏璃这一觉睡过了晚膳,半夜醒来便觉得有些饿,皇甫明轩派来照顾她的小丫鬟青杏睡在旁边的榻上,苏璃膝盖受伤没法移动,正想叫醒她拿些糕点,却看到窗边黑影一闪。
“谁?是谁在那里?”自打两次被人暗算受伤,苏璃再不敢大意,当下十分警醒大喝道。然除了青杏被她的声音叫醒之外,便再无动静。
“苏小姐有何吩咐?”青杏揉了揉迷糊的睡眼。
苏璃定了定神,让她打开门看看外面是否有人。
青杏狐疑的照办,然而除了紫薇树投在地上的影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苏璃摆了摆手便道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但她敢肯定方才那窗户上的影子绝非是她眼花。
苏璃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将这两天里的事情理了理,先是自己和苏瑾几人被皇甫明轩邀请来西庄骑马,接着便遇到了一同受邀的上官芷兄妹,然后是二殿下和太子也到了西庄,同时上官芷提议与她赛马,再后来她便摔下了马,当众人将视线都放在受伤的她身上的时候马厩里的三匹南越进献的大宛名驹无故死了。
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好似有一张巨大的网将太子皇甫明毅,二皇子皇甫明泽,四皇子皇甫明轩,上官家还有自己和大哥云采他们网在了其中。
隐隐约约间有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一纵消失了,还待再想无奈睡意袭来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经过一天一夜的修养,苏璃的气色好了许多,身上的一些擦伤都已愈合,只是膝盖处仍然疼得不行。一大早苏瑾与云采用过早膳来看她却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理寺卿经过一天的调查,查出太子皇甫明毅是毒害大宛名驹的凶手!
苏璃听后很快道:“不可能!”
云采十分惊讶:“为什么不可能?”
“观先头三位皇子的表现,四殿下和二殿下的反映看似十分合理,却都是急于洗脱自己的嫌疑,然太子却不甚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真的与他无关,便是此人心机着实深沉。”
连我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没法看透他。苏璃在心里默默补完没有说出的话,“但在我看来应该是属于前者。”云采闻言点了点头。
苏璃想了想又道:“大理寺卿项大人办案素来公正严明,想来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才敢下此结论。”
苏瑾点了点头道:“不错,仵作解剖马尸,在尸体胃里发现了断肠草,推断马儿是误食了混有断肠草的草料致死,以为是养马师一时不察失误所致。
然而先不说给那大宛名驹所喂食的草料是由专门的农场提供,几十年来从未出过事,养马师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断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只说那断肠草在大祁并不常见想要得到并非易事,除非是有心人蓄意为之。大理寺卿便要求搜查各人住处,看是否有剩余的断肠草。”
“我若是那凶手经过一整夜难不成还会把毒草藏在自己房里等着人来查,该远远地丢开了才是。”苏璃接口道。
“不错,大理寺卿如此做本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不料竟然在太子的贴身太监李文的床下发现了未用完的断肠草。”苏瑾语气平淡的讲述着。
“太子殿下当时想必非常惊怒,不知是谁想陷害他。”苏璃已经完全能想到后面的事情,“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大理寺卿素有清名,必定会将这件事的结果如实禀告圣上。”
“阿璃真是料事如神!”云采十分好奇苏璃是怎么知道的,嘴上却不停,
“大理寺卿推断太子必是趁众人混乱忙于照顾你的时候派李文毒害大宛名驹,而且阿璃你与上官芷的比试太子在其中也起了一定的促成作用。
前几日骁勇将军将名驹献于圣上时,太子在一旁欣羡不已,希望圣上能赐予一匹,然而圣上并未同意,当时不少大臣都看到太子面有未甘之色。”
如此便很好的解释了太子作案的动机,苏璃微微笑了笑,并不多言,这个案子疑点太多,她不相信是太子所为,恐怕苏瑾,皇甫明轩,皇甫明泽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圣上怎么想却不是她这个平头小老百姓能够猜测的了。
只是事情总要有个解决,更何况这是外邦进贡的宝马,倘若传扬出去恐怕不利于邦交友好,到时候对外宣称必然是名驹由于水土不服等原因,暴毙而亡。
午后宫里传来消息圣上大怒,急召三位皇子回宫,太子还被下令禁足三个月,另降旨好好安葬感染兽疫的大宛名驹。苏璃伤在膝处,不宜搬动,明德帝特许她留在西庄养伤。
苏璃静静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