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一向冷淡的哥哥这次开窍的如此之快,竟然想到了直接把人打晕了往回带的主意。果然不出所料,她第一次见到蓝芷时,就觉得他俩关系非同一般。可是后来桓敬之实在受不了一直被她用灼热的视线盯着,索性三眼两语解释了几句。
桓文若听完,眼神便又黯淡了下去。但发现走的竟是回桓府的路,不由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窃笑。
蓝芷还在思忖着怎么解释,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桓文若看着桓敬之手里端着碗冒着几缕热气的中药,冲他挤眉弄眼,迅速地起身离开床沿。
“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师傅交待的功课没写,蓝芷哥哥就拜托你照看了啊。”
“张夫子上个月已经被你气走了,哪来的功课?”
桓敬之放下药,看着一只手已经按在门上准备随时闪人的少女。桓文若咬了咬下唇,讪讪一笑。
“呵呵,这个,这个。”
“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得令。”
桓敬之看她带上门,无奈一笑。抽了张凳子放到床边,拿了靠枕,单手穿过蓝芷腋下,扶着他坐起。他尽量地把动作放轻,以免牵动包扎好的伤口。
“药还烫,先凉一会儿。”
屋内烛火摇曳,蓝芷披下的长发软软垂在锦被外,还泛着黑亮的光泽。两瓣薄唇失了血色,一双眸子却是如同嵌着的猫眼石般,晶莹透亮,他颔首淡淡一笑。
“今天的事,御史大人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说。”
“留我在府里,不怕外界被舛讹是窝藏嫌犯?”
怕是心思缜密的他,心中早有万千疑问,自己为何会在那么巧的时间和地点突然出现吧,只是他都不曾开口。
“我信你。”
没有任何犹疑,是肯定的语气,还有那不知何时起柔和了几分的目光。为那三个字,蓝芷却是一怔。
“你看到的确实是鬼,她是阴间的邪门姬,专用处女之血沐浴。先前的四名女子也皆为她所害。只是这种事情就算你我知道答案,若说出去又有谁信?”
桓敬之不言语,蓝芷说的没错,根本不可能让死者家属去相信那带来丧女之痛者竟是闻所未闻的鬼怪。把实情传出去,必会造成百姓的恐慌不安。
“御史大人不问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蓝芷看他无意识地蹙眉,却想伸手去抚平。原来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几世辗转之后,你爱蹙眉的习惯还是未变。
“蓝兄今日的问题怕是有些多了。”
桓敬之端起桌上的瓷碗,低垂着眉眼。蓝芷自嘲一笑,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碗。
“你有伤在身,还是我来。”
“劳烦了。”
蓝芷垂下手,双手交叠于被子上。任由桓敬之舀了一勺棕褐色的液体喂到唇边。中药的味道依旧还是那么苦涩刺鼻,他瞅着棕褐色液体只一眼后,便就着汤勺悉数饮尽。二人一言未发,这样的姿势也并不感到尴尬。桓敬之饶有耐心地一勺接着一勺,直到瓷碗见底。
放了空碗,蓝芷看着桓敬之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漆黑盒子。打开之后,闻到一股酸甜的味儿。
“药苦。府里又有着蜜饯,我就拿了几颗过来。”
桓敬之拿了一颗杏脯递给他后,随手将盒子放在了瓷碗边上。
“未想到原来御史大人心思如此细腻。”
蓝芷含了一颗在嘴里,满腔甘甜清香。想到很久之前每次得了风寒喝药时,都会受不了那苦涩的滋味。好几回都是趁着那人不注意偷偷把它倒了。后来一次还是失手给瞧见了,免不了被他声色俱厉地数落一顿。只是在此之后,素来不喜甜食的他竟也会买果脯回来。
“蓝芷,以后你大可不必这样叫我。”
桓敬之注意到眼前的人虽然看着自己,但神色恍惚,像是分了神。他只当是他受了伤,身体太过虚弱。
“你休息吧。”
“今天的事麻烦你了,明天早晨还望能雇辆马车送我回伫忘川。”
“你可以留在我府里,路上多颠簸,伤口裂了不好处理。你现在这幅样子,即使回去了也需要卧床休养。”
蓝芷任桓敬之扶着自己躺下,看他俯□细心捏好被角。有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段在梦里百转千回了无数次的旧时光里。他身上的檀香味因为靠得近了,浓烈了许多,闻着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桓敬之见他阖上了双目,便收拾了瓷碗准备离开。
“敬之。”
侧身欲走的他止住了脚步,望向床上的蓝芷,却不见他接口下去。猜想他那清高的性子怕是不习惯这样,淡淡开口道:
“我去书房睡,晚上还有一些公文要看。”
“嗯。”
熄了灯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前的一轮明月穿透过雕花的窗格子像碎银般铺洒了一地。黑夜里,蓝芷露出一个清丽的微笑,长长的睫毛终于覆了下来。
冷亦回到苏念白寝宫时,只看到平常应该在殿外侍候的宫女和太监都没了踪影。他想这时辰,日理万机的小皇帝也定是睡了。手搭在大殿的门上,却踌躇着是否这会儿进去。想到白日里,李公公嘴里所谓的圣上之意带着浓浓挑衅的意味,冷亦心下便一阵恼怒。
推开大殿的门,室内的灯都熄了,弥漫着有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没走几步,腰间被人紧紧箍住,那香味也愈发浓烈。肩上抵着一个尖尖的下巴,耳边是男子轻微的喘息声。
“朕的冷太医可算是回来了。”
苏念白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低沉如水,冷亦有些受到惊吓,脊背不由一僵,扭了身子想要脱离这个有些窒息的怀抱。
“皇上,请自重。”
“哈哈,哈哈,不行,诶哟喂,笑死朕了。爱卿怎么整得跟个妓院的娘们似的。”
“你……”
苏念白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那声音也知道他此时准是一脸愠色。顺手扒了他的腰带,在他扭捏反抗之际,拦腰打横抱起,径直走向龙床。
“苏念白,你放我下来!”
“那怎么可以,今天这嫖客,我还真是当定了。”
“混蛋,那么晚了,你明天还要早朝。”
“爱卿不用担心这个,朕起得来。”
说着,苏念白已经拉下床幔,欺身压在了冷亦身上。细碎的吻如同雨点般落在他的颈项间,冷亦侧过脑袋试图躲开,可他依旧不依不饶,容不得两人之间余下一点空隙。越是挣扎,苏念白的态度越是强硬。到最后索性除光了二人身上的衣物,一并扔在地上,赤身相贴。
“唔,苏……苏念白……你,你停下。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累了。没力气和你做。”
他的话断断续续,有一部分被吞没在唇齿间,含混不清。苏念白听着也全当是鼓励自己继续的销魂的呻吟声,凭着感觉,一路吻到他的耳垂边,贝齿啃咬着他的耳根子,力道不大不小,却足以另冷亦的身体柔软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伺候你歇息,如何?”
御床轻摇,一室旖旎。
… …
冥界
沿着黑色的三途河直到忘川,一路上皆是由黄泉路上蔓延而来的彼岸花。大片大片,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鲜血铺成的通往幽冥之狱的火照之路。它们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也是冥界唯一的花朵。
黑色的三途河水上悬浮着绿莹莹的光斑,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就宛如天上的星辰那般。传说中这三途河是生界与死界的分隔线。
而渡过“三途河”的方法也只有一个,就是乘坐河上无头鬼摇着的渡船,除此之外再也别无他法。渡船是要付船资的,没有路费的灵魂将不能登上渡船,就算是登上了,也会被船夫丢进“三途河”。那些无法渡河的灵魂在轮回欲望的驱使之下,会涉水渡河,但是“三途河”的河水不但没有浮力,而且还有着能腐蚀灵魂的剧毒。那些下水的灵魂将永远没有上岸的机会了,只能一辈子变成“三途河”里的水鬼。
永不超生的痛苦和彻骨冰冷的河水使那些水鬼对其它还有轮回转世希望的灵魂产生了妒忌。因此,只要有灵魂落水,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其拉入河底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水鬼。
而再细看那些绿色的亮光,它们其实就是一缕缕四处飘散着的魂魄。也有人会踩着那开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一路前行到奈何桥边,闻着花香,想起自己的前世。
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了人间的种种。如同那妖冶盛开的花朵一样,葬在这彼岸的路上,葬在这片泥土之中。
忘川的桥上有一座冥界最大的桥——奈何。桥分三层,为善人,善恶兼半和恶人所设。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千年的回眸,百年的约定,再深得情意也悉数恩断于此。
桥下的河水皆是鲜血汇成,波涛翻滚,腥风扑面。而此时桥边站着的人却淡淡看着这殷红的河水,一头银发如水般泻下,红衣依旧,袍角的银莲花不知何时替换成了妖冶绽放的曼珠沙华。宽大绣袍里的白皙手指搭在奈何桥的扶手上。只是单看那瘦削高挑的背影,会有种当他是一缕月下幽魂的感觉。细长斜飞的凤眼,雪风般的鼻梁,精致削减的下巴。封月的侧脸美得不似真实。
在桥梁上下或左右桥头,还有着几只探出半个身子的水鬼。他们有的没了脑袋,有的断了胳膊,还有的是多手多足的异形。不知在河水里被囚禁了多少年,血河里虫蛇满布,被咬上一口皆是蚀骨之痛。他们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寻找替身者,以便能够托生而转世。
封月望着在水中挣扎的鬼魂,不多言语。抬手间,只听得河下一阵凄厉的惨叫,那些水鬼从此便连魂魄都没了。
他微微一笑,极是惊艳。
“今生注定有缘无份,何必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彼岸花的传说——摘自《和尚的十六笔坐标》
注释(2):奈何桥的介绍——《酆都宗教习俗调查》
6
6、第六章 前世 封月之番外 。。。
独自一人踏上天宫的汉白玉阶,抬头看着“南天门”三个大字。那琉璃和宝玉妆成的门匾,碧沉沉,明惶惶。
南天门两边摆数了十员镇天元帅,一个个顶梁靠柱,持铣拥旄,神情严肃。四下列站着十数个金甲神人,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同是汉白玉雕成的几根石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和又有数座长桥,桥上盘旋着的是彩羽凌空丹顶凤。
封月和蓝芷本是八辈子也掺联不到一块儿的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中间又隔着银汉迢迢的九重天。若不是王母大寿,宴请各路神仙,连地底下的都没错过,他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踏出那阴冷的地府,又或是和他相见。
风过,一袭红衣裳在云海里翩翩翻飞。面容隐在云雾中,虽看起来含混不清,但他身上幽幽而出的一派潇洒不羁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耳边不时传来众仙女们的窃窃私语。
“这是那路神仙?怎么从来没见过,我以为天庭里长得好看的非蓝芷莫属了,如今又寻得一个。”
“怕不是仙界的吧,六姐你没觉得他浑身上下一股邪魅的或人之姿么?”
“啊,四妹,睁大你眼睛看好了。这就是你未来姐夫的模样!”
… …
封月向来知道自己无论走到哪一直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不觉勾起唇角,却引得周围又是一阵尖叫,他负手径直向鬼帝旁边的那个空位走去。
“你们十殿很忙么,来这么晚?”
瞧着南柯一改往日面瘫的真面目,春风满面的脸,他无所谓的笑笑:“我可没什么理由来早点。”说完便撩起大红长袍,曲腿坐下,慵懒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那个……不是理由么?”
顺着南柯的眼神,封月眯起狭长勾人的凤眼,看到了坐在众人中间的蓝芷。见他身着一袭水蓝色的云衫,头戴玉冠,冠旁垂下两条长长的两条淡蓝色锦带,末端各吊着个华光流转的白玉扣,衬得整个人愈发温良如玉。他此时正在和身边的神仙小声说着话。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是倾城倾国,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封月第二次见到蓝芷,但不禁让他想起了几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时也是在宴会上,蓝芷抿唇沉默,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倾听着周围人的谈话,只是一个静坐的侧影,淡然出尘。却让人始终难以将实现从他身上挪开。
在此之前,他在地府也曾听说过蓝芷的名号——仙界第一美人。他曾嘲笑过,一个男人居然被称作美人,多可笑。可是,当见到蓝芷时,他却不知道用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这样一个和煦,又清高出众的人。他喃喃念出的,还是“美人”二字。
蓝芷不仅是美人,还是天宫最受欢迎的人,态度谦逊,温文有礼,仙界的男男女女都喜欢他。他待每个人也都是极好的。所以,大家都在猜测谁能真真打动蓝芷的心。
那时的封月,刚刚成为十殿王爷没多久,长得又英俊,性格更是轻狂。于是那一天他就毫无顾忌地拦住了蓝芷的去路,双手环胸站在他面前。眼神灼灼,眉目含笑直直地盯着面前人道:
“蓝芷,本王爷喜欢你!”
蓝芷当时楞了一下,他收到众仙女的表白也是数不胜数。只是惊讶这时间会有人会如此直白,而且那还是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但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温润笑容,之后宛然拒绝了封月。
这本是一件小事,却因发生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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