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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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陵-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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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个时间弟弟在上课,父亲在工作,自己原本应该是在补习班。瞄到床头有张便利贴,炎育陵撕下来看,上面是弟弟歪斜的字体,写着:哥哥,爸爸说你应该可以起身了,我要去上课,你肚子饿的话就到厨房,锅子里有爸爸买的粥,如果走路还是很痛的话,就先吃我放在你书桌抽屉里的干粮吧!
  这么说的话,在厨房的人九成九是母亲了。
  炎育陵翻身又钻回被窝里去,心想难道要这样躲起来直到父亲回来?母亲在家并不奇怪,这个家又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若不想见母亲,该走的人是自己才对。
  思绪再次填满离家的想法,所烦恼的并不是离或不离,而是自己以后究竟该怎么过?
  骨子里的倔强作祟,炎育陵没一会儿就起身下床,决定先走再说。母亲随时可能上楼,若要死命挡着门口不让母亲进来,想一想都觉得这举动即窝囊又可笑,可若不这么做,要嘛就继续逆来顺受,要嘛就是反抗回去。
  这两个选项,炎育陵不愿意选前者,也很清楚后者不应该选。
  母亲生育自己,教导自己,让自己吃得饱,穿得暖,纵使两天一骂,三天一打,也是因为有确凿的错误握在母亲手上。母亲那晚的毒打,其实早在预料之中,犯错的是自己,母亲教训自己是应该的,炎育陵直到现在冷静下来思考,才觉悟自己根本没有名正言顺痛恨母亲的理由。
  因为我妈打我,所以我离家出走——这是个什么烂理由?感觉上就是不良少年学坏的借口而已。
  炎育陵一边想,一边收拾轻便的离家配备,衣服、鞋子、袜子、梳洗用具、随身医药箱……收着收着,就忆起母亲为自己打点小学毕业旅行行李的画面,那行李可重了,因为书比衣服还多,让他整个旅途无比充实,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还一直被老师称赞,要同学向自己看齐。
  把扑满掏空,塞进钱包,随便算一算,应该能住上两三天廉价宾馆,用这几天找一份日领薪酬的工打着,有办法生活了再联络父亲好了。反正,如母亲所言,父亲不是自己的生父,没有道理再享受父亲的宠爱。至于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在哪里?是否还活着?炎育陵此时实在没有心思去索求答案。
  整装待发,炎育陵有感自己这么一走便前途茫茫,禁不住自问:冲动吗?天真吗?真的不念书了吗?
  转念再想,自己多几个礼拜就十八岁了,在这贫富悬殊的都市,很多人十五六岁就在外工作养家,自己只需要养活自己就够了,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自问自答了数遍,心反而越来越不安。在家里从没真正开心快乐过,可之所以能长大也是靠父母的养育,自己真的有办法在外面独立生活吗?自信和坚定的意志一点一点崩塌,炎育陵不自觉抱紧了置在膝上的登山背包,希望借此让逐渐加快的心跳冷静下来。
  背包的铁环刺痛了胸口,炎育陵松开手,冷笑一声,笑自己贪心,笑自己懦弱。母亲似乎很恨自己的生父,那背后一定是个不堪回首的原因。好奇的念头闪过脑海,可炎育陵马上就打消了问清真相的念头,他怕自己会再一次崩溃,好像那晚一样,不顾慌乱无措的弟弟,自顾自哭到不省人事。
  现在回想起来,始觉得委屈了弟弟。
  对啊,如果自己这么一走了之,弟弟会怎么想?除去这一次毒打,弟弟又真正见过母亲打自己多少次?
  绝大多数挨完打之后,全家人等着开饭的时候,母亲仍会来敲门,说,下来吃饭,书一会儿再念。那个时候,打过了、痛过了、血止了……咬牙忍一忍,坐在饭桌前也能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连父亲也不是每次都能看得出来。
  如果母亲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还要养大自己?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有爸爸、有弟弟、有家?
  这样还不感恩吗?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没有回报,就这么自私地逃走,弟弟会怎么看自己?
  炎育陵打开房门,下楼,走进厨房。
  母亲修长苗条的背影一如往常般美丽,随意束起的及腰长发直直垂下,偶因风扇转动的方向吹到了而拂起。
  “妈……”炎育陵张开口,却发现没有声音。大大吞了口唾沫,张开口欲再叫,手臂却突然被人紧紧箍住,没等自己回过头就猛拉着自己拖到客厅去。
  “总算肯出来了,要不是你妈不准,我早踢破了门把你揪出来!”
  炎育陵看清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外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外公用力按着趴在沙发上。外公抬起左脚压着自己腿弯,并用一只手反扣自己手臂,另一只手则利落地将自己的长裤和内裤一并除下。
  “不要!”炎育陵嘶声大叫,偏偏身体因几天没吃东西而使不上力,手脚腰背被稳稳固定住,下半身也被外公用手压制住,并且还像在菜市场买鱼一样在自己隐隐作痛的每一处伤口按捏。
  “没大没小!给你看看伤口,居然这么大声吼你外公?”
  “放开我!”
  啪!
  炎育陵一喊,屁股就挨了外公结结实实一下巴掌。
  “没点规矩!”外公说着又是一掌,炎育陵疼得脑袋一片空白,使力挣扎。
  “这点伤需要找医生吗?不过就破点皮,淤青揉一揉不就好了!居然还说是虐待?笑话!孩子做错事本就该打!”
  啪!啪!啪!
  外公边骂边打,炎育陵因羞耻和疼痛而留下了眼泪,手臂就被按得好似要折断般地痛,他觉得自己就算身体状况良好也很难脱身。外公是个退休军人,炎育陵听父亲说过,自己的两个舅舅都是在外公的体罚教育下长大,只有身为独生女的母亲被宠爱着长大,外公是连厉声骂一句也不曾。
  “爸爸,快停手!”叶雅赶到客厅的时候,出手快狠的父亲已经给炎育陵的屁股添上一层红晕。
  “我帮你管教儿子呐!这小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小年纪就去喝酒!还交女朋友?也不想想自己花了父母多少钱才长这么大!”
  “爸爸!”叶雅抓住父亲不停挥下的手,只轻轻一拉,父亲就顺从自己的意愿,站起身俯视趴在沙发上浑身颤抖的孙子。
  “爸爸,你说要和允赫谈我才带你来的,别迁怒育陵。”叶雅将父亲拉退两步,再走上前要扶儿子起来。
  “不用你假惺惺!”炎育陵暴跳起来,甩开母亲伸向自己的手,忍住疼痛把裤子拉上,快步往楼上房间跑,身后传来外公的怒斥,母亲则很努力地在一旁劝阻。
  炎育陵什么后顾之忧也管不着了,自己明明还伤痕累累,外公居然下得了手打,甚至一点也不顾自己心情地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样的话,可想是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孙子看。母亲就更可笑,‘迁怒’一词,有谁能演绎得比母亲好?亏他刚才还一心想要向母亲道歉。
  炎育陵拎起登山背包,刚要出房门,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响了数声,他才想起一件已经第二次被自己给忘记的事情。
  他赶紧拿出手机,手机上的号码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只剩下那班家伙了。
  炎育陵脑中突闪过一个想法,关上了房门才接听电话。
  “小帅哥,没忘记我吧?封哥说今天有工开,不过摄影团都是深夜开工,不能迁就你的门禁,你找个借口骗家里人,今晚恐怕是要通宵的啦!”电话另一头传来季鹏爽朗的声音,与炎育陵现在的心情比较之下落差甚大。
  “没问题。”
  炎育陵干脆的回答让电话那头的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嘿嘿,小帅哥缺钱吗?”
  炎育陵可以想象季哥牵起嘴角嘲笑自己的神情,不假思索地回应:“拍完是不是能马上拿钱?”
  “能拿一半,另一半会在你第二次开工时还清,嘿,你没看清楚合约啊——”季鹏拉长了尾音,似乎很习惯这么磨人耐性。
  “一……一半是多少?”炎育陵自忖是自己没详读合约,于是也问得心虚。预料之内,季鹏马上就大笑,笑够了才报上一个数目。
  炎育陵被这数目吓呆了,想不到当模特儿拍照居然一次可以赚那么多。
  “怎么?嫌少啊?拍出来的东西要是素质高得可以抬高价钱卖出去的话,还会有分红的。”季鹏续道。
  炎育陵随口应了一声,犹豫一会儿再问:“是不是……就拍照而已?”
  “你如果觉得只是拍照不够的话……我反映给封哥知道,他会给你接酬劳更高的高难度动作片。”
  “不用!”炎育陵把手机拿到面前,大声对着话筒喊后便挂断。
  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炎育陵反复咀嚼这句话。
  “好啊!我爸爸不是好人,那我也不要是!”泄恨式地大吼一声,炎育陵抬手搭上身旁书架,用力一拉,书架‘碰’一声巨响倒在地上,手往旁一扫,书桌上的文具、桌灯,和书籍全被扫落在地。
  胸口堵着一口气,他快步下楼,一眼也不看向客厅里的母亲和外公,从鞋架拿了鞋子,没穿上便打开门要出去。
  “育陵!你要去哪里?你伤还没好!”叶雅走上前把打开的门关上,伸手要拉住儿子手腕,儿子却反应激烈地退开。
  “不要你管!反正你看着我觉得恶心,我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你儿子!”炎育陵要再开门,却被外公一拖一甩,后背重重撞在了墙上,右脸颊被外公一个巴掌掴上来。
  “唔!”外公的手劲打在脸上更感受到威力,炎育陵耳朵立即嗡嗡直响。
  “敢这么对你妈咪说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炎育陵被外公的话吓得几乎魂飞,他现在完全没有体力反抗身体相当健壮的外公,侧过身想要逃走,却被外公推着靠回墙上,紧接着左右脸颊便被连续掌掴,至少打了五六下外公才停手,脸颊上的刺痛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地被痛觉神经细细分析消化。
  炎育陵捂着脸颊沿着墙蹲下,嘴里含糊念着,“不要打我……”
  “哼!总算怕了?我就说你妈怎么可能打得重,根本没把你性子打直!小雅,给我拿藤条来!”
  叶雅适才被儿子的反抗惊呆,直到被父亲一叫才回过神,看见儿子无助地蹲在地上发抖,正要开口阻止父亲,脑袋突然袭来一阵剧痛,一瞬间天旋地转,抱着头跌坐在地。
  “小雅!”
  外公冲上前去扶母亲,炎育陵见有机可趁,急忙拿起背包和鞋子夺门而出,光着脚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穿上鞋子。
  就近买了罐冰饮料,炎育陵在公车站附近人比较少的地方蹲下来歇息,并用饮料罐子来敷滚烫的脸颊。想起母亲倒下的那一幕,原本有些担心,可知道母亲平时就有偏头痛,每次都是吃止痛药就没事,这次应该也是一样,不会有大碍。
  “干嘛还要关心她?”炎育陵一气之下把罐子给捏凹,及时想起自己身上钱不多,可不能浪费,便没有把饮料丢了。摸了摸脸颊觉得已没有浮肿得很明显,便站起身到公车站前等车。等待之际,想到刚刚外公提到了‘虐待’,这问题他之前也已经想过,自己被打成这样若送到医院,应该是会给母亲惹麻烦的。据他所知,虐待孩童的最高刑罚是入狱,可自己的伤势算不算严重?然后自己没多久就成年了,还算不算是儿童?这些他都无法确定。
  烦恼乱七八糟在脑中窜,刚才要不是外公的几个巴掌把理智打散,炎育陵也没有信心自己会这么干脆地逃出来。现在既然不能回头了,那……所有和家人有关的烦恼,就没有思考的必要。
  “炎育陵,”炎育陵喃喃自语,“你现在是独自一个人……” 
  公车到站,正好是可以一趟就抵达季捧所住的公寓那一地区,炎育陵排着队等上车,回过头看了一□后熟悉的街道,毅然转过头,不愿再回望。
  “自由了。”炎育陵咬着唇,极力克制自己不能让激动的情绪表露出来。
  自由,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可他却觉满心酸楚。
  狗吧?
  感觉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杂种狗。


12、十二、虎穴

  对于外表,炎育陵略有自觉,自己在一般人的眼光里是比不错要好上一点。在学校篮球打得比自己好、念书成绩与自己不相上下、钢琴已经过了八级考试的同学不是没有,不过要比起收到神秘礼物、被告白、被搭讪的次数,则身边的朋友一律望尘莫及。好友曾一脸义愤填膺地对自己说,既然具备招蜂引蝶的条件,就该抓紧机会修满爱情学分,要知道男人若是经验不足,长得再好看也会被女人嫌弃,到时可就后悔莫及了!
  炎育陵对这满脑子黄色元素的朋友只能呵呵傻笑,他若老实说自己一点也不对这该死的魅力沾沾自喜,朋友多办只会觉得他虚伪。他记得大概是在初中二年级被选为代表在校庆文娱晚会中表演钢琴独奏之后,便开始收到告白信,也常常听见流言蜚语说有谁谁谁在暗恋自己。由于有初中一年级那次惨痛的的教训,他每次遇到这种事就打从心底发寒到指尖,害怕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下场将真的令他后悔莫及。幸运的是,低年级的女孩都比较腼腆,只要没等到回复,就都不好意思一而再地表白。
  升到高中以后,大胆的女生越来越多,有的竟然还打电话到家里找自己。母亲一旦接到这样的电话,至少都要罚自己站上一个小时。要是女生星期天跑到家门口来邀约出去玩,就得在挨藤条和罚站一整天之间做出选择。无辜挨罚的确是很难受,可炎育陵在家里已经很压抑,他并不想为此而刻意在学校里阴阴沉沉地不交朋友。好在高二那年正式与何幸恬交往,这个桃花噩梦才得以结束。
  由于何幸恬与自己一样,品行和成绩都非常优异,即使交往后在校园里常常出双入对,看出端倪的老师也没有点破,于是虽说保密,但其实知道的人还是很多。因为这样,数个倒追自己很久的女生终于停止了对自己的幻想,渐渐地也不再收到陌生人的信件和礼物。何幸恬打趣说,炎育陵就像一朵无时无刻散发着香味吸引蜜蜂蝴蝶的花,有一天终于和凶猛的螳螂恋上了,于是自知力有不逮的小昆虫们都不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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