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机,根本就没办法再数下去。
最后,终于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给厅内所有的长辈敬完茶。
敬茶之后,舒安夏回“睿园”匆匆用了个午膳,倒头就睡,待她醒来时,已经到了夜半,春梅告诉她,顾瑞辰军营那边有急事,下午刚刚睡了一会儿,便被叫走了,因为看她睡得正香,所以就没叫她。
舒安夏轻笑着点了点头,她一向浅眠,却不想在顾府会睡得如此踏实!
转眼间就到了翌日清晨,太还未大亮,舒安夏就到了“竹园”。
顾府跟舒府不同,就连请安上,也有较大的差别。
顾老太君虽然是大家长,但是因为年岁已大,喜清静,所以给顾老太君的请安,除规定的大节外,便是每月的除一,只有一天。而顾家家族甚大,光是住在顾府几房的嫡女庶女就比舒府多了三倍还多,为了加强管理,顾府的家规就是姨娘小姐们每日都要给大夫人请安。而长房这一脉人数最多,所以每日清晨来“竹园”请安之人,就会形成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因为舒安夏是新媳妇儿,独自前来请安,今日算是头一遭,所以舒安夏比府内的其他姑娘们,早来了一个时辰。
“给母亲请安!”舒安夏缓步上前屈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顾大夫人的眼垂着,浓厚的胭脂掩盖下,已然看不清她的脸色和表情,她翘着兰花指,端起手边的细化刻纹琉璃杯盏,轻轻地缀了一口。
“混账!”茶刚入口未入喉,便传来大夫人怒喝的声音,下一秒,大夫人手臂一扬,价格不菲的琉璃杯盏就飞了出来,带着冒着热气的清茶,好巧不巧地砸在舒安夏的脚边。琉璃杯盏碎裂,热茶飞溅了出来,溅到舒安夏的脚面上。
舒安夏依旧低着头屈着膝,一派恭敬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和诧异,刚刚的事儿就像没发生一样。
旁边的几个丫鬟见大夫人摔了杯子,慌忙跪地,战战兢兢地说了几句“奴婢该死!”。
舒安夏知道大夫人的气儿一直不顺,可能是从成亲那日,蒋妈妈舀着白缎子来吃了憋,也可能是昨日惊诧她觉得下了面子,更或者是更早——总之,大夫人是寻找各种机会,有的没的就找茬,给她下马威。
“这么烂的茶也敢给我端上来?你们敢情是把我跟那些下等人放到一起论呢?”大夫人柳眉倒竖,一派凛然的怒气。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后,眼中都露出不同程度的不解之色,大夫人不是一直都偏爱这个清茶吗?还说什么清茶养身,味儿淡,是她的最爱,今日怎么会……
一直屈膝的舒安夏低着头,带着一分怜悯之情瞄了一眼几个丫头,她们当然不会明白大夫人的心思,这个清茶,是昨日她敬茶所用,大夫人故意将自己的礀态放得高,就是要凸显自己的地位,他们顾家的地位,看样子,大夫人对她的敌意,根本不是顾瑞辰不让蒋妈妈放白缎子,也不是昨日的敬茶,归根结底,大夫人是觉得她配不上他们顾家!
跪着的一个还算机灵的丫头赶忙往前挪了挪,“大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给您换!”
大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必换了,好好地心情都被破坏了,换了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吗?换了这些烂茶就不在顾府了吗?”大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斜睨了一眼依然屈膝,岿然不动的舒安夏,“你起身吧!”
“谢母亲!”舒安夏优雅地起身,嘴角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淡淡地看着大夫人。
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神情,跟她原本意料的大相径庭,大夫人的脸色更差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是冲着她去的,她怎么好像没听懂一般?如果没听懂,她不是白费心思了?但是转念一想,假如她听懂了,脸色还能如常,依然挂着笑意恭敬地跟她说话,那么这个媳妇可就不是一般的笑面虎了。
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就在舒安夏抬头的短短几秒钟,大夫人的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几个丫鬟看着大夫人一会儿一变脸,也是有些迷茫,跪在那儿不知所措,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点心的顾婉婷,轻缓起身,“母亲,您别气,女儿给您捶捶肩。”顾婉婷说着,用余光瞄了一眼舒安夏,顾盼间已经来到大夫人身边,小手握成拳,一轻一浅地敲打着大夫人的肩膀。
“嗯,还是女儿贴心!”大夫人一语双关地说着,冷冷地目光又瞄了一眼舒安夏。
舒安夏的表情始终如一,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时,舒安夏的耳朵轻轻地动了一下,门外一阵嘈杂声,应该有其他请安的姑娘们来了。
思忖间,一个撵着碎步小跑的女子率先冲进了屋子,满面春风地直接跑到大夫人身边,撒娇地抱住大夫人的腰,“母亲——”
大夫人一看来人,凌厉的脸上立即被浓浓的笑意和宠溺所取代,“就你皮,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夫人说着,手指一勾,轻轻地刮了一下女子的鼻子。
“那是娉儿看到了母亲嘛,才会失了分寸,母亲,娉儿已经由六个时辰没看到母亲了,想死母亲了!”听话里的语气,舒安夏只看到了女子的背影,但是也能确定,此女子正是顾娉婷无异。
“就知道你嘴甜,用过早膳了吗?”
大夫人的手指捏了一下顾娉婷的脸蛋儿,轻声问道,那母亲眼中该有的慈爱,此时在顾娉婷身上,大夫人才能表现的淋漓尽致。
带着一抹嘲讽,舒安夏轻轻地弯起嘴角,这时,一旁的死死地绞着手帕的顾婉婷,映入了舒安夏的眼中,她双目为瞪,狠呆呆看着那对母慈子孝的母女。
不经意间,舒安夏轻笑出声,看来这个大夫人的偏向程度,就连同样由她所出的顾婉婷都看不进眼。
“只吃了一点点,想着午膳要在母亲这里吃好吃的,娉儿就少吃了些。”顾娉婷眨眨眼,骨头软得好像整个人都要拥到大夫人的怀里。
“就知道你嘴馋,母亲早上就让曹妈妈去准备了。”
“母亲最好了,谢谢母亲!”顾娉婷的小脸在大夫人的怀里使劲儿蹭了蹭,大夫人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姨娘嫡女庶女们也纷纷进了房门,大夫人轻轻地拍了拍顾娉婷的后背,示意她起身,顾娉婷嘟着嘴,缓缓站起来,满不情愿地走到顾婉婷身边。她悄然抬眸,一直站在中间的舒安夏,便映入她的眼帘。
“呦,这不是新嫂子嘛!”顾娉婷扬了扬眉,语气和表情上,都满是不屑。
舒安夏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顾娉婷撇撇嘴,直接别过脸去。
这时各姨娘小姐已经差不多都走到了房内,一齐给大夫人行礼。此时的大夫人,就像皇后娘娘每天都接受各宫嫔妃朝拜一般,气势凛然,满脸满眼的得意之色。
请安完毕大夫人没有直接说让他们走,而是给旁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大丫鬟会意,匆匆进了内室。
此时的舒安夏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大丫鬟走之前,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一会儿,蒋妈妈端着一个红色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色锦缎。
舒安夏目光一冷,抬眸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此时也将探究的目光扫向她,看她微沉的水眸,大夫人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终于有反应了吗?
姨娘们看着那“洁白”的锦缎,纷纷掩嘴嗤笑起来。姑娘们看着蒋妈妈的锦缎,脸上纷纷出现了不同的反应,大一点快及笄的姑娘应该有婆子教过她们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蒋妈妈一进来的时候,她们便低下头,双颊浮上一抹红晕,稍微小一点的姑娘,脸上有些不解和茫然,还有一些比较自卑胆小的庶女,始终低着头,尤其看见趾高气扬的蒋妈妈进来的那一刻,她们便怯懦的低下头,也没敢继续看。
蒋妈妈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沉,走到舒安夏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冷笑了一声。
舒安夏眯起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大夫人的身影,水眸中不经意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大夫人挑眉轻哼了一声,就在蒋妈妈行完礼的瞬间,大夫人“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旁边桌上的瓷器茶碗一扫,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她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怒气,先是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舒安夏身上。
其他姑娘们纷纷缩头,看着大夫人的架势,小声议论议论了起来。
“刘姨娘,听说这个白锦缎好像代表贞洁的——”一个离着舒安夏很近的庶女,率先打破了沉寂,脑袋凑到旁边的刘姨娘耳边,轻声说道。
刘姨娘不屑地瞄了一眼舒安夏,“娶了个家世不怎么样的媳妇儿也就算了,但是要是娶了个不干净的媳妇儿,谁能受得了?也难怪大夫人会火了!”
这时又一个庶女听到她们两人八卦,也跟着凑过来,“这也说不准,没准是三哥根本就没碰过她!”
第一个开口的庶女脸上立即出现不赞同的表情,“外界不是斗传三哥很宠这个新嫂子吗?难道——”
后来的庶女冷笑了一声,剜了她一眼,“你都说了,那是传言,还有人传咱们三嫂子是‘丑八怪’呢,现在传言最不靠谱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起来,舒安夏越听越觉得刺耳。
大夫人听着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手一扬,众人赶忙闭了嘴,一时间,厅内落针可闻。
“老三媳妇,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为何这条锦缎这么白?”大夫人扬了扬眉,没叫舒安夏的名字,也没直接提顾瑞辰,而是叫了老三,大夫人这态度,已经在众顾府女眷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舒安夏是她大夫人不待见的。
那日的白色锦缎的风波,舒安夏是清楚的,想必大夫人更是清楚,那个托盘中的白色锦缎根本就没送入房内,而大夫人还故意用这种方式,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她,就是故意让她难堪,假如她说了那日顾瑞辰不让蒋妈妈送锦缎进去,那么她就等于变相承认了顾瑞辰的忤逆,在北国这个以“孝道”为尊的国家,在顾府这样一个如此重“孝”的勋贵之家,顾瑞辰无疑是犯了忤逆之罪。她只要一开口,大夫人就会以“公正”之名,用上家法,这样蒋妈妈就出了气,也报了仇。
假如她不说白色锦缎没送进房内,那么这个白色锦缎上没有代表贞洁的鲜血,那么大夫人更会大做文章,她这个新媳妇没准还未回门,就被大夫人嚷着要休妻了,即使最终结果不是休妻,那么大夫人也会塞几个通房姨娘过来给顾瑞辰,总之,这个结果也是她不待见的。
再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她和顾瑞辰大婚夜根本就么圆房,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去了城里看烟花,但是假如她这么说了,便会引来各房的种种猜测,一时间,她这个新妇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
无论这三个答案的哪一种,都不同程度地达到了大夫人要给她下马威,让她难堪的目的,所以一时间,舒安夏并未接话,而是坦然地抬起头,冷冷地对上了大夫人那双算计的眼睛。
第一百零七章
“母亲——”舒安夏眨眨眼,故意面露难色。
大夫人冷哼了一声,双眼就这么盯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其他姑娘姨娘们,也伸长了脖子,等着舒安夏的说辞。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就说!”大夫人翻了翻眼睛,带着一丝不耐。
舒安夏咬着下唇,憋着的一口气,“夫君不喜欢在床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在场的人却听得真真切切。
大夫人的嘴角狠狠抽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其他几个姨娘先是怔忡了一下,然后没过多一会儿,都反应过来,有的脸上出现了羞赧之色,有的直接别过脸去,姑娘们大都脸上茫然,较大一点的姑娘,脸上也不同程度的泛红,但凡是明白过来的人,心里也都有了计较,这个新进来的媳妇儿,是深得顾瑞辰喜爱的。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人摆了摆手,示意蒋妈妈把托盘舀下去,蒋妈妈张了张嘴,一脸的不甘心,灰头土脸地端着托盘下去,下去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剜一眼舒安夏。
舒安夏始终低着头,一派谦恭的模样,大夫人揉了揉发痛的额际,又训了几句话,就吩咐众人下去了。
用了午膳过后,舒安夏有些昏昏欲睡,明日就是回门日了,她还没想好带什么礼物。舒府长房这边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母亲在她出嫁那日一派欲言又止,应该是有事情要跟她说吧。至于碧云,这几日春梅一直再提她,不知她在舒府的日子过的如何。
“不行!不能给她!”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园子外传来,异常刺耳,舒安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蹙眉起身,这时端着一盆清水的晴琳刚刚推门进来,“三少夫人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晴琳是“睿园”的大丫鬟,一直以来服侍顾瑞辰的饮食起居,所以舒安夏过来直接,“睿园”原本的丫鬟婆子,也跟跟着走马上任。
“外面吵什么?”
晴琳回头望了一眼,“听声音应该是四姑娘,看这个架势,不知谁又惹了她了。”
一听是顾娉婷,舒安夏的秀眉本能地皱得更紧了,“‘睿园’后面是谁的园子?”如果没猜错,这个顾娉婷应该是奔着她后面的园子去的。
晴琳怔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为难,“是七姑娘——”
虽然舒安夏知道在这个成分复杂的顾府内,绝对不能多管闲事,但是因为涉及到七姑娘,也就是顾瑞辰同母所处的庶妹,她不能做事不理,所以跟晴琳说完,舒安夏便换了一身较为张扬的衣服,就直接奔着顾佳婷的“佳园”而去。
等舒安夏赶到的时候,顾佳婷蹲在西南角落里哭泣,她的身前到处都是破碎的布条和散落一地的衣衫,顾娉婷就站在园子中间,手里舀着一把大剪刀,她的贴身丫鬟抱着一个包裹,继续在那儿剪。
舒安夏眼神一凛,缓步走到顾娉婷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顾娉婷哆嗦了一下,仰头,看清来人是舒安夏之时,她脸上的泪水流得更汹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舒安夏温婉一笑,轻声说道。
顾佳婷张了张嘴,这时,顾娉婷眯着眼,斜睨过来,顾佳婷愣了一下,赶忙又闭上嘴,眼中尽是为难和担忧。
顾娉婷冷笑了一声,量顾佳婷也不敢说,“怎么,三嫂自己园子里的事儿太少了,管起其他园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